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词师高美卿
高美卿,又名挺便(1905一1982),男,山生于瑞安市高楼下泽村的一户没落官宦家族。1950年迁居平阳昆阳镇白石街定居。曾任浙江省曲艺家协会理事、平阳县曲艺协会主席、平阳县政协五届委员。
高美卿的曾祖父高钟圣是“皇清例封奉直大夫”,祖父“习业举子”,颇有社会地位,由于父亲早逝,家境逐渐走向破落,母子俩相依为命,在家读过几年私塾后,母亲决定变卖家产送他上杭州念书,可事有不巧,择日出门上路时,遇到一只乌鸦在头顶哀叫一声,母亲认为这是不好的“预兆”,立即叫他回家,决不让他出远门,他被关在家里无所事事,只得整人看传书小说,无聊时唱唱如“高机卖绡”一类小调。到了20岁那年,家里田产已被卖得差不多了,生活已靠借债度日。无奈的母亲为了他的今后生活出路,眼看他平日喜欢说说唱唱,干脆让他去唱词。母亲一提出,他即满口答应。结果找到离村有十里路外的大日村词师阿川先生,即拜他为师。经过半年多时间专心致志的学习,很快地掌握了演唱要领,特别牛筋琴弹得出奇好听。又有文化,又勤恳好学,一教就会,有这样的人给他当学生他感到非常自豪。一次村里请阿川先生唱一部“征东”鼓词,先生有意带美卿去试唱,先让他唱个“词头”(片段儿),不料他一敲牛筋琴,台下听众鸦鹊无声,当唱完词头,听众一齐叫喊,要求阿川先生把正本鼓词让他唱下去,听众要求,先生只得答应,就这样,把第一部“征东”唱完,听众们一齐称赞他声音宏亮,唱腔优美说白清楚,快慢有节,声情并茂,把词中人物唱得个个栩栩如生,再加上琴鼓敲奏得体,一下子轰动全村。此后,他的名声便不翼而飞,很快传遍整个高楼地区。他是学徒未满先出师,左右乡村邀请他去演唱请帖如雪片似地送来,几年时间唱红了瑞安境内。一次在曹村街上演唱,当地一位上户人家听他演唱鼓词如此出类拔萃,看他又是相貌堂堂,便主动将自家18岁的闺房少女许配给他,姑娘比他少10岁。
他认为平阳是温州鼓词之乡,历代鼓词名人辈出,这里地大物阜,鼓词听众基础良好,于是逐步向平阳万全、城关、宜山发展。1950年唱到宜山,在那里一唱就被当地听众留住不让走,只好带家属迁住宜山。在宜山一住七年,唱遍了江南乡村,并在宜山收了第一个学生章锦永,章锦永虽是个盲童,他的天赋演唱条件很好,记忆力特强,章锦永是他第一个得意门生。
1957年,平阳全县曲艺人集中在城关登记学习时,成立了平阳县曲艺改进协会,下设鼓词、木偶、渔鼓三个分会,100多位曲艺界艺人代表一致选举高美卿为协会主任,郑桐悻为副主任兼木偶协会主任,选举渔鼓名艺人张家田为副主任兼渔鼓分会主任。高美卿为了方便协会工作,从宜山迁居县城白石河街居住。一次温州听众慕名前来邀请高美卿到信河街“八仙楼”演唱鼓词,他演唱自己改编的《红梅阁》,观众一听,即被吸引住,认为他演唱艺术高超,而且演唱的鼓词都是有骨有肉,具有一定文学水平的本子词,得到听众一致好评。这时可引起一些在市内盲人词师的妒忌,有三位盲艺人联名控告他“光眼艺人夺了盲艺人的饭碗”。他理直气壮地答辩说:“没有光眼人把词编出来,盲人那里来的词唱呢”,驳得他们无言以答,被人传为佳话。
据不完全统计,他一生唱过的鼓词有《西厢记》、《征东》、《征西》、《平南》、《十二红》、《孟丽君》、《九龙剑》、《十美图》、《双面貌》、《四面貌》、《九美图》、《三门街》、《粉妆楼》、《五女兴唐》、《龙凤碑》、《南游大传》、《红梅图》、《林钟英告状》、《三世仇》、《红灯记》、《双枪老太婆》、《野火春风斗古城》、《海英》等几十部大词,在演唱传统鼓词中最出名的是《南游大传》、《三门街》等。其中好多古代和现代词是他自己根据传书和小说及民间传说故事改编的。如1959年浙江省举办木偶、曲艺调演,他整理的传统鼓词《古城会》,由他的学牛章锦永参加演唱获得全省曲艺界的行家们高度好评。章锦永坚持为人民唱好温州鼓词的事迹在全省艺曲调演大会上介绍,省内有关报刊及上海《文汇报》也专题报道了他的先进事迹。
