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县图书馆 内容
（一）
雪峰同志：
为建议茅盾同志写鲁迅新传，去年曾和他通过两次信，最近又与他通过一次信，为的是询问他这样两个问题：一是鲁迅和他共同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贺电，当时较详细的经过情形如何，电报全文能否査抄出来？二是“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这个口号，鲁迅说是几个人大家经过一番商议的，参加商议的是那几个人？是不是鲁迅主动提出这口号而约人商议的？茅盾同志复信说：“贺电乃史沫特莱经手转发”，“原电曾于抗战胜利后刊登当时之晋冀鲁豫解放日报”；至于口号，“此是各个接触商谈”，“鲁迅与我谈时曾言与冯雪峰谈过，而胡风亦与闻云云。料想鲁迅也还同别人谈过，但我记不起来了”。又说：“雪峰身体比我健康，当时之事所知比我为多，请函询他”。因此我写这信给你，望能较详地回答我。
写这信之前，我翻阅了你的《回忆鲁迅》。有几个关于鲁迅的问题要顺便问你：
一是“近于‘牢骚’的话以及不自觉地流露的忧郁的原因”，你在147页说有三种原因，而148页则说：“我觉得病又是使他不时要流露忧郁的主要的以至唯一的原因，因为其它两个原因后来己经不存在了。”这与鲁迅在一些书信里所说的话对照起来看很不同。是否主要原因不在于病而在于所谓“工头”、“英雄”、“群仙”的“在背后用鞭子打他”，“大布围剿阵”要“扼死”他？
二是关于解散左联的。你在156到157页说：“自己内部没有经过很好的讨论，尤其党员同志对鲁迅这样和左联有那么重要关系的人，只简单地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而没有和他深刻地研究”。又说：“鲁迅先生和我说起吋，也并没有否认他曾经同意解散……”到底当时有没“只简单地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鲁迅先生也同意的？
三是鲁迅不加入文艺家协会的问题。你在157页说，“他很快很直截地说：‘那不是一个战斗的团体，和左联差远了……我还是不加入了’……”到底是因此而不加入呢，还是和第一个问题的原因相同？
四、你在152页说：“有些纠纷的来源和实际情况，鲁迅先生就完全不清楚”。鲁迅是否真的“完全不清楚”？
五、与以上几点都有直接关系的关键问题，是否就是以周扬为首的“四条汉子”等的宗派主义以及“只会玩玩花样”？
以下就抄录鲁迅在一些书信里所说有关的话，以便你作为对照参考之用。
“敌人不足惧，最令人寒心而且灰心的，是友军中的从背后来的暗箭；受伤之后，同一营垒中的快意的笑脸。因此，倘受了伤，就得躲入深林，自己舔干，扎好，给谁也不知道。我以为这境遇，是可怕的。”（《鲁迅书信选》194一195页）。
“……一到里面去，即酱在无聊的纠纷中，无声空息。以我自己而论，总觉得缚了一条铁索，有一个工头在背后用鞭子打我，无论我怎样起劲的做，也是打……我不敢对别人说关于我们的话，对于外国人，我避而不谈，不得已时，就撒谎。你看这是怎样的苦境？”（205页）。
“我觉得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因为一点小事情，就成友或成仇的人。我还有不少几十年的老朋友，要点就在彼此略小节而取其大。”（214页）
“我们这一翼里，我觉得实做的少，监督的太多，个个想做“工头”，所以苦工就更加吃苦。”（225页）
“我鉴于往日之给我的伤，拟不加入……”（230页）
“我曾经加入过集团，虽然现在竟不知道这集团是否还在……”（232页）
“集团要解散，我是听到了的，此后即无下文，亦无通知，似乎守着秘密。这也有必要。但这是同人所决定，还是别人参加了意见呢，倘是前者，是解散，若是后者，那是溃散。这并不很小的关系，我确是一无所闻。”（233页）
“英雄们却不绝的来打击。近日这里在开作家协会，喊国防文学，我鉴于前车，没有加入，……”（235页）
“……每逢一有大题目，就常有人要趁这机会把我扼死，……”（238页）
