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苏步青，一个人们广泛熟知的名字。
  他是数学大师。创建中国微分几何学派，在仿射空间曲面论方面做出杰出贡献，晚年结合解决船体数学放样实际课题，创建并开拓了计算几何的新研究方向。他是中国现代数学的主要奠基者之一，被世界权威学者称为“东方第一几何学家”，享誉海内外。今年九月，国际工业与应用数学联合会首次发布了ICIAM苏步青奖获得者名单，这是以我国数学家命名的第一个国际性数学大奖，可见其在中国数学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是举世公认的。
  他是教育大家。从日本学成归国，历任浙江大学和复旦大学教授、数学系主任、数学研究所所长，复旦大学教务长、副校长、校长。“满案簿书双睡眼，毕生事业一教鞭”。从教70年，培养出一代又一代杰出数学人才，有的成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有的担任国内外大学数学系主任。上世纪70年代后期全国数学理事会中竟有15名理事是他的学生，真所谓“桃李遍天下，光风润大千”，被誉为培育优秀数学人才的一代宗师。值得一提的是，他的22位子女和配偶，有15位以他为榜样献身教育事业，成为名副其实的教育世家。
  他是著名社会活动家。风雨一生，“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他爱憎分明，支援学生爱国进步活动，保护地下党学生。在火红年代，他加入执政党，成为共产主义战士。度过浩劫，他是向邓小平勇陈教育战线“拨乱反正”的第一人；进入改革，他又与同侪登高一呼：“给高校一点自主权”，全国高校起而响应。他从担任上海市人大副主任，到全国人大常委，到全国政协副主席，成为国家领导人，又是民主党派的领导人，成为全国著名的社会活动家。
  我有幸与苏步青先生同乡。我的家与苏先生故居仅一溪一桥一里路程之隔。我上小学时与苏先生女儿同窗，1950年12月苏先生回乡省亲到过腾蛟小学探视师生，我第一次得见他的风采，并聆听他的训示。1957年秋我考进复旦大学新闻系，有幸在登辉堂迎新大会上聆听他的讲话，讲完话他从主席台上下来与入学新生见面，围绕会场走一圈。我正好有机会同他握手，并用家乡闽南话向他问好，他也用闽南话问我家住哪里，我答腾蛟，他笑了，说一句：“腾蛟人，好好用功读书噢！”五十年前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一直深深印在我的心底。11年后，我以《解放日报》社记者身份，直面采访苏先生。他侃侃而谈学习毛泽东“五·七”指示的体会，后来连同采访周谷城、谈家桢．刘大杰一起，我整理了一份“复旦四教授学毛主席指示体会”的内参上报中央。不久，在1968年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毛泽东主席讲到为复旦大学四教授落实政策问题，从此他获得人身的“解放”，避免了被进一步摧残、批斗。
  到了改革开放新时期，我与苏先生的接触有所增加。1978年我主持《解放日报》的“解放论坛”评论专栏，曾开展关于学历问题的讨论，最后请苏先生发表总结性文章，他提出的“要讲学历，不唯学历，重在能力”的观点，深得广大读者赞赏。
  1992年9月我曾到苏先生儿子、华东化工学院教授苏尔馥家，参加祝贺苏先生八十大寿的家宴，有苏先生和尔馥生母参加，我们都是同乡，用闽南话交谈甚欢，印象难忘。
  1986年5月，我参加了在龙华殡仪馆大厅举行的苏先生日本妻子松本米子遗体告别仪式，当时苏先生十分悲痛，我向他表达深切哀悼之情，并劝他节哀保重。他曾写长诗悼念亡妻，表达极其真挚深沉的感情：“望隔仙台碧海天，悲怀无计寄黄泉。东西曾共万千里，苦乐相依六十年。永记辛劳培子女，敢忘贤惠佐钻研。嗟余垂老何为者，兀自栖栖恋教鞭……”
