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太史全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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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洞桥镇志》 图书
唯一号: 112920020230001183
颗粒名称: 第十四章 太史全祖望
分类号: K825.81
页数: 38
页码: 281-318
摘要: 本文记述了宁波市海曙区的洞桥镇的太史全祖望,包括布衣太史、遗址遗存、文献辑录的内容介绍。
关键词: 洞桥镇 全祖望 历史人物

内容

第一节 布衣太史
  生平与成就
  全祖望,字绍衣,号谢山,浙江宁波市鄞县(今鄞州)人,康熙四十四年(1705)生,乾隆二十年(1755)卒。16岁能为古文,讨论经史、证明掌故。雍正七年(1729),督学王兰生选以充贡,入京师,乾隆元年(1736)举博学鸿词。是春会试,先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因张廷玉当国,与内阁学士李绂不合,全祖望因此受牵连,散馆时被评为下等,归班以知府用,他因此拒入仕途。归后,生计大窘,壅飱不继。44岁应绍兴太守杜甲的邀请,出任绍兴蕺山书院山长,后因太守杜甲失礼愤然辞职而归。48岁应广东巡抚苏昌之请出任端州(广东肇庆)端溪书院山长,第二年因病而归。乾隆二十年(1755),卒于家,年五十一。相传全祖望六七岁时随父亲全书去洞桥沙港口村祖居走访,族中长辈拦路考诗。全祖望接题后脱口成诗:“一缕青烟上碧霄,月里嫦娥鬓熏焦。天将差使来相问,十八太公烧瓦窑。”长辈们即大笑放行。(沙港全氏族人多有烧窑为业者,又宁波月湖全氏支族辈分较小,所以祖望碰到年纪稍大者均以太公相称。)又性格亢直,生平服膺黄宗羲,黄宗羲刻意表彰明季诸人,全祖望也详尽而严实,可当续史。家居后,续修黄宗羲的《宋儒学案》,又七校《水经注》、三笺《困学纪闻》,可见汲古之深。又答弟子董秉纯、蒋学镛、张炳、卢镐等所问经史疑义,录为《经史问答》10卷。经学、史才、词科,三者兼得。世代有藏书。先世“阿育山房”藏书甚富,然过后皆为其子孙“尽以遗书为故纸”,论斤两出售。全祖望又重为搜罗,少年时曾登范氏“天一阁”、谢氏“天赐阁”、陈氏“云在楼”、赵氏“小山堂”等藏书楼,遇见稀有之本即借抄,“双韭山房”和“丛书楼”中所藏先后达5万余卷。“双韭山房”在鄞县大雷群山中,因山溪多产野韭菜,故名。编撰有《双韭山房藏书目》。对地方文献收藏颇为勤奋,自称“四明志乘,以吾家为最备”。
  著述
  全祖望:《鲒埼亭集(正、续编)》,台湾商务印书馆《四部丛刊》本;台北文海出版社(第388—390册)。
  全祖望:《经史问答》,台湾广文书局;江苏古籍出版社。
  黄宗羲撰,黄百家、全祖望校补:《宋元学案》,北京中华书局;台北华世出版社;台北广文书局(书名为:《足本宋元学案》,黄百家纂辑,全祖望修定,何绍基校刊);北京中国书店“海王古籍善本丛刊”。
  王梓材、冯云濠:《宋元学案补遗》,新文丰出版公司《四明丛书》本。
  全祖望撰,史梦蛟校:《鲒琦亭集(外编)》50卷,清嘉庆十六年(1811)借树山房刻本。
  全祖望撰,史梦蛟校:《鲒埼亭集》38卷、《问答》10卷,清嘉庆九年(1804),姚江借树山房刻本。[注]卷首前有谢(国桢)题记,38卷亦有,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
  全祖望撰,童赓年校:《鲒埼亭诗集》10卷,清道光十四年(1834)笺经阁刻本,光绪十六年(1890)慈溪童氏大山馆重刻本,四册(一函),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
  全祖望撰:《句余土音》3卷,附《全谢山先生遗诗》1卷,清宣统三年(1911)国学扶轮社排印本。
  陈铭海补注:《句余土音补注》6卷,民国11年(1922)刘氏刻嘉业堂丛书本(丛书综录)。
  全祖望撰:《全谢山文钞》16卷,清宣统二年(1910)国学扶轮社印行。
  全祖望撰:《年华录》4卷,清刊本;广文书局本。
  全祖望撰:《续甬上耆旧诗集》140卷,清末国学保存会排印本;120卷(辑)民国7年(1918)梁氏校印本。
  全祖望撰:《读易别录》,《四明丛书》本,新文丰文化公司;《知不足斋丛书》本,艺文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
  全祖望撰:《鲒埼亭文录》4卷,《国朝文录初编》本。
  全祖望撰:《鲒埼亭集选辑》,大通书局,台湾文献史料丛刊第8集,第162册;台湾银行,台湾文献丛刊第217种。
  全祖望编:《续甬上耆旧诗》,民国7年(1918)四明文献社铅印本。
  黄云眉:《鲒埼亭集选注》,山东齐鲁书社,1982年。
  张志国点校:《湖语》,《鄞县史志》,1993年第1期。
  朱铸禹汇校集注:《全祖望集汇校集注》,2000年12月,上海古籍出版社。
  (摘自《越魂史笔——全祖望诞辰三百周年纪念文集》)
  学术渊源
  全祖望一生成就,经学、史学、碑志、乡邦文献、诗友唱和,各五分其一。时移世易,由今看来,全祖望著作中最具生命力的,应首推文集中表彰坚持“故国忠义”志士的珍贵文献,主要分布在《鲒埼亭集》和《外编》、内容以人物传记形式出现的抗清志士斗争史中,单篇不具系统性,史实丰富,情感磅礴。
  宋明甬上邹鲁淳风 浙东甬上,既是商贸繁华之港,更是人文渊蔽之邦。自从南宋建都临安,大批来自中原的士族显官侨居甬上,为四明山水带来儒风文雨。全祖望曾言“吾乡在海隅,隋、唐以前,儒林阙略。有宋奎娄告瑞,大儒之教徧天下”(《鲒埼亭集》外编卷十四《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其中尤以“甬上四先生”(舒璘、沈焕、杨简和袁燮)和王应麟、黄震最为著名。陆学行于四明,其最盛期在南宋孝宗时,“甬上四先生”皆崇陆九渊心学。鄞县东皋(东城市井区)曾是杨简、楼昉、李巩、孙枝、史蒙卿等人寓居地,他们又分别宗陆九渊、吕祖谦、杨简、陈亮和朱熹之学,可见当时四明儒风之盛。故全祖望豪言:“南宋儒林五派,俱萃于此,叹为盛哉!”(《句余土音》卷三《芍庭招游城东即赋东皋》)。宋亡入元,鄞县学风并未消歇,原因是鄞县在宋元战争中未遭破坏。鄞县由于早有防备而免遭败逃宋军的焚掠,故老大儒得以在这里安居。不仅本地学者得以安居、论学、著书授徒,外地学者也寓居于此。全祖望在《鲒埼亭集》外编卷十八《胡梅礀藏书窖记》中说:“宋之亡,四方遗老,避地来庆元者多,而天台三宿儒预焉。其一为舒阆风岳祥,其一为先生,其一为刘正仲庄孙,皆馆袁氏。时奉化戴户部剡源亦在。”宋元之际,四明学术有一个宗尚的转变,由宗陆转向宗朱。明末清初,经史之学蔚然而起,以黄宗羲为首的浙东学派在此时崛起。浙东学派,承黄氏梨洲之传,杂治经史百家,不复执一废百。
