安徽省图书馆 内容
蒙城縣鄧鑑堂子瑩著
楊春峯景崧
同邑張桂蕚夢樓全校
馮居敬簡齋
劉治安邦臣鈔錄
光緒甲辰年四月十二日記
凡人在應酬塲中慎重則人譏其色莊圓和則人議其作偽此
或皆誠有未至之病若係至誠流露則端莊和藹隨在皆宜到
處人自信之此等不可在外面計較宜在存誠上下工夫
早晨與學生講坊記其中言事親之道委曲周祥覺不如此子
道何以克盡子心何以克安吾不知世之慢易尊親者何竟安
心為之也以此見荒經滅古之不可為訓也
書云樹德務滋除惡務本本字從木易解與除字不易貫即剷
盡根株之謂至于滋字從水而上加一樹字盖言樹水之道灌
溉浸潤必使土渥饒津液土輸全身枝葉無所不到而後發榮
競秀有沃若之觀樹德亦然樹心身之德則必静存動餋無一
時懈怠至晬面盎背而後可樹施濟之德則必始終無間至淪
肌浹髓而後可若日月一至一暴十寒則是灌溉不勤而欲其
津液之無不到也謂之滋也得乎
十三日記
周穆王巡遊無度財匱民勞晚年定贖刑之條近苟且歛財之
計疑非周家令至然觀君牙冏命兩篇至理名言絡繹奔赴其
中惓惓於光緒之難守君道之不易前後左右之不可不謹凜
凛在抱與二帝三王欽恭祗承小心執競之心法夫豈有異何
心晚歲髦荒竟前後如出兩人馬豈當時命官之辭非其自為
出於一二老成之手歟否則以雄材大畧之主初政尚知自斂
於後老成凋謝左右匪人漸有以導其侈心以致此歟靡不有
初鮮克有終自古聖王所以終日敢乾常存此心而不石也
設外國帝王者動稱拿波命之英雄過於秦皇漢武心余觀之
其殆弗如秦皇混一區宇縱橫如意以没其身漢武破走匈奴
降服西域晚年且知悔過崇儒重道表彰六経厥功匪細波侖
用兵不已縱橫半世遽為人擒流死荒島身且不保何足多哉
自余論之拿波侖不及俄之被得尤不及日本之睦仁
十四日記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鄭人入滑王使伯服游孫柏如鄭請滑鄭
以怨王故不聽命且公然敢執天使其罪之當討奚待明言富
辰援事徵典力諫於王似屬太迂然中國諸侯豈無可用以討
鄭者何必狄人富辰謂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又啟
之狄必為患皆切中事理之言而王不聽終招狄禍諸臣見獲
富辰與焉竊歎天下無形之禍惟君子能見之能言之而恒不
見聽及禍旣發仍惟君子受之而不肖者反得優游於局外詩
云有兔奚爰雉罹于羅袁哉
君子上達小人下達二達字字同而義不同譬如隂天上峻阪
手扒泥足跳磴一步一步好客易爬到上厓處於高平之域這
算是上達了中間若一滑足便一落千丈就是下達了達者至
其極之謂也上達逆而難上達順而易君子甘為其難故自古
無好自暇逸之君子小人樂為其易故自古與不貪安樂之小
人
十六日記
習俗所漸雖豪傑不能不潛為之移自漢魏以至有清鴻才巨
儒設起文章一道直若視為身心性命之學與理學經濟並列
為三者抑思古人為學只有修己治人兩瑞而治人又即在修
己之內何當判許多径途其發之為言者祗取達意而止亦何
嘗有意為文然古人未講作文今試取古籍觀之如五経四字
之類其中巨細淺梁孰非妙文至莊騷左遷雖似有意為文然
其人胸中皆先有一叚欎積欲發之氣滂沛而不可遏而後始
籍筆墨以發抒之故其文皆汪洋自恣無一些修飾拘攣之態
然以先有意見已不免有發洩太過不能如聖人之中正和平
者後人胸無獨見而欲以全不由衷之言疆學為文何怪乎費
盡心力而可傳者卒少也
十六日記
西洋各國徃徃以爭教之故互相讐害興兵動衆殺人如草夫
教者教之以善不過以人治人並非疆人所難我以中正教人
人知吾為是則從之否則已焉吾見人教可從則從乏否亦已
焉何至相爭相殺如是之慘乎大抵以教多偏私疆人就己人
與己遠必至相爭如我孔子於子則教孝於弟則教弟孝親弟
長乃為子弟者本分之事與我無與我不過為指其路耳人若
不欲孝弟我將奈彼何聽之而已故儒教從無與人相爭之事
觀此則各教之孰中正孰不中正孰有獘孰無樂均可見矣
韓非悼韓王之不用其言發憤作説難狐憤五蠧説林等篇似
也近于憂國者也乃既而游説秦王以為誠聽臣説一舉布天
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則斬臣徇國
以戒為王謀不忠者夫非乃韓之諸公子而秦韓之世仇也本
國不行其言安遂反顏事仇至欲覆其宗邦熱中小人才不得
逞遂至於是有才無德之人君子所以不取其後下吏自殺想
亦天理使然歟
十八日記
書曰知之非艱行之維艱此千古通病而於文人為尤切試觀
文人作文往往説得如花如錦似乎知之深矣及其臨事明明
義所當為而游移委扉終不及決計一行見義不為豈不可耻
此皆不能養氣之故可見為學之道不在多言吾人可不必在
修词上作工夫當於養氣力行上下實脚
十九日記
西人之學俗士詫異解惑者則謂其原本中國因接引諸子之
書以為證亦未免稍涉附會近讀周官禮記二書其政教之善
不但多與西人相仿併多有為西人所未及者技藝之學亦多
足為西人之權輿葢理在兩間原無二致任人探取用之不竭
美意良法古中國聖賢所得己多所惜中國為政教之主宰者
祗以文童取士為學者利祿之階俗士竭精敝神於其中而不
復致力於實用古學遂以寖失耳外國開闢較晚事多創始往
名暗與古合且以好學深思亦誠有廣昔人所未汲者若必驚
為神異而謂為終不易能則愚矣若以為怪誕而加以深惡痛
絕則固矣
孔子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又曰惡夫佞者盖以佞利之人口
内説得極好而其中却不盡然嘗於應酬場中見得此輩心中
實甚厭惡而口中却無以難之直落得心中不快故發願不令
子孫學此輩然不但此也文人學士往往有口中雖不多言而
筆下却近■訟豈非佞利之類乎故吾人筆千亦宜檢㸃
二十日記
俄人重佔奉天論者謂袁大也之事不過借題發揮其實因中
國簽約日美許將奉天安東等處開為通啇之所俄人■之故
有此舉夫俄人撤兵之期已近何不俟其撤後再與美日啇約
而乃汲汲為此吾意政府必已見俄人無撤兵之意故牽出二
國以為拓對俄人之地二國覬覦東省忮忒俄人必有宻謀甘
心出而相抗又知中國力弱特使退處於局外故凡謂中國不
當與二國立約及謂中國無能不知與日本連兵皆皮毛之論
不知其中之宻秘咒也夫中國不俟俄人獄兵即與美日簽約
是中國之急智也日人不使中國在局中是日人之譎也此次
開戦者日俄兩國就中與日者有中美英與俄者有德法奧地
球有名大國皆巳牽在一堆戦場在亞洲一矛而筋服已掣動
全球此真一絕大関係故戦事初起歐洲各國皆駭然動色競
設防禦盖皆視為非常之舉矣要之無論如何害總惟中國受
之今英攻西藏意必與日有成言子戦於東我攻其西披中國
