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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野先生語錄卷八
鷲峯東所語
許象先初見先生請教先生曰學者要在隨事
精察體認
呂潜問人事難以應接先生曰都不接來未免
有失人處都要接來未免有失已處孔子云
汎愛衆而親仁
何城問漆雕開吾斯之未能信所信只是理否
先生曰固是吾輩且替他想看怎麽便不肯
自信象先曰莫不是知得反身尚未能誠否
曰但且就吾人自家身上看且如朝廷把
你做箇兵部官果能自信兵儲邊策將士之
心一一能周知否把你做箇吏部官果能自
信庶司百吏賢人君子一一能周知否漆雕
開不自信只是心不自足故夫子悦之且如
子路率爾而對我能道千乗之國便是自信
了夫子所以哂其不讓
呂潜問欲根在心何法可以一時拔去得先生
曰這也難說一時要拔得去須要積久工夫
纔得就是聖如孔子猶且十五志學必至三
十方能立前此不免小出入時有之學者今
日且於一言一行差處心中即便檢制不可
復使這等如或他日又有一言一行差處心
中即又便如是檢制此等處人皆不知已獨
知之檢制不復萌便是慎獨工夫積久熟後
動靜自與理俱而人欲不覺自消欲以一時
一念的工夫望病根盡去却難也
呂潜問理欲界限甚明何為人心每每沈溺於
欲先生曰還是見不到如簞瓢陋巷他人則
憂顏子便樂盖真見有重於此者夫何憂
呂潜問學者自做秀才至中舉中進士心只是
依舊不動方是學先生曰此意却好前日顧
東橋見我云彼處有箇秀才有學識中不得
舉心甚憂予謂此正是無學識處如中不得
舉心憂便為舉人牽扯去了中不得進士做
不得官心憂不免又為進士與官牽扯去了
如此等心便不屬已身了非是不要功名富
貴須不累於功名富貴纔是
象先問文王能使家國天下皆化竟不能化紂
莫不是紂下愚不移否先生曰此大有說紂
固下愚難移且當時前後左右莫非妲已飛
廉之流雖有善言無由而入况文王身且不
能見容若非散宜生閎夭之徒處置出來幾
不能免矣象先問散宜生之事文王知否先
生曰文王在美里中怎麽得知然此亦是聖
賢善用權處蓋宜生知紂之惡不可回文王
之聖不可死故如此處置孟子嘗稱太公望
散宜生則見而知之他也是聖賢了惟其如
是故紂解文王之囚且錫之斧銊得專征伐
又得以伐密戡黎去崇侯虎當時天下所以
不得深受其害故聖賢一時之權實天下之
利其用心如此
問岳武穆班師是否先生曰如何不是天下寧
可無功業之成不可無君臣之義
唐音問申生待烹之事人議其未免陷父扵惡
如何先生曰晉獻谷溺扵驪姬元是惡的不
是申生陷他申生不迯待烹雖若過乎中庸
他的心却合乎天理之公了故謂之恭世子
若再說他不是却是世之逆命不死者却好
也
先生謂諸生曰吾儒心中常使有餘無不足處
纔好所謂有餘是甚的只內省不疚夫何憂
何懼便是
先生曰仁者人也凡萬物生生之理即是天地
生生之理元非有兩箇故人生天地問須是
把已私克去務使萬物各得其所畧無人已
間隔纔能復得天地的本體夫孔門諸賢扵
一時一事之仁則有之求萬物各得其所與
天地同體氣象便難惟顏子克已復禮幾得
到此境界故夫子扵夏時殷輅周冕韶舞惟
與他說得他人無此度量夫子不得輕與也
李樂初見先生問聖學工夫如何下手先生曰
亦只在下學做去先生因問汝平日做甚工
夫來和仲默然良久不應先生曰看來聖學
工夫只在無隱上亦可做得學者但於已身
有是不是處就說出來無所隱匿使吾心事
常如青天白日纔好不然久之積下種子便
陷于有心了故司馬温公謂平生無不可對
人說得的言語就是到建諸天地不悖質諸
鬼神無疑也都從這裏起
康恕問羅整菴譏象山只論心不及性先生曰
只論心論性不論行亦未是須著自家行去
方好象山謂六經皆我註脚如這等議論儘
是高明的但却未曾如此行耳如與朱子爭
辯便忿恨不平甚至罵詈躬行君子豈是如
此恐所謂論心者亦亡矣