  桓溪全氏先人风格 “吾家自侍御公居(桓)溪上,八百余年于此矣,社木与墓木森然相望,其自洞桥两岸而余下,皆吾家也。”(《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一《鹊巢碶记》)全氏甬上一支,始祖先侍御,即全权,字仲衡,是全祖望的始祖。宋太平兴国年间(976—984)中进士,累官侍御史,他奉父命由钱塘迁居桓溪(今鄞州洞桥沙港村)。(一)崇尚志节。南宋时,全家为两朝戚畹,理宗之母、度宗之妻,皆出全氏。城南之人,皆称全家为“鹊巢全氏”。明正德年间(1506—1521)所修家谱,亦称《鹊巢全氏家谱》。当时鹊巢坊故迹犹存,全祖望有诗咏:“为笑黄须叟,宫门泣受笞。底须因女子,暂尔壮门楣。副马岁通籍,高人早见几。鹊巢表古渡,鸿羽落高逵。”(《句余土音》卷三《吾家故迹十首》)。但全氏不欲攀外戚之宠因女子壮门楣,相约不出仕。但宋亡后,全氏却因宋戚而义不出仕,在家族史上,一直传为美谈。故明朝三百年,全氏虽为世宦之家,却极为贫苦,此皆因全氏先祖不乐仕进,不愿“为墨吏而肥其家”(《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一《响岩先生茔地脉记》)。后因不愿依附阉党,门户式微。及明清易代之际,时事日非,甬东遗民抗节不仕,全氏一族弃诸生籍者计24人。全大和以兄(全大程)之子全吾骐(即全祖望祖父)为后,避地鄞县东钱湖之童岙。(二)家学渊远。作为甬上名族,全氏的学统和文统源远流长。全氏自鼎革之后,便眷怀国耻,不以文学晋仕途,退避乡野保名节。全祖望之曾祖以来,皆布衣治学,秉持家族高尚的民族气节和严谨的治学态度,颇受时人的称颂。李昭武尝谓“桑海之际,吾乡世家以报国自知”。全吾骐,为人耿直,视奸佞为青蝇,深恶痛绝。治学作诗清苦而自持,晚年手抄一卷,仅存百首余皆删之。生有二子,长子书,字吟园,即全祖望之父;次子馥,字子修。因妻子早逝,二子皆由全吾骐养育。吟园成年后亦以自己所学教授乡里,“平日不轻著述,比其晚岁,始多作诗。至其考证吾家文献,则所学之精,可概见焉”(《先公墓石盖文》)。全祖望母亲蒋氏,其父蒋芬,以祭酒有名诸生。蒋氏工诗,却极少行之纸笔;性不佞佛,治家综理有法。明清易代之际,甬上无数抗清事迹的感召,以及全氏几百年来家族精神的代代传递,特别是祖、父辈的身教言传,对全祖望日后不遗余力地搜集乡邦文献、表彰“故国忠义”的信念有着深远的影响。
  师承授受一瓣香 (一)父师授读。全祖望的启蒙恩师是其父吟园公。从4岁到13岁,吟园亲自授课,粗解章句,后又授《通鉴》、《通考》诸书。由于清初战事动荡,全祖望家中藏书大量散佚,故而吟园教导全祖望:“凡钞书者不能以书名,吾家自先侍郎以来无不能书,而今以钞书荒疏废业矣。”(参见《双韭山房藏书记》)。(二)受业董师。全祖望为诸生之后,受业于里中董正国先生,读书“三余草堂”。董正国,字次欧,一字南冈,康熙六十年(1721)贡生。工古文,精小学;诗学杜,文学韩。著述秘不示人,有《弃余集》留世。全祖望编纂《续甬上耆旧诗集》,录董正国诗18首,乃窃抄而来。董正国性严,却言全祖望“吾门俊人也”,争论经史也优容待之。
  与浙东史学的关系
  金毓黻 《中国史学史》提出:“浙东人研史之风,元明之世,本不甚盛。至清初黄宗羲出,昌言治史,传其学于万斯同,继起又有全祖望、章学诚、邵晋涵,皆以浙东人而为史学史家。”清代的浙东学派是指清初以黄宗羲、万斯大、万斯同、全祖望、章学诚、邵晋涵等为代表的史学派别。主张治学先穷经而求证于史(黄宗羲),提出“六经皆史”(章学诚)的命题,倡导一种注重研究史料和通经致用的风气。故而他们大多以涉猎广泛著称,在经学、史学、文学及至天文历法、地理学诸方面均有建树,但在史学方面的贡献尤为突出,又称浙东史学。
  承黄宗羲、万斯同 全祖望生于黄宗羲死后10年,但他私淑梨洲(黄宗羲),受其影响较大;又与万氏兄弟(万斯同、万斯大)有累世通家之好,因此他与黄宗羲和万氏兄弟渊源颇深,学统上一脉相承。(一)私淑梨洲。踪迹梨洲生平行事,传承梨洲思想学术,是全祖望之毕生行止所在。梨洲之孙千人,曾对全祖望说:“先人既没,知黄氏之学者,吾子而已。”全祖望曾从郑性家尽取梨洲遗稿,一一证实,补其亡,汰其伪,定为44卷,俾使《梨洲文集》得见其庐山真面目,以十年之功修补梨洲之未成《宋元学案》,可见对梨洲之学领会极深。但他又不蹈于梨洲之学,亦指出其缺失。“先生之不免余议者则有二:其一,则党人之习气未尽,盖少年即入社会,门户之见深入,而不可猝去,便非无我之学。其一,则文人之习气未尽,不免以正谊、明道之余技,犹流连于枝叶,亦其病也。斯二者,先生殆亦不自知,时时流露。然其实为德行心术之累不少,苟起先生而问之,亦必不以吾言为谬。”(《鲒埼亭文集》外编《答诸生问南雷学术帖子》)又指梨洲晚年文字“玉石并出”、“精力不如壮时”,并且大胆对当时学者评价很高的《明儒学案》提出补正意见,诸如此类,皆可见全祖望严谨认真的治学态度和客观求实的学问精神。(二)世交万氏。万氏兄弟之父万泰,字履安,世称“悔庵先生”。万全两家,同居市心桥之西街,世交三百年。全祖望很是敬仰万泰及万氏诸子,尤其推崇万斯同。万斯同,字季野,万泰第八子,师事黄宗羲,手定《明史稿》500卷,后为王鸿绪攘。又为徐干学纂《续礼通考》,国恤家礼、经史志传、文集说部,汉唐宋诸儒,竟无一遗漏。全祖望对其极尽赞颂,治史亦受万斯同“治史经世”思想影响。万斯同之兄斯大,名充宗,全祖望评其“湛于经术,尝谓非通诸经,不能通一经;非悟传注之失,则不能通诸经;非以经释经,则亦无由悟传注之失”,成就主要在经学方面。全祖望同时还受到了浙东学派其他经史大家的影响,如顾炎武、刘献廷、李绂、方苞等人。