之枝即以分俄之勢奪俄人之氣即以懾中國之心觀二國舉
動真絕妙手腳萬一俄人退讓事由小結中國所失或可畧火
若使桐爭不已窮力盡氣不得己與各大國一堆兒協啇則中
國之事難言矣
二十一日記
天變之為灾異中人確有徵驗西人則以為天道之常無闗人
事然以余所見日食彗孛天鼓流星諸異皆有後應其最近者
如光緒丁酒十一月二十五日傷晩有火自東北流於西南轟
然有聲又過有白氣一道屈曲如虬龍逾時始散占者以為兵
以之應次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即有渦陽牛丙之亂劉疙瘩一
枝破龍山集義門集而火之葛石頭一枝竄至西南為民團所
擊全夥覆滅己亥五月十六夜月食既久而後復明次年庚子
五月京津即有拳匪之亂清帝西狩八國聨軍入京是皆週一
年而有驗是夏又有一星一月畫出按天又亦為中國弱而外
夷強又証此皆顯然可據豈真無與事哉又盛明之世天變不
聞衰亂之時則層見迭出列矅軌度既有常何為變象獨多見
於衰世乎意者天道雖有常經而人世乖戾穢濁之氣上千天
知亦能使亂其常度妖葢由人興乎王安石謂天變不足畏西
人謂天與人無與葢皆不察天人一貫之理而侈口輕設最足
起人肆無忌惮之心者也
中西學術家言各有是非在善學者取其是而舍其非則流獘
可免矣今之言新學者信西説如神明遂覺其與一不是以佘
觀之但人■漏儘多試條數則於左
一二十年前聞有某西人預算光緒九年九月某日月輪與
地球行至一處兩相切磨天下萬國從此銷滅創論駭人聽聞
今己光緒三十年矣也與月未見相近天下萬國固依然在也
此人必自謂精於天算始敢為此言而何以竟不驗此西説之
最無稽而不足憑者也
一耶稣亦人耳即使其大聖亦不過釋迎老聃之類極之如我
周公孔子足矣而而國之人無論君民士庶皆謂其為天之獨
生子救世主奉之如上帝之替身者其死於十字架也自以其
教法立異見嫉於猶太之人而害之耳與他人何與而乃謂其
心一死贖世人之罪夫世人多矣與彼風馬牛不相及彼雖死
何能贖人又罪然則使孔子當日果死于匡而我中國四萬萬
之漢族遂即可以無罪乎中國稍有見識者皆不惑此而被國
碩儒猶津津道之何其愚也
一西人有謂地球當初係極熱之物於後漸冷亦以漸縮小又
一説謂地中蘊熱亘古不减其漲力亦不減地球不致有縮小
之患觀此二説豈不自相矛看此皆得失顯然無足深辯者也
畧引之以為血信西人者戒至於精微之學其千得一失可駁
者當赤不人學者甚勿信一面之辭一味忘己而徇人也可
二十三日記
練矣之道全在練心兵心不練雖有絕技利械皆不足恃欲練
兵心非徒明恥教戦己也尤在為主將者有至誠無偽之心深
固不摇之氣不貪財不徇私不忌功不吝賞真正赤心為國憐
才愛士識老膽壯而敬慎不敢驕矜久之軍中見得熟了不知
不覺漸與至帥化成一樣心性即間有不肖久之亦自銷自散
忽焉不知其亡矣如曾文正公初帶之練勇亦多是見賊便跑
及後則曾家軍幾如岳家軍觀九帥之圍安慶圍金陵以一二
萬之孤軍當百數十萬之強寇振死攻撲終持不敗真可謂撼
山易撼曾家軍難此豈刑威能以驅之哉皆由曾公能鍊巳心
以練軍心有以致之也今之將帥知此者鮮矣但言練兵製器
庸有濟乎
自孔子不答衛君之問陳老子謂佳兵者不祥儒者不知其義
往往視兵學為異端而羞言之不知孔子之不答衛靈以其內
政不修不當復言外事老子之言重一佳字謂窮兵黷武之輩
以此為佳者也語各有當非謂兵必不可言也克詰戎兵張皇
六師非皆古聖先賢之語乎至清朝胡又忠公獨謂兵乃儒者
之心學此語為前人所未發
為君相將之道全在知人善任其他皆屬餘事葢能如此則材
無枉屈人皆樂為之効力我不會出謀自有為我出謀者我不
會治事自有為我治事者我不會製器自有為我製器者清同
治中與之出綠朝兵推心置腹以任曾胡駱左諸公而諸公皆
愛士憐才知人善任故人為之語曰天下知人會湘鄉天下薦
賢胡益陽豈但曾胡略左亦猶是也今此風杳矣欲振興之速
也得乎然方以類聚惟賢者能知賢者欲致賢才尤在自勉矣
二十四日記
孔子畧管仲之節而取其功曰如其不如其仁曰微管仲吾其
被髮左袵矣若不勝其鄭重者向以為但取其功未免稍涉袒
護今而知攘夷之功之大而不可少也方今四夷交迫中國危
急萬分朝野上下果孰是能為管仲而免華人於左袵者果有
其人舉世將馨香祀之矣
或問今日夷狄之禍果不可紓乎曰可一二十省疆土現在果
使上下一齊振作同心治內攘夷何不可紓之有但以現在之
勢觀之國勢到如此地步而大小文武似仍放不下富貴利違
念頭脱不去空文習氣拓不開公心推不開見識守舊者執而
不化維新者惑於邪記如此者吾恐不能紓禍或且所以速禍
也可慨也夫
二十六日記
胡瑗教授蘇湖分經義治事二齋以教生徒學者稱之竊意講
明絰義原為治事而設経中所陳即事也漢廷折獄必令博士
與俱援經義為浙是其明証故曰窮經將以致用也若分為兩
叚假使窮經而不能治事雖多亦奚以為
平權自由之義猶言天地生人同此性理同此知能無分軒輊
人若欲全其天儘你修為皆可滿其分量天與人皆不能為之
限制非謂名分可以盡冺凡事可惟所欲為也近人誤會其説
直欲推倒綱常滅絕人紀一若父之於子師之於弟亦不當施
以約束者以為子弟過受約束則必養成一種奴隷之性嗟呼
父之卷子師之教弟費幾許辛劬乃不許其一施約束一施約
東子弟便以為等諸奴隷若然則父不能使其子師不能使其
弟矣父師不能使其子弟天下豈復有甘為奴隷而為人所使
之人父師必須自為奴隷矣極其獘父與師必有反為子弟之
安隷者矣欲矯專制之獘而不知其所立之説流獘更為無極
觀今日朝野風潮迭起不可嚮邇詎非平權自由之明效大驗
歟
二十七日記
我蒙民性平和極易為治特有司簿書鞅掌不暇留心教養次
第實行之耳大抵治蒙之法第一在治溝洫蒙邑田土汙下灾
于旱者少灾于澇者多溝洫宜嵗嵗督修務使寬深巨細不遺
到處流通自無水灾之足虞第二在務蓄積蒙民素不存糧有
餘即賣故一遇歉嵗即呼更癸是宜剴切誡論且立為限制務
使家務蓄積以為凶年之偹第三在治道塗道塗與溝洫相表
裏大道兩邊皆有溝挖溝中之土以培道塗塗髙而溝益深二
者治境內便有興旺氣家第四在藝桑棉五穀之樹人人知之
蠶桑一道蒙人不甚講究宜加意勸導至於種棉乃蒙民素業
近來亦漸不講究織户皆買洋紗為布利權外溢不少宜勸民
種棉為要第五在禁種瞿粟種此物者多擇肥田且糞力人工
多為彼用蒙境每年合計佔去肥田不下二千頃近來糧不充
裕職此之由是宜厲禁第六在禁煙賭而懲游民邑內吸煙賭
博之風甚盛一為此則有用之民亦漸成游惰既廢正事又耗
錢財民之不富職此之咎非嚴加禁止不可第七在明賞罰而
勵紳董邑紳圩董所以佐官為理者也宜公正者任之現在猥
濫不堪不惟不能為民息事且反為民生事凡一方圩保務須
合村公舉若有不肖之處則坐舉者以妄舉之谴且辦事妥者
則加奬借以旌異之辦事不妥者則加懲罰以愧勵之風於治
