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兄：
  你给我们九人的公开信我已仔细读过，读后想想，深觉有由我给你答覆的必要，因为你的信中攻击得最厉害的是我。
  你的信写得好笑极了：你说“不忍坐视‘非孝’与‘阶级斗争’之毒素蔓延滋生，而影响整个敖江的社会！故××不惜牺牲个人利益，接办小学。更不顾一切利害，而与恶势力作彻底的奋斗。”这就是好笑的一点。同样好笑的是你对于“受人利用，甘作工具”八字的解释。你的解释，那样巧妙，我想任何人都会看得笑起来吧。更好笑的是你抄引了我们的意见书之后的按语，“此种意见书，系恐吓信也。其意若日，校长可更换，而吾等之位置决不可抛，谁毁我等者，则决以武力对之。据此推论，若县政府与赞助委员会亦赞成校长辞退各位之时，则将毁坏公堂，赶逐县长与赞助委员乎？”你这按语如早发表，别人或会疑心我们是一班暴徒，可惜发表得太迟了！
  同时，你的信中的矛盾也未免过多：你说“敖小小小风波”，又说“经川等立即鼓动风潮，掀起轩然大波”，这就是矛盾。你说“受人利用，甘作工具”是我们攻毁你的“污蔑之辞”，又说“××受此佳语，不但不以为耻，反觉自以为荣也”，这也是矛盾。而更大的矛盾则在于：你的信中的骂语大多是九人都骂在内的，可是最后一段却说：“鉴如、枚立、巧丐三位先生，××迄今犹认为确为敖小而努力……者。”
  我不愿把你信中好笑和矛盾的地方一一指出。文如其人，我只想指出前面几点使别人能籍以明瞭你的为人而已。不过我以为最看得出你的为人的还是你的完全不顾事实的胡说、乱骂和自捧。
  我们曾将事实的大略经过写成《告全县各界书》，于本月二日分发。那时我们已不想和你这人争什么短长，因为我们已觉悟这样做是犯不着的，所以分发告各界书，实因你在校外乱作宣传，我们已被人太多误解之故。是的，我们曾于同日至县府请愿，要求县政府主持公道，但我们也于同日登出启事，声明：“万一不得要领，则同人等亦惟有忍痛离校而已。”同时我们明白：抗战期中，一切冲突都不应扩大，並且你和我们的冲突原是由于学校而起，虽然以后不能在一校共事，但在校外何尝就不能合作？所以我们在告各界书里写事情也只写个大略，写你的无理和无耻也至多只写出四五分罢了。后来的两个启事都无非表明我们的态度，並未对你作着应有的攻击。然而你却长篇大论，絮絮不休了！你二日的启事的末尾说：“详情有暇公布”，我们倒愿看看你所公布的“详情”！你的公开信大概就是你的“详情”的“公布”吧，但是你的公开信只是证明你的完全不顾事实的胡说、乱骂和自棒而已！一一你不作事实的辩明，似乎提都不敢提起我们在告各界书里所写的事实，这算什么对于我们的答覆！
  这里先说你的胡说：一、你说我和陈龙渊君“鼓动风潮，要挟校长”，这点最应辩明。你一时说要把我们多数人辞退，一时又说只要辞退陈素瑶君一人；一时说要把我们少数人辞退，一时又同意说九人都请了；一时说要请的有三位，一时又说“並未聘请各位（指九人）为下学期本校之教师”。你的话就是这样翻来覆去的！我们即退一百步承认你要辞退的的确只是陈素瑶君一人吧，那也是不应该的。这不是说你做校长的没有对于教员的“去留更动”之权，而实由于特殊的原因：为了上月二日敖江妇女团的公演话剧受了你的无理对待，陈素瑶、林巧丐、周思明、杨胜菊、叶伍秀、李枚立诸位都非常愤慨，所以不因此而离开学校者，为顾大局也。以后倒是你作校长的不顾大局，意气从事地一定要把陈素瑶君辞退，而且又无端的对她乱作攻击。