  启章学诚、邵晋涵 全祖望是清代浙东学派第三代的学术带头人,在清代浙东学派的传承中亦起着重要的作用。如钱穆说“(全祖望)上承南雷、二万,下启二云(邵晋涵)、实斋(章学诚)”。章学诚在其《文史通义·浙东学术》一文中,首次明确了从宋明陆王学直到乾嘉时期浙东学术的传承谱系,其中认为“以至全氏祖望辈尚存其意,宗陆而不悖于朱者也”。“自祖望殁后至今五十余年,其遗书出而盛行,知不知皆奉为浙学之冠。”(严可均《铁桥漫稿卷七·全绍衣传》)可见全氏对整个乾嘉学术乃至晚清学术有着重要影响。邵晋涵,字与桐,一字二云,浙江余姚人。自号南江,学者称“二云先生”。生于乾隆八年(1743),卒于嘉庆元年(1796),享年仅54岁。族祖邵念鲁,曾亲承黄宗羲之教授史学,而传其文献之学,在学术思想上,晋涵受其影响很大。乾隆三十八年(1773),四库馆开,充纂修官,负责史部,除此之外,经、子、文集皆各有数种。
  全祖望虽于浙东史学有着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历史性作用,惜无培养出下一代的学术带头人。根据《清儒学案》的记载,弟子有鄞县的董秉成、蒋学镛、卢镐、黄定文,著作不详;归安的沈炳震、堂弟沈炳巽,仁和的赵一清,虽有著述却影响甚微。可见,全祖望的弟子虽稍有成就,但影响力远不如他,未能担负起振兴浙东学派的使命,浙东学派由此逐渐衰落,被乾嘉学派掩盖。
  全祖望世系简录(有世系记载的人简介,其他人略)
  一世 权:字仲衡,宋太平兴国年间(976—984)卜居鄞之桓溪(现鄞州区洞桥镇沙港村),进士,累官侍御史,知青州府。
  二世 鼎:字大亨,又字宗震,任明州学录;俎:出继叔文,居绍兴山阴东浦。
  三世 可荣;可量;可英。
  四世 赞;臻;伟。(可英出)
  五世 抚;礼;让;妙隽。(伟出)
  六世 宗显:字时晦,邑武生;宗亮;宗愈。(礼出)
  七世 得义;得信:字原字,承得郎。(宗显出)
  八世 友(昌世);友安;友荣。(得信出)
  九世 庆;明五。(昌世出)
  十世 清(己一);清(己四);清(己八);清(己九)。
  十一世 任(惟一);任(惟二);任(惟三);任(惟八)。(己一出)
  十二世 和(国宝);和(文宝);和(儒宝);和(思敬)。(惟一出)
  十三世 时旻:原名旻生,号溪亭,中书;时琬。(文宝出)
  十四世 益干;益坤;益丙(殇);益戊(殇)。(时旻出)
  十五世 忠伦:字天彝,号澹庵,原行甫一,郡庠生(前门祖);忠仁(三二房祖);忠俨。(益干出)
  十六世 伍琳(元房);伍瑜:原名文瑜,字廷美,号慎庵,貤赠文林郎,迁宁城新街(亨房);伍瑛(利房);伍珪(贞房)。(忠伦出)
  十七世 良政:字本仁,号南川,府学生,贡援宁国府南陵训导,升河南偃师教瑜,常熟教瑜,貤赠徵士郎,翰林院检讨,直隶巡按御史;良效;良孜(无嗣);良数:字本中,号明川,邑庠生。(伍瑜出)
  十八世 元方;元立:字汝德,号九山,进士,诰授嘉议大夫南京工部右侍郎;元文;元亮。(良政出)
  十九世 少愚:字学甫,号甬滨,邑庠生,中宪大夫,宗府纂修玉牒儒官(仁房);少成:字性甫,号九思,邑庠生,补国子监生。陞授江西布政司都事,以子贵,诰封中宪大夫,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翰林院编修,右春坊右庶子(义房);少怀:字仁甫,号越滨,国学生(忠房);少微:字尚甫,号耐庵,邑庠生,补国子监生,陞授和阳同知(信房)。(元立出)
  二十世 天锡:一名天骏,字思若,号纯斋,邑庠生,出继少怀;天授:字啬俞,号应山,邑庠生,举人,选授湖广得安府应山县知县;天宠:字惟畏,号雪庵,郡庠生;天常:字公休,号隐斋,国学生;天启(夭);天复:字弱生,郡庠生。(少微出)
  二十一世 大和(无嗣);大科(未娶亡);大桦(未娶亡);大程:字式公,号襄生,邑庠生;大稣:字子京,国学生。(天授出)
  二十二世 美骐。(大程长子入继大和)
  二十三世 宗书;宗圣。
  二十四世 祖谦(殇);祖望。(宗书出)
  二十五世 德照(殇);德贵:祖圻继子,祖均次子。兼承祖望。
  二十六世 孙桐,祖望继孙。
  (摘自《桓溪全氏宗谱》)
  第二节 遗址遗存
  全祖望画像
  全祖望祖居、纪念馆、纪念堂
  全祖望祖居坐落在沙港村全氏宗祠广孝堂(俗称朝北祠堂,现已建造洞桥镇文体中心)西边。祖居前有一小池,原为防火(祖居离现南塘河较远)及生产和一般的生活用水,但也增添了屋前的景色。屋前原有一条石板路向西边,经塘堰,过百梁桥西街、鲍家坎到原县治小溪鄞江镇。
  祖居因年久失修,渐显破旧。2004年,沙港村迁移安置一户村民,并拆除宅旁边一间加建的平房,重新整修歇山顶飞檐结构及后墙寿字石花窗等,恢复原来的风格。2006年,又迁移安置3户村民4间楼房,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对整幢楼房进行落架大修,地面按原来用小红石板铺设,五开间中间的轩子间悬“齿德堂”额,整幢楼房作为全祖望纪念馆。
  全祖望祖居现为区文物保护单位。
  全祖望手书三幅
  全祖望墓
  “文化大革命”期间,“红卫兵”曾想拆除全祖望墓(当时已列入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洪可尧(现已过世)每天保护着墓地,有时甚至晚上也睡在墓地,墓地才得以保存下来。
  第三节 文献辑录
  全祖望文
  重修桓溪全氏宗谱序 吾家宗谱,肇自元代,王先生应凤所为序,至明则重修于直道、介庵两府君,在弘治中而成于菊庄、芹塘两府君,在正德中则杨尚书碧川序之。然体例犹未密,工部公重修在嘉靖中,体例备矣。宫詹公续之在万历中,宫詹卒,成于兼山府君。厘为二十八卷,凡状、志、碑传之类,无不毕载。正本藏于宫詹书库,副本藏于先赠公。国难作,赠公入山,其书被火。而宫詹书库之本亦流传。于宗人,无收拾者,遂失其半。所失在正德以前,不可复辑,宗人死,并其半亦几失之。先公急购而归焉,祷于列祖之灵,魂搜梦卜,以求所失之半,颇闻其归于钱唐宗人,而再三求之不可得。
  雍正甲辰,以展墓入桓溪,不肖侍行,桓溪宗人多务力田,茶铛药灶之间,忽见有纸墨甚旧,则正德中草谱也,大喜。然其书已断烂。盖始祖侍御公以下分为东、西、前、后、中、田、南、北八宅,工部公以下,南宅也,今惟东宅、田宅之谱完好无恙,而其余多有阙者。先公偏取影堂栗主,首尾复审,始得粗备,尝太息谓万编修九沙曰:“籍父数典忘祖,识者知其无后,然眉山苏氏之先,自渤海府君后,失其世系者再,正不敢如沈约、魏收之诬祖以自欺也。盖自唐以来,谱系之衰久矣。夹漈号博物,而序吾全氏世系,自祥符登科全安石始。吾家谱系之衰更久矣,今吾阙其不可考者,存其可考者,后有人焉,成吾志而竟其绪,其庶几乎?”于是方排纂文献之为旧谱所遗者,又欲续万历以后五世家传,而不肖负戾,牵连大故,悲夫!