道有益耳第八在除盜賊而清亂源蒙北近宿渦一帶民風較
悍盜賊多出其間歉年尤甚往往釀成亂階是宜嚴拿宻緝勿
使其潛滋暗長是亦拔本塞源之一法耳第九在勸工窗而阜
通貨財本地工藝愈趨愈下何論新機是宜有勸工之法精舊
法者有奬勵獻新法者有重賞至於行商坐賈務教以同心共
氣學啇律聨商會互相保護無相傾擠出票者務有實業作保
且恨以數目會數必罰如此則工藝商務或庶有起色第十在
崇正學心隆教術民生既遂教不可緩古之訓也今學校之教
有名無實故正理不明民多惑於邪説被度壞律者甚多今
國家變法改易學制意在講究西學竊意西人藝學最精因可
學至於講理其精處亦佳其駁雜處則貽害無窮萬不及我孔
教之平易中正學堂教法總宜以中國義理為先而以西人之
藝學輔之久之人知實學正教之有用有味自不信彼邪僻誕
妄之説矣此雖老生常設實力行之即要法也
二十九日記
古時之教禮樂並重學者彈琴而咏歌先民想見手裏彈著口
裏誦著抑揚高下兩相諧和風雅宜人悠然自得之趣以此知
古之學者無不精於音律藉以淪性而陶情自樂經既亡古教
寖失學者一味枯坐亳無生趣且字之音韻或轉或訛古音今
音遂多不同後世音韻之學遂成專門試取毛詩以俗音讀之
諸多不小讀以古音無不句調鏗鏘其他経傳雖不必小韻要
亦皆文從字順無格磔鈎輈之響惟盤更大誥等篇詰屈聲牙
有所不免意者時語方言當時隨手直書後來未遑潤色歟抑
史臣手筆各異故意為此灑體歟今詩賦既廢音韻之學或慮
其更荒然觀西人之教以舞蹈歌咏為先且其國亦有詞章其
字則全恃審音我國讀字多截去兩頭餘音故字句清亮被則
併其前後之餘音而讀之如我國字音有定不凖者另以二字反切而得之彼則併其反切之音而
並讀乏是也若先精中國韻學則欲學洋文也易易矣
三十日記
中國古時兵書多詩於用兵之理如畫家之冩意出神入妙純
在空際著筆今泰西兵策詳於用兵之法臨陣結營纎悉必究
如畫家之工筆毫髮位置必求精當神妙之極得力省於工筆
工筆之極亦且入於神妙用兵者宜兼取而併師之觀而人兵法之精宻
似無所用其神妙治兵者亦
惟於精宻中求神㛍而巳
坿論鮑軍門陣式利獘
鮑春霆軍門自製陣法名以三才義本五行曾文正則目為一
字陣又名二字陣其式一營勇丁六哨每哨百人臨陣時酌留
二三成隊守營餘分三路進兵路各一哨是為前敵之矣所謂
三才也以兩宵分列於後或張兩翼旁出包抄或因前敵得勢
併力殺賊或恐前敵不支出生力突起迭戰是為策應之兵合
前敵三路言之實象五行若遇四面受敵則以四哨結為方陣
四面應之以一哨居中策應亦五行式自一營以至五營一軍
總不外三路進改兩路策應之法其打鎗用進步連環如十人
為一棚出七成隊則什長執旗引隊餘六人魚貫隨進至應擊
賊處則什長後之第一人執鎗進至什長之側向賊施放欲罷
隨即裝鎗不退一步而第二人巳乘勢出乎其前如式裝放以
下遞次加進甫畢而第一人又乘勢出乎其前有進無退又鎗
矛相間而出鎗隊左右皆有矛矛隊左右皆有鎗敵逺用鎗敵
近用矛
按鮑公將才所立陣法頗甚周宻然以對今日之西兵三才
五行雖尚可用然己成官板文章一字陣可作散開撒鎗之
一式然縮小用之每隊不用人多二字陣似不甚宜連環鎗
己嫌鈍滯鎗矛相間人多行宻聚散不靈皆不可用在鮑公
當日頗具匠心特以時殊勢易成法不能再泥耳
五月初一日記
論劉軍門馬鎗隊利獘
聞銘軍將士言劉省三軍門所製馬鎗隊陣式係將馬兵分作
多隊兵皆於馬上施鎗對敵時先以一隊擊敵一隊秋完湧出
二隊二隊放完則湧出三隊三隊放完更湧出四隊愈湧愈多
敵多不支然使用之今日但以西洋快鎗宻排伏地伺其來時
專擊其馬馬倒而人危矣
初五日記
萬物菁英之氣蓄之固然後發之奇凡冬冷甚者次年穀菓必
成冬暖甚者恒多减收惟其發洩太過也自古大聖賢大英雄
多生於北緯黃黑帶之間赤帶之下人多椎魯自古永聞有大
英傑之人豈非以赤帶也氣發散不如北緯地氣嚴凝因結歟
此就天下而言若在一人之身則雖有才華其不可宣洩太過
亦明矣
論粵匪軍制利獘
粵匪軍兮古製以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以軍帥統之將軍總制
各一轄監軍監軍轄軍帥軍帥轄五師帥師帥各頌二千五百
人每師帥轄五旅帥旅帥各分願五百人每旅帥轄五旅長旅
長各分領百人每旅長轄四兩司馬四兩司馬各領伍長五人
共二十五人其行軍也有牽線螃蠏百烏伏地諸名牽線者自
雨司馬心至偽軍帥一線單行也螃蠏者三隊平列中以拒敵
方右包抄也百烏者以二十五人為一小隊分百數十起散布
如撒星使我無處著手也伏地者人皆以身伏地下用避鎗炮
及遇險作疑兵也右見王韜甕牖感設
按粤賊仿古制為軍較他賊頗有條理其牽線法利子行間
過峽然使猝遇敵軍立可截為數■其螃蠏式有顧前而無
護後不如鮑軍門之三才五行陣其百鳥伏地二法寸為今
時所利用然起伏分合正須操演熟練要亦不能出洋人範
園也
論洋將華爾饅首陣剎獘
法為圓陣五層最內一層平立以外遞俯最外一層幾踞地矣
鎗皆外指將居中號令外觀之如饅首刺針右見朱仲我先生中興將帥别傅
按此饅首陣於猝然被圍時用之上下四旁顧應周宻甚好
然可暫而不可久可應小敵而不能禦大敵設遇大枝敵兵
或戰久而子藥已罄或敵故不與戰但逺逺裹俟其懈而擊
之或不與立接但遠自一面以大炮猛攻皆大困之道也
苗賊兵技
皆賦霈霖也用圓陣如車輪旋轉當敵面者將鎗放過即句左
轉去装藥在右者轉而當敵放過亦向左轉去在後而者又由
右轉而當敵放過轉去而儘先在前面者藥己装齊又復轉而
當敵矣週而復始循環無端予欲為之名曰旋風陣而世人罵
之則曰龜龞陣
按苗賊圓陣人有休息之時亦是一法然陣太流水放鎗恐
難瞄準取巧者急於避敵人之鋒將鎗一舉使疾速過去最
為悮事且人皆團聚敵亦將用大炮以擊之矣
在賊兵技
流賊任桂著名强悍善用馬隊其行路對敵任桂一人在中千
數百匹馬團團裹作一堆蜂湧而前無論前面何有皆所不計
遇敵號令一聲電掣風馳一總兒闖去雖銅牆鐵壁兵海人山
遇之無不崩潰者此雖蠻野無法然其鋒鋩之慓鋭亦甚難當
而可畏矣
按任賊一窠蜂馬隊雖甚悍鋭然利于平川而不利于山林
險阻設遇稍諳兵法者於其來處或頹設絆馬之物及預掘
抗塹以陷之或宻排快鎗以攢擊之前行中鎗行地則後行
不得馳騁矣此名野戦最易中人之算者也
又流馳騁不知兵其法偏有大可用者如其遇官軍也以步
隊應敵以大數馬隊逺逺包抄使人左右驚慌少馬則遶出
敵後矣且善避實擊虚度不可戦則一意奔竄後日數百里
或連日盤旋不出百數十里之內俟官軍疲因則一戦勝之
僧忠親王之歿於山東也以日夜跟追任賊至黃河灣前面
阻水賊己走入絕地王嚴兵以守之賊語其黨曰吾等阻此
不血戦必死矣於是人皆偏祖持刀任賊匹馬當先衆賊隨
之呼風而至無不以一當百僧軍大潰入夜官軍與賊相混
