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黄梅僧（1871-1945）、又名黄光，世居平阳县城东门。清末曾被举贤良方正不赴，一生没有做过官。青年时期曾从事教育工作、创办务本学校。1906年东渡日本、考察教育，归著《樱岛闲吟》记事诗，治文学训话之学，擅长篆书，爱好诗词，年青时，更受温州道尹、诗词大家林铁尊的赏识，为我县戊社成员之一。平生所作诗词很多，去世后经好友王理孚编定为《飞情阁集》三卷。平时还留意于通俗文学、曾将古典戏曲名著《桃花扇》《玉蜻蜓》等改编为鼓词供民间传唱。1917年与本县女画家蔡笑秋结婚以后，筑“飞情阁”于后园。其地，依山劈石，广植兰、梅、竹、木、花卉等，颇擅泉石之胜，园名“黄庄”。夫妇读书作画于其中（后因公路经过，此园遂废）。
  黄梅僧在旧社会是平阳的士绅名流，当维新前后、思想上既受宋元以来永嘉学派“经世致用”的影响，同时又受到时代风云的激荡。在游学日本回国后，率先剪掉辫子，关心民瘼，抱积极的入世态度。平时平易近人，关心时事。笔者在抗日战争后期，曾上飞情阁听其谈论国民党在抗日战场上节节败退、而镇压大刀会，烧杀掠劫手段毒辣，则极为愤慨。对欧战中盟军攻入柏林、希特勒自杀、墨素里尼被枪杀、贝当入狱等等，无不在诗歌中得到反映。然而由于阶级和时代的局限，因而对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失败，新文化运动的发展，並不十分理解。记得八一五抗战胜利以后，笔者曾邀友好多人，设宴于飞情阁前，梅僧先生兴致勃勃，当晚吟诗多首，惜已散佚。后月余，一病不起，遂归道山。
  辛亥革命前夕，黄梅僧被推为城议会议长，1911年11月5日、省城光复，6日接到省电后，在组织军政府，稳定社会秩序方面，均经理其事，并记入《辛亥光复日记》之中在军阀混战中，平阳曾几次受到冲击，黄梅僧以绅士身份躬与其事，每当大军过境，他与士绅们，无不小心招待，惟恐“稍有不周、即出毛病”，特别是过境军队头目，吃喝以后，还乘势敲榨勒索，他们惟恐地方糜烂，不得不周旋其间，对比《日记》记之颇详。特别是丁振华部队，据平作乱，省防军来平“改编”，双方剑拔弩张，黄梅僧曾被作为“人质”，到扣押。在《话劫录》的《甲子兵事日记》，《丙寅兵事为日记》及《丁东记》中，逐日有详细记载。
  今年春天，承温州市图书馆古籍部将《话劫录》手稿为我县复印一套，得以先睹，披阅一过，洋洋数万言，是极其难得的平阳近代动乱史的第一手资料，温故知新，抚今思昔对生长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后的青年，沐浴在新中国阳光雨露之下，过着社会主义幸福的生活，必会倍感珍惜当前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辛亥光复日记》在本辑中另有同志专文介绍，现收《甲子兵事日记》，《丙寅兵事日记》及《丁东记》三辑内容分别介绍于后：
  一、《甲子（1924）兵事日记》