  予家自宋以来,父兄子弟所相诏相勉者,皆重不言而躬行。故咸淳八征士之高风,义田宗老之卓行,本然、本心二先生之理学,遯翁、玉翁、修斋之诗词,皆杰然可传,而图经所载无及之者。不肖尝以问之先公,则曰:“盖尝闻之上世,斯民之直道久已泯矣。志乘之着录,大率以禄位声势为主,非是者弗预也。”本然先生尝读延佑志书而叹曰:“袁氏号贤者,其徇私曲笔,一至于此,何况其余。”因戒后世子孙,不必求人作传。故自正德以前,吾家皆以潜德自励。非是谱也,不知先世之厚积如此也。呜呼!为善而不求闻于人,斯其为真君子也。然则是谱之传,所以示吾子孙之圭臬,而当恪守而弗失者,岂浅鲜哉。
  桓溪之谱八百年矣,服则已穷,姓则已杀,属则已竭,而其未穷未杀未竭者,旧德虽衰,规矩尚存;先畴虽减,阡陌未散;斯先公之所以惓惓而不能自已也。于是不肖抆泪含豪,百拜而为之序。
  乾隆庚申岁仲春月之吉
  二十四世孙祖望敬识
  桓溪旧宅碑文 予先世家桓溪之上,故搜索溪上文献最详。尝谓鄞之山水,自四明洞天四面有二百八十峰,其在鄞者居多,然莫如溪上之秀。舒龙图尝以慈溪、桓溪、蓝溪称为“三溪”,予谓鼎足之中,当推桓溪者,以本色也。
  句章城址邈矣,溪上之山,其脉甚远,溯自四明山心之杖锡,迤逦而出,大小皎之幽深、石臼之清奇、天井之闲静、响岩之明瑟,或起或伏,穹穹窿窿,其中药炉茶灶,琼枝玉木,鸡犬俱别,不可名状。溪上之水,发源四明山中,及放乎兰浦而下,它泉汩汩,一碧如洗。蕙江环其背,春深而绿荫夹岸,秋老而绛叶满沚,千篙竞发,缩项之鳊,时出丙穴,虽山阴道上之泉,不足比美,句余灵淑之所荟萃也。而吾鄞诸叟之卜筑其间者,亦于此最多,故游人迁客亦最盛:自唐贺秘书为开荒诗老,其高尚泽今尚存。宋丰清敏公,则蕙江其故居也;陈尚书以忤蔡京归,于密岩结冥庵。南渡而后,魏文节公自焦山来,筑碧溪庵于石臼,为觞咏地;而张监军良臣自大梁来,亦卜居焉,三径密迩。其时文节东阁之客,甲于江东:王季彝之诗,白玉蟾之仙,柴张甫之侠,葛天民之诞,皆以魏、张之友来溪上,又未几时而楼宣献公别业在焉。宣少师之别业亦在溪上,而乡里以其人不甚重,故弗称。咸淳间,安秘丞刘以忤贾似道亦居溪上,日赋诗。而王尚书深宁园亭多在城东,其溪上小园,则晚年所为也。东发黄先生亦别署杖锡山居士,其寓溪上最久。清容谓溪上盛时,碧瓦朱甍,翚耸鳞比,望之如神仙居。呜呼盛矣!
  予家先世文词之学,实自义田宗老六公发之。其时正及接楼、王诸叟之风采,至今取所传家集读之,虽所造深浅不同,然莫不循循有前辈师法。夫山川之秀,必赖人物以发之,不然则亦寂寥拂抑而不自得。以溪上之山川如此,人物如此,数百年以来,忽变而为樵童牧叟荒江野烧之场,流风遗韵,澌灭殆尽,欲求当日诸老踪迹不可得,岂不惜夫。
  予自放废以来,复从宗人求一隙地,筑室其间,思为溪上田父,以充圣世之幸民。因念汉宣城太山有庙,多名士集其中,荆州刺史为立冠盖里碑,唐之衡阳有儒林文学碑,以志其一州人物。今吾溪上之盛,实无忝焉,乃为文勒石,树之旧宅之旁。后生晚辈不及见前哲之风流,得此碑犹可追溯而想见之也。
  桓溪全氏祠堂碑文 吾全氏,出自周官泉府之后,以官为氏。其后,以同音通于全。据国语隗姓之分,亦有潞、洛、泉、余、满五氏,然全氏之所出非隗也。或曰;全之本为王,汉元后之族属,以避新都之乱易姓如辅果。或曰:殷王高宗之后为全。先公考正世谱,谓二说皆无据。
  全氏之著名于旧史者,自东汉桂阳太守柔始,其子大司马钱唐侯琮以勋伐起孙吴,尚主,于是江左戚里,莫如吾家:大司马兄子卫将军永平侯尚以王舅,诸子镇北将军都亭侯绪以东关破魏功,临湘侯怿以袭父业,都乡侯吴以国甥,其余如端、如翩、如缉、如靖、如祎、如仪、如纪、如熙,皆以侍郎、都尉兴兵宿卫。既而孙綝擅政,寿春失援,临湘与诸弟、诸子入魏;永平诛权臣不克,遇祸,全氏始衰。至刘宋,而光禄大夫孝宁侯景文继之,至陈而水部郎绶继之。孝宁以前,多用功业起家,水部始以经术为易、诗宗,虽七录有吴太史令范亦着风气、占法诸书,然方技,非儒林也。临湘之入魏也,诸子弟皆封爵,故河北全氏不下江左。其后高齐有黄门侍郎元起,唐末有雄武节度使中书令师朗,王蜀之勋臣也;又有金州防御使师郁,仕孟氏,世为商洛豪宗。旧谱指北史诸泉泉企父子。为临湘之后,谓其改姓,不知全氏之由泉而改,非泉氏之由全也。入宋而商洛之族阻兵被夷,而江左全氏复盛。
  盖自吾始祖侍御府君,上溯之至桂阳,其世二十有七。府君讳权,仲衡其字,宋太平兴国中进士,累官侍御史,知青州,以其太夫人于氏忧,遂不复出。府君之父中书令大贤,吴越时掌国政,至是尚存。府君奉父由钱唐迁居鄞之桓溪,娶相氏,生二子,长鼎,次俎。而鼎为明州学录,故府君来鄞。其卒也,葬于溪上之沙渚。其时,府君弟兴,亦迁越之东浦,无子,以俎为后。越六世,为宋理宗之母家,追封曾祖以下,则有若太保唐公安民。唐公子为太傅越王份;越王子为太师申王大中、太师徐公大节。徐公即宋史所称“保长”者也。申王子为太师和王昭孙,是为度宗元舅;徐公子为少傅节度使周公纯夫、少师节度使清夫。和王子为太尉参政允坚;周公子为太府卿槐卿。而福王之妃,亦出于全。其时推恩诸眷,溯源自鄞,大赉官爵,而吾桓溪诸祖,不欲攀外戚之宠以邀恩泽,相约不出,有司高之,乃署其居旁之碶曰“鹊巢”以表焉。是后,桓溪族姓分为八派:曰前宅、后宅、东宅、西宅、中宅、田宅,皆府君第五世孙琚之后也;曰南宅、北宅,皆府君第五世孙礼之后也。其既于今,历年八百有余,孙枝二十四叶,而溪上之居未散,代有显者。吾乡言世家者,未有若此之永者也,府君之明德远矣。
  祖望考唐、宋之制,世家巨室,皆许立祖庙于京师,今则无矣。而宗祠之礼,则所以维四世之服之穷,五世之姓之杀,六世之属之竭,昭穆虽远,犹不至视若路人者,宗祠之力也。吾家宗祠,累修累圮,乾隆戊午重择地于沙渚而建焉。自府君以后,八世而八宅始分,故自八世以前暨八宅之别子,皆列于祠,昭一本也。其后则不能尽登,但以贤而有德、贵而有爵、才而有文者列之。其有爵而无行,或玷其宗者不豫。
  呜呼!导山有脉,导水有源,吾宗人其讲求敦睦之行,交相勉以亢宗也,则府君之所厚望哉。