王死麥田中任賦此舉大似韓信背水之計特王未察身使
當日者或讓開一路俟其奔竄而設伏以擒之或深為溝塹
引水小守之以待其自斃無不可者何王計不出此而竟以
身殉也惜哉
初七日記
人心道心出此則入彼惟大聖賢乃能不離乎道心下此難言
矣自問生平道心總不敵人心之勝勉强支持僅以不敗若一
撒手怨有不免於潰决者得力處全在受折磨多天之警戒也
勤故得至此假使生於富厚福澤中其事將不知如何矣然後
知中人之性在時時警醒若勍敵相遇一有懈可擊無不敗崩
者人心惟危至今纔明白此危字聖賢心法盖皆從親身體騐
中來也
中國事懷於冥冥之中禍伏于蕭牆之內者非一日矣上安下
嬉莫之警覺天憫中國一警於甲午再警於庚子今日俄文鬨
隱憂更深上下之情始稍知警動興學變法致欲講求此或一
線之生機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此語可信但不知上下人情
能力持不變否耶
六月初二日記
百年以年歐敝各國淩篾異虐其民也己甚民不能堪起而為
亂甚或欲斌其君倡為民之政此平權自由之説所由起而物
極必反之一證也中國從前君權固太重往往不體民隱任情
自恣然至民怨己深断無不致禍亂之理如周人逐厲王于彘
秦始隋楊悉就滅亡是也近世由君主而變為立憲則一法共
守上下各有其權均不得過專其亦庶乎其可矣乃好奇者務
大倡民至之説以相煽抑知吾國人民知識尚在幼雅全無自
至之真精神而故張此説以眩之適足以長亂而己
初三日記
醫家變病雖曰急則治標然治標之中要不可不兼顧元氣小
民者國家之元氣而財者又小民之元氣也雖國家窘急之秋
不得不為多取於民之舉然臣下奉行要當苦心調劑以為民
留有餘不盡之財則固元氣即所以保國家乃今之取民者凡
則骨敲髓之事無不盡其術以為之陽則曰此上游之命吾不
敢違也隂則以為上多所求於我我不為此勢必傾我之私囊
而吾無以為子孫地矣是則小臣可恨而木臣尤可恨盖大臣
法則小臣亷使大臣冰清玉潔則上行下效貪污者必少即或
有之一經参懲則餘者膽落矣先有以服其心也今大臣不亷
先予小臣以口實小臣無良断不肯損已以益民斧打鑿而鑿
傷不終必至子民窮財盡而後己如此尚可謂有國家思想乎
故吾謂中國欲圖振典要断自黜利風始
初四日記
余自㓜未聞杜賜聲近十餘年始聞之蒙邑素無臭虫近十餘
年始有之二物皆南云所生今蒙地皆有之豈邵子所謂世運
衰則地氣自南而北虫鳥得氣之先而早至者即爾雅蜚蠦蜰注即負盤臭
虫此非北方所有春
秋書有蜚以為異
近時婦女服飾奢幻極矣今則又有異者少年男子母穿小袖
窄衣色用青黑説者謂係學洋奴乃不惟男子學之近來女子
亦學之多喜穿黑色小衣匪特此也男子衣服多效婦女挖花
镶邊雖在署月衣服亦如婦去必綴領綠是男子而為女子也
而娼妓之流向之以雲鬟麗妝迷人者今或辮髮帶帽穿男子
服號曰旗妝又女子而為男子也奇怪百出不可名狀此真所
謂服妖而不祥之兆也
西方之教雖相傾相軋而其實蝉蜕蛇化其派仍出於一源如
佛教興而波羅門之教不振然佛教實從婆羅門教脱胎而出
天主教典而佛教不昌然天主教實從佛教變化而來核其中
亦各有精義惜傳其教者未必深明其理所述者不遇其粗迹
如福田利益之説為二教所同流者耳甚且舉其一切鄙俚可
笑之語津津樂道不己令人生禄其教之深淺盖可知矣或恐
儒教為天至所淩滅吾不惧也
初五日記
中人謂人之思想在心西人謂人之思想在腦吾則以為二説
皆是而仍以中説為較長試於有所思想時静参默騐覺其思
路條無不自心竅中出不覺其自腦竅中出也然而腦與心之
知覺確有闗係有數端可以為證如人欲凝思必合目或目上
視思深則腦疼而皆有時心受驚恐則腦烘而為之暈倒所以
然者以心通曾而賢藏精腦者又精中之菁華凝聚於上者也
故三者交通融貫凡人精足則腦足精生神神藏於心故精足
則腦滿而思盛精枯則腦減而思衰盖用思在心而運思則在
腦心則車而腦特其御故西儒哲學家之唯心唯物等派其論
理也亦以物與心言而不與腦言也亦可以為知覺在心之一
證己
十一日記
天下萬衆紛紛如一堆亂繩使非為之紀綱何以成為網罟而
適於用此聖人立制所以有三綱之説也近無上之輩假自由
之説直欲將三綱一齊擺脱自出之説託言出自泰西夫泰西
之所謂自由者不遇言天生此人必皆得遂其生皆得盡其性
然後為天理之公滿乎生物之量非謂人不可受一意約束聼
其任性而行也以此誣泰西之人而不察其真恐泰而人不任
受也盖由此等之人先有無上之心惡古人立法太嚴使巳不
得逞幸得西人自由之説得假之為辭以自遂其恣睢之性其
祸雖起於法人盧梭而更盛於日本之福澤喻吉而無上之人
起而和之邪説橫流亂賊從此蜂起矣
或曰子於五國究以君至為是民主為是曰君主民主各有其
獘我則是君主立憲盖天地生人同性同形本無軒軽惟是形
性雖同而才智不同以之處世有不能自全其身者有識高群
倫能見又下之利獘而造一世之福命者此則衆人所宜尊之
為君而奉令唯謹者也由此則上下之分分焉矣然此分也唯
有才德者可以是之否則宜擇人而居之所恨者人心多私據
此大位不公之於世不論寸與不才盡以傳之子孫崇髙父踞
遂成專製往往以一己之私心亂天下之公道肆為無禮恣殺
臣下任一人之兇橫而不許臣民進言此則無禮之尤而專制
之過也然其人業經為君則顯有上下之分體統亦宜少恤果
其人不稱職諷之退可也公議廢之可也乃泰西各國竟有議
君之罪召使就質如訊獄因罪名未定而即予心斬首者有君
非甚惡因行事偶拂民心而即聚衆作亂以逐之者此則民權
之遇而不可為訓者也誠使立一公法君與民共守之君有所
為不得自專必待臣民議妥而後可行臣與議事不許任意一
有偏頗君上可登時遣散如在則無偏重之獘而君主之位亦
必出於詢謀僉同君之子果賢即立其子可也何必他人君之
子不賢然後他求亦不定名以幾年有賢遇於彼者但過五年
無論早晚即以之相代可也無賢於彼者即三二十年亦可也
但其人業已為君必其才德逼人即宜隆以人君醴經要不可
如近時視臣下太軽而上下之分如雲泥之隔耳考豳風七月
之詩田野小民嵗時伏臘羔羊斗酒亦得相與躋公堂而稱兕
觥禮経所載君與臣相見有特揖有旅揖有事於朝後議之不
必跪奏飲射之禮君與臣為賔主古時君與臣民其分無大隔
也自秦漢以後務尊君而抑臣君日驕而臣日謟君臣之間但
多虚文而少實意雖國老元勳見君必碰頭陳事必跪奏敬大
臣之道顧如是乎忠君之道又豈在此乎此則似稍宜變通者
十五日記
養蠶保護之法蠶桑諸書言之己詩然有一事似尚未設及予
家前年養蠶其初甚旺後漸多死察無甚病時時注目細看忽
察出一種白中頭身皆扁兩牙甚利頭動尾摇其行■速似麥
倉中白生而兇悍遇之予謂蠶死必此中所噬因呼之為蠶賊
撿而出之蠶因少死汝年蠶中又撿出數條此虫不知係桑葉
中所生抑係蠶子所變願業蠶者細考之