高美卿为了认真贯彻执行党的文艺方针,在曲艺创新上作出大胆尝试。一是在曲目上进行创新,改“汤词”为“本子词”。他演唱每本词都比较正规;二是坚持“传统与现代”并举方针。他根据现代戏剧本改编为现代鼓词,他改编移植的现代词目有《红灯记》、《野火春风斗古城》、《双枪老太婆》、《苦菜花》、《大破鸡盖山》、《林钟英告状》、《海英》、《女犁手》等,这些现代鼓词在农村中也广为流传;三是为配合时政宣传,他创作了大量的宣传节目,如《妇犁手》、《大渔湾》、《工农骨肉情》、《待亲人》等等,每到一地演唱前还临时采编了当地好人好事加在词头演唱进行宣传;四是在演唱形式上也进行改革。把单档鼓词个人演唱改为多档分角色演唱,把分散的艺人组织起来,成立了“平阳县鼓词曲艺队”,进行改革尝试,他任队长。把原来一只扁鼓一把牛筋琴,再配上琵琶、三弦、二胡、月琴等,音乐显得丰富多彩。于1964年经加工排练及在平阳县城剧院演出,一举获得成功,大受观众欢迎。该曲艺队在文革前演遍温州各县、市的剧院,这支新型的温州鼓词曲艺队的出现,轰动一时,获得各地观众和曲艺界同仁们高度好评。结果瑞安、鹿城、永嘉、乐清、文成等县都纷纷派人前来参观取经。
这支扬名瓯江南北的曲艺队主要成员除高美卿外,当时有方克多、陈秀镜、林玉秋(女)、陈光艮、黄银红(女)、王晗华(女)等年青艺人。可惜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这支刚冒出的优秀曲艺队被扼杀解散。
高美卿先生一生为温州鼓词改革创新与发展,为繁荣和丰富广大群众曲艺文化生活作出了很大贡献,平阳县政协聘任他为政协委员,浙江省曲艺家代表大会选举他任省曲艺家协会理事。他一生创作了许多温州鼓词作品,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烧毁。现从平阳文化馆演唱宣传资料中留下他创作的《待亲人》、《工农骨肉亲》等。《工农骨肉亲》是一篇歌颂当时平阳县化工厂工厂工人多产化肥支援农业生产和农民如何支援化工厂事迹编成的宣传演唱资料。
陈昌牌与温州鼓词
陈昌牌(1865一1947)又名牌先,号称“天下一”,瞽目,平阳县鳌江镇滨海村人,系温州鼓词已故名师,温州鼓词牛筋琴的创造者。他的一生为温州鼓词的创新、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陈昌牌出生在滨海村一户贫苦的农民家里,不幸的他,从小瞽目,但智力过人。少年时喜欢听故事、讲故事,一班少年朋友都喜欢他,到田间劳动或到海滩捉鱼虾都要带他去,让他坐在田头高地坭堆上或塘坝上讲故事给大家听,大家把捉来鱼虾也都分他一份。
后来,他的好朋友陈焕昌和陈尤千到戏班的科班学戏,一个唱旦、一个唱生,在平阳大三庆班里演出成了名角,一些地方都抬着轿子请他俩去游山。他俩自学戏到成了名角,从没忘记一个聪明过人的穷兄弟盲人陈昌牌,他俩把戏班里学会的戏,把故事情节、唱腔传授给他,把自己在班里学会的弹、奏、吹、拉教给他。因此,他也慢慢学会吹、奏、弹、拉乐器,村里人都说他是个很了不起的“盲堂精”。平阳民间戏班也经常请他当乐队演奏人员。
陈昌牌想自己是个盲人,戏班流动性又大,给生活各方面带来诸多不便,认为盲人学唱词倒是天经地义,因此,他在22岁那年拜师著名鼓词艺人萧江毛家处毛阿发学唱温州鼓词。
他认为演唱鼓词同戏曲舞台演戏差不多,不同的是戏曲舞台通过演员各自扮演剧中人的对话、唱腔、身段表演及音乐等集体来完成一本戏演出任务:鼓词是靠一个人唱、念、表叙来完成任务的。如果把鼓词中人物也模仿戏剧中每个人物声腔而富有表情地进行唱念表述,就更能吸引听众兴趣。因此,他模仿戏剧中老生、老旦、小生、花旦、花脸等各行当声腔运用到唱词中来。据当地老人们介绍,他开始音质也不是很好,村里农民一次在河塘里挖沟泥时,挖到一只“大乌龟”,有10多斤,村里人都不敢吃,陈昌牌胆子大,把它拿来吃掉了,昌牌吃了这只“乌龟”后,他一连睡了三天三夜,结果他的嗓音宏亮清甜,在鼓词里的生、旦、净末、丑声音,个个唱得非常逼真,群众评说他演唱的鼓词声情并茂,把词内人物个个演唱得栩栩如生,听他唱词如同看台上演出一样生动。