这样，必然激起林巧丐等诸位又一次的公愤，致使学校的合作局面不幸而破裂。这情态，我和鲍鉴如君二人看得最为明白，而我俩实在也不愿在合作局面破裂之后继续执教下去。就为不忍见正在进步中的敖小之合作局面的破裂，所以我和鲍鉴如君多方的向你劝说，力争，后来又经过好几个赞助委员向你劝说，力争。当时我俩万料不到你会有那样的决定，以后我俩又以为你的决定必然会为学校而改变。最近才知完全不然！早知如此，我们必然早已走了！我们现在很失悔过去一月来的大部时间都已白费了——而你在公开信中却说我和陈龙渊君“鼓动风潮，要挟校长”！並且说：“所最奇者，素瑶自愿他去，而经川牵之不放，故意盘据校舍，作种种轨外行动。”又说我“甚至假借代理教员周思明暨明年校方本来不拟续聘教员杨胜菊、叶伍秀等名字，联名出面威胁。”咳咳!这些话真是你的人格的表现！
  二、你说我们的离校启事，“诬×ב毫无诚意’一点，有赞助会委员王伯琳、王文川、翁奇玉诸先生可以咨询。”这话亏你说得出口！因为王、王、翁诸先生正是你的“毫无诚意”的证人，而你却说我们的“诬”你“毫无诚意”，有王、王、翁诸先生“可以咨询”！我们曾在告各界书里这样的写道：
  “几经商议，想出三个双方让步的办法，其中的一个是素瑶不教功课而为学生救亡工作的指导员，由王伯琳和翁奇玉二先生从中调停。结果×君同意，请素瑶为指导员。至此事情本已了结，但是×君的新花样来了：他先写了辞呈向赞助会辞职，並将行李及一切什物从校里搬回家中，表示得非常坚决。鉴如和经川劝他不听，翁奇玉和王伯琳二先生劝他也不听。可是隔了几天又一翻，说是赞助会挽留他，条件是把素瑶和经川二人辞退了，而赞助会根本却还未开会；同时又说王志瀓先生是这样的意思，而王志瀓先生却说並未这样的说过。”
  这一段事实有半句不是真的么？我以为无须多说，只这一点就是够证明你的“毫无诚意”了。而你反说我们的“诬”你，你真是厚脸皮者！
  三、你又说“各位极拉家叔予之斡旋调停”，这也是胡说！那日令叔介生先生两次到学校来都是他自己来的，並非由于我们的“极拉”，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敖江。我们更未“极拉”令叔出面“斡旋调停”，因为一听令叔的话，我们就知道令叔是多方为你袒护而斥责我们的。
  四、说我们有小组织明明是出于你的口中，而你现在却道是“××长校之初，风闻外间谣说，敖小中有三个教员自成一小组织”，並且“未置信也”了！你也已学会老奸巨滑的这一手了么？你又说，“此次不续聘素瑶一人，而经川等立即鼓动风潮，掀此轩然大波。所谓小组织之有者，此诚不打自招。”这简直是诬陷！我们已登启事，发意见书。发告各界书，都是用的九人的姓名，你是以什么逻辑证明“有三个教员自成一个小组织”？你又说：“近某先生欲将经川介绍某小学任教，某校长连声答曰不敢当，可想凡事皆非偶然也。”对的，“凡事皆非偶然也”，我就懂得你这一着的狠毒！我倒要问问：你所谓某先生者是指的谁人？你所谓某小学者又是指的那个学校？我不猜测你所说之事的真假，但我自己记得清清楚楚，我並未托过什么先生介绍我到什么小学去作什么教员。