  1993年春，我从上海调到北京《人民日报》社工作，遂与苏先生交往渐少。1994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平阳县几位在上海工作的老乡，在淮海西路一家宾馆举办庆元宵晚会，邀请苏先生同欢。那夜，我见到晚年苏先生像孩子般的喜悦心情，回忆了很多故乡童年往事，还特地拉我到他身旁坐下。我敬了他一杯红葡萄酒，祝他健康长寿。此情此景，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时隔不久，1994年3月，苏先生赴京参加全国“两会’，我曾约在京工作的平阳腾蛟老乡同去北京亚运村宾馆拜访苏先生。他用闽南话与我们交谈，还念了几首儿时的童谣，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们还一起摄影留念。这是我与苏先生生前最后一次见面留影。9年后，苏先生以101岁高龄逝世，当时因出访在外，未能参加他的遗体告别仪式，我一直引为憾事。
  不久前，平阳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顾问张文先生，给我寄来他主编的《小溪——苏步青的故事》书稿，嘱我作序。我一口气读完46节描写苏先生的故事，十分感动，深受启迪。《小溪》一书写了苏先生一生的主要经历，写了他如何治学修身，如何热爱祖国，如何开拓创新，如何提携后学，如何敬崇恩师，如何养生健体，如何养育子孙，如何善待青少年……故事性强，内容丰富，文字生动，感情真挚，叙述平实，哲理蕴涵，确是一本启迪智慧、励志奋发的优秀教材，是青少年们喜闻乐见的良师益友。
  苏先生一生的经历奉献，苏先生待人处事的品格魅力，处处闪烁着崇高的可贵的令人感佩的精神。《小溪》通过一则则故事体现苏先生这种精神，所以不愧是一曲苏先生精神的赞歌。
  何谓苏步青精神？概而言之，有以下五个方面。
  一、志存高远、踏实苦斗的精神。
  苏先生从小立志，发奋苦学，不因“背榜”而沮丧，不为“头榜”而忘形。“牵起卧牛走，去耕天下田”，小时候第一首诗作就表达了他“耕天下田”的大志向、大气概。立了志向，就要踏实苦读，苦干，苦钻研，为此，他“要做它一万道题”去掌握数学基础知识；在山洞、破庙里废寝忘食坚持教学科研，在暗淡的桐油灯下写出《射影曲线概论》高质量的学术专著。“攀高贵在少年时，为学应竭毕生力”，这是他人生体验之结晶名言。
  二、热爱祖国、追求真理的精神。
  从1919年9月东渡日本求学，到1931年3月获得理学博士学位，苏先生在日本整整学习生活了11年。其间与松本米子结婚，育有两个子女。然而，一旦学成，他就不被异国幸福小家庭所羁绊，也不顾当时中国时局动荡。民生艰难的后忧，一一谢绝日本名大学的高薪聘任，耐心说服日本岳父母的慰留，毅然决然回归祖国，报效祖国。抗战期间，他跟随竺可桢校长，与陈建功先生携手一路搭棚安寨搞教学科研，最后在贵州山区住破庙，吃薯干，蘸盐巴，力图把浙江大学数学系办成世界一流的数学系，培育更多数学英才，被当时英国科学考察团团长誉为“东方剑桥”。新中国成立后，苏先生倾尽心力，献身教育科研事业，光荣加入共产党。度过“文革”劫波，他甘冒风险第一个向邓小平力陈教育战线“拨乱反正”的必要，痛斥“四人帮”破坏高等教育的罪行。他最早发出高校要改革的呼声，76岁高龄勇任校长，带领复旦大学向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综合性重点大学前进。什么叫爱国主义？什么叫追求真理？什么叫无私奉献？苏先生用他一生的行动为我们作出令人信服的回答。
  三、教书育人、励志创新的精神。
