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雁荡山向有南北之分,北雁在乐清县,南雁在平阳县。较之北雁,南雁驰名尤早,惟其地僻,游人罕至,才被北雁超越。清乾隆《平阳县志?舆地》引《梦溪笔谈》曰:“平阳雁荡山,唐洎五季已著;乐清雁荡山,宋祥符间始有名。”明蔡芳《游南雁荡山记》亦云:“东瓯雁荡为天下名山,山有二,其南在平阳者,出名尤早,第以僻,游者难焉。”
南雁胜景无数,以仙姑洞为最著。其洞又名西洞,与东洞对称,相传为仙姑朱婵媛修行及升仙处,然找不到历史记载,令人遗憾。近年,笔者终于在平阳民间发现了《南雁圣传仙姑修行宝卷》,简称《仙姑宝卷》,系民国十九年木刻插图传本,传自清咸丰以前的抄本,为南雁仙姑洞道院原住持吕利民宗师收藏,乡贤徐祥地先生提供。吕利民,俗名景木,字益宁,苍南宜山严处人,民国癸酉年(1933)十六岁时出家仙姑洞,师事黄志春,至今已七十多年。宝卷长二十厘米,宽十三厘米,共一百四十页,每页八行,每行二十字,直排。全传凡四卷,叙述北宋神宗年间,平阳北港闹村少女朱婵媛,出家南雁荡山仙姑洞修行成仙的故事。
除正文外,卷首尚收《叙》二篇、《跋》一篇、“御笔亲题诗”及“群臣称赞诗”各一首。另有插图凡七幅。其中:
《叙》一为本县泮水通玄观道人王理燮撰,时为民国十九年三月七日。本叙除了交代朱氏仙姑的出生地、诞生年代及自宋熙宁至清中叶圣迹屡显、灵验盖世之外,主要在于说明这次刻印宝卷的缘起及其经过:王燮理,俗名王鼎阳,原为本县三十三都路西福寿寺道人。民国十八年,其侄王友来偶然患病,药治无效,竟至“神农之汤鲜效,扁鹊之散乏灵”,于将危之际,突然忆及仙姑宝卷度人无量,惜未曾刊行,于是,恭向北港而焚香炳烛,爰对南雁而启悃申文,告许作刷经之倡首,誓愿以善书之流行,果沐灵感,竟得勿药而痊,不日其疾全瘳。为斯初心,不负良愿,乃欣然捐资,刻印二百本以施十方信众,“俾人人而同善,令个个以共和”。
《叙》二为金华居士赤霞老人醒迷子撰,时为清光绪庚寅年(1890)二月六日。主要叙述作者发现《仙姑宝卷》抄本以及亲自抄录、校订、刊印的过程。清咸丰乙卯年(1855)春,作者初访东瓯,游览了南雁仙姑洞,住持道人普修出示《南雁圣传仙姑宝卷》,阅后感其足以度世,遂抄录袖归,细加校改,订正差讹,惟欲付梓未得其便。阅五年,于光绪十六年春,再访东瓯,终于获得刊行,以广其传。喜不胜言,乃作歌曰:“南雁胜境,仙姑之证。岩谷清幽,迥异山林。内有仙姑,最圣最灵。心诚求之,无不感应。肇自大宋,以迄於今。慈悲广大,护国佑民。留有宝传,劝众修行。”从“开卷细绎,见有字句差讹、文义格错处甚多,盖因历年久远抄传之误所致”云云得知,宝卷传抄的年代已久。
《跋》为居士许智恭撰,撰写年代不详。主要叙述南雁胜景因仙姑洞仙姑显圣而驰名,因而称颂曰:“万福仙姑居此洞,千乡士庶尽钦仰。先到焚香未退,后来炳烛临。燃膏继膏晷,昼夜长明。求官升任,祈子产麟。梦兆无不应,问签有显灵……一女成真千佛喜,双亲得度尽超升。修行何论男和女,临危不退证金身。”
所谓“御笔亲题诗”,据说是宋神宗所题,诗曰:“罪在万方责朕躬,佛法无边遣瘟风。朱卿智勇平夷狄,臣女安邦显神通。置君泽民慈保障,护国救世建奇功。霎时辞京登云去,洪福齐天御笔封。”“群臣称赞诗”曰:“满朝文武尽仰钦,淑女法高赛观音。幸有仙姑身相救,若无仕庶命丧奔。慈恩济难功最大,坤道扶危德更深。思慕入居长安地,皇图巩固永康宁。”上述二诗均赞扬朱婵媛父女二人护国救世之功。
插图七幅依次为:1、茅蓬。2、朱婵媛左肩佩包袱,右手执经步向茅蓬。3、周夫人劝训,婵媛女譬殇。4、朱璧登放火锁烧茅蓬,朱仙姑骑龙北往。5、朱士髦畏虎逃奔,仙姑出洞叫兄勿惊。6、朱士髦送药到家,妻房接住眼药。7、婵媛仙姑说法,朱璧登、周夫人、朱士髦听经。插图紧密配合内容,刻画细致,形象鲜明,颇具可观性。
考朱婵媛,婵又作蝉,本实有其人。据南雁闹村清光绪重修《朱氏宗谱》“世系图”载其七代世系如下:朱师矜—朱槐公—朱尔津—朱克钦—朱启受—朱允罕—朱婵媛。并于其父朱允罕名下载其身世云:“字锡珍,考讳璧,绍兴壬子右科进士,司理道州。生于熙宁年间,卒迭[逮]配氏生卒俱失考。子一。女一,名婵媛,於崇宁五年十四龄矣,辟谷於南雁洞中,言人祸福,屡有效,一旦羽化登仙,不知所之。族人即此硐装塑遗像而供奉之,故名之曰仙姑洞。”清乾隆《平阳县志》卷十七“人物·仙释”也载有小传曰:“朱氏女,祟宁中,年十馀遯居雁荡西洞中,辟谷二十年,晚能言人祸福,终脱迹,不知所在。”历代诗人游南雁荡留下的咏朱仙姑的诗作不少。如宋·林逊〈仙姑洞〉诗曰:“神女何年入此山,遗踪幻化异人寰。春风不醒还疑梦,流水行云昼夜间。”可见,朱仙姑是一位从人到仙的地方神。其仙逝后,道力潜被,德化弥闻,传其道统者创立全真道“仙姑派”,即以其为始祖,并建百代行第,以继承仙统,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并入全真道“龙门派”。如今,南雁仙姑洞道院已成为平阳县的著名道教圣地,香火终年不息,道众仍以朱仙姑为祖师。从上述的叙文中得知,宣唱朱仙姑圣迹的《南雁圣传仙姑宝卷》至迟于清咸丰之前已在南雁仙姑洞的道众中广泛流传。
宝卷因长期以来被视为善书而少有人注意。研究宝卷较早者是郑振铎,而收集最多的是胡士莹的《弹词宝卷书目》、傅惜华的《宝卷总录》、李世瑜的《宝卷综录》。海外学者有日本泽田瑞穗的《宝卷提要》等。胡士莹在《弹词宝卷书目》初版前言中说:“这个宝卷书目总计也有二百种以上,数目中不算少,但离开宝卷在民间实际流行的数目,恐怕还很远吧。”近人车锡轮以二十年研究心血编著的《中国宝卷总目》,所收达1585种之多,较上述傅、胡、李氏三目约多三倍,即证实了胡氏的预言。然而《总目》所收恐亦非最后的数字,未见任何著录的《南雁圣传仙姑宝卷》的发现,即可证实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