  鹊巢碶记 由宁波府城而南四十里,桓溪之水东下,一支自洞桥而东为前港;一支自仲夏桥而东为后港;皆它山堰水所注,而后港则桃源之水西来会之前后港分流不及五里而合,其合也,有渚回。沙如带,环港口焉。吾乡南道之水,皆资它泉之启闭。而其启,则以鄞江为壑,故沿涂为堰为碶以待之。鄞江之南流者,夹以马湖、响岩诸山。其名曰蕙江,适当桓溪之背。桓溪前港之上流过唐君庙下,由唐家堰以入江。其下流则合后港之水,由乌金碶以入江。而沙渚介乎其中。
  吾家自侍御公居溪上,八百余年于兹矣,社木与墓木,森然相望。其自洞桥两岸而下,皆吾家也。故十里中之为堰,为桥,为渚,为浦,为岸,为碶,大率为吾家所浚治。沙渚之背有浦焉,潴为荷花池,引为龙舌渚,其水不舆溪相通,然宝即溪上之水引入田中,而放为浦者,出东津桥,经鹊巢碶入蕙江。旱则亦能蓄江水以灌田,适当唐家堰之东,与碶遥对者也。
  鹊巢何以名碶?宋时理宗所生慈宪太妃,度宗仁安皇后,福王与芮夫人皆出吾宗山阴一支,顾其祖系实自鄞。而理宗潜龙,学于余鲁公天锡之家,因访外氏于溪上,尝饮食焉。既而即位,推恩并赐官爵,而徽士府君兄弟八人,皆辞不受,朝议高之,乃于八人中选其二,曰汝梅,曰汝霖,尚县主,而为树双阙于碶上焉,以见其为后妃之自出也。呜呼!戚畹多矣,汉田蚡以异父弟登三公,淳于长以姊子至九列,唐贺兰敏之冒。武氏以讫萧洪、萧本、萧弘之狱,宋杨次山之冒宗,苟邀富贵,依草附木,贻秽旧史。而吾祖视褕瞿之宠荣,有如敝屣,岂非皭然尘世之表者欤?于是城南之人呼吾家曰鹊巢全氏。
  至明正德间,吏部尚书碧川杨公,吾家婿也,序吾家谱,尚称为鹊巢全氏家谱,而先宁国府君,竟以鹊巢颜其斋。考至正四明志,鄞县东五里开庆碶,其始亦曰鹊巢,惟开庆之旧名鹊巢者,既不可考,今已废为田。而是碶之在溪上至今无恙,乃不见于志,岂以其为吾家之私而略之欤?乃为文以记之。而家乘中旧有图,并附于后。
  长者曰:“前此浦广二丈余,且甚深,舟行自江入碶,可直达侍御公神道下,今则隘而不通矣。”呜呼!蓬莱之清浅几度,是碶幸得传而又不克见于纪述,使不为文以表之,将吾祖之高行,不几洇没而不传乎。
  乾隆庚申小春之吉
  祖望敬识
  宝积庵记 设为寺、庵、院之属以守墓,宋人最盛。其登两府者,甚至请之朝,以重其地,而放翁以为非古。明人稍易之,为墓庄,使佃户耕墓田,以司洒扫,此变而合于礼者。吾始祖侍御府君之墓,建庵于沙渚,以奉香火,盖宋之旧也。宫詹府君①重新之,岁久渐以颓落,七宅子孙将重纠资以修葺,而令予为之记。
  夫墓者,骨肉之所寄也,其魂气则无不之。今墓而有庵以司之,则香火之寄,必有所依,魂亦未尝不在矣。古人无墓祭,以栗主所不在耳。府君之于是渚,其平日歌哭之地也,而又有庵以司其墓,即祀其主,以妥其魂,骢马声灵,如可接焉。或节候,或朔望,子孙罔或不至,酌它山之水,烹蕙江槎头之鳊,爱敬之思油然其动,礼意之变而不失也,正于是庵观之。
  自太平兴国以来,居溪上者已八百年,孙枝骈盛,代出而有列于朝,西京万石之世泽,不谓不永,导山有脉,溯水有源,初祖之世系,其可忘乎?然门户日大,眷属日繁,而世数日远,后山之记思亭,以为亲尽则服尽,服尽则情尽,情尽则易忘,此亦势之所难免。故以礼而言,大夫以下无祀其始祖之例,而程子竟行之,夫亦其心之所不能自已也。况吾全氏之子孙环始祖之墓而居,使其恝然而置之,有是情乎?虽然府君而降,旧德绵绵,咸淳八征士②之高风,义田六宗老③之笃行,本然、本心之理学,修斋、墨梅、渔隐之雅韵,侍郎之直声,宫詹之清襟,非堂父子之奇节,先赠公之孤标,此门户之所凭也,宗人其果能守之而不坠耶?然则其所当触目而警心者,不独霜露之感已矣。呜呼!吾但欲宗人子弟,其佳者足应秀才之选,其朴者亦不愧力田之科,勿蹈浇漓之习,勿沦苟贱之为,则虽不能大有光于初祖,而门户之羞,吾知免矣。不然,后人不振,先业之日零日落,以至于不保者,可无惧乎?即使幸而得保,亦不欲以无藉之后人,腼颜过此。宗人其幸无以此言为迂也,则是庵之幸也。
  乾隆壬戌④春王正月之吉
  祖望敬识
  注释:
  ①宫詹府君,天叙,字伯典,号幺州,一号铁庵,少成公次子,郡庠生,万历十二年癸未举人,登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兼右春坊右庶子,历升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诰封中宪大夫,加赠礼部右侍郎,生于明世宗嘉靖四十年(1561),卒于万历四十年(1612)。原谱世系46页,世次上146页。
  ②成淳八征士:庆梅,原名汝梅,字菽和,友奎长公子,尚院主(也记义学碑记注二);庆贤,原名汝贤;庆霖,原名汝霖,字名生,友宸公子,尚院主;庆楫,原名汝楫;庆舟,原名汝舟;庆盐,原名汝盐;庆龙,原名汝龙;庆凤,原名汝凤。
  ③义田六宗老:菽和(见上),仅经始而卒,遗言诸子当成吾志,置一顷有奇;鼎孙,字本然,号云可,庆梅公长子;颐孙,字兼正,庆梅公次子;谦孙,字真志,庆梅公三子;晋孙,字本心,庆梅公四子;任耆,字玉翁,号味道子,鼎子公长子。
  ④1742年。