楊春峯景崧
同邑張桂蕚夢樓全校
馮居敬簡齋
劉治安邦臣鈔錄
光緒甲辰年四月十二日記
凡人在應酬塲中慎重則人譏其色莊圓和則人議其作偽此
或皆誠有未至之病若係至誠流露則端莊和藹隨在皆宜到
處人自信之此等不可在外面計較宜在存誠上下工夫
早晨與學生講坊記其中言事親之道委曲周祥覺不如此子
道何以克盡子心何以克安吾不知世之慢易尊親者何竟安
心為之也以此見荒經滅古之不可為訓也
書云樹德務滋除惡務本本字從木易解與除字不易貫即剷
盡根株之謂至于滋字從水而上加一樹字盖言樹水之道灌
溉浸潤必使土渥饒津液土輸全身枝葉無所不到而後發榮
競秀有沃若之觀樹德亦然樹心身之德則必静存動餋無一
時懈怠至晬面盎背而後可樹施濟之德則必始終無間至淪
肌浹髓而後可若日月一至一暴十寒則是灌溉不勤而欲其
津液之無不到也謂之滋也得乎
十三日記
周穆王巡遊無度財匱民勞晚年定贖刑之條近苟且歛財之
計疑非周家令至然觀君牙冏命兩篇至理名言絡繹奔赴其
中惓惓於光緒之難守君道之不易前後左右之不可不謹凜
凛在抱與二帝三王欽恭祗承小心執競之心法夫豈有異何
心晚歲髦荒竟前後如出兩人馬豈當時命官之辭非其自為
出於一二老成之手歟否則以雄材大畧之主初政尚知自斂
於後老成凋謝左右匪人漸有以導其侈心以致此歟靡不有
初鮮克有終自古聖王所以終日敢乾常存此心而不石也
設外國帝王者動稱拿波命之英雄過於秦皇漢武心余觀之
其殆弗如秦皇混一區宇縱橫如意以没其身漢武破走匈奴
降服西域晚年且知悔過崇儒重道表彰六経厥功匪細波侖
用兵不已縱橫半世遽為人擒流死荒島身且不保何足多哉
自余論之拿波侖不及俄之被得尤不及日本之睦仁
十四日記
左傳僖公二十四年鄭人入滑王使伯服游孫柏如鄭請滑鄭
以怨王故不聽命且公然敢執天使其罪之當討奚待明言富
辰援事徵典力諫於王似屬太迂然中國諸侯豈無可用以討
鄭者何必狄人富辰謂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又啟
之狄必為患皆切中事理之言而王不聽終招狄禍諸臣見獲
富辰與焉竊歎天下無形之禍惟君子能見之能言之而恒不
見聽及禍旣發仍惟君子受之而不肖者反得優游於局外詩
云有兔奚爰雉罹于羅袁哉
君子上達小人下達二達字字同而義不同譬如隂天上峻阪
手扒泥足跳磴一步一步好客易爬到上厓處於高平之域這
算是上達了中間若一滑足便一落千丈就是下達了達者至
其極之謂也上達逆而難上達順而易君子甘為其難故自古
無好自暇逸之君子小人樂為其易故自古與不貪安樂之小
人
十六日記
習俗所漸雖豪傑不能不潛為之移自漢魏以至有清鴻才巨
儒設起文章一道直若視為身心性命之學與理學經濟並列
為三者抑思古人為學只有修己治人兩瑞而治人又即在修
己之內何當判許多径途其發之為言者祗取達意而止亦何
嘗有意為文然古人未講作文今試取古籍觀之如五経四字
之類其中巨細淺梁孰非妙文至莊騷左遷雖似有意為文然
其人胸中皆先有一叚欎積欲發之氣滂沛而不可遏而後始
籍筆墨以發抒之故其文皆汪洋自恣無一些修飾拘攣之態
然以先有意見已不免有發洩太過不能如聖人之中正和平
者後人胸無獨見而欲以全不由衷之言疆學為文何怪乎費
盡心力而可傳者卒少也
十六日記
西洋各國徃徃以爭教之故互相讐害興兵動衆殺人如草夫
教者教之以善不過以人治人並非疆人所難我以中正教人
人知吾為是則從之否則已焉吾見人教可從則從乏否亦已
焉何至相爭相殺如是之慘乎大抵以教多偏私疆人就己人
與己遠必至相爭如我孔子於子則教孝於弟則教弟孝親弟
長乃為子弟者本分之事與我無與我不過為指其路耳人若
不欲孝弟我將奈彼何聽之而已故儒教從無與人相爭之事
觀此則各教之孰中正孰不中正孰有獘孰無樂均可見矣
韓非悼韓王之不用其言發憤作説難狐憤五蠧説林等篇似
也近于憂國者也乃既而游説秦王以為誠聽臣説一舉布天
下之從不破趙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則斬臣徇國
以戒為王謀不忠者夫非乃韓之諸公子而秦韓之世仇也本
國不行其言安遂反顏事仇至欲覆其宗邦熱中小人才不得
逞遂至於是有才無德之人君子所以不取其後下吏自殺想
亦天理使然歟
十八日記
書曰知之非艱行之維艱此千古通病而於文人為尤切試觀
文人作文往往説得如花如錦似乎知之深矣及其臨事明明
義所當為而游移委扉終不及決計一行見義不為豈不可耻
此皆不能養氣之故可見為學之道不在多言吾人可不必在
修词上作工夫當於養氣力行上下實脚
十九日記
西人之學俗士詫異解惑者則謂其原本中國因接引諸子之
書以為證亦未免稍涉附會近讀周官禮記二書其政教之善
不但多與西人相仿併多有為西人所未及者技藝之學亦多
足為西人之權輿葢理在兩間原無二致任人探取用之不竭
美意良法古中國聖賢所得己多所惜中國為政教之主宰者
祗以文童取士為學者利祿之階俗士竭精敝神於其中而不
復致力於實用古學遂以寖失耳外國開闢較晚事多創始往
名暗與古合且以好學深思亦誠有廣昔人所未汲者若必驚
為神異而謂為終不易能則愚矣若以為怪誕而加以深惡痛
絕則固矣
孔子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又曰惡夫佞者盖以佞利之人口
内説得極好而其中却不盡然嘗於應酬場中見得此輩心中
實甚厭惡而口中却無以難之直落得心中不快故發願不令
子孫學此輩然不但此也文人學士往往有口中雖不多言而
筆下却近■訟豈非佞利之類乎故吾人筆千亦宜檢㸃
二十日記
俄人重佔奉天論者謂袁大也之事不過借題發揮其實因中
國簽約日美許將奉天安東等處開為通啇之所俄人■之故
有此舉夫俄人撤兵之期已近何不俟其撤後再與美日啇約
而乃汲汲為此吾意政府必已見俄人無撤兵之意故牽出二
國以為拓對俄人之地二國覬覦東省忮忒俄人必有宻謀甘
心出而相抗又知中國力弱特使退處於局外故凡謂中國不
當與二國立約及謂中國無能不知與日本連兵皆皮毛之論
不知其中之宻秘咒也夫中國不俟俄人獄兵即與美日簽約
是中國之急智也日人不使中國在局中是日人之譎也此次
開戦者日俄兩國就中與日者有中美英與俄者有德法奧地
球有名大國皆巳牽在一堆戦場在亞洲一矛而筋服已掣動
全球此真一絕大関係故戦事初起歐洲各國皆駭然動色競
設防禦盖皆視為非常之舉矣要之無論如何害總惟中國受
之今英攻西藏意必與日有成言子戦於東我攻其西披中國
之枝即以分俄之勢奪俄人之氣即以懾中國之心觀二國舉
動真絕妙手腳萬一俄人退讓事由小結中國所失或可畧火