  民国以来，军阀连年混战。1924年9～10月，发生在江浙的有“齐、卢之战”、即江苏督军齐燮元与浙江督军卢永祥之间的一场混战。当时的历史背景是这样的：1919年浙江督军杨善德病殁、由浙淞沪护军使卢永祥继任，卢系皖系军阀，行伍出身，在北洋军阀的卵翼下升至师长。调浙督后，仍不肯放弃淞沪地盘，特别是其中的鸦片烟土税，引起了江苏督军齐燮元的觊觎。所谓鸦片烟土税原来是一种特有的黑暗收入，归淞沪护军使直接经管，税额为数甚巨。齐燮元对此垂涎已久，想染指而不可得。于是要求削减淞沪护军使的管辖权，其目的在此；而卢永祥来到浙江后仍把持淞沪，其目的亦在于此。自1923年开始，双方争执，愈演愈烈，渐至陈兵边境，几有一触即发之势。1924年9月3日，双方在上海近郊黄渡开火，卢永祥以淞沪联军总司令的名义通电历数曹锟、吴佩孚、齐燮元的罪恶，下令全线出击，“齐、卢之战”于此爆发。
  这场战争持续了四十天、结局是孙传芳的五省联军（孙为总司令），堵了卢永祥的屁股、十月十三日卢永祥兵败下野，出走日本。而江苏的齐燮元也没有沾到好处，勉强苟延，到了新年，奉系军阀杨宇霆、张宗昌又挖了齐的老根，亦即塌台。齐、卢两个祸首，两败俱伤，都一走了事。而战争带给人民的苦难却无人过问。据统计当年京杭铁路交通断绝，大片棉田蹂躏殆尽，南翔镇上居民房屋烧掉十分之四，湖州被劫，钱江航运及工商停滞，其损失不可胜计。这场战争虽远离平阳，却带给平阳人民一场苦难，黄梅僧的《甲子兵事日记》对此有翔实的记载：
  卢永祥对这场战争的如意算盘是：北攻齐燮元、南防孙传芳。他的浙军第一、二师布置于衢州一线，由永嘉人潘国纲指挥，其中又以一师的余部分置于温州各县，担当对闽的防备。而这支部队的官长享乐腐化，士兵有严重的厌战情绪。《日记》所载。派驻平阳的徐挺然团长，趾高气扬，目空一切，“有威武之慨，无谦恭之容”。到达平阳之后，黄梅僧、阮伯陶、游越生等一批士绅们为了应付军队，事先议定“待遇军队，礼节宜优，务得欢心，不惜少费”，唯恐“稍一大意，即出毛病”。可是尽管他们处处小心巴结，仍然吃了军阀的苦头。现将《日记》所叙经过，综合如下：
  九月三日，战争在上海爆发以后，即有浙军十余人开到平阳，被安置在第一高等小学里宿营。六日开到一营，营长吕子瑜、连长周筱泉等，为尽“地主之谊”，士绅们约定七日在仙坛寺宴请，不巧的是此日下起倾盆大雨来，赴会时个个淋得像落汤鸡，《日记》上说“冒雨请客，处处失仪”。此后，浙军源源开到，受到“慰劳”后，开赴冬瓜山（东嘉山）。其时孙传芳的“闽赣联军”已经越过分水关而来，他们派出一支队伍去占领泰顺，主力向灵溪，萧江渡开拔。萧江渡有人从福建回来，知道闽军“习性”，教大家制旗“欢迎大军”。果然平安无事。九月十九日，平阳城内面临闽军进攻威胁，城内人民“纷纷迁徙，轿、船价格，为此骤涨数倍，妇女逃匿过半”。就在这个时侯，卢永祥已经离浙，省方已有电令：“军队过境，即予礼遇”，而团长徐挺然刚愎自用。以未有郝（国玺）司令的电令，不肯退让。二十日开始，驻冬瓜山的浙军，向肖江渡方向开火，闽军籍山隐蔽，並不回击，江上渔船被看成偷渡，不断遭到炮击，据记载有父女两人的小船被击沉于江。这时候，平阳城内浙军不断开到，冬瓜山上炮声隆隆，混乱一片。平阳县议会副议长汤容夫（注）因“同党所忌”，私奔肖江、为闽军绘制地图，出谋献策。他为闽军筹划两条进攻路线：一条假道江南、进攻鳌江；另一条从鳌江上游渡江、背袭冬瓜山。闽军司令彭德铨认为江南人烟稠密，不便行军，采用后策。他们于廿二日夜，“派遣百余人，向上游探路，在后林田中获一人胁令引路，经过塔下、麻步、高沙三个渡口，均有守军，至渔塘即雇船二十多只，从大岭背，过小岭向冬瓜山进发。此时，另一支从泰顺方向开来的闽军，亦向冬瓜山包剿。廿三日，郝国玺的停战令到，冬瓜山上浙军买猪两头、犒赏士兵，而“闽军扬旗吹号、冲锋而来”，“出其不意，一时手足无措，遂溃散一空”，这就是平阳人民解放前所熟知的“冬瓜山反到”的历史情况。