在清光绪中叶时,陈昌牌在听众一片赞扬声中,没有满足现状,认为演唱鼓词专靠一个扁鼓作配器感到太单调,他听说永嘉—位鼓词艺人把弹棉花用的牛筋缚在椅脚上敲,受到启发。经过多少日日夜夜的苦思研究,终于想出了用一块弓形长方形的梧桐板,制作成长62公分、宽32公分,厚3.8公分,用竹码作琴线填子,排成梯形作音阶,两头用硬木做框架,框两头拧上螺丝可以松紧作校音,用一杆小竹签在牛筋弦上敲打发音,牛筋琴终能发出宫、商、角、微、羽五个浑厚、柔美、响亮清脆的声音,而且具有传音远的特色,能奏出小曲小调,取名“牛筋琴”。他说既然有曲有调,还必须有板有眼,于是又把戏曲中“三粒”(拍)和“小抱月”(梆)都用上,加强了节奏感。
牛筋琴问世,大大增强了温州鼓词的表现力,为温州鼓词的改革、创新与发展树立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在清光绪末叶,陈昌牌一次到乐清农村演唱鼓词时,恰逢村里演大戏,他向一户村民借两扇门板搭一小台唱词,主人说:“村里演大戏,还有谁听你唱鼓词”。他笑笑说:“给试试看,可能也有人喜欢听我唱词的”。他词头一敲,牛筋琴一弹,听众越聚越多,结果连看大戏的观众都会聚这里听唱词了,戏台下观众变得冷冷清清。群众纷纷议论,“一个盲艺人唱鼓词斗倒大戏班”。结果被留在该村演唱半个多月,还舍不得他走。在要离开该村时,群众为他做了一个新琴袋,并在琴袋绣上“天下一”三个大字。后来一些地方聘请他唱词的贴子上也由“牌先”改为“牌仙”。都说他把温州鼓词唱“神”了,唱出了天下第一。
在民国初年时,一次在宜山农村演唱鼓词,一连唱了一个多月的《陈十四》、《飞龙剑》、《七星剑》、《十二红》等四十多本词,可群众越听越有味,便硬要留住他再唱几本。可他的词本也几乎唱光了可不好意思讲,他只得根据好友陈焕昌和陈尤千二人讲给他的戏曲《节孝文》的故事,临时编两本鼓词,这两本新词一唱又轰动了听众。人家都说真是名不虚传的“牌仙”、“天下一”。
由于“牌先”一心扑在温州鼓词艺术上,直到成名之后的30多岁时,在瑞安乡下唱词时,娶来一位带子的寡妇为妻,村里人议论纷纷,说昌牌除了盲眼以外,身材风度不凡,又是一位大名人,完全可以娶个貌美大闺秀,却偏偏要个貌丑的寡妇。可昌牌笑对人家说:“你们光眼人以貌娶妻,可我盲人以音相妻,音美就是貌美,这就是以音代貌”。他还风趣地说:“大家听,我夫人讲话的声音多么柔软,多么甜美,还整天扶着我走东闯西,多么纯善,多么美德,这是我的缘份!”牌先娶妻“以音代貌”佳话,村人至今还在流传。
这位唱红了瓯江南北的鼓词大师,在后期也培养了一批鼓词艺人,如墨城的苏方足等人,苏方足是个有文化的明眼学生,他接受能力强,三天能学会一本词,只可惜他的嗓子条件不很好,没有唱红,可是他把老师肚里的词本都能用文字把它记录下来。至今留下《十二红》、《节孝文》等词本传给他的学生方克多。方克多至今还保存在那里。
在陈昌牌诞生135周年之际,浙江省曲艺家协会、温州市文化局、市文联、市曲艺家协会、平阳县人民政府等单位,为了纪念这位为温州鼓词的改革、创新、发展作出卓越贡献的大师,于2000年9月28日至29日在鳌江镇联合举办纪念温州鼓词名师演唱会和陈昌牌鼓词艺术研讨会。这是对温州曲艺界特别是鼓词艺人巨大鼓舞,对继承与弘扬民族优秀文化遗产将起极大推动作用。
平阳渔鼓与名师张家田
平阳渔鼓,俗称“蓬鼓”,闽南话称“嘭嘭”,是平阳民间主要曲种之一,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了。