若使桐爭不已窮力盡氣不得己與各大國一堆兒協啇則中
國之事難言矣
二十一日記
天變之為灾異中人確有徵驗西人則以為天道之常無闗人
事然以余所見日食彗孛天鼓流星諸異皆有後應其最近者
如光緒丁酒十一月二十五日傷晩有火自東北流於西南轟
然有聲又過有白氣一道屈曲如虬龍逾時始散占者以為兵
以之應次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即有渦陽牛丙之亂劉疙瘩一
枝破龍山集義門集而火之葛石頭一枝竄至西南為民團所
擊全夥覆滅己亥五月十六夜月食既久而後復明次年庚子
五月京津即有拳匪之亂清帝西狩八國聨軍入京是皆週一
年而有驗是夏又有一星一月畫出按天又亦為中國弱而外
夷強又証此皆顯然可據豈真無與事哉又盛明之世天變不
聞衰亂之時則層見迭出列矅軌度既有常何為變象獨多見
於衰世乎意者天道雖有常經而人世乖戾穢濁之氣上千天
知亦能使亂其常度妖葢由人興乎王安石謂天變不足畏西
人謂天與人無與葢皆不察天人一貫之理而侈口輕設最足
起人肆無忌惮之心者也
中西學術家言各有是非在善學者取其是而舍其非則流獘
可免矣今之言新學者信西説如神明遂覺其與一不是以佘
觀之但人■漏儘多試條數則於左
一二十年前聞有某西人預算光緒九年九月某日月輪與
地球行至一處兩相切磨天下萬國從此銷滅創論駭人聽聞
今己光緒三十年矣也與月未見相近天下萬國固依然在也
此人必自謂精於天算始敢為此言而何以竟不驗此西説之
最無稽而不足憑者也
一耶稣亦人耳即使其大聖亦不過釋迎老聃之類極之如我
周公孔子足矣而而國之人無論君民士庶皆謂其為天之獨
生子救世主奉之如上帝之替身者其死於十字架也自以其
教法立異見嫉於猶太之人而害之耳與他人何與而乃謂其
心一死贖世人之罪夫世人多矣與彼風馬牛不相及彼雖死
何能贖人又罪然則使孔子當日果死于匡而我中國四萬萬
之漢族遂即可以無罪乎中國稍有見識者皆不惑此而被國
碩儒猶津津道之何其愚也
一西人有謂地球當初係極熱之物於後漸冷亦以漸縮小又
一説謂地中蘊熱亘古不减其漲力亦不減地球不致有縮小
之患觀此二説豈不自相矛看此皆得失顯然無足深辯者也
畧引之以為血信西人者戒至於精微之學其千得一失可駁
者當赤不人學者甚勿信一面之辭一味忘己而徇人也可
二十三日記
練矣之道全在練心兵心不練雖有絕技利械皆不足恃欲練
兵心非徒明恥教戦己也尤在為主將者有至誠無偽之心深
固不摇之氣不貪財不徇私不忌功不吝賞真正赤心為國憐
才愛士識老膽壯而敬慎不敢驕矜久之軍中見得熟了不知
不覺漸與至帥化成一樣心性即間有不肖久之亦自銷自散
忽焉不知其亡矣如曾文正公初帶之練勇亦多是見賊便跑
及後則曾家軍幾如岳家軍觀九帥之圍安慶圍金陵以一二
萬之孤軍當百數十萬之強寇振死攻撲終持不敗真可謂撼
山易撼曾家軍難此豈刑威能以驅之哉皆由曾公能鍊巳心
以練軍心有以致之也今之將帥知此者鮮矣但言練兵製器
庸有濟乎
自孔子不答衛君之問陳老子謂佳兵者不祥儒者不知其義
往往視兵學為異端而羞言之不知孔子之不答衛靈以其內
政不修不當復言外事老子之言重一佳字謂窮兵黷武之輩
以此為佳者也語各有當非謂兵必不可言也克詰戎兵張皇
六師非皆古聖先賢之語乎至清朝胡又忠公獨謂兵乃儒者
之心學此語為前人所未發
為君相將之道全在知人善任其他皆屬餘事葢能如此則材
無枉屈人皆樂為之効力我不會出謀自有為我出謀者我不
會治事自有為我治事者我不會製器自有為我製器者清同
治中與之出綠朝兵推心置腹以任曾胡駱左諸公而諸公皆
愛士憐才知人善任故人為之語曰天下知人會湘鄉天下薦
賢胡益陽豈但曾胡略左亦猶是也今此風杳矣欲振興之速
也得乎然方以類聚惟賢者能知賢者欲致賢才尤在自勉矣
二十四日記
孔子畧管仲之節而取其功曰如其不如其仁曰微管仲吾其
被髮左袵矣若不勝其鄭重者向以為但取其功未免稍涉袒
護今而知攘夷之功之大而不可少也方今四夷交迫中國危
急萬分朝野上下果孰是能為管仲而免華人於左袵者果有
其人舉世將馨香祀之矣
或問今日夷狄之禍果不可紓乎曰可一二十省疆土現在果
使上下一齊振作同心治內攘夷何不可紓之有但以現在之
勢觀之國勢到如此地步而大小文武似仍放不下富貴利違
念頭脱不去空文習氣拓不開公心推不開見識守舊者執而
不化維新者惑於邪記如此者吾恐不能紓禍或且所以速禍
也可慨也夫
二十六日記
胡瑗教授蘇湖分經義治事二齋以教生徒學者稱之竊意講
明絰義原為治事而設経中所陳即事也漢廷折獄必令博士
與俱援經義為浙是其明証故曰窮經將以致用也若分為兩
叚假使窮經而不能治事雖多亦奚以為
平權自由之義猶言天地生人同此性理同此知能無分軒輊
人若欲全其天儘你修為皆可滿其分量天與人皆不能為之
限制非謂名分可以盡冺凡事可惟所欲為也近人誤會其説
直欲推倒綱常滅絕人紀一若父之於子師之於弟亦不當施
以約束者以為子弟過受約束則必養成一種奴隷之性嗟呼
父之卷子師之教弟費幾許辛劬乃不許其一施約束一施約
東子弟便以為等諸奴隷若然則父不能使其子師不能使其
弟矣父師不能使其子弟天下豈復有甘為奴隷而為人所使
之人父師必須自為奴隷矣極其獘父與師必有反為子弟之
安隷者矣欲矯專制之獘而不知其所立之説流獘更為無極
觀今日朝野風潮迭起不可嚮邇詎非平權自由之明效大驗
歟
二十七日記
我蒙民性平和極易為治特有司簿書鞅掌不暇留心教養次
第實行之耳大抵治蒙之法第一在治溝洫蒙邑田土汙下灾
于旱者少灾于澇者多溝洫宜嵗嵗督修務使寬深巨細不遺
到處流通自無水灾之足虞第二在務蓄積蒙民素不存糧有
餘即賣故一遇歉嵗即呼更癸是宜剴切誡論且立為限制務
使家務蓄積以為凶年之偹第三在治道塗道塗與溝洫相表
裏大道兩邊皆有溝挖溝中之土以培道塗塗髙而溝益深二
者治境內便有興旺氣家第四在藝桑棉五穀之樹人人知之
蠶桑一道蒙人不甚講究宜加意勸導至於種棉乃蒙民素業
近來亦漸不講究織户皆買洋紗為布利權外溢不少宜勸民
種棉為要第五在禁種瞿粟種此物者多擇肥田且糞力人工
多為彼用蒙境每年合計佔去肥田不下二千頃近來糧不充
裕職此之由是宜厲禁第六在禁煙賭而懲游民邑內吸煙賭
博之風甚盛一為此則有用之民亦漸成游惰既廢正事又耗
錢財民之不富職此之咎非嚴加禁止不可第七在明賞罰而
勵紳董邑紳圩董所以佐官為理者也宜公正者任之現在猥
濫不堪不惟不能為民息事且反為民生事凡一方圩保務須
合村公舉若有不肖之處則坐舉者以妄舉之谴且辦事妥者
則加奬借以旌異之辦事不妥者則加懲罰以愧勵之風於治
道有益耳第八在除盜賊而清亂源蒙北近宿渦一帶民風較
悍盜賊多出其間歉年尤甚往往釀成亂階是宜嚴拿宻緝勿