  溃兵狼奔豕突、像蝗虫一样涌入平阳，他们仓皇地从东门八角桥，北门河头沿路觅船，见到有身份的就乞讨角子、银元、见到衣服就抢，晚上看到灯笼、桅灯、路灯都抢，混乱的程度，如《日记》上所说：“水灌蚁穴，箭落蜂窠、东奔西夺，寔尾跋胡”。作者恰路过东门水溪头，“溃军猝至，地民飞散，即被挤倒，一人足及余肘，痛不可当，眠镜也被摔破，幸好未伤面部，”为此，卧床多天。
  这场混战，浙军装备虽好，但管理与纪律非常松弛，特是士兵厌战心理严重，他们被驱赶而来，不知为什么而战，思想上已有疑窦，据说潘国纲部从杭州江千出发渡江时，正是好好天气，突然一阵狂风，师长所坐的船，桅杆被风折断，按迷信说法这正是兵家大忌。因此就非常惧怕，据说在汇头殿宿营时，夜里有士兵梦魔，跑到坡南十亩田头跳水溺毙。更由于官长指挥混乱，上冬瓜山时，大炮却“子大于口”。这说明士兵的精神防线早已崩溃，一触炮火，即一败涂地。廿四日闺军开抵平阳，在县知事的率领下，作者和一批士绅都到坡南河头欢迎“闽赣联军”，看见士兵服装龌龊，而精神极为焕发，子弹不肯空放，浙军炮声隆隆，整日不绝。避屯山阴，不回一弹，伺隙而动。其司令非常镇定，为言“浙军徒有其表，一上前线即怕死欲走”。作者当日在坡南“由陈卓先引见彭司令，彭极欢喜，笑容可掬”。
  当浙军派驻平阳之时，除了供养他们吃饱喝足之外，还乘机敲榨勒索，不能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例如：廿一日，浙军军需跑到县署索款四千金，云：“拟借此佥、犒赏士兵，奋发军心，以期一战，否则一经退却，即难制止，秩序混乱，我军不能负责也”。完全是威胁恐吓的口气。还“带兵四人，荷枪实弹，其势甚盛”，此时县知事和一班士绅，面面相觑“平阳局面既小，而军方长限期又迫，再三恳求，先缴三千金，四出张罗，得一千五百金，余由县署凑足而去”。
  在这场动乱中，作者奔走折衡，甚为卖力，事后，当地赠以“保障一方”的扁额。
  据《温州城区近百年记事》：“方彭德铨进占平阳，两军对垒，温州人心恐慌。著名绅士吕文起受道尹和地方的委托，由温州天主堂神甫冯烈鸿（法国人）陪同前来平阳与两军调停，郝军撤退、彭军和平过境，地方得免糜烂”。不知何故，《日记》作者却未提及，是遗忘抑作者未知其事，聊作补充，以供参考。
  （注）：汤容夫，现苍南宜山区人，此次兵事后，随彭部队进入温州，十月即遭枪决。
  《丙寅（1926）兵事日记》
  1924年，直系军阀孙传芳乘“齐、卢任战”坐收渔翁之利，乘势取得浙江的地盘，出任浙江善后督办。不久，北方奉系军阀势力南下，威胁孙的安全。1925年秋，孙自封“苏、浙、皖、闽、赣五省联军司令”，以“秋操”为名，向太湖两侧地区突袭，猎取无锡，常州、上海等地，直捣南京，渡过长江，沿津浦线，进取徐州，气势嚣张，不可一世。可是到了1926年秋季，国民革命军誓师北伐以后，此时夏超、陈仪、周风歧都接受北伐军的番号“后院”经常起火，孙已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1926年12月8日，在北伐军东路军的进攻下，福州市民举行暴动，响应北伐。被孙传芳安置在福建的周荫人部，原盘踞在延平（南平）一带。12月2日，在福建民军卢兴邦部的进攻下，站不住脚，经建瓯，古田等地，逃往闽东北，又从福鼎经过分水关，入平阳、瑞安至温州。《话劫录》第三个内容就是记周荫人部溃兵经过平阳的情况——《丙寅兵事日记》。
