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建之先生大我廿岁，去年他去世时九十岁，我七十岁，是长我一辈的老先生。他生前和我岳父曹季刚先生有亲戚关系，我随下辈称他姑爹。岳父长他几岁，属同辈人。经常来往，促膝谈心。一个抽香烟，一个吸旱烟，会聚时互递诗稿，谈得津津有味。
  本来，我俩系两代人，容易有“代沟”，不可能交往甚密，但因他中年时教过中学英语，我于1983年离休前在平阳一中高三复习班也教过英语，相互切磋颇多，二因1957年我俩都遭受“反右”扩大化影响，被错划为右派，是“难友”。由此，我们就很自然地消除了“代沟”经常聚会在一起。我对先生的学识才华，记忆能力和谈吐诙谐，有很多亲身的体会：
  1957年前我和先生接触很少。“反右”后，我在丽水林场劳动，他在平阳，虽系亲戚，亦少往来。1969年我得幸“摘帽”调回平阳“落队”任教，他在家养老，这以后，我们就经常见面了。记得一次难友贴心交谈时，他很有远见地说：“古今中外的明主都须纳谏任贤，虚听群议，广收逆耳之言。唐“贞观之治”就由于李世民认真采纳魏征忠言，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为座右铭。“反右”确实扩大化了，全国知识分子中哪有这么多的右派呢？他们都是在为党整风的再三动员下，以自己亲身感受发出的肺腑之言，即使有些偏激，亦属忠言逆耳。他们无枪无炮，是一批秀才，俗话有“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怕什么？解放后的天怎能以几句话，几篇文章翻掉呢？这种借手群众运动方式把几十万人划入敌人范围、实在不应该呀！物极必反，不正确的东西早迟总有一日会被纠正和受批判的。我大你廿岁，相信还能看到“改正”的一天；你年轻，应该更有信心，要活得乐观踏实。先生的一席话，使我深受感动，受益非浅。
  1957年，他是私立东风中学代课教师，依理不属反右范畴，也不应将“右派分子”帽子给他戴上，但由于他认识问题和对是非分析很有独到之处，由于忌才……把先生的头亦箍起“金箍圈”了。历史确是“有情”亦“无情”，对“正”的总是“有情”，对“邪”的最终总是“无情”。三中全会后，真的实现了他的预见和宿愿，“反右扩大化”终于得到纠正。1957年前他本无公职，平反后给他公职，恢复名誉，1982年起还光荣地戴上县人民代表和政协委员双重桂冠。
  二
  接触过先生的人都钦佩先生的才华和记忆力。记得1989年的一天，我们偶然从高中英语课本的选材问题谈到高一英语选有丹麦童话作家安徒生写的名篇《皇帝的新装》。已经超出80高龄的王老先生不但能用英语念出题目“Emperor’sNewClothes”，而对文中叙到这位专横愚昧的皇帝被骗子骗后竟然赤身裸体，大摇大摆游行的丑态亦能用中、英文叙说得有声有色。先生非但对英语的国际音标的拼音与发音部位指点得很准确，80年代后期他还和他的外甥、已故的英语专家吴景荣教授联合撰写了《英汉词性漫谈》一文刊载于《外语教学与研究》第3、4期。此外，他还参与编写《平阳六年》。至于古典文学和诗词方面的造诣那就更深了。唐诗，他指点自如，很多长篇古诗都能背诵；平时即景、即席成诗、成对的很多。这里暂不举他在报刊上发表的大量格律诗，仅举他在县城东门山亭墓上的题诗和所作
  的对联，就给人吟诵难忘。如东门山为崇德亭崇德老人八十大寿写的四句：“和平颐养享天年，仗国优游月正圆；放眼乾坤春杲杲，帘栊日暖彩衣前。”脍灸人口；题凌仙亭“胜境千年寻古迹，一亭终古接游人”，寓意深长。对仙坛公墓的两付门联“千秋寿藏仙坛麓，卅里风光葛岭傍”与“窀穸有邻辞世后，松楸长护孝思多”，游人和晨练提水的人们经过时，总要停步欣赏，吟诵一番。先生才思敏捷，记忆力惊人，环顾横阳古邑，不愧是一代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