使其潛滋暗長是亦拔本塞源之一法耳第九在勸工窗而阜
通貨財本地工藝愈趨愈下何論新機是宜有勸工之法精舊
法者有奬勵獻新法者有重賞至於行商坐賈務教以同心共
氣學啇律聨商會互相保護無相傾擠出票者務有實業作保
且恨以數目會數必罰如此則工藝商務或庶有起色第十在
崇正學心隆教術民生既遂教不可緩古之訓也今學校之教
有名無實故正理不明民多惑於邪説被度壞律者甚多今
國家變法改易學制意在講究西學竊意西人藝學最精因可
學至於講理其精處亦佳其駁雜處則貽害無窮萬不及我孔
教之平易中正學堂教法總宜以中國義理為先而以西人之
藝學輔之久之人知實學正教之有用有味自不信彼邪僻誕
妄之説矣此雖老生常設實力行之即要法也
二十九日記
古時之教禮樂並重學者彈琴而咏歌先民想見手裏彈著口
裏誦著抑揚高下兩相諧和風雅宜人悠然自得之趣以此知
古之學者無不精於音律藉以淪性而陶情自樂經既亡古教
寖失學者一味枯坐亳無生趣且字之音韻或轉或訛古音今
音遂多不同後世音韻之學遂成專門試取毛詩以俗音讀之
諸多不小讀以古音無不句調鏗鏘其他経傳雖不必小韻要
亦皆文從字順無格磔鈎輈之響惟盤更大誥等篇詰屈聲牙
有所不免意者時語方言當時隨手直書後來未遑潤色歟抑
史臣手筆各異故意為此灑體歟今詩賦既廢音韻之學或慮
其更荒然觀西人之教以舞蹈歌咏為先且其國亦有詞章其
字則全恃審音我國讀字多截去兩頭餘音故字句清亮被則
併其前後之餘音而讀之如我國字音有定不凖者另以二字反切而得之彼則併其反切之音而
並讀乏是也若先精中國韻學則欲學洋文也易易矣
三十日記
中國古時兵書多詩於用兵之理如畫家之冩意出神入妙純
在空際著筆今泰西兵策詳於用兵之法臨陣結營纎悉必究
如畫家之工筆毫髮位置必求精當神妙之極得力省於工筆
工筆之極亦且入於神妙用兵者宜兼取而併師之觀而人兵法之精宻
似無所用其神妙治兵者亦
惟於精宻中求神㛍而巳
坿論鮑軍門陣式利獘
鮑春霆軍門自製陣法名以三才義本五行曾文正則目為一
字陣又名二字陣其式一營勇丁六哨每哨百人臨陣時酌留
二三成隊守營餘分三路進兵路各一哨是為前敵之矣所謂
三才也以兩宵分列於後或張兩翼旁出包抄或因前敵得勢
併力殺賊或恐前敵不支出生力突起迭戰是為策應之兵合
前敵三路言之實象五行若遇四面受敵則以四哨結為方陣
四面應之以一哨居中策應亦五行式自一營以至五營一軍
總不外三路進改兩路策應之法其打鎗用進步連環如十人
為一棚出七成隊則什長執旗引隊餘六人魚貫隨進至應擊
賊處則什長後之第一人執鎗進至什長之側向賊施放欲罷
隨即裝鎗不退一步而第二人巳乘勢出乎其前如式裝放以
下遞次加進甫畢而第一人又乘勢出乎其前有進無退又鎗
矛相間而出鎗隊左右皆有矛矛隊左右皆有鎗敵逺用鎗敵
近用矛
按鮑公將才所立陣法頗甚周宻然以對今日之西兵三才
五行雖尚可用然己成官板文章一字陣可作散開撒鎗之
一式然縮小用之每隊不用人多二字陣似不甚宜連環鎗
己嫌鈍滯鎗矛相間人多行宻聚散不靈皆不可用在鮑公
當日頗具匠心特以時殊勢易成法不能再泥耳
五月初一日記
論劉軍門馬鎗隊利獘
聞銘軍將士言劉省三軍門所製馬鎗隊陣式係將馬兵分作
多隊兵皆於馬上施鎗對敵時先以一隊擊敵一隊秋完湧出
二隊二隊放完則湧出三隊三隊放完更湧出四隊愈湧愈多
敵多不支然使用之今日但以西洋快鎗宻排伏地伺其來時
專擊其馬馬倒而人危矣
初五日記
萬物菁英之氣蓄之固然後發之奇凡冬冷甚者次年穀菓必
成冬暖甚者恒多减收惟其發洩太過也自古大聖賢大英雄
多生於北緯黃黑帶之間赤帶之下人多椎魯自古永聞有大
英傑之人豈非以赤帶也氣發散不如北緯地氣嚴凝因結歟
此就天下而言若在一人之身則雖有才華其不可宣洩太過
亦明矣
論粵匪軍制利獘
粵匪軍兮古製以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以軍帥統之將軍總制
各一轄監軍監軍轄軍帥軍帥轄五師帥師帥各頌二千五百
人每師帥轄五旅帥旅帥各分願五百人每旅帥轄五旅長旅
長各分領百人每旅長轄四兩司馬四兩司馬各領伍長五人
共二十五人其行軍也有牽線螃蠏百烏伏地諸名牽線者自
雨司馬心至偽軍帥一線單行也螃蠏者三隊平列中以拒敵
方右包抄也百烏者以二十五人為一小隊分百數十起散布
如撒星使我無處著手也伏地者人皆以身伏地下用避鎗炮
及遇險作疑兵也右見王韜甕牖感設
按粤賊仿古制為軍較他賊頗有條理其牽線法利子行間
過峽然使猝遇敵軍立可截為數■其螃蠏式有顧前而無
護後不如鮑軍門之三才五行陣其百鳥伏地二法寸為今
時所利用然起伏分合正須操演熟練要亦不能出洋人範
園也
論洋將華爾饅首陣剎獘
法為圓陣五層最內一層平立以外遞俯最外一層幾踞地矣
鎗皆外指將居中號令外觀之如饅首刺針右見朱仲我先生中興將帥别傅
按此饅首陣於猝然被圍時用之上下四旁顧應周宻甚好
然可暫而不可久可應小敵而不能禦大敵設遇大枝敵兵
或戰久而子藥已罄或敵故不與戰但逺逺裹俟其懈而擊
之或不與立接但遠自一面以大炮猛攻皆大困之道也
苗賊兵技
皆賦霈霖也用圓陣如車輪旋轉當敵面者將鎗放過即句左
轉去装藥在右者轉而當敵放過亦向左轉去在後而者又由
右轉而當敵放過轉去而儘先在前面者藥己装齊又復轉而
當敵矣週而復始循環無端予欲為之名曰旋風陣而世人罵
之則曰龜龞陣
按苗賊圓陣人有休息之時亦是一法然陣太流水放鎗恐
難瞄準取巧者急於避敵人之鋒將鎗一舉使疾速過去最
為悮事且人皆團聚敵亦將用大炮以擊之矣
在賊兵技
流賊任桂著名强悍善用馬隊其行路對敵任桂一人在中千
數百匹馬團團裹作一堆蜂湧而前無論前面何有皆所不計
遇敵號令一聲電掣風馳一總兒闖去雖銅牆鐵壁兵海人山
遇之無不崩潰者此雖蠻野無法然其鋒鋩之慓鋭亦甚難當
而可畏矣
按任賊一窠蜂馬隊雖甚悍鋭然利于平川而不利于山林
險阻設遇稍諳兵法者於其來處或頹設絆馬之物及預掘
抗塹以陷之或宻排快鎗以攢擊之前行中鎗行地則後行
不得馳騁矣此名野戦最易中人之算者也
又流馳騁不知兵其法偏有大可用者如其遇官軍也以步
隊應敵以大數馬隊逺逺包抄使人左右驚慌少馬則遶出
敵後矣且善避實擊虚度不可戦則一意奔竄後日數百里
或連日盤旋不出百數十里之內俟官軍疲因則一戦勝之
僧忠親王之歿於山東也以日夜跟追任賊至黃河灣前面
阻水賊己走入絕地王嚴兵以守之賊語其黨曰吾等阻此
不血戦必死矣於是人皆偏祖持刀任賊匹馬當先衆賊隨
之呼風而至無不以一當百僧軍大潰入夜官軍與賊相混
王死麥田中任賦此舉大似韓信背水之計特王未察身使
當日者或讓開一路俟其奔竄而設伏以擒之或深為溝塹