“上海的所谓‘文学家’，真是不成样子，只会玩小花样，不知其他。我真想做一篇文章，至少五六万字，把历来所受的闷气，都说出来，这其实也是留给将来的一点遗产。”（240页）
“上海之所谓‘文人’，有些真坏到出于意料之外，即人面狗心，恐亦不至于此。”（241页）
“冷箭是上海‘作家’的特产，我有一大把在这里，现在在生病，俟愈后，要把它发表出来，给大家看看”。（242页）
“这爱放冷箭的病根，是在他们误以为做成一个作家，专靠计策，不靠作品的。所以有一件大事，就想借此连络谁，打倒谁，把自己抬上去。”（243页）
“正因为不入协会，群仙就大布围剿阵，徐懋庸也明知我不久之前，病得要死，却雄赳赳首先打上门来也。”
“其实，写这信的虽是他一个，却代表着某一群，试一细谈，看那口气，即可了然。因此我以为更有公开答复之必要。”（249—250页）
“他们自有一伙，狼狈为奸，把持着文学界，弄得乌烟瘴气。”（254页）
此致
敬礼
项经川
1974·5·22·
（二）
雪峰同志：
真应该多谢你。
你先给我短信，又如约于病愈后写了回答问题的信，还将留下的最后一份“材料”主动寄给我看，且许我摘抄，你的异常认真和负责的精神，很使我钦佩。
对你的复信，我现在没什么意见，只觉得你将问题提高到两条路线斗争上去是很对的。
“材料”里写到鲁迅说茅盾，“可就不当面商量”。这是从未听到过的。茅盾当时这样子他自己当然须负责任，但大约与周扬等也有很大关系吧？“材料”里就写到“对周扬，茅盾没有说什么”，大约茅盾与周扬是很亲近的吧？鲁迅逝世后茅盾表示了对他无上的哀痛和崇敬，后来还写了不少纪念鲁迅、研究鲁迅的文意，直到解放后仍如此，真查不到当时茅盾会那样地对待鲁迅.据你所记忆的，当时茅盾对鲁迅“不够尊重”的事例还有些什么？两人间总的关系如何？是不是当时茅盾能听周扬的话，所以周扬不攻击他呢？茅盾对周扬等的攻击鲁迅是抱什么态度的呢？随写随想到这样几个问题’不一定要你回答，但也希望你能于体健有空时略复几行。
“材料”约于一周后一定挂号寄还你。
此致
敬礼
项经川
1974·6·23上午
雪峰同志：
为建议茅盾同志写鲁迅新传，去年曾和他通过两次信，最近又与他通过一次信，为的是询问他这样两个问题：一是鲁迅和他共同给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贺电，当时较详细的经过情形如何，电报全文能否査抄出来？二是“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这个口号，鲁迅说是几个人大家经过一番商议的，参加商议的是那几个人？是不是鲁迅主动提出这口号而约人商议的？茅盾同志复信说：“贺电乃史沫特莱经手转发”，“原电曾于抗战胜利后刊登当时之晋冀鲁豫解放日报”；至于口号，“此是各个接触商谈”，“鲁迅与我谈时曾言与冯雪峰谈过，而胡风亦与闻云云。料想鲁迅也还同别人谈过，但我记不起来了”。又说：“雪峰身体比我健康，当时之事所知比我为多，请函询他”。因此我写这信给你，望能较详地回答我。
写这信之前，我翻阅了你的《回忆鲁迅》。有几个关于鲁迅的问题要顺便问你：
一是“近于‘牢骚’的话以及不自觉地流露的忧郁的原因”，你在147页说有三种原因，而148页则说：“我觉得病又是使他不时要流露忧郁的主要的以至唯一的原因，因为其它两个原因后来己经不存在了。”这与鲁迅在一些书信里所说的话对照起来看很不同。是否主要原因不在于病而在于所谓“工头”、“英雄”、“群仙”的“在背后用鞭子打他”，“大布围剿阵”要“扼死”他？
二是关于解散左联的。你在156到157页说：“自己内部没有经过很好的讨论，尤其党员同志对鲁迅这样和左联有那么重要关系的人，只简单地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而没有和他深刻地研究”。又说：“鲁迅先生和我说起吋，也并没有否认他曾经同意解散……”到底当时有没“只简单地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鲁迅先生也同意的？