  宁波府儒学进士题名碑 宁波府学宫重修之岁,观察使者西凉孙公谛考历科进士,以备题名,盖以昭甲科之盛事,将使观光者鼓动其志气也。予既遍览其间,作而言曰:夫近世取士之法,不逮于古,而士亦忘其所贵于已者,三复朱子建昌军进士题名记,可为太息者也。是以琴山傅氏尝奉大对,葛郕公期以首选而不果。琴山曰:“场屋之得失,穷达不与焉,终身之穷达,贤否不与焉。”郕公叹为名言。吾乡由南宋以暨于今,抡大魁者不一,流传既久,即其子孙,或不知为何等之人,若后辈则已有昧其姓氏者,彼其生前荣进之阶,几如飘风好鸟之过,虽欲借此以望九品之下中,或不可得。而七百余年以来,独广微先生长在人耳目,虽三家村老学究,罔不敛容肃拜,以为是淳熙正学之宗子,嘉定之人师也。盖自有进士一科,其以理学大儒膺此选者,横浦、玉川。与广微而三,屹然相望于三江千里之间,而吾乡获居其一,斯则枌榆之嘉话也。若夫省元则有习庵,词科则有厚斋,庶几角立焉。吾读东发两朝政要,有为宋史之所未备者,言广微最荷理宗之眷,而所值时相皆乡人,前后无一语阿私者。其于史弥远言,其老当还政;于郑清之言,其履亩害民;于史嵩之言,其不可为相。尝因边遽,条指时务,无不切当。李宗勉荐其可以大用,理宗方欲相之,会以病终。习庵与广微同朝,亦厄于史氏,厚斋则更非其时矣。然而所造,不以穷达与也,况彼科名何加焉。广微少沐过庭之教,辟咡剑负之时,已有会于本心之旨。乃其成进士也,慈湖尚以其年少,瞿然告以千里生民之业,是则父兄之教克先,必不至为时风众势所局,有如朱子之云者,是又希风先正者所当留意者也。总之,士不闻道,即不免为浮名所动。故宋人津津及第之荣,以为将兵十万,克复幽、蓟,凯歌劳还,献捷太庙,无以相过。而同甫晚年,不惜枉道以求合,又恶知巍科大第,固自有以人重者乎?观察曰:“是言也,今世所希闻也。抑亦吾曹为有司者所当共知,曷笔而记之?吾将勒诸石。”因次其语以呈之。
  天一阁藏书记 南雷黄先生记天一阁书目,自数生平所见四库,落落如置诸掌,予更何以益之。但是阁肇始于明嘉靖间,而阁中之书不自嘉靖始,固城西丰氏万卷楼旧物也。丰氏为清敏公之裔,吾乡南宋四姓之一,而名德以丰为最。清敏之子安常;安常子治监仓扬州,死于金难,高宗赐以恩恤;治子谊,官吏部,以文名;谊子有俊,以讲学与象山、慈湖最相善,亦官史部;有俊子云昭,官广西经略;云昭子稌,稌子昌传并以学行,为时师表;而云昭群众曰芑,曰菃,皆有名。盖万卷楼之储,实自元祐以来启之。自吏部以后,迁居绍兴。其后至庚六,迁居奉化。庚子茂四迁居定海。茂孙寅初,明建文中官教谕。寅初子庆,眷念先畴,欲归葬父于鄞,而岁久,其祖茔无知者,彷徨甬上。或告之曰:城西大卿桥以南紫清观,吉地也。庆乃卜之,遇《丰》之革,私自喜曰:“符吾姓矣。”是日,适读元延祐《四明志》云“紫清观者,宋丰尚书故园也。”庆大喜,即呈于官,请赎之,并为访观中旧籍,得其附观圃地三十余亩,为邻近所据者,尽清出之,遂葬其亲,而以其余治宅。庆喜三百年故居之无恙也,作十咏以志之,而于是元祐以来之图书,由甬上而绍兴,而奉化,而定海者,复归甬上。庆官河南布政,庆子耘官教授;耘子熙官学士,即以谏“大礼”,拜杖遣戍者也。丰氏自清敏后,代有闻人,故其聚书之多亦莫与比。迨熙子道生晚得心疾,潦倒于书淫墨癖之中,丧失其家殆尽,而楼上之书,凡宋椠与写本,为门生辈窃去者几十之六。其后又遭大火,所存无几。范侍郎钦素好购书,先时尝从道生抄书,且求其作藏书记,至是以其幸存之余,归于是阁。又稍从弇州互抄以增益之,虽未能复丰氏之旧,然亦雄视浙东焉。初,道生自以家有储书,故谬作《河图》石本、《鲁诗》石本、《大学》石本,则以为清敏得之秘府;谬作朝鲜《尚书》、日本《尚书》,则以为庆得之译馆,贻笑儒林,欺罔后学,皆此数万卷书为之厉也。然则读书而不善,反不如专已守陋之徒,尚可帖然相安于无事。吾每登是阁,披览之余,不禁重有感也。吾闻侍郎二子,方析产时,以为书不可分,乃别出万金,欲书者受书,否则受金。其次子欣然受金而去,今金已尽,而书尚存,其优劣何如也。自易代以来,亦稍有阙佚,然犹存其十之八,四方好事,时来借抄。闽人林佶尝见其目,而嫌其不博,不知是固丰氏之余耳。且以吾所闻,林佶之博亦仅矣。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12月第1版《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中册)
  董四梅、董正国《两汉节义传》题词 往者,吾乡宋大儒深宁王公,尝以班史不叙杀身成仁之美,欲补撰《两汉节义传》而不果。但发其略于《困学纪闻》。近世长洲何氏义门,颇为班史佞臣,反言忠臣表节义,亦不在立传与否。果尔,则史臣所当立传者是何等人也?吾乡杲堂李丈,取其中四十二人为一十五传,又附以二十二人为五传,每传一论,淋漓悲恸,足令百世而下张目,赤符残焰不觉为之生色。……是书固明争光之文也。予以晚出,未得侍当日履饷之末,以备商榷,斯为恨事。爰牵连及之,并载《困学纪闻》注中,庶以成深宁之志也夫!
  庆历五先生书院记① 有宋真、仁二仁宗之际,儒林之草昧也。当时濂洛之徒,方萌芽而未出,而睢阳戚氏在宋,泰山孙氏在齐,安定胡氏在吴,相与讲明正学,自拔于尘俗之中。亦会值贤者在朝:安阳韩忠献公、高平范文正公、乐安欧阳文忠公,皆卓然有见于道之大概,左提右挈,于是学校遍于四方,师儒之道以立,而李挺之、邵古叟辈,共以经术和之,说者以为濂、洛之前茅也。然此乃跨州连郡而后得此数人者以为师表,共亦难矣。而吾乡杨、杜五先生者,骈集于百里之间,可不谓极盛欤!夷考五先生皆隐约草庐,不求闻达,而一时牧守来浙者,如范文正公、孙威敏公,皆抠衣请见,唯恐失之。最亲近者则王文公。乃若陈、贾二相,非能推贤下士者也,而亦知以五先生为重。文公新法之行,大隐、石台、鄞江已逝,西湖、桃源尚存,而不肯一出以就功名之会,年望弥高,陶成倍广,数十年以后,吾乡遂称邹、鲁、邱、樊缊褐,化为绅缨,其功为何如哉!五先生之著述不传于今,故其微言亦阙。虽然,排奸诋奄,谠论廪廪,丰清敏之劲节也;急流勇退,蕖月苹风,周银青之孤标也;再世兰芽,陔南弗替,史冀公父子之纯孝也;婴儿乐育,以姓为字,陈将乐、俞顺昌之深仁也;杀虎之威,同于驱鳄,姚夔州之异政也;于公治狱,民自不冤,袁光禄之神明也;一编麟经,以绍绝学,汪正奉之丰滀也;《金橘不知萧然诗》,叶望春先生之清贫也。即以有负门墙如舒信道者,其人不足称,而文辞终属甬上名笔,则五先生之渊源可知矣。嗟乎,岂特一时之盛哉。故国绵绵,凡周之士,奕世衣冠人物,历久不替,终宋之代,如楼、如黄、如丰、如陈、如袁、如汪,其出而榰拄吾乡者,必此数家高曾之规矩,燕及孙子,然后知君子之泽,虽十世而未艾也。五先生之讲堂皆已不存,即鄞江、桃源二席,亦非旧址。予乃为别卜地于湖上,而合署之。睢阳学统,至近日而汤文正公发其光,则夫薪火之传,幸勿以世远而替哉!
