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离1949年新年只有二十多天了。这天，天气晴好。县委正在开会，中心是研究配合全国解放战争的胜利形势，进一步开展游击战争，歼灭敌人。县委书记郑海啸说：“从特委二次扩大会议以后，各地广泛开展了游击战争，给敌人以狠狠的打击。现在敌人已如惊弓之鸟，纷纷集结起来，退缩到据点的碉堡里，轻易不敢抛头露面。只有瑞（安）文（成）线，由于文成驻有一个保安团，这是他们唯一的交通补给线，所以不时还有上下来往。”他指指大家传阅的信，继续说：“这就是昨晚平阳坑来的情报。这两个月来，瑞文线上敌人已经上下七次了；昨天傍晚有一个连刚从文成到达瑞安平阳坑。看来敌人大约每隔七、八天，就要上下一次。我们考虑要在这条路上来个出其不意的伏击，给他们一点辣味尝尝。”说着，郑书记又转而向小如（平安区区委书记郑志偶）和阿金（警卫队长曾永金）二同志，询问：“石溪岩究竟怎么样呀？”阿金和我去选择伏击阵地清晨才回来，他就向大家汇报了石溪岩地形情况，小如也汇报了当地党、群工作以及民兵组织等基本情况。县委经过讨论一致同意在石溪岩进行伏击，打个漂亮仗迎新年和向特委献礼
  当晚，县委机关和警卫队、新兵队就移营石溪岩后面山，距石溪岩约三里的石垟地方，以便进一步根据地形研究作战计划，布置后勤供给和检查民兵整训。同时派人通知浙纵独立大队星夜赶来。
  部队汇合后，主要干部化了装又去察看了地形。石溪岩位于瑞安高楼区营前街西五里处，是一个狭长的峡谷，全长三里多，飞云江自西向东延峡谷顺流而下，石溪岩紧靠江流南岸，山势甚为险陡。山脚沿江有一条平坦的块石大路，上通文成、泰顺二县，下至瑞安，是瑞、文敌人唯一交通孔道。峡谷西头有山岭，道路沿岭而上；峡谷东头山脚有一座小山神庙，再往东出峡谷是一片平原，道路经山神庙前再蜿蜒穿过田野，通往远处那个大村庄——营前街。石溪岩和山脚大路之间，只有两处山坳里有小径可以盘廻上下，山坳中间有一个小山岗，高约三、四十公尺。石溪岩隔江对岸三、四百公尺处，有一小村庄，七、八座民房散落其间，村后山岗上，竹林茂密。大家都说石溪岩是个绝好的伏击阵地。
  回到机关后，县委召集了中队长以上干部会。郑海啸同志分析了当前敌我斗争的有利形势后指出：“石溪岩伏击战不仅在于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改善我们部队的装备，更重要的是切断文、瑞敌人补给线，分割文、瑞敌人之间的呼应联络，使平、瑞、文三县广大的游击基本地区连成一片，围困与孤立文成敌人，以便各个击破，全面解放平、瑞、文、泰（顺）诸县。”接着，海啸同志笑着问大家：“你们看，这个仗如何打法呀？”曾永金同志说：“这个阵地我已经看过四、五次了。不但埋伏的条件非常优越，而且在峡谷中敌人的火力根本不能展开。敌人到营前街时，我们部队马上秘密运动到那两处山坳埋伏，利用地形隐蔽目标。东面山坳可分出一小部兵力，带两挺轻机枪，埋伏在下面那个小山岗上，待敌人完全进入我包围圈后，东西两山坳的伏兵就可以迅速冲下，东山坳伏兵直插山脚下谷口路边的那个小山神庙，截断敌人退路；西山坳伏兵拦击敌人先头部队，出其不意全线开火，这样，敌人就是长了翼膀也难以飞掉。”大家觉得阿金队长的意见是正确的。独立大队第三中队林忠队长想了想说：“石溪岩对面那爿山，竹林深密，离江这边的大路不过四、五百公尺远近，居高临下，可以看清大路上行走的全部敌人，如果派个把分队兵力埋伏在那边，南北夹击，敌人就是跳到飞云江里，也逃跑不了。