三是鲁迅不加入文艺家协会的问题。你在157页说，“他很快很直截地说：‘那不是一个战斗的团体，和左联差远了……我还是不加入了’……”到底是因此而不加入呢，还是和第一个问题的原因相同？
四、你在152页说：“有些纠纷的来源和实际情况，鲁迅先生就完全不清楚”。鲁迅是否真的“完全不清楚”？
五、与以上几点都有直接关系的关键问题，是否就是以周扬为首的“四条汉子”等的宗派主义以及“只会玩玩花样”？
以下就抄录鲁迅在一些书信里所说有关的话，以便你作为对照参考之用。
“敌人不足惧，最令人寒心而且灰心的，是友军中的从背后来的暗箭；受伤之后，同一营垒中的快意的笑脸。因此，倘受了伤，就得躲入深林，自己舔干，扎好，给谁也不知道。我以为这境遇，是可怕的。”（《鲁迅书信选》194一195页）。
“……一到里面去，即酱在无聊的纠纷中，无声空息。以我自己而论，总觉得缚了一条铁索，有一个工头在背后用鞭子打我，无论我怎样起劲的做，也是打……我不敢对别人说关于我们的话，对于外国人，我避而不谈，不得已时，就撒谎。你看这是怎样的苦境？”（205页）。
“我觉得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因为一点小事情，就成友或成仇的人。我还有不少几十年的老朋友，要点就在彼此略小节而取其大。”（214页）
“我们这一翼里，我觉得实做的少，监督的太多，个个想做“工头”，所以苦工就更加吃苦。”（225页）
“我鉴于往日之给我的伤，拟不加入……”（230页）
“我曾经加入过集团，虽然现在竟不知道这集团是否还在……”（232页）
“集团要解散，我是听到了的，此后即无下文，亦无通知，似乎守着秘密。这也有必要。但这是同人所决定，还是别人参加了意见呢，倘是前者，是解散，若是后者，那是溃散。这并不很小的关系，我确是一无所闻。”（233页）
“英雄们却不绝的来打击。近日这里在开作家协会，喊国防文学，我鉴于前车，没有加入，……”（235页）
“……每逢一有大题目，就常有人要趁这机会把我扼死，……”（238页）
“上海的所谓‘文学家’，真是不成样子，只会玩小花样，不知其他。我真想做一篇文章，至少五六万字，把历来所受的闷气，都说出来，这其实也是留给将来的一点遗产。”（240页）
“上海之所谓‘文人’，有些真坏到出于意料之外，即人面狗心，恐亦不至于此。”（241页）
“冷箭是上海‘作家’的特产，我有一大把在这里，现在在生病，俟愈后，要把它发表出来，给大家看看”。（242页）
“这爱放冷箭的病根，是在他们误以为做成一个作家，专靠计策，不靠作品的。所以有一件大事，就想借此连络谁，打倒谁，把自己抬上去。”（243页）
“正因为不入协会，群仙就大布围剿阵，徐懋庸也明知我不久之前，病得要死，却雄赳赳首先打上门来也。”
“其实，写这信的虽是他一个，却代表着某一群，试一细谈，看那口气，即可了然。因此我以为更有公开答复之必要。”（249—250页）
“他们自有一伙，狼狈为奸，把持着文学界，弄得乌烟瘴气。”（254页）
此致
敬礼
项经川
1974·5·22·
（二）
雪峰同志：
真应该多谢你。
你先给我短信，又如约于病愈后写了回答问题的信，还将留下的最后一份“材料”主动寄给我看，且许我摘抄，你的异常认真和负责的精神，很使我钦佩。
对你的复信，我现在没什么意见，只觉得你将问题提高到两条路线斗争上去是很对的。
“材料”里写到鲁迅说茅盾，“可就不当面商量”。这是从未听到过的。茅盾当时这样子他自己当然须负责任，但大约与周扬等也有很大关系吧？“材料”里就写到“对周扬，茅盾没有说什么”，大约茅盾与周扬是很亲近的吧？鲁迅逝世后茅盾表示了对他无上的哀痛和崇敬，后来还写了不少纪念鲁迅、研究鲁迅的文意，直到解放后仍如此，真查不到当时茅盾会那样地对待鲁迅.据你所记忆的，当时茅盾对鲁迅“不够尊重”的事例还有些什么？两人间总的关系如何？是不是当时茅盾能听周扬的话，所以周扬不攻击他呢？茅盾对周扬等的攻击鲁迅是抱什么态度的呢？随写随想到这样几个问题’不一定要你回答，但也希望你能于体健有空时略复几行。
“材料”约于一周后一定挂号寄还你。
此致
敬礼
项经川
1974·6·23上午
相关地名
上海市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