  族祖息耘先生诗卷跋 予家先世以诗人著者泉翁,当宋之亡,谢皋羽、戴剡源与相唱和,今世所传月泉吟社载其诗。其后息耘叟当明之初,杨孟载诸公与相唱和,所称“全王孙”者也,而息耘之诗不可得。乾隆壬申,杭人丁敬示予淡娱生诗卷,其中息耘之诗在焉,为之惊喜。按息耘讳斯立,一字同古生,其于泉翁,不知世系若何,大抵当是孙行,家钱唐,遭乱隐居不仕。淡娱生者,盖亦杭之隐君子,不知其姓氏。息耘之诗曰:“志凝知澹境,幽趣将自怡,珍重菜根旨,铢轻世味滋,酌泉有余乐,煮石从取奇,衣飧聊自适,安公复奚疑。”卷中自瞿宗吉而下凡十五人,惜当时竹垞、秀野录元诗,未及见也。予宗人之在杭者微矣,然予家之诗,祖泉翁而宗息耘,则皆杭之寓公也。卷中尚有四明延庆寺僧正弥诗,予并取之,以补高僧诗录之遗。
  先真志府君墓石盖文 先真志府君,不肖祖望十四世族祖也。其墓在小白山中,结真心庵以守墓。明嘉靖中,先侍郎府君游小白,尝题诗曰:“真志先茔三百年,至今抔土尚依然”是也。不知其墓志何以出于人间,而又仍归于吾家先穆翁府君藏焉,亦异事也。穆翁之孙出于示予,予乃补记其石盖,而令庵僧为之修墓,仍纳其中。志文出于府君弟颐孙之笔,简质不甚详,但言其以赵宋之故,阖门耕读而已。府君偕叔弟本心并修慈湖之学,吾家之言学统者,当自府君始。又增置其先人所创义田,盖儒苑中躬行君子也。府君子鼐,工于诗,详见家乘,而志中皆略之。呜呼!府君兄弟不言躬行,殆有汉万石君之风,即此文可见。今府君之后,远居翁洲,而墓以庵故得无恙。然而志之出已久矣。柳州之于其姊,以其志未备而记其盖,犹之碑阴之例,此同时也。府君之石出于四百余年之后,而不肖得重取而记之,则又碑版文字中所未有也。志文称大宋,不称大元,虽书泰定四年,而较之但记甲子者,其倔强不异矣。
  族祖真志先生墓石本跋 真志先生,讳谦孙,为先侍御公之十世孙,“义田六老”之一也。“义田六老”者,先生之父菽和府君,讳汝梅,四子:长为本然府君,讳鼎孙;次为真志府君,讳谦孙;次为本心府君,讳晋孙;而正养先生颐孙其季;本然府君之子讳耆,亦其一也。三世置义田,以赡吾宗。本然府君兄弟,皆学于陈侍郎和仲之门,为陆文安公、杨文元公私淑高弟,其再传为黄公南山,明初大儒也。明儒学案中失去其源流,但为南山立传,今补其世系于此。
  再跋真志先生志石 真志先生志石文,有可以补金石之例所不备者:其书其生也,曰生于大宋景定七年;其书其卒也,曰卒于元泰定口年。一曰大宋,一则但曰元而已。此虽变古人甲子之例,而抑扬之间,殆有过之,后世莫之敢也。
  三跋真志先生墓石 真志先生墓在城东小白山,其旁有真志庵,奉香火,今亡矣。先司空公集中,有过真志墓诗,不知其石何以出于人间。旧藏先仪部家,予少拓一本。三十年后访其石,则已为灶下砺石,其字剥落殆尽。幸拓本之犹存也,乃取故石,重摹上之。
  非堂全先生墓碣铭 非堂先生姓全氏,初名大霦,字懋韬,后名大震,字二何,先宫詹公次子也。宫詹长子舍人,才笔华绮,而先生更横厉。宫詹晚年尝抚先生,叹曰:“此奇儿也,吾家文章之寄,其在斯乎?”婿于阳羡吴氏,故巨富,资妆数万金,随手而尽,放浪湖海,不可一世,遂成窭人,所至有残杯冷炙之叹,卒以客死苕中。其所著东皇集,散佚不传。李杲堂辑其诗,仅得数十首,先公复加搜访,始得四卷,而古文无存矣。顾杲堂所作先生传,则于其大节有未及者。先生初入京,其上世门旧尚多,顾心非韩退之上书求售,不肯自通,长安米贵,始大困。吴尚书生白、李尚书稽仲、江翰林柱北皆力吹嘘之,于是施相国存梅招之东阁。是时奄人方盛,相国依阿奉命而已,先生乃谓之曰:“阁下当有以制权珰,而顾为权珰制乎?即令如茶陵之于逆瑾,已不能使天下后世白其心迹,况未能耶?窃为阁下危之。”相国以是不喜,待之骤衰,老生谢曰:“一介书生,阁下即麾而去之,非所怨也。”遂不复往。周御史昌晋、陈御史朝辅,皆待先生厚,然先生以其附奄也,累斥之。于是连试顺天,皆不得售。已而朝政一新,先生大喜,有极陈时政疏,将投匦,会亦有不慊于中者,叹曰:“尚非其时也。”拂衣南归。自是不复入京。关西许次龙者,亦豪士,赠先生诗有曰:“横犀贯玉高车马,不见厂臣并陛下。如今天子忽异常,开口要进虞与唐。闻君万言书满纸,草成不上果何以。抱璞荆山每见摈,折弩千钧羞再进。”纪其事也。呜呼!先生所自立如此,而杲堂仅以诗人目之,是岂知先生者哉。先生生于万历某年月日,卒于崇祯某年月日,以宫詹任子恩入太学,葬于赠宫詹公墓旁。子一,美闲。先生最工书,兼喜画,醉后扫雪呵雹,随意挥洒,老笔颓唐,至今戚党中尚多有之。其铭曰:“有才掞天如同甫,詈曾诋龙亦其伍,不屑大魁节更高,布衣何妨独千古。孤坟四尺东湖东,夜有精光降白虹。”
  先曾王父先王父神道阙铭 吾鄞之全氏,自宋太平兴国中,侍御府君由钱塘来,卜居城南之桓溪,十六传而迁城中。检讨府君始以笃学懿行称人师。侍郎府君以硕德大节在永陵讲筵,直道不容,外迁陪都。和州府君以慈惠之政,历守南畿,为循吏。应山府君,文学渊奥,牵丝作吏,未展其用,祖望之高王父也。应山府君伯子讳大和,字介石,别号他山,国子监生,叔子讳大程,字襄孙,别号式公,府学生。他山府君无子,以式公府君子为之后,祖望之王父也,讳吾骐,字聿青,别号北空。他山府君兄弟,当明之季,用钱忠介公荐,一以大理寺左评事徵,一以太常寺博士徵,见江上事不可为,俱不受。丙戌以后,甬勾东之人远在天末,尚烦多士多方之训,成化最晚,其在世禄家子弟尤为甚焉,而吾全氏一日弃诸生籍者二十四人。他山府君议以东钱湖之东,最称荒僻,而吾家有田十亩在童岙,又为东湖万山之中,人迹罕至,欲避地焉。王父时年十六,他山府君问曰:“汝能绝意人世乎?”王父曰:“谨受命。”即披野服随二父入山,一门共修汐社,力耕之余,清吟而已。高先生隐学尝叹曰:“谢皋羽弃其子行遁,终身不相闻问,郑所南则无子,未若全氏之骈聚也。”而家业自是荡然,城中里第为营将所踞,图书法物无一存者,所有春云轩池沼,废为马厩。乃自以为入山已深,而杜岙起兵,管江抅祸,山中犬牙交错,1血瀑腥岚,风鹤之警日至,鸡犬俱遭物色,寨长土围杂沓来过,虽邀天幸,卒得免祸,而危机已遍历矣。