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1977年8月8日，邓小平同志在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上，审时度势，一锤定音：“今年就要下决心恢复从高中毕业生中直接招考学生①。”当年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了教育部根据邓小平指示制定的《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文件规定：“废除推荐制度，恢复文化考试，择优录取。”邓小平的号令如同一声春雷，打破了因“文化大革命”而沉寂10年之久的中国教育万马齐喑的局面。
  喜讯传来，举国欢腾，学校的师生更是喜上眉梢。当年平阳县山门中学有两个班的应庙高中毕业生，我是他们的任课教师之一和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对他们当年高考复习的情景，迄今依然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一、学子“回炉”
  恢复高考消息一经公布，山门中学校长、应庙生任课教师和班主任，闻风而动，马不停蹄，分头到学生家中传送喜讯。我首先前往班长、三好学生胡型锑家中，通知他回校复习，迎接高考。他大喜过望，立即找出尘封已久的课本，当晚便开始复习。远在鳌江的另一个班的班长、三好学生黄正强，是校长黄美畅和物理教师白嘉楷前去通知的。
  恢复高考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学校召开高考复习动员大会时，应届生来了，往届生来了，连一些外校的往届生也来了，回“炉”的学子把一个小礼堂挤得满满的。校长黄美畅传达了有关招生文件后，即公布了任课教师名单：政治——黄德运、语文——周慎、数学——张孝兴、物理——白嘉楷、化学——林垂哲。这是应届生任课教师的原班底，全都是五、六十年代大学本科毕业，年龄在34至40岁之间，年富力强，各科教学齐头并进，相得益彰。当年外语未列入考试科目。
  校长讲话后，高考复习正式开始。
  二、挑灯夜战
  以上担任复习的辅导教师，自身功课都较重，高考生授课时间只能安排在每天的晚上、周六下午和周日。
  当时供电不正常，学校特地购置了一盏大汽灯悬挂在讲坛上空，主要供任课教师照明用，学生则自备蜡烛。礼堂内汽灯光和蜡烛光，交相辉映，把师生融为一体，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晚上6时半开始上课，讲课时间长短由各任课教师自行掌握，一般都在晚上10时下课，有的要到深夜12时才结束。教师讲得浑身冒汗，口干舌燥不叫累；学生听得专心致志，精神抖擞不喊睏。学生听课不收费，教师授课尽义务，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全凭自觉，但每一堂课总是座无虚席，秩序井然。“回炉”学子的苦读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授课教师，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积极性，师生间涌现出从未有过的亲密关系，真正地做到了教学相长。
  三、洛阳纸贵
  “文革”十年浩劫，教育是重灾区，学生学业荒废，突如其来的高考，既是喜讯，但又使师生感到措手不及，当时不仅没有复习提纲和资料，就连课本也不齐全。怎么办？各科教师只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们或自编教材，或动员学生借课本。
  三十年前编发讲义，只能手刻蜡纸油印，任课教师或亲手刻写，或央人代劳。油印机的滚筒昼夜不停地连轴转，油印工左右开弓推得两手肿疼，站得双腿发麻。学生被“文革”压抑达十年之久的求知欲望，此时犹同火山喷发，他们的学习积极性空前高涨，争分夺秒，全身心地投入复习，不少学生向人家借来的课本要限时归还，就连续数天通宵达旦地抄写。教师编印讲义，学生抄写资料，需要大量纸张，于是一时间小小的山门街就“洛阳纸贵”了。
  四、预考筛选
  1977年高考竞争之激烈，可谓空前绝后，因为10余年的高中毕业生都集中在这一年挤着过独木桥。或许是省招生部门考虑考生人数过多，压力大，难以组织的缘故，因而别出心裁地决定在当年的11月中旬由各地区自行组织先进行一次预考筛选。
  预考由上级教育部门出题，在统一的时间内由考生所在学校自行组织考试和阅卷。预考成绩公布后，成绩不理想的考生纷纷退出复习，放弃高考，留下的都是基础较好的学生。学校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组织了第二轮复习迎考。
  五、精心辅导
  在上一轮复习的基础上，各任课教师对学生进行数次旨在查漏补缺的模拟考试，以便于更有针对性地开展复习指导，各科都在授课内容的广度和深度方面进行了调整。
  语文方面，在对初中特别是高中课文全面复习的基础上，再对传统课文作了一番梳理，同时把现代文中的词语和文言文中的实词、虚词解释汇编成册发给学生。此外，我又翻箱倒柜，找出一些60年代高考复习时的练习题，供学生练习。作文方面，除扼要地介绍一些记叙文和议论文的写作知识外，则侧重于练习，要求学生根据自身实际，每人至少各写好一篇记叙文和议论文。由于时间关系，不可能对每篇作文都进行详细的批改，只好挑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文章，作精批细改，并印发给学生，在课堂上做公开讲评，以期达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功效。
  临考前数天，任课教师轮番坐镇教室，让学生提问和质疑，遇有普遍性和代表性的问题，教师则随时作现场解答。
  六、喜气盈门
  经过两个月的复习，考生们终于迎来了1977年12月15—16日浙江省高考的日子。温州地区共有15326名通过预考的考生走进考场①，我县北港片的麻步、水头、腾蛟和山门四个区的考点设在水头镇的平阳二中。
  当时交通不便，山门至水头虽只有10公里的路程，但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考生在学校领导和任课教师的带领下，提前一天全部到达考点。他们除少数投宿亲友家或旅馆外，多数则自带被褥铺盖，睡在由平二中提供的教室里。
  地处偏远山区和老区的山门中学，在平阳县（含今苍南县）各完全中学面前，是一个小弟弟，但这里的莘莘学子，却秉承着先辈的传统美德，特别懂事，特别能吃苦，在考场上，也们更是初生牛犊不惧虎，沉着应试。出乎人们的意料，首次参加高考的山门中学（70年代前该校是初级中学），竟一举摘取全县高考桂冠，共有三名应届生金榜题名，而全县应届生被大学本科录取的仅为七名。同时，另有两名外校毕业而在本校参加复习的往届生考取了大学本科。此外，有多名学生为大学专科和高中专所录取。1978年1月高考红榜公布，山门中学声誉鹊起，喜气盈门。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三十年前从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如今已成长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其中黄正强是独当一面的市（县）委书记，胡型锑是心胸外科教授、主任医师和硕士研究生导师，王培是脑外科教授、主任医师和硕士研究生导师。
  高考造就人才，高考改变人生；我们不禁要为高考制度的恢复叫好，要为高考制度的恢复喝彩。今年是高考制度恢复三十周年，谨撰拙文，从一个小小的侧面反映当年的高考情况，以资纪念。
  2007年8月

①见邓小平文选第二卷55页。 ①考生数字来自2007年6月9日温州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