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敲〓”是海洋捕捞生产的一种作业。起源于广东，距今约200多年历史。1954年传到福建，1956年传入温州、平阳。它是运用声学原理，专捕石首鱼类（有鱼脑石）的大、小黄鱼。其生产单位称“艚”，每艚敲〓需大船（20-30吨位）4-10艘、小船（1.5吨位左右）20-36艘，下海渔民100-200人。在海上排成直径3-5公里的包围圈，大船上分设正、副指挥船各1艘，再设中心旗渔船2艘，分布在包围圈上的东、南、西、北，以旗语指挥小船操作。小船上用“敲〓锤”连续猛击“敲〓板”（黄檀板）发出咚咚声响，传入海底，震驱鱼群，并逐步收缩包围圈，逼鱼集中堆积，最后放网围捕。其特点是：成本省、产量高、见效快，其严重后果是破坏大、小黄鱼资源。现将我县“敲〓”作业“三起三禁”的情况琐记如下，以资史鉴。
  一起一禁
  1956年6月上旬，福建省惠安县荣武大团结渔业生产合作社社长和该县海防指挥部一位干部，带着该县海防指挥部介绍信，到平阳县石砰乡找党书记饶尚佑联系。因福建地处海防前线，渔民基本无法下海生产，生活极度困难，要求在石砰乡东外海区（属南麂渔场）进行敲〓生产并作为渔船归港停泊之所。饶尚佑向平阳县渔业指挥部请示汇报后，指挥部出于对兄弟地区渔民困难处境的同情和友谊，同意他们两艚敲〓进驻石砰。接着广东省东莞县两艚敲〓进驻我县镇霞关。闽省惠安另有敲〓进驻洞头和瑞安北麂，都获得大黄鱼高产丰收。平阳县渔民纷纷仿效，要求发展敲〓。经县渔业指挥部决定，先试办5艚（西湾2艚、大渔2艚、镇霞关1艚），后来都获得高产。
  1956年11月7日中共温州地委渔盐部也提出“对已经基本试验成功的敲〓作业，应有领导地，在渔场条件许可下，加以推广。”1957年春平阳县渔业指挥部在大渔乡召开敲〓生产会议，决定全县发展到12艚。由于敲〓作业技术简单，成本轻，收入高，在经济利益趋动下，各地竞相发展，致使政府控制不住。1957年最高峰时，全县共有敲〓42艚，投入大、小渔船1300多艘，下海劳力7000多人。1957年全县共获黄鱼2万吨，比1955年（正常年景）的大黄鱼产量猛增20倍。整个温州地区也同样控制不住艚数，1957年敲〓总产量达9.65万吨，比1955年大黄鱼产量也猛增20多倍。
  1957年3月中共浙江省委农工部召开敲〓作业座谈会，浙中、浙北的专家、学者、老同志提出，敲〓作业是“杀鸡取蛋”、“吃子孙饭”，要求坚决取缔。会上争论较为激烈。1957年6月23日浙南大众报，以《对敲〓作业的一场争论》为题，报导了温州地委6月17日至21日召开的沿海各县县委书记、渔盐部长、水产科长会议情况，报导说：会上绝大多数人认为“敲〓”作业优点大，缺点严重，今后应坚决采取限制艚数，实行禁渔期，放大网目等措施，其缺点是可以避免的。另有人认为“敲〓能为提前实现渔业机械化积累资金，发展生产力。”“大黄鱼是在大海中南北洄游的，我们不捕，外国外省也会捕去。”
  温州地委于6月写了《温州地区敲〓作业情况及今后意见的报告》说：“经过将近一年的生产实践……，敲〓作业具有下述优点：1、产量高，成本低，收入大……，2、操作技术容易掌握，又能大量利用旧有渔具，以发挥劳动潜力及工具潜力……，3、改造和淘汰落后作业……，4、变淡季为旺季不仅增加渔民的收入，而且对水产品市场供应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敲〓作业也确实带来许多严重问题：1、敲〓产量高对〓杀伤幼鱼是极为严重的，2、敲〓作业和其他作业之间的矛盾，渔场纠纷多，3、……敲〓只能捕大黄鱼，对大黄鱼的资源将遭受损害。因此，根据敲〓作业的优点和存在的问题，提出对敲〓作业，必须全面规划，适当安排，停止发展，保护资源的方针。具体措施是：1、实行5月至7月半为禁渔期和放大网目，以保护水产资源……，2、严格划分渔场，限制艚数，以1957年1月份确定给各县的艚数为准，全地区不超过140艚。（其中平阳30，洞头30，玉环28，温岭18，瑞安7，永加10，乐清10，黄岩5，温州市2艚。）南麂渔场只准平阳和福建部分渔民进入生产。
  1957年6月25日，省水产厅党组向省委写了《关于温州地区敲〓作业的调查报告》8月20日中共浙江省委批转了这个报告，“省委认为从长远打算，敲〓作业应当坚决停止发展，积极保护资源。但是在进行转业时，必须根据可能条件，逐步实行。”
  根据省委批示，温州地委立即召开了渔区工作会议。会后，我县派出工作队分赴各地协助渔区、渔乡，对村干部和渔民进行思想教育，禁止敲〓；并帮助他们转为其他作业，到1957年10月20日止，42艚敲〓全部转产。