其他同志也补充了一些意见，如在峡谷西岭头埋伏一个分队，以逸待劳，狙击石溪岩漏网残敌上逃，和防备文成方面的来敌，以确保战斗的顺利进行，大家都表同意。最后决定由颜庆富、黄加斌率领的独立大队派出一个分队，今晚渡江埋伏在飞云江北岸村里，待山神庙这边打响后，即全力射击石溪岩路上的敌人。再确定一个分队，在石溪岩西首岭头布防。独立大队主力则埋伏石溪岩东山坳及小山岗，战斗打响后，直插山神庙，断敌归路。县委警卫队和新兵中队埋伏石溪岩西山坳，拦截敌军先头部队，或将其切成两段分别消灭。并规定了各方面的联络信号，布置部队分头传达和做好战前的动员准备工作。同时吩咐小如同志加强附近地方党组织、民兵和群众的教育，特别是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敌人觉察我们在这一带的活动。至于民兵配合战斗，由于阵地不易摆开，可以分布顺石溪岩上各个山头，呐喊助威，战斗结束时，协助打扫战场。
  就这样，在石溪岩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敌人进网。好容易等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平阳坑的情报送来了，“敌人有两条民船的军棉衣和军被送到，现在乡公所，可能送往文成去。”看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兴奋。
  第五天上午，机关部队的炊事员提早两个钟头煮午饭。十点钟左右，平阳坑的苏尚田赶来了，大家不等他坐下忙问：“敌人怎么啦”，他说：“来啦”，海啸同志递给他一杯开水问：“有多少”，他喘了一口气答：“有一百多。吃了早饭就抓了四、五十个民夫到乡公所去挑棉衣棉被；一百多个敌人带八挺轻机枪在乡公所门口站队，我躲在附近，直到他们向文成方向开走后，才马上抄小路来的，我看下午准定会到这里。”虽然敌人只有一个连，好像不过瘾，县委还是决定打这个仗，按原来部署进行，战士们得知欣喜若狂。
  石溪岩一带已经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在石溪岩山岗上，有几个“打柴人”模样的，不时朝着营前方向张望。下午一时半后，他们终于看见成队的敌人鱼贯而来。指战员们的心弦个个都绷得紧紧的，都准备着把倾盆的弹雨泼向敌人身上！等到一百多个敌人穿过营前附近那片小平原，渐渐地走近，完全进入了埋伏圈，集中在东西山坳里的部队，就开始向山坳外小径蠕蠕移动了。东山坳独立大队二中队队长黄怀虎带领一大群战士，像猛虎出洞一样，敌人的后卫刚走过山神庙，他们就直插山神庙，对准敌人的后卫和主力猛击，敌人后卫猛不防背后一阵枪声和喊声，一下子就倒下去几个，有两个脚一软，丢了枪躲在路边，其余的拼命往前逃奔，战士们拾了枪继续扑上前去追击。几乎是同一分钟里，整个峡谷四面八方就像有几百串百子炮一齐点着了一样；石溪岩山下一片枪声、喊声；小山岗轻机枪“叭叭叭”地连续响着；隔江竹林里也枪声大作，猛烈地扫射着大路上的敌人；四面山头民兵喊声震天动地。敌人意外地遇到我们的伏击，四面八方挨打，地势又不利于展开火力抵抗，慌作一团，有的躲了又跑，跑了又躲，有的向前逃奔，听见前面枪声喊声，又赶紧返身向后跑，前后左右不知往哪儿跑好。