  苏先生从教70年，发表160多篇论文，出版20多部专著和教材，毕生诲人不倦，认真执教。他与陈建功先生共同倡导的数学讨论班，由青年教师与高年级学生轮流做学术报告，展开讨论，以求学术创新。这种教学与科研相结合的教学相长的方法，一直从浙大坚持到复旦，取得良好学术成果，培育了一代又一代全国闻名的数学家。苏先生对学生既严格又爱护，不仅在做学问上严格要求，对人格品德方面要求也甚高甚严。他的学生如谷超豪、胡和生、方德植、熊全治、白正国、杨忠道、张素诚等，都是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更值得称道的是，苏先生坚持“一代胜过一代”的教学理念，注重运用“鸡孵出鸭”的教学方法，鼓励学生创新，走学术新路，他说学生超过老师是老师对社会的贡献，挡住学生成才之路是犯罪行为。从苏先生到谷超豪，从谷超豪到李大潜，从李大潜到洪家兴，一代接一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断取得学术新成就，产生了三代科学院士，四代数学博士，桃李芬芳，出类拔萃。这就是苏先生毕生追求的“严师出高徒，高徒出名师”的“苏步青效应”。
  四、全面发展、强身健魄的精神。
  苏先生治学修身，从小就学不偏废，坚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他在数学领域才具杰出，业有专精。同时对文学、哲学、历史、物理、化学都有浓厚兴趣和广博知识。他对外语情有独钟，25岁以前学会日、英、法、德、意五国语种，50岁以后又学会了俄语。此外，他爱好书法、音乐、诗歌，喜好足球、摩托、登山等体育运动。苏先生传承了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做到文理兼修，文哲兼具，文史兼通，体美兼达，熔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于一炉，既是数学大师，又是出色诗人，吟得一手好诗。他非常注重健康的体魄，看作是工作与学习的本钱。每天坚持做“练功十八法”，75岁前终年坚持冷水浴。90岁高龄他登上黄山，95岁高龄犹能参与社会政务，被评为“全国健康老人”，超过曾创世界数学吏上高寿数学家英国罗紊和法国阿达玛（均98岁），以101岁夺得世界数学史上的高寿冠军。苏先生确是中国难能可贵，不可多得的通才、专才和奇才。
  五、淡泊名利、安贫乐道的精神。
  苏先生原本“卧牛山下农家子”，家境并不宽裕，母亲生育十女三男，夭折了八女一男，他排行第十三。由于从小聪明好学，品学兼优，赢得老师的关爱和悉心指导，在洪岷初校长的资助下东渡日本留学。他全靠自己刻苦努力，节俭奋斗，度过许多难关。在成为全国知名的数学家、教育家后，他始终以平常心对待，淡泊名利，宁静自守。从复旦大学校长位置上退下来，已83岁高龄，他不但不回家怡养天年，反而操劳开办中学数学教师讲习班，再执教鞭，登台授课，为提高中学教师的数学水平而孜孜不倦。一位全国名大学的校长、数学大师，到了耋耋之年，不计报酬，不图名利，为培训中学教师而耗费心血，为人民教育事业可谓不遗余力。这种精神风貌，令人高山仰止！苏先生晚年，荣获1998年度何粱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成就奖，得到100万港元奖金。他分文不取，把全部奖金用来设立奖掖后学的奖励基金。用其一半充实数学教育奖，扩大奖励优秀的中学教师；另一半用来奖励复旦大学数学系优秀教师和毕业生。如此种种，诚如他诗中自白：“伏枥未忘千里志，识途犹抱百年旷，“梦里家山几十春，清风两袖无纤尘”，表现了苏先生一生多么高尚、多么清廉、多么值得敬仰的安贫乐道、无私奉献的精神啊！
  苏先生虽已离我们而去，然而苏先生的精神永存，事业永在。
  应当感谢张文先生、王振中先生在苏先生秘书王增藩先生的指导、帮助下，编写出《小溪》这么好的一本苏先生故事集，让广大民众特别是青少年一代学有楷模，扬有精神，奋斗有榜样。让我们大力提倡、切实喊响：
  扬苏步青精神，做苏步青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