  1926年12月11日，接到大军过境的通知，平阳县知县和士绅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乱一团，除派人赴福鼎联系外，分派军事招待员”负责招待，15日就有“统带”来向“军事招待员”要办草鞋6000双及柴油等物资，並准备“宿营地”。
  16日开始，这批闽军陆续过境，计有两个旅、一个团，人数共七千多人。这批不受欢迎有人一到平阳，就吓破了瑞安代表的胆，他们唯恐当天麇集瑞安应付不了，拼命劝说他们在平阳打尖，而平阳像送瘟神似地赶忙将其送走，各有各的苦衷。现在只能把他们经过平阳的情况，简要分述于下：
  一、抢劫。《日记》上说：16日，当一批又一批闽军经过平阳时“见面包即取食，见饭即以碗就食取之，食未竟即弃去”，“供应不周，随事动气”。19日《日记》：“自由闯入高永昌、胡协兴、抢糕饼、抢火柴，狼籍满地”，“北门底板壁民房，拆作柴火，居民大起恐慌”，“学校凳桌，被作柴火”，“军事招待员”祝小亭在路上“被扭住，拟之的枪，腰边八元尽与之，不肯，许往取，始放手，钻进路巷，鸿飞冥冥矣”。在居民“大起恐慌”中，有一个李副官，到城时，思吸大烟，即雇人“飞足”购备，招之入室。乘机告以抢货之事，当场草条，驰禀司令，巡查弹压，日肃军纪，市面一时如汤浇火，立见平静”。
  二、拉夫，作者在兵事过后，有一篇《为夫役感赋》：“大军过境云赴瓯，县官有令呼埠头。备船备轿复备役，里正四出相招收。行人举足触罗纲，被牵无异犬与猴。长途负重步稍缓，胫血便逐枪唇流。肩骨欲折去投水，求死不得仍羁留。明发有牌双泪滴，入夜无灯一处囚。前路苍苍伯后顾，未知何日许归休。缙绅代为乞骸骨，期门三日空其求。堂上堂下百千里，主将若知宁不忧。呜呼！今日之命如草芥，还问诸公安稳不？”应是此事兵事中所亲见亲闻。作者还有畲族妇女被拉充徭役之诗，自是乱世之中人民血泪的记录。19日《日记《中载有：“索挑夫三百，今日徐所长又饬警乱拉，然终不足数，心甚焦灼，丘八吓祝萃生、陈叔平不够三百人，贻误军机，问你有几个脑袋？幸伯陶解人，诱以大烟。烟瘾一足，遂减30人，可笑。”
  三索款：18日《日记》中有：“旅长苏埏，索饷四万，减至三万一文不少。且云：如不与，驻一营守提，彼时莫怨我凶猛也”。当时人民的生活情况是“给养已穷，地民避匿，室如悬磬，野无青草，山穷水尽，坐待待毙”；结果是“薛副官私了五千金”。19日《日记》有：“正回里一坐，急足来招，云蒋司令遣朱副官索饷二万，面面相觑，议到数点，绝无办法；至三更，又派兵四名持木壳枪坐守，至深夜一点，仍无头路；最后由潘振丰面子减至五千，县署一半，绅士一半”。
  这次“兵事”虽短短五天，却带给平阳人民深重的灾难。
  《丁东记》
  《丁东记》是指发生于1927年4月20日至6月3日，原十七路军曹万顺部营长丁振华，在闽东拉拢和勾结郑克礼、吴若木、白旗栖等，拉起一支二百多人的队伍，脱离部队，擅自行动。于4月20日晨，在隆隆枪炮声中，闯入平阳城内，“声言奉军部密令，铲除王俊之反动份子”。气势汹汹，即将省防军驻平四十余人的驻地包围起来，收缴全部武器，打死省防军战士三人，索洋万元。当时平阳县长周元，手中没有实力，只好听其摆布。