  二起二禁
  “三年困难时期”的1961年春，食品奇缺，市场紧张。据统计全县缺粮人口达84％，仅三月份就有营养性水肿病8944人，青紫病596人（实际数更多）。四月份有些人（专家、学者、老革命）提出“救鱼不如先救人”的主张。他们对个别公社干部说：“我们参加革命目的是为人民，革命烈士牺牲是为人民，现在人民在饥饿，有的快要饿死。我们是有责任，要想办法快到海上捕捞食品，渡过春荒，产量要高，速度要快，几天就能见效，救人民生命比任何工作都重要。公社干部一听就懂，这是敲〓。也采取同样做法，到可靠的知心的大队书记家，个别串联“敲〓救人”。又因这是违反禁令（1961年4月19日平阳县府发出一个禁止敲〓的通知）所以公社干部有冒受纪律处分之危，大队干部有可能坐牢。但有的渔民说：由他担任本艚敲〓指挥，如坐牢由他去。家属生活，由大队“五保”。首先研究要防止被定为“敲〓带头者”，因历来都是枪打出头鸟。全县多数公社都已做好敲〓准备，就是不敢带头出海。只有巴曹、新城、芦浦三乡中的陈、林、杨、黄四大姓族为主的，户藉是分属二个区三个公社管辖的，是连成一片的三角地带，他们不以行政区域组织而以同姓族跨区跨公社组织一艚敲〓作业，同一天10多艚敲〓一起出海，震动全县，次日全县敲〓全部出海，震动温州地区，浙南沿海其他各县的敲〓也先后出海。尔后，大黄鱼滚滚上岸进入市场和食堂，鱼价十分低廉（每斤几分到二角）。煮鱼当饭，水肿病、青紫病一吃就好。也一度缓解了城乡的粮荒，食品紧缺等矛盾。后来上级派人来追究这次“敲〓带头者”的责任，巴曹讲：新城带头的。新城讲：芦浦在先。芦浦讲：巴曹最早。实际上是三地混合组成，同时行动的。因难以追清责任，且这些农村干部和渔民又只是下海捕鱼保命，派来的同志也就高抬贵手回府去了。
  本来依这些提出“救鱼不如先救人”的好心人设想：敲〓只要搞到1961年早稻收成时，像第一次禁止敲〓那样，即行停止。谁知事与愿违，禁令一开，就难以收摊了。部分渔乡渔村中也有能人和他们的亲戚、朋友，分布在全国各地工作，有的还是法律界的专家、学者、老革命，亦有不同的看法，致使部分渔民大胆质问“敲〓究竟犯什么法？什么罪？有无法律依据？（60年代初期还没有这方面的法规。至1986年1月20日才有国家渔业法）。只有省委省人民委员会下达禁止敲〓的紧急通知，也难以捕人或没收渔具。据此1962年2月5日温州地委关于禁止敲〓的电报，4月18日温州地委关于禁止敲〓的通知，5月22日温州地委关于禁止敲〓的布告，都没有奏效。直至1964年3月国务院发布《关于禁止敲〓的命令》后，5月温州地区在乐清召开公判大会对几个坚持敲〓生产的大队干部和为首的渔民，分别判处10年、7年和1年的徒刑。平阳县在这期间在巴曹举办全县范围还不禁止、转业，坚持敲〓作业的大队干部和为首渔民的学习班，拘留了坚持敲〓和抗缴敲〓网具的10多名渔业大队干部和为首渔民，没收了28艚敲〓网具。至此第二次形成的，首尾历时四年的敲〓作业，才全部得以禁止。
  三起三禁
  文革期间的1967年1月3日县委作所谓“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检讨以后，渔区造反派揪斗县委书记李宏，强迫他承认禁止敲〓是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要为敲〓平反，并要他签字同意敲〓生产。李宏同志签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字条“敲〓按广大群众意见办”（若按全国、全省广大群众意见是禁止，如按平阳县渔民意见，可以敲）。这些造反派自认为是广大群众的代表，有了这个签字，就满意了，放掉李宏次日将这个签字大量翻印，加上有关传单，发遍全县渔村。据此，1967年的春汛，全县掀起第三次敲〓高潮。
  1967年3月22日国务院又发布《关于禁止敲〓作业的通知》，此时平阳全县原党政机构已经瘫痪，两派在武斗，这个禁止敲〓的通告，根本无法贯彻执行，就到1969年4月9日温州地区革委会通告和1974年4月19日温州地区革委会关于敲〓作业禁令，都解决不了问题。到1975年，由于从中央到地方态度坚决措施有力，才将第三次敲〓禁止下来。这次敲〓时间最长，首尾历时9年，严重破坏大黄鱼资源，尤其是1974年全省（舟山为主）有近2000对机帆船涌到“中央渔场”围捕越冬大黄鱼产量达16.81万吨，成为我国渔业史上大黄鱼产量最高的一年。同时东海大黄鱼资源也由此一蹶不振，走向衰落。
  （资料来源：浙江当代渔业史1990年2月版和笔者亲临其境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