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妹春丽离开我们快十五个年头了。每当看到她生前留下的任何一个痕迹——照片、信件等,或脑里掠过她的字眼,总忍不住隐隐作痛,泪水就会溢出眼眶,她的影子始终伴随着我。
那年她出生时,我欣喜若狂,抱着她久久不能放下,多么可爱的妹妹。她非常像我,长大后大家说更像。有一次我去复旦大学看望她,同学和老师还误认我是春丽呢。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家六口一直住在昆阳一间只有26平方米简陋的二楼公房宿舍里。房间里铺着三张床,我和妹妹一张床睡。生活清贫,但也过得有滋有味。房子就在县城的中心新华书店的边上,对面50m内是“三八”集体纺织厂,机器24小时隆隆地响。这里买书看书非常方便,街头新闻知道得特别快,看到的热闹也多。那时老家来的客人亲戚也多,都是有事要求帮忙的。父母人很厚道,从未推脱求助者,而是热情接待帮助他们,自己却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烧的柴火大都是弟妹们拾的树枝树叶,妹妹穿的都是哥姐穿过的旧衣服,她从未嫌弃怨言。她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父亲从上海出差买了一件花色灯绒布成衣带回来给她,妹妹穿在身上蹦啊跳啊,高兴地说:新衣服真好看。
爸爸管教孩子有一套严格的要求:不准说谎,不准懒惰,不准贪吃,不准无礼。爸爸妈妈经常给我们讲做人做事的道理,妹妹总是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思考着。妹妹说话做事从不惹父母生气,父母也从不责骂她。她爱劳动,不让她干的家务活偏抢着要干,生怕父母嫌她小没用。童年时候妹妹就喜欢看连环画,听讲故事。一个人经常跑到书店去看小人书,积攒的零花钱就去书店买书,然后要我们讲书里的故事情节,不理解地方总是穷追不舍要问个明白。哥哥姐姐如不跟她说,她就装哭,我们不忍心都护着她。她喜欢坐在我们边上看书画画学算术,四五岁时就认识了好多字,会讲好多故事,会做一般的加减算术了。父母看她可以上学了,七岁虚龄那年送她在昆阳镇小上了学。儿时的妹妹性恪就开朗活泼,喜欢运动,去野外游玩。我们经常到楼下一小片空地上跳绳,踢自己手剪的铜版纸制毽子;经常去东门山仙坛寺玩,到山顶的炮楼上去玩,然后在那兴奋地俯瞰眺望全城,回回都有一种登高望远的收获感慨。有时还在山上捉蟋蟀,爬到桑树上摘又红又甜的桑葚吃。妹妹属猴,爬树爬得又高又快,采来桑叶自己养蚕吐丝。蚕就在竹制的扇形上来回吐丝织扇,等到几只蚕吐完丝,一把雪白亮丽的丝扇就成形了。拿着又轻又凉的丝扇妹妹说:送给爸爸妈妈先用好吗?那时候家里一台电风扇也没有,夏天洗完澡穿上衣服身上还直冒汗。
进入初中阶段,妹妹开始阅览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并对自然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业余时间看的课外书籍越来越多。我们也常常提醒她:看课外书时间不要占太多了,要先做好作业,熟读老师授的课程。她总是说:放心吧,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把作业完成了。可能是看的有价值的书多了,融会贯通了的缘故吧,妹妹的成绩越来越好,竟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平阳一中高中部。入校后被选为学生会主席兼团总支副书记。从高一到高三,她利用每年的暑期先温习下一年段的功课,然后标上记号,开学时就觉得学起来心里有数,容易接受理解,如有疑问不懂就及时向老师提问请教。她经常用好几种办法试着解答题目,看哪种最便捷有效。她十分喜欢物理化学的实验课,注意观察记录实验过程,觉得做实验能解开许多谜底,茅塞顿开,很是开心。
妹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复旦大学以后,来信说,大学里云集了来自全国的高材生,个个都很棒。特别提到英语听讲方面,和大城市来的同学相比水平还差了一截,英语课被分到了B班。妹妹没有泄气,利用休息日和晚上时间在学校里参加了速成补习班,经过努力很快就赶上英语好的同学,后来又选学了一门外语日语。妹妹一直以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力求全面发展。值得一提的是她十分讲究注重学习方法,对每门课程都能及时摸索总结一套便于记忆理解的方法,找出它们的共性和差异性,然后入门探究。妹妹和我一样特会睡,她从不开夜车,生活学习很有规律,每天都保持足够的睡眠时间,白天就感觉大脑清醒,容易接受事物。她爱好广泛,体育、音乐、文学、哲学、历史等没有哪样不喜欢的,上大学时还代表系里参加了校运动会800m跑步比赛,为系里赢得了名次。
妹妹的责任感很强,无论是对父母、亲人,还是工作、国家。她非常牵挂父母哥姐以及哥哥姐姐的孩子们,常常写信或来电询问父母的健康,哥姐孩子们的成长状况;每次回来都要给每个人送上一份礼物,有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小孩子们爱看的彩图拼音书籍和智力积木。我的儿子上一二年级时,她在工作百忙之中还给他直接写信回信,解答他提问的许许多多关于“为什么”的问题之谜,寄贺年卡鼓励他认真学习。对待工作,她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善于钻研,不惧难题,勇于拼搏,接受的课题任务都能如期或提早出色地完成。到研究所工作后,她回家少了,一直忙于所从事的国防军工项目的研制,直到生孩子期间,还在惦记着由她任组长的《保编光纤(3)》课题项目。她兴奋地对我说:这个课题虽然还有两年时间,但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因为保密需要她没有讲更多,我又不懂。这件事直到妹妹出事后我告诉所领导他们才知道,她是想全部完成了再告诉所领导的,好多数据成果留在妹妹的大脑里来不及表述。到了1999年夏天遇见所里的一位领导叹了口气对我说:那个课题还没完成,春丽走了损失太大了。
家乡平阳的建设和环境的保护时常记挂在妹妹的心里。工作后有一次她回家探亲,看到孩提时候那么多清澈的河流都不见了,换来的是一幢幢楼房,不无伤感地说:为什么要填掉而不治理呢?多么可惜呀!然后她对少数还保留下来却已开始污染的河道对我说:政府应尽早采取措施治理河道污染,要不会积重难返的。还说:平阳的工业科技含量低,不够发达,县情贫穷,如果政府想引进国内一些先进生产线需要她出力的话(指她研究所企业生产的一些产品),她一定乐意效力。虽然那时妹妹离开家乡已多年,可爱乡的情怀一直没有改变。
我和妹妹如同一个人一样,谁也离不开谁。她突然走了,我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感觉她还活着没有离开。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淳朴机敏,她的温和谦虚,她的聪明大气常常在我的脑海里出现。在我们的心目中妹妹是伟大的,她把短暂的青春无私地贡献给了国防科技事业,不到六年的工作时间就研究出了几个国家级的发明成果;短暂的生命留给我们的都是美好的物质精神念想。妹妹她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