  根据作者与丁振华见面印象：丁，江苏常州人，现年三十岁，人极漂亮，衣着扑素。曾在沪，从事经商；民国六年始往福建参军，来平后即住西门吴醒玉家。这支挺而走险的亡命之徒，瞅准平阳在军事力量上的空虚，敢于在“四·一二，政变以后，共产党被宣布为非法，政治上相当脆弱之际，包藏祸心，称兵作乱，前后达二个月。国民党政府果然束手无策，只派一个营来平阳进行所谓“收编”，却被丁振华玩弄于掌上，对他无可奈何。
  丁部到了平阳以后，即派人到处勘察，忽而到乡下，忽而在山区，行踪不定。于是平阳城内谣言蜂起，有的说共产党的队伍在江南欲进城报复，有时又说省防军将来平阳清剿，一时人心惶惶，城里的人纷纷到乡下避难。省防军于4月28日派出参谋王鸿初、营长翁子寅到平阳进行“收编”。丁开始答应收编，但条件就非常苛刻。如五月一日他提出要省防军全部退到瑞安，“否则决不受命”；接看要省防军退出西门太保殿的宿营地。这两个条件省防军当然不能同意。丁部于五月六日下午，从沙岗宫整队出发，必欲进驻太保庙。相持不下，几至动武。经过调解，省防军只好容忍让出太保庙。接着要求凑齐一万元的索款（丁部自四月二十日到达平阳以后巳索去6000元外並每天支付给养费200元），“省防军事事容纳”。
  所谓收编，仅仅是于5月8日晚由王鸿初参谋去点一次名而已，其他根本未动。这形式上收编以后，为了安定人心，平息谣言，他们出了联合布告，大放厥词表示要严惩几个造谣的人。
  “收编”以后，应该是开拔温州了。可是丁振华却有意缠住省防军，並不打算向温州开拔。他先派人来索饷，县里无法应付，东拼西凑，送去1400元，始得缓解。许多地方不肯出钱，再三催促，鳌江方面不多不少，送来250元，县长周元大发脾气，说是把他看成“二百五”。丁振华不愧长袖善舞，在腰缠七八千金以后，投刺遍拜城内士绅，赢得好感。以后当省来电征询丁部收编以后的表现，平阳的县长、士绅联名电复：“丁部在平，纪律尚严，今沐收编，急思报效”。
  在“收编”期间，丁声言：如省防军士兵带枪改投丁部者奖给五十元。翁营中有20多名士兵被引诱过来，这是在点名时被发现的，翁营长声言要到丁部搜查，事实上丁早已把这批人藏匿起来。他们在九凰山上挖战壕，俨然摆出采取军事行动的架势。李鸿初、翁子寅发觉自己“受他调弄，非常恼恨”，寻机报复，声言廿五日奉命开拔，而丁振华早有准备，廿二日夜，双方各派哨岗，满街巡逻，荷枪实弹，剑拔弩张，有一触即发之势，县长周元和他的亲信已经躲起来了，丁振华却先发制人，开出名单，派人将城内士绅六、七人请来作“人质”，“声言士绅不来，我不放心”，连哄带骗于是夜九日许，将黄梅僧、倪锡侯、林萃青、刘秀川、祝萃生、祝小亭等人一一“请”到吴家，摆开麻将、琴、棋任其所为。这一夜终算平安无事，在晨光熹微中皆被放回，可这一夜使黄梅僧“回头一想汗浃背”。而廿三日夜三点钟左右，就枪声大作了，省防军得到了瑞安鲍云涛营的支援，当鲍营开到鸣山时，城里枪声大作。当时省防军住在东门仙坛寺，丁部驻在西门九凰山下；丁部于作战前已派人混入仙坛寺，又从后山包抄而来。“翁子寅营长守着山门指挥，连接被打，后从后门退出，自诩‘有佛护佑’，拚命向瑞安方向逃逸，丁部也紧追不舍，至倒树桥始回”。次日平阳城内就成为丁家的天下了。丁自封“团长”任命吴醒玉的儿子吴鸿基（础之）为“县长”，这个庇在丁部卵翼下的“儿”县长，只当三天，就跟丁振华鸿飞冥冥了。直至1988年才有寄自福建的家信（《飞情阁集》中有此诗题）。
  《日记》还提到，翁子寅在瑞安，温州寻求支持，准备反攻，但省防军内部矛盾重重，明争暗斗。温州的李禹九主任督促瑞安孙营配合，谁知鲍营在鸣山听到枪声一响，就脚底抹油，溜到永嘉；“姜亦屏自瑞安来，言兵船已到，内部争论，迄未动身”（五月廿七日记）。