引水小守之以待其自斃無不可者何王計不出此而竟以
身殉也惜哉
初七日記
人心道心出此則入彼惟大聖賢乃能不離乎道心下此難言
矣自問生平道心總不敵人心之勝勉强支持僅以不敗若一
撒手怨有不免於潰决者得力處全在受折磨多天之警戒也
勤故得至此假使生於富厚福澤中其事將不知如何矣然後
知中人之性在時時警醒若勍敵相遇一有懈可擊無不敗崩
者人心惟危至今纔明白此危字聖賢心法盖皆從親身體騐
中來也
中國事懷於冥冥之中禍伏于蕭牆之內者非一日矣上安下
嬉莫之警覺天憫中國一警於甲午再警於庚子今日俄文鬨
隱憂更深上下之情始稍知警動興學變法致欲講求此或一
線之生機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此語可信但不知上下人情
能力持不變否耶
六月初二日記
百年以年歐敝各國淩篾異虐其民也己甚民不能堪起而為
亂甚或欲斌其君倡為民之政此平權自由之説所由起而物
極必反之一證也中國從前君權固太重往往不體民隱任情
自恣然至民怨己深断無不致禍亂之理如周人逐厲王于彘
秦始隋楊悉就滅亡是也近世由君主而變為立憲則一法共
守上下各有其權均不得過專其亦庶乎其可矣乃好奇者務
大倡民至之説以相煽抑知吾國人民知識尚在幼雅全無自
至之真精神而故張此説以眩之適足以長亂而己
初三日記
醫家變病雖曰急則治標然治標之中要不可不兼顧元氣小
民者國家之元氣而財者又小民之元氣也雖國家窘急之秋
不得不為多取於民之舉然臣下奉行要當苦心調劑以為民
留有餘不盡之財則固元氣即所以保國家乃今之取民者凡
則骨敲髓之事無不盡其術以為之陽則曰此上游之命吾不
敢違也隂則以為上多所求於我我不為此勢必傾我之私囊
而吾無以為子孫地矣是則小臣可恨而木臣尤可恨盖大臣
法則小臣亷使大臣冰清玉潔則上行下效貪污者必少即或
有之一經参懲則餘者膽落矣先有以服其心也今大臣不亷
先予小臣以口實小臣無良断不肯損已以益民斧打鑿而鑿
傷不終必至子民窮財盡而後己如此尚可謂有國家思想乎
故吾謂中國欲圖振典要断自黜利風始
初四日記
余自㓜未聞杜賜聲近十餘年始聞之蒙邑素無臭虫近十餘
年始有之二物皆南云所生今蒙地皆有之豈邵子所謂世運
衰則地氣自南而北虫鳥得氣之先而早至者即爾雅蜚蠦蜰注即負盤臭
虫此非北方所有春
秋書有蜚以為異
近時婦女服飾奢幻極矣今則又有異者少年男子母穿小袖
窄衣色用青黑説者謂係學洋奴乃不惟男子學之近來女子
亦學之多喜穿黑色小衣匪特此也男子衣服多效婦女挖花
镶邊雖在署月衣服亦如婦去必綴領綠是男子而為女子也
而娼妓之流向之以雲鬟麗妝迷人者今或辮髮帶帽穿男子
服號曰旗妝又女子而為男子也奇怪百出不可名狀此真所
謂服妖而不祥之兆也
西方之教雖相傾相軋而其實蝉蜕蛇化其派仍出於一源如
佛教興而波羅門之教不振然佛教實從婆羅門教脱胎而出
天主教典而佛教不昌然天主教實從佛教變化而來核其中
亦各有精義惜傳其教者未必深明其理所述者不遇其粗迹
如福田利益之説為二教所同流者耳甚且舉其一切鄙俚可
笑之語津津樂道不己令人生禄其教之深淺盖可知矣或恐
儒教為天至所淩滅吾不惧也
初五日記
中人謂人之思想在心西人謂人之思想在腦吾則以為二説
皆是而仍以中説為較長試於有所思想時静参默騐覺其思
路條無不自心竅中出不覺其自腦竅中出也然而腦與心之
知覺確有闗係有數端可以為證如人欲凝思必合目或目上
視思深則腦疼而皆有時心受驚恐則腦烘而為之暈倒所以
然者以心通曾而賢藏精腦者又精中之菁華凝聚於上者也
故三者交通融貫凡人精足則腦足精生神神藏於心故精足
則腦滿而思盛精枯則腦減而思衰盖用思在心而運思則在
腦心則車而腦特其御故西儒哲學家之唯心唯物等派其論
理也亦以物與心言而不與腦言也亦可以為知覺在心之一
證己
十一日記
天下萬衆紛紛如一堆亂繩使非為之紀綱何以成為網罟而
適於用此聖人立制所以有三綱之説也近無上之輩假自由
之説直欲將三綱一齊擺脱自出之説託言出自泰西夫泰西
之所謂自由者不遇言天生此人必皆得遂其生皆得盡其性
然後為天理之公滿乎生物之量非謂人不可受一意約束聼
其任性而行也以此誣泰西之人而不察其真恐泰而人不任
受也盖由此等之人先有無上之心惡古人立法太嚴使巳不
得逞幸得西人自由之説得假之為辭以自遂其恣睢之性其
祸雖起於法人盧梭而更盛於日本之福澤喻吉而無上之人
起而和之邪説橫流亂賊從此蜂起矣
或曰子於五國究以君至為是民主為是曰君主民主各有其
獘我則是君主立憲盖天地生人同性同形本無軒軽惟是形
性雖同而才智不同以之處世有不能自全其身者有識高群
倫能見又下之利獘而造一世之福命者此則衆人所宜尊之
為君而奉令唯謹者也由此則上下之分分焉矣然此分也唯
有才德者可以是之否則宜擇人而居之所恨者人心多私據
此大位不公之於世不論寸與不才盡以傳之子孫崇髙父踞
遂成專製往往以一己之私心亂天下之公道肆為無禮恣殺
臣下任一人之兇橫而不許臣民進言此則無禮之尤而專制
之過也然其人業經為君則顯有上下之分體統亦宜少恤果
其人不稱職諷之退可也公議廢之可也乃泰西各國竟有議
君之罪召使就質如訊獄因罪名未定而即予心斬首者有君
非甚惡因行事偶拂民心而即聚衆作亂以逐之者此則民權
之遇而不可為訓者也誠使立一公法君與民共守之君有所
為不得自專必待臣民議妥而後可行臣與議事不許任意一
有偏頗君上可登時遣散如在則無偏重之獘而君主之位亦
必出於詢謀僉同君之子果賢即立其子可也何必他人君之
子不賢然後他求亦不定名以幾年有賢遇於彼者但過五年
無論早晚即以之相代可也無賢於彼者即三二十年亦可也
但其人業已為君必其才德逼人即宜隆以人君醴經要不可
如近時視臣下太軽而上下之分如雲泥之隔耳考豳風七月
之詩田野小民嵗時伏臘羔羊斗酒亦得相與躋公堂而稱兕
觥禮経所載君與臣相見有特揖有旅揖有事於朝後議之不
必跪奏飲射之禮君與臣為賔主古時君與臣民其分無大隔
也自秦漢以後務尊君而抑臣君日驕而臣日謟君臣之間但
多虚文而少實意雖國老元勳見君必碰頭陳事必跪奏敬大
臣之道顧如是乎忠君之道又豈在此乎此則似稍宜變通者
十五日記
養蠶保護之法蠶桑諸書言之己詩然有一事似尚未設及予
家前年養蠶其初甚旺後漸多死察無甚病時時注目細看忽
察出一種白中頭身皆扁兩牙甚利頭動尾摇其行■速似麥
倉中白生而兇悍遇之予謂蠶死必此中所噬因呼之為蠶賊
撿而出之蠶因少死汝年蠶中又撿出數條此虫不知係桑葉
中所生抑係蠶子所變願業蠶者細考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