  五、我们的离校启事里面确有“工具”二字，但那启事明白是九人出名登的，你怎么硬说“经川今即引为攻击之辞”？难道九人即等于一人，我一人即等于九人么？我们的启事和意见书和告各界书里都明明没有“被迫解聘”四字的，你怎么硬向我们发问：“现在学校並未聘请各位为下学期本校之教师，何得用‘被迫解聘’四字？”难道这样的硬造一下就可加重我们的罪恶么？平报上论敖小事件的两篇文章，都明明是“评论”，你却偏偏说是“社论”；明明是署名康祺的一位先生做的，你却偏偏说是我们所作，难道你要一手而掩尽天下人的耳目么？——这三点也都是你的胡说，並可作为你的别的胡说的旁证。
  次说你的乱骂：你说我们“无耻”，“不肖”，你说我们“含血喷人”，“狂妄逆施”，你说我们“昏庸”而又“幼雅可笑”，你说我们“思想错误”，“行为不轨”，你尤其把我视为眼中钉，说我“暗中作祟，拔弄是非”，你的骂语可算多了，然而你的骂语没有一句是有丝毫事实之根据的！你就举不出事实！你的骂人零于是泼妇的骂街！你不是泼妇，而你骂人却效泼妇的乱骂，你简直还不如泼妇！你的乱骂的目的，或者是要把我们捺到地底下去，我们明白的告诉你吧，你的乱骂只显示你的歪理和丑态而已，休想达到目的！
  再说你的自捧：你说：“××来长斯校之初，即本敖小旧有之精神，教育子弟，福利地方。”又说：“××不惜牺牲个人利益，接办小学，更不顾一切利害，而与恶势力作彻底之奋斗。”又说：“各界之所以一致赞同××之主张，並致意贯彻始终者，岂为保全××之一区区校长之饭碗乎？”又说：“则××之爱护学校，爱护地方以及尊重国家法令之热忱，昭然若揭矣！”我不知你的希望是否要把自己捧到天上去？不管你的希望怎样，我只想这样的对你说道：你要自己升得多高，还是请别人帮帮忙吧，否则自吹自擂，有时是会连孩子都骗不过去！
  但是你还打官话呢：“此种狂妄逆施之举动，非独为一校之羞，亦为国家法律之所不许也。”我说：现在你还未做官，打官话且等以后做官时打吧。你我都是百姓，並且都是青年。而抗战至今，困难正多，要不是全国人民的团结一致，输财出力，胜利实难有把握。谁不服从抗战的利益而顾全大局，谁就是坏蛋，谁斤斤于私人名利之争而不顾对于抗战的弊害，谁就是民族国家的罪人。而为避免“人与人”间之冲突的扩大，有时则更不应该执着于一点，我们所以决定；痛离校者，大半以此忍我们所以决定不对你作着应有之攻击者，也大半以此。我自认是分得清“公”与“私”的，希望你也能够分清！尤希望你我以后互勉，负起青年应尽的责任，以全力贡献国家，帮助抗战！其实，不仅是百姓同时又是青年的你我，应以全力贡献国家，帮助抗战，就是做官的也应如此。做官的也未必一定得打官话，尤其是在抗战期中。
  你的公开信中失实和欠当之处还多的很呢，我不愿接下去一一指明，因为我写到这里已写得太多了，而且你的许多失实和欠当之处，恐怕细心的读者自己也早已看出了吧。
  我本想根本不理你的，因为我想：事实俱在，有眼共见，你的说话未必能取得人家的相信。但是又想，我们的告各界书，是油印的，看到的人甚少，没有看见告各界书而只看见你的公开信的，难免会听信你的“片面之辞”，所以终于又决定给你答覆。
  最后，我以十几年老友的资格，诚恳地向你明言：为了国家民族，我决定不记你我间一月来的交恶，只要你消除一切成见，我愿与你合作到底，学校由你办去，我希望自己能以全力用到别的救亡工作上去，站在抗战救亡的立场上，我没有一个不可与其合作的人，何况你是我十几年来的老友！这信里有些语句，是你的话激出来的，或者未免过火，使你难过，为了抗战救亡，我愿在这里向你致歉！
  项经川
  二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