先生曰何叔防每扵我言不合處便對曰城再
想這意思甚好如舜大聖人也他說的不是
禹亦曰吁子路扵孔子之言有未安便曰迂
若他人不管曉與未曉只唯唯荅應過去豈
是道理豈有長進
先生謂知得便行為是謂知即是行却不是故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隨猶形影然又猶目
視而足移然
先生曰鄒東郭云聖賢教人只在行上如中庸
首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便繼之以戒慎不
暏恐懼不聞竝不說知上去予謂亦須知得
何者是天理何者是人欲不然戒慎恐懼箇
甚麽蓋知皆為行不知則不能行也
永字問聞人譽已似不喜但於毁言終未免有
不能什然處先生曰須是聞毁言不怒纔能
聞譽言不喜此是一套的事
問三王之制禮作樂何以能與天地鬼神合先
生曰繫辭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禮記謂禮
由隂作樂由陽來天地自然之禮樂元是如
此三王之制禮作樂一順天地至公之心自
然無毫髮私意杜撰出來故能與天地鬼神
合伏羲河圖之作亦有來歷仰觀象扵天俯
觀法扵地非自作但能近取諸身耳故張橫
渠嘗有云不聞性與天道而能制禮作樂者
鮮矣
康恕問格物如鳥獸草木之類亦須格否先生
曰所謂格在隨時隨處格凡念慮所起身之
所動事之所接皆是皆要窮究其理然鳥獸
草木元初與我也是一氣生的怎麽不要格
如伏羲亦嘗觀鳥獸之文但遠取諸物必須
要近取諸身纔是若離却已身馳心鳥獸草
木上格做甚
先生曰程子謂鳶魚之論於學者極有力活潑
潑地最有味盖子思鳶魚之咏即是夫子川
流之歎一般見得道無不在工夫無一息可
間斷得然說到鳶飛流水處極是緊切的見
得工夫有少問斷便與道相離了此所以須
是時時省察不使離道扵須臾纔好后來如
周茂叔愛蓮與不除窓前草張子厚聽驢嗚
皆是扵道之不可離處實落見得非為蓮與
驢也
問妻子好合後何為繼以鬼神章先生曰學者
須是學到通得鬼神處方是實學如舜納扵
大麓而烈風雷雨弗迷禹黃龍負舟須臾俯
首而逝皆是通得鬼神處后來如程子為鄠
縣簿有邀去看石佛放光者辭云適政不暇
往可取其頭以示其光遂滅又有一人謂曰
近有一奇特事問何事曰夜間宴坐室中有
光程子謂某亦有一奇特事每食必飽亦庶
幾不惑扵鬼神者然聖賢能如此却從那裡
得來亦只在不忽妻子上做起不忽妻子處
正是慎獨就是能與鬼神合其吉凶
諸生因問尋樂之功如何先生曰亦只是自各
人已私牽繫處解脫了便是
先生曰天下無一事非理無一物非道如詩云
灑掃庭內惟民之章夫灑掃是至微細的事
而可為民之章故雖執御之微一貫之道便
在是也
象先問孔子正名莫不是以誠意感動他否先
生曰亦是莊公不知有母頴考叔何人尚能
錫類况神化如夫子定是有處必是先以誠
意感化衛輙使之哀痛悲號以迎蒯瞶又以
誠意感化蒯瞶使之披髮左袒以謝南子然
後以蒯瞶當位而輙嗣之此便是孔子的本
意
先生曰予一以貫之這一字非泛然的一如書
咸有一德之一然亦未嘗不自多學中來但
其多識前言往行便要畜德多聞多見便要
寡悔寡尤所以擴充是一而至於純故足以
沒應萬事若只泛泛說箇一則或貳以二或
參以三元自不純理與我不相屬了又何以
貫通天下之事此便是后世愽學宏詞雖少
亦害而况于多乎
先生謂諸生曰觀論語二章亦便可見孔顏的
學問如高堅前後慱文約禮此便是孔顏之
天德夏時殷輅周冕韶舞此便是孔顏之王
道故曰有天德便可語王道
先生曰堯舜之時去古未遠人心純是好的易
扵變化故當時人人君子比屋可封雖有一
二讒頑難化止是四■驩兜數人而已時至
春秋則習染日深人心不復如古了當時孔
子相事而為君相與而為徒皆是先經過一
番習梁來的甚難變化觀論語中多是因人
變化委曲造就真如一大爐冶使孔子得位