  五月廿八日，当人们从睡梦中一觉醒来，发现丁振华部队早已开拔了，于是，奔走相告，才知道他们是昨天深夜开走的。人们以愤怒的心情，捣毁了西门吴家。此时省防军开来三营（翁营。鲍营，还有一个张营从水路至鳌江）据情报，丁部是走十八都——詹家埠——水头方向。翁营、张营溯鳌江而上，急急忙忙赶到詹家埠，中了丁部的伏击，死伤不少，立即败下阵来。这时鲍营正在十八都至岳溪的路上，听到枪声一响，就自动撤退了。这些败兵逃到城内，惊魂未定，连夜移驻鸣山。此时丁振华派人通知钱仓，为他准备八十桌饭菜。
  “收编”的闹剧，完全暴露了省防军战斗差的弱点，彼此没有统一指挥，麻痹轻敌，致失败如此之惨。特别使人气愤的是逃跑名将鲍云涛事后却倒打一耙，反噬王鸿初、翁子寅“勾结丁匪”，以掩饰自己临阵脱逃。丁振华一伙亡命之徒，木身没有政治纲领，纯粹属于乘势作乱，正是由于省防军纪律败坏毫无战斗力，使其横行无忌，为所欲为。直至五月三十一日省派甘清池（后为县长）团长到达平阳以后，追剿到泰顺，将其包围，丁势穷力尽，才到福鼎要求“收编”。
  《丁东记》到此为止。下面补充《厚庄日记》所记各节以续尾声：
  “七月十五日丁团由泰顺入寿宁，继入龙泉。近日上峰电令于丽水、龙泉、庆元、泰顺、平阳鳌江出口，往前方效力，此皆为所蹂躏之地，何堪令其再进，显然卷土重来以图报复。
  “七月廿八日 丁匪确已至松溪，归卢兴邦收编”。
  “九月八日 丁归卢后仅为营长，每日给小伙食，不给粮饷，不许去地方扰乱，还不许移营他处。”
  附录黄梅僧的《收编谣》
  收编弭盗盗转张，小醜伺隙复跳梁，六州大错谁铸出？满城争说是官场。忆自三月十九始，（即阳历4月20日）贼戎直向城头指。县官相对作楚囚，连长困斗教堂里。兵死民逃可奈何，四处飞笺邀绅士。讲和缴械勒万金，五千为寿心未死。忽然拔队上沙岗，负隅退居北港乡。二百给养同时送，专待教兵来除攘。不信三军初开至，想出招抚好意思。条件订来步步翻，差使派去人人忌。虽调猛虎到平原，张舞还惊爪子利。几夭风云带愁看，连夜雨声关心事。直到点名才敢眠，追陪酬诈张华筵。不伯暗里就运动，贴出宣言独立连。三更城堞枪声起，兵变翁营不足恃。深惭内祸在肖墙，只要金银忘廉耻（丁因许以带枪来投，每名五十金）。勉强调停三日中，一到廿四便兴戎。江河早已鱼网设，笑我昨宵离似鸿（余之被扣一夜，实出意想之外）。血雨腥风东郊发，惊醒千家脚莫拔，仙坛寺内信天翁，得出重围靠菩萨（翁言有菩萨护佑，出险时遇匪如不见）。中途遇六连，鸣山已开枪快往相夹击，齐先秦取偿。目的地到悚然惧，前营不见鲍一路，形势已变成孤军，垂翅也还飞云渡。此时逃匪自诩打胜仗，追奔逐北皆加偿。回城就把印信刊，威逼吴儿当县长。文章俨然用官样，大括民财不欠账。两日初过李援来（李主任睿来平指挥），原路退回又备战。不料三人翁鲍王，半途受间生意见。反攻仍复失时机，丁匪依然凯歌唱。两次交锋贼可破，最后皆为鲍所误，山民港民言能详，人事如斯岂天数。无奈发电请添兵，甘团络绎过平城。官兵如牛匪如鼠，及到泰顺已无丁。骊山烽火空来往，徙鳄灾与邻省共。思量无法去兜剿，徒使兵力耗财用。丁郑何尝不可亲，请看省电转来文（省防军转何应钦属招抚）。××难扑贼不如，此刻前方正用人。鸣呼！乱世人命如蚁微，强权之下无是非。钟鸣鼎食人多肉。谁肯西山采蕨薇？吁嗟乎！前日匪来官心焦，今日匪去官心骄。回头一想汗浃背，盍坐听我收编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