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一
  1948年4、5月间，黄庆生托戴洵如（幼伟）捎信给我，要我到曹村去与他秘密会面。我如约前往，住在他的妹妹黄爱秋家。傍晚时分，庆生来了。他告诉我，平阳县委希望我做二件事。第一，营救被国民党囚禁在温州第四监狱里的李德新；第二，从我自己任教的学生中，物色思想进步、政治可靠的青年，输送到平阳游击区去参加革命。
  这样，我就开始在平阳县委的领导下，在当时国民党统治区的永嘉县城区（即现在温州市鹿城区）开展地下革命斗争了。
  1947年2月间，我因陈雪轩（女）的介绍，参加了闽浙赣区（省）委城工部工作。继之，游寿澄与李德新也先后参加了。我与游二人共同在永嘉城区开展活动，李则回平阳。不幸，李于当年8月间，在平阳“面粉案”中被捕。后来押送温州第四监狱。我与游的家庭，都已被国民党特务分子所监视，为避祸计，就不敢回家了。
  我接受平阳县委的任务后，立即到在永嘉县瓯江小学工作的游寿澄处，共同商量如何营救李德新。但奔走了一个多月，效果不大，只好再去曹村向黄庆生汇报。黄对我说，县委已得到比较可靠的消息，李德新已无生命之危，营救工作，不妨暂缓。他又奉县委之命，向我口头传达了中共中央《大量吸收知识分子》的决定内容，说明在青年学生中进行工作的重要意义，勉励我积极去完成任务。于是，我们的精力就集中在输送知识青年参加革命工作这一点上来了。
  二
  我从参加闽浙赣区（省）委城工部时起，就与游寿澄一道在永嘉县城区各中学组织读书会，传播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1947年下半年以后，由于党组织方面的原因，失去与党的联系。但我们仍然继续开展地下斗争，没有中断。一些经过革命斗争考验的学生，如原在永嘉简师读书的范德雯、戴兆燕等，已被迫流亡到台湾去了。于是我与游寿澄商定，先输送我在高级工业学校任教时教过的学生林松卿（入伍后改名林彤）去平阳。同时，以我与范、戴约好的内容：“母病速回”为名，打电报去台湾，叫他们回来参加革命。
  继林松卿之后，又介绍徐永昌，冯仁辅等人去平阳。
  1948年9、10月间，范德雯，戴兆燕在接到我的电报后，立即从台湾回来。他们只在家乡稍事逗留，就满怀热情地进入平阳游击区去。范德雯从那时起，直到离休，都在平阳，便由永嘉人变为平阳人了。
  林松卿入伍后，又好几次被平阳县委派回永嘉城区，与我们联系．我们与平阳县委联系的地点是设在游寿澄工作单位的瓯江小学里。因为，这个学校的校长是游的族公，加上游平时工作勤奋，为人谦和，人际关系好。同时，当时平阳到永嘉唯一的交通航路是永瑞河轮，它停泊在小南门，上岸去瓯江小学，行步不过十分钟。而我在瓯海中学任教，到游的单位，也不过十多分钟，地点适中，便于随时碰面商量。
  至于我们与平阳县委联系的方式，简单说是通过黄庆生单线进行。具体做法是由黄庆生化名“茹辛”，亲笔在特别薄而小的纸头上，写好含有特定含义的文字，作为传达县委指示的证凭。在那个年月，有时是要把这种小纸头折起缝在裤腰或衣缝内，以防国民党爪牙的突然搜检的。作为交通人员往来，也担着随时有被捕可能的风险的。
  我们在白区工作期间，县委，庆生与我们之间联系十分紧密，彼此默契，工作虽然紧张而危险，心情却很愉快。记得先后由我在永嘉简师、高级工业学校与瓯中教过的学生除林松卿、范德雯、戴兆燕外，吴廷亨、王毅、谢振昆、潘中美、叶君瑛、王文珠、周云娇、许里平、林志华，又有“红流读书会”的谢振翼、余忠等等二十余人都先后入了伍。在1948年年底，我们还发展了已经团结了七八十名进步青年的“红流读书会”，成为中共平阳县委领导下党的外围组织，并确定以董光为负责人，董明从永中转到瓯中读书，与我直接联系。
  三