便是堯舜一般手段凡看論語於聖人此等
處更須思索不可一下看過
右門人徽歙許象先錄
鷲峯東所語
許象先初見先生請教先生曰學者要在隨事
精察體認
呂潜問人事難以應接先生曰都不接來未免
有失人處都要接來未免有失已處孔子云
汎愛衆而親仁
何城問漆雕開吾斯之未能信所信只是理否
先生曰固是吾輩且替他想看怎麽便不肯
自信象先曰莫不是知得反身尚未能誠否
曰但且就吾人自家身上看且如朝廷把
你做箇兵部官果能自信兵儲邊策將士之
心一一能周知否把你做箇吏部官果能自
信庶司百吏賢人君子一一能周知否漆雕
開不自信只是心不自足故夫子悦之且如
子路率爾而對我能道千乗之國便是自信
了夫子所以哂其不讓
呂潜問欲根在心何法可以一時拔去得先生
曰這也難說一時要拔得去須要積久工夫
纔得就是聖如孔子猶且十五志學必至三
十方能立前此不免小出入時有之學者今
日且於一言一行差處心中即便檢制不可
復使這等如或他日又有一言一行差處心
中即又便如是檢制此等處人皆不知已獨
知之檢制不復萌便是慎獨工夫積久熟後
動靜自與理俱而人欲不覺自消欲以一時
一念的工夫望病根盡去却難也
呂潜問理欲界限甚明何為人心每每沈溺於
欲先生曰還是見不到如簞瓢陋巷他人則
憂顏子便樂盖真見有重於此者夫何憂
呂潜問學者自做秀才至中舉中進士心只是
依舊不動方是學先生曰此意却好前日顧
東橋見我云彼處有箇秀才有學識中不得
舉心甚憂予謂此正是無學識處如中不得
舉心憂便為舉人牽扯去了中不得進士做
不得官心憂不免又為進士與官牽扯去了
如此等心便不屬已身了非是不要功名富
貴須不累於功名富貴纔是
象先問文王能使家國天下皆化竟不能化紂
莫不是紂下愚不移否先生曰此大有說紂
固下愚難移且當時前後左右莫非妲已飛
廉之流雖有善言無由而入况文王身且不
能見容若非散宜生閎夭之徒處置出來幾
不能免矣象先問散宜生之事文王知否先
生曰文王在美里中怎麽得知然此亦是聖
賢善用權處蓋宜生知紂之惡不可回文王
之聖不可死故如此處置孟子嘗稱太公望
散宜生則見而知之他也是聖賢了惟其如
是故紂解文王之囚且錫之斧銊得專征伐
又得以伐密戡黎去崇侯虎當時天下所以
不得深受其害故聖賢一時之權實天下之
利其用心如此
問岳武穆班師是否先生曰如何不是天下寧
可無功業之成不可無君臣之義
唐音問申生待烹之事人議其未免陷父扵惡
如何先生曰晉獻谷溺扵驪姬元是惡的不
是申生陷他申生不迯待烹雖若過乎中庸
他的心却合乎天理之公了故謂之恭世子
若再說他不是却是世之逆命不死者却好
也
先生謂諸生曰吾儒心中常使有餘無不足處
纔好所謂有餘是甚的只內省不疚夫何憂
何懼便是
先生曰仁者人也凡萬物生生之理即是天地
生生之理元非有兩箇故人生天地問須是
把已私克去務使萬物各得其所畧無人已
間隔纔能復得天地的本體夫孔門諸賢扵
一時一事之仁則有之求萬物各得其所與
天地同體氣象便難惟顏子克已復禮幾得
到此境界故夫子扵夏時殷輅周冕韶舞惟
與他說得他人無此度量夫子不得輕與也
李樂初見先生問聖學工夫如何下手先生曰
亦只在下學做去先生因問汝平日做甚工
夫來和仲默然良久不應先生曰看來聖學
工夫只在無隱上亦可做得學者但於已身
有是不是處就說出來無所隱匿使吾心事
常如青天白日纔好不然久之積下種子便
陷于有心了故司馬温公謂平生無不可對
人說得的言語就是到建諸天地不悖質諸
鬼神無疑也都從這裏起
康恕問羅整菴譏象山只論心不及性先生曰
只論心論性不論行亦未是須著自家行去
方好象山謂六經皆我註脚如這等議論儘
是高明的但却未曾如此行耳如與朱子爭
辯便忿恨不平甚至罵詈躬行君子豈是如
此恐所謂論心者亦亡矣
先生曰何叔防每扵我言不合處便對曰城再
想這意思甚好如舜大聖人也他說的不是
禹亦曰吁子路扵孔子之言有未安便曰迂
若他人不管曉與未曉只唯唯荅應過去豈
是道理豈有長進