据《平阳县志》记载,明末清初,平阳渔鼓由福建移民北迁时传入,所以平阳渔鼓都是用闽南方言演唱,它的流传地域都是讲闽南方言地区,如平阳县北港的麻步、腾蛟、水头、山门及如今苍南县的灵溪、桥墩、马站等乡镇。后来也曾流传到洞头、玉环、福鼎等县市。
渔鼓由1人单独说唱,以唱为主,伴奏乐器非常简单,一个长80公分的挖空长竹筒,下端蒙猪油薄膜作为鼓皮,两片2公分长的竹片作拍子。艺人在演唱时坐在椅子上,将竹筒科放在膝盖上用左手肘护住。右手拍打竹筒下端的蒙皮,发出“蓬、蓬”之声,故称之为“蓬鼓”,闽南方言称“嘭嘭”。左手握竹片打节拍。基本唱词为方言押韵的7字句,也有5字句或10字句,以唱为主,表白不多;演唱内容主要是民间故事和传书改编的连台本词;演唱的艺人,大都来自乡间的贫苦农民和一些失去劳力的残疾人,演唱水平较低的艺人,他们是靠走村串户进行门头唱,以求人家施舍少许米粮养家糊口度日。演唱水平高档艺人,他们受聘乡间庙会或红白喜事人家进行堂唱为主,从演唱大小八仙开始,加唱庆贺词头,接着唱传书连台本词,一本一本接着唱,一些地方连唱十天半个月。场场听众盈门,很受群众欢迎。
解放初期,平阳全县登记入册的渔鼓艺人有100多人,于1957年县里成立了平阳县木偶曲艺协会,下设木偶、鼓词、渔鼓三个分会。选举渔鼓名师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张家田担任协会副会长,渔鼓分会会长。
张家田,又名玉期,平阳县水头镇凤湾村人,生员的后代,从少读过几年私塾,有文化,由于家门不幸,父亲早故,母改嫁,为了生活出路,早年拜师桥墩柯阿金学唱渔鼓。由于他聪明、刻苦认真好学,三年未满,即把老师肚中的所有唱本挖光了,而且把老师的唱本,都一一用文字记录下来。当他满师时,在桥墩演唱第一部渔鼓《龙凤再生缘》引起听众们的轰动反响。他演唱时,模仿戏剧中人物的生、旦、净、未、丑各个行当的声腔,喜、怒、哀、乐的各种表情,把人物演唱得淋漓尽致,以鼓、拍的节奏快、慢、急烘托气氛。再加上声音宏亮,送字清晰,字准腔圆,唱出了人物的个性,一时名声鹊起。张家田成为平阳曲艺界的一位大红人,连周边邻县的福鼎及洞头、玉环等市县也纷纷寄来请柬和派人前来邀请演唱。过去他的家人都怨张家田学这讨饭活,可他唱得如此大红大紫,家人都改口说张家田比他祖上的生员更有出息了。
在上世纪的50年代末及60年代初,张家田曾多次被邀参加县、市、省曲艺演唱,他的演唱艺术一次次受到领导和专家的高度好评,1957年被吸收为浙江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原省文化厅艺术处处长、副厅级巡视员、曲艺专家施振眉同志,在省曲艺节上听了张家田演唱平阳渔鼓后,说张家田是位很有特色的曲艺家,至今对他还是念念不忘,还把张家田演唱的平阳渔鼓以及他的演唱事迹收录进《浙江曲艺志》。
张家田最脍炙人口的曲目有《龙凤再生缘》、《岳传》、《杨家将》、《五虎平西》、《粉妆楼》、《南京五状元》、《双判球》、《说唐》、《绿牡丹》、《高机吴三春》;他自己改编的现代曲目有《苦菜花》、《杨立贝》、《智取威虎山》、《沙家滨》、《红灯记》等。为了配合时政宣传,他创作改编的宣传小节目《赤脚医师》、《东海前哨》、《婆媳间》等几十个曲目,在六十年代初还带头深入村坊、街头、巷尾、工地、田头等演唱宣传。
张家田至今留下的学生有水头西塔村的纪孔珊、周超涨、林开序、林开江等多人。
张家田先生于1986年去年,享年七十岁,家里至今留下他生前用过的一支“渔鼓”和几盘生前录制的磁带。
在文革期间,渔鼓艺术被作为乞丐艺术批判,被扫地出门,留下的艺人大部分已过辈,少数年轻艺人也早已改行了,渔鼓艺术后继无人,正濒临消失的境地。
(作者注:本文部分参考资料由陈小卯、方克多、高忻祥等同志提供,特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