  在白区工作期间，意外事件和危急情况，是时刻碰上的。但每当紧急关头，都是由于有党的领导，而转危为安。琐事不胜枚举，比较重大的有几件事。值得概略陈述，从中可以看出，在那个特定历史条件与斗争环境中的生活、工作以至思想特色。
  1948年12月29日，凌晨二时许，当时国民党驻永嘉的“剿匪司令”王云沛（国民党高级将领特赦后，已去香港）所属特务连士兵四五个人，持枪闯入瓯海中学，被早晨起来煮饭的厨工发现，而叫喊起来，士兵开枪，打伤厨工，惊醒全体住校学生。一时舆论哗然，谣言蜂起，几乎轰动了小小的永嘉县城。
  瓯海中学教师的宿舍在校外，我住在“宽心堂”寝室。天明时，进步学生吴廷亨、王毅相继来向我反映情况。
  当时私立瓯海中学是与省立第十中学（即现在的“温州中学”）县立永嘉中学（即现在的温州二中）鼎立而三的三大中学。校董事长邱鸣和是国民党永嘉县党部书记长（解放后镇压），平时早就在学校师生中分布着各色各样的反动组织。特别是“托派分子”，打着“共产主义”招牌，干着反对我党革命路线的破坏行径。所以，在瓯中开展地下革命斗争，“反托”是一个十分迫切的当务之急。永嘉县委，在瓯海中学发展了党组织，当时的学生地下党员张良权是与我秘密联系的。高三年级学生吴廷亨，王毅等，则是进步青年中的积极分子，常借向任课老师请教问题的名义，与我半公开往来。
  兵士开枪后的当天早晨，吴廷亨反映托派分子，兴高彩烈，到处宣扬，士兵带有照片，前来秘密捉人。因开枪惊动住校学生，所以捉人没捉成。吴廷亨、王毅等人想起他们前几天与要好同学的集体照片，被人冒领的事，顾虑国民党特务可能会在学期大考时，到考场来对照片捉人。于是，焦急地要求撤退到永嘉游击区去，参加青年训练班学习。并把住校时的铺盖用品，都偷运到校外，寄存在董明家中，准备永嘉县委交通人员一到，马上动身．
  我叫张良权向永嘉县委请示，始而同意撤退，后来因交通障碍，暂时撤退不了。我为了防范变故，避免牺牲，找游寿澄紧急磋商。恰平阳县委派来的交通人员冯仁辅到永嘉，我就紧急决定，将吴廷亨、王毅、谢振昆、李作模、叶君瑛、潘中美六人，都送平阳入伍。
  这个意外事件，使得原是永嘉县委培养的进步青年积极分子到平阳入伍去了。可见白区工作的情况是变化莫测的。
  四
  吴廷亨等撤到平阳去后约半个月光景，一天，我回到“宽心堂”的寝室里。推门进去，忽然门上落下一封信。这是我的学生钱楷荪（解放初，在宁波军分区工作）、游汉毓（现任温州市计算机外部设备厂厂长）二人写来的信，大意是：他们偶然发现同班同学叶国亮身携手枪。诘问原因，自称是奉上级命令来暗杀吴行健的。所以，他们好心地来告诉我，叫我提防。
  这有什么办法提防呢？我只得设下“空城计”，晚上，房里灯开着，床上棉被铺开，仿佛有人睡在床上，床前放着鞋。自己则躲到游寿澄处睡。
  这样防范了几天，恰好平阳县委来指示，要我与游寿澄到平阳游击区县委机关过农历年。我们高兴地去了。于是，结束了“空城计”，摆脱了特务的威胁。
  待到我们从平阳回来，下学期再去任课，已经是1949年的2月份，伟大的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胜利结束。国民党反动派的战略主力部队，已被歼灭。蒋家王朝，已朝不保夕，托派、特务分子，纷纷逃离学校。那个叶国亮也不来“读书”了。直接对我个人的威胁随之消失。
  由此可见，在白区工作，如果离开了党的领导和支持，关键时刻的艰难险阻，凭着个人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克服的。当然，克服任何困难，也离不开个人必要的主观的努力。暮年回忆往事，值得欣幸的是我们当年输送进去的青年，现在也都年过花甲，渐近古稀了，没有发现哪个不合格。自问，总算没有辜负平阳县委对我的信任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