走在中间的敌人主力，在我们的火力下，早已被切成数段，最前面的敌人尖兵，只顾自己向前面逃命，还未跑出几十步，又遇见我县委警卫队和新兵中队冲来，新兵队的新战士虽然没有打仗的经验，但看到敌人狼狈逃奔，兴奋地也拿着梭标冲锋，敌人立刻转身向后窜，小山岗上的火力又当头射来，无处藏身，简直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有四、五个丢了枪就往飞云江里跳，企图过江逃命，但是对面村子里、竹林里的子弹，像雨般洒过来，嗤嗤发响，江水泛起密密麻麻的水泡，连忙又往岸上爬。敌人正慌乱间，突然枪声停了，路上、山上到处响起一片“缴枪不杀”的喊，独立大队、警卫队、新兵队的战士们，都雄纠纠气昂昂地端着枪迅速包围过来，敌人吓得连忙丢了枪，蹲在地上，躲在路边，有十多个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一见独立大队的战士赶到，一齐跪下来连连磕头。前面的战士只管向前冲去，后面的只顾拾枪、抓俘虏，不到十分钟，东西两头的部队便会师了。一大群、一大群的俘虏押上山去，许多战士身上挂着两、三支步枪，一边走，一边兴高彩烈地嚷着。山上几百民兵，也高兴地喊着冲下山去协助收拾战利品。有个民兵连衣服也没脱，就“扑通”一声跳入飞云江，把敌人丢在江中的四支步枪和一支短枪全部捞上来。民兵们搜索完战场，就挑着弹药、棉衣、背包等回到山上。
  一大群俘虏停留在半山的一块平地上，成双行排着队，有的腿受伤就坐在地上，有的脸上、手上还流着血。四十多个民夫另外蹲在一边，我走过去安慰了他们几句话，发给他们挑运物资的工钱，打发他们先走了。民夫临走时个个眉开眼笑，连声道谢，有的指着俘虏说：“你们这些豺狼，今天若不是共产党宽大，你们做鬼也会死两遍了”。押俘虏的分队长报告说：“除了十四个死亡与重伤外，这里连轻伤的共九十人”。我点点头，接着对俘虏进行了形势教育，并反复宣传我军的俘虏政策。以后，就由工作人员发给川旅费，受伤的还多发一点，叮嘱他们好好回家生产，不要再为蒋介石卖命。俘虏们听了，这才忧虑尽除，欢天喜地地走了。有的临走时还自发地敬起礼来。
  山顶上被服等军用物资堆得遍地皆是，战士们东一堆、西一群在热烈谈论着自己的战斗经过。新战士小潘说：“蒋介石的运输队长当得不错，你们看我这条枪还叫什么‘中正’式的，枪膛里光溜溜的，今天还未打过一发子弹！”小林也背着一支新缴获的步枪，他说：“我入伍前，看着那些‘黄狗’（国民党军着装黄色）还有点怕，今天看到他们那副脸相，真是纸老虎，再多一些也不怕了。”独立大队有个大个子机枪手，他能一只手把机枪平肩举着走上一百多步，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叫“大力士”，他看见新战士们说得起劲，便也拉着机枪跑了过来：“今天可惜敌人只有一个连，打得真不过瘾！”许多新战士围着新兵中队长曾昇争着问他：“中队长，我们明天到什么地方去打仗呀？”“大力士”说：“这条路给我们这样一打，文成和瑞安的敌人再也不敢走动了，看来我们真的只有去打水头、鳌江、平阳城里的敌人，否则就没事干了。”曾中队长说：“好，你们大家努力学习，快把本领练好，我们就可以去解决水头、鳌江、平阳县城这些地方！”
  当天晚上，清理缴获战利品，计有轻机枪八挺，冲锋枪九支，步枪、短枪一百十多支，大批手榴弹、子弹等，俘虏还交出一封信，信上写道：“××仁兄，兹交第二连送上棉被三百五十八条，棉衣三百五十八套，请查收，希即出具收据带下为盼。”这是平阳坑敌军需官写给文成敌军的信，大家看了不禁哈哈大笑说：“好，由我们代出收据，全数点收无误。”以上缴获的战利品，除军用的外，其余都交给当地党组织，按情况分配给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