先生謂知得便行為是謂知即是行却不是故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隨猶形影然又猶目
視而足移然
先生曰鄒東郭云聖賢教人只在行上如中庸
首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便繼之以戒慎不
暏恐懼不聞竝不說知上去予謂亦須知得
何者是天理何者是人欲不然戒慎恐懼箇
甚麽蓋知皆為行不知則不能行也
永字問聞人譽已似不喜但於毁言終未免有
不能什然處先生曰須是聞毁言不怒纔能
聞譽言不喜此是一套的事
問三王之制禮作樂何以能與天地鬼神合先
生曰繫辭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禮記謂禮
由隂作樂由陽來天地自然之禮樂元是如
此三王之制禮作樂一順天地至公之心自
然無毫髮私意杜撰出來故能與天地鬼神
合伏羲河圖之作亦有來歷仰觀象扵天俯
觀法扵地非自作但能近取諸身耳故張橫
渠嘗有云不聞性與天道而能制禮作樂者
鮮矣
康恕問格物如鳥獸草木之類亦須格否先生
曰所謂格在隨時隨處格凡念慮所起身之
所動事之所接皆是皆要窮究其理然鳥獸
草木元初與我也是一氣生的怎麽不要格
如伏羲亦嘗觀鳥獸之文但遠取諸物必須
要近取諸身纔是若離却已身馳心鳥獸草
木上格做甚
先生曰程子謂鳶魚之論於學者極有力活潑
潑地最有味盖子思鳶魚之咏即是夫子川
流之歎一般見得道無不在工夫無一息可
間斷得然說到鳶飛流水處極是緊切的見
得工夫有少問斷便與道相離了此所以須
是時時省察不使離道扵須臾纔好后來如
周茂叔愛蓮與不除窓前草張子厚聽驢嗚
皆是扵道之不可離處實落見得非為蓮與
驢也
問妻子好合後何為繼以鬼神章先生曰學者
須是學到通得鬼神處方是實學如舜納扵
大麓而烈風雷雨弗迷禹黃龍負舟須臾俯
首而逝皆是通得鬼神處后來如程子為鄠
縣簿有邀去看石佛放光者辭云適政不暇
往可取其頭以示其光遂滅又有一人謂曰
近有一奇特事問何事曰夜間宴坐室中有
光程子謂某亦有一奇特事每食必飽亦庶
幾不惑扵鬼神者然聖賢能如此却從那裡
得來亦只在不忽妻子上做起不忽妻子處
正是慎獨就是能與鬼神合其吉凶
諸生因問尋樂之功如何先生曰亦只是自各
人已私牽繫處解脫了便是
先生曰天下無一事非理無一物非道如詩云
灑掃庭內惟民之章夫灑掃是至微細的事
而可為民之章故雖執御之微一貫之道便
在是也
象先問孔子正名莫不是以誠意感動他否先
生曰亦是莊公不知有母頴考叔何人尚能
錫類况神化如夫子定是有處必是先以誠
意感化衛輙使之哀痛悲號以迎蒯瞶又以
誠意感化蒯瞶使之披髮左袒以謝南子然
後以蒯瞶當位而輙嗣之此便是孔子的本
意
先生曰予一以貫之這一字非泛然的一如書
咸有一德之一然亦未嘗不自多學中來但
其多識前言往行便要畜德多聞多見便要
寡悔寡尤所以擴充是一而至於純故足以
沒應萬事若只泛泛說箇一則或貳以二或
參以三元自不純理與我不相屬了又何以
貫通天下之事此便是后世愽學宏詞雖少
亦害而况于多乎
先生謂諸生曰觀論語二章亦便可見孔顏的
學問如高堅前後慱文約禮此便是孔顏之
天德夏時殷輅周冕韶舞此便是孔顏之王
道故曰有天德便可語王道
先生曰堯舜之時去古未遠人心純是好的易
扵變化故當時人人君子比屋可封雖有一
二讒頑難化止是四■驩兜數人而已時至
春秋則習染日深人心不復如古了當時孔
子相事而為君相與而為徒皆是先經過一
番習梁來的甚難變化觀論語中多是因人
變化委曲造就真如一大爐冶使孔子得位
便是堯舜一般手段凡看論語於聖人此等
處更須思索不可一下看過
右門人徽歙許象先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