辛卯以后,始得稍静,而他山府君暨孺人李,式公府君暨孺人翁,相继逝世;又丧吾前王母,再娶始得举先君子兄弟,而王母又逝,先君子兄弟皆王父所亲字也。其荼苦益不堪,而怡然不改其乐。先君子既长,始返城居,得一椽于宫詹府君第中。湖上有不波航者,陆氏之诗楼也,王父与李先生昭武辈游其上,日唱酬焉,望见之者皆知为咸淳以上人也。得年六十有八而卒,生于崇祯辛未十月二十四日,卒于康熙丁丑五月初二日。子二.先君暨仲父也。乾隆丁巳三月,以不肖祖望邀恩命,貤赠翰林院庶吉士,王母潘氏、董氏俱赠孺人。赠公性方严,跬步不苟,而忠孝之行根于天性。和州府君之祭田,几为群从所废,赠公以死争之得止。他山府君仲弟亦无后,其继子不肖,奉养有阙,赠公月致饩以馈之,群从辈或加横逆,勿校也。所著有梓里诸忠传略二卷,听涛楼诗二卷。葬于城南和州府君墓旁。先君子欲为赠公作志,而未就也,凡不肖之所述,皆先君子口授之,而次之以为铭。铭曰:“肥遁之节,固穷之操。其身则厄,其道则高。作诗贞石,垂之罔极。”
  族祖苇翁先生墓志 苇翁先生,讳美闲,字吾卫,先宗伯公之孙,二何先生子也。二何先生雄于诗,其草书尤伟。先生诗有父传,而画马极似松雪。宗伯故清贫,二何先生更视财如土,随手而尽,至先生遂窭甚。同里陆大行文虎与二何先生善,重之婚姻,故先生为陆氏婿。大行最持标格,群从子弟少可者,独奇先生曰:“此郎他日不仅以风雅称也。”国难后,自以明室世臣,不仕异姓,集亲表巨室子弟为弃繻社。于是愿入社者:杨氏则文懿公裔孙文琦、文瓒,屠氏则侍郎大山孙献宸,董氏则侍郎光宏孙德钦、翰林樾曾孙剑锷,周氏则尚书应宾孙御天,陆氏则都御史世科子宇〓、宇燝,李氏则尚书康先孙振玑、振玘,徐氏则大理卿时进子凤垣,施氏则都督佥事翰子邦玠,高氏则都御史斗枢子宇泰,吾家则族祖木千先生暨先曾父王兄弟,皆豫焉。而武进王忠烈公子之拭,以忠烈曾知鄞,故来侨寓,亦愿入社。谢昌元闻而恶之曰:“此辈不复求死所耶?”顺治丙戌,之栻以部曹为金华朱阁部所招,守义乌死。戊子,二杨兄弟、献宸、德钦、邦玠五人,谋以城应海上,不克,俱死。宇泰牵连入狱,幸免。先生不以惧祸自降其节。己丑,监国至翁洲,先生为之治其屝屦,则货宗伯遗居应之。自是只老屋两间,有时晨炊不给,先生画马自若。监国召之为枢曹,未赴,翁洲破而止。二陆之居与先生隔一垣,姚江王侍郎枭首城上,宇〓窜取以归,藏书库中,每年寒食,密邀先生,出其首以一卮祭之,虽其家人有不知也。壬寅,振玑以降人所告入狱。癸卯,先生与宇〓俱逮至杭,叹曰:“吾不可辱。”一夕暴卒。明年,张尚书难作,木千先生以其姻,亦几不免。盖二十年来,社中人物,或死或生,要皆以完节终。六朝最重门第,自唐以后始衰,今以先生社事观之,乃知故国乔木,不可不亟为封殖,而成周分殷民于诸国,汉人徙齐、楚诸族于茂陵,兴王之虑,所必及也。先生被难,诗稿攻无存者。子二:宗然、宗岐,俱国子生,而无嗣,从孙国泰为之后。雍正甲辰始葬于宗伯墓旁,先赠公尝欲作先生传而不果,予为此志,亦犹先赠公之意也。
  穆翁全先生墓志 族祖穆翁先生,讳美樟,字木千,晚年别署穆翁,先宫詹公之孙,而舍人公之次子也。先宫詹公家贫甚,舍人之殁,棺衾俱竭力而后备,故先生虽世胄,萧然如儒素,独与兄弟讲求佐王之学,尤以名节自厉。熟于史,三汉、南北朝、两唐纪传,背诵如流。王节愍公令鄞,深器之。张督师苍水为诸生,放诞不羁,呼庐狂聚,穷画极暮,自其父兄以至师友皆拒之,独先生一见曰:“斯异人也。”乃尽卖负郭田三百金为偿其负,而劝以折节改行。督师于侪辈不肯受一语,惟见先生,稍敛其芒角,以女妻先生仲子。已而江上大乱,先生驱驰其间,事既不克,幅巾归里。而督师以苍头异军,累蹶累起,崛强山海,遂为大朝所指目。先生买屋于黄岩,将以密置督师之家,未发,而其眷属已被录,乃遣仲子挈妇往避地焉。先生自是遂为目盲,一无所见,掩关静坐,如袁闳之居土室,如范粲之乘柴车,言笑俱绝,侍者但闻其中夜必有叹声。于时,督师戚里株连者多,先生门外逻舟之过不绝,顾风波不及焉。临终,书末命曰:“吾未得为苍水延一线,汝曹当世奉其祀。”呜呼!太白之识汾阳,其与先生之识督师,皆出于风尘物色之外,一则为中兴之元老,一则为穷岛之孤臣,成败不同,而其无愧为天地间伟人,一也。生于万历某年月日,卒康熙某年月日。娶周氏。江上授礼部主事。子三,其仲为督师婿者,遂居黄岩,葬于东钱湖祖墓旁。所著有《崧窗集》,风格亦九灵山人一辈也。
  先府君石椁铭 乾隆己未三月,甬句东全祖望令匠氏为先府君作石椁,告成,将以结圹,因援汉景君、宋欧公之例,而系以词。词曰:死欲速朽,有为而言。人子之心,岂曰其然?木峰之南,卜云其吉。白石不烂,斯文不灭:
  先仲父博士府君权厝志 呜呼!先仲父客于外者五十年,而卒于京师,从子祖望力未能归其殡也,权厝于宣武门之南。丁巳,祖望将归省觐,而尚未能以殡行,乃为之志。先仲父讳馥,字子修,浙之宁波府鄞县人。生于康熙丁未六月十三日,卒于雍正甲寅八月十八日,得年六十有八。先世系谱之详,以权厝也,故弗备。呜呼!吾家自遭兵火,家业荡然,仲父少于吾父五岁,生未几时而王母逝,其伶仃孤苦,吾父时时述之。仲父年十八即游京师,借砚田以糊口,然其为人豁达大度,虽在贫困中,于钱币视之不甚经意。其与人交,务归于厚,而每失之过。同里先辈官于京者:如屠尚书芝岩、仇侍郎沧柱、陈大理心斋、胡府丞鹿亭、万编修九沙,皆重之。囊中游资亦稍裕,顾谓黄金身外之物,散尽可复来耳。同里亲旧至京者,即馆之,为之谋其所往,不得,则衣食之,疾病则扶持之,急难则调护之,死丧则殡殓之,虽百施无一报,不恤也。盖仲父虽与吾父同产,而所见不同。吾父尝述鲁斋之言,谓为学亦当治生,所云治生者,非孳孳为利之谓,盖量入为出之谓也。故吾父介于取,亦介于与,每遗书必三致意,而仲父弗甚省。吾父以其久客于京,乃资送仲母入京,食指愈重客愈多。掌司天监者,以仲父通星历,荐授博士。受任岁余,不自得,引疾罢。已而仲母连举二弟,吾父遗书促归,曰:“游兴亦当阑矣。”仲父亦竟弗归,盖其生平之志过侈,欲以有得而后归,不知其遇之蹇也。已而仲母以病卒,又丧季弟,哀乐递伤,始渐困。仲父故嗜酒,以此得疾,久而愈困,意气因日落。然偶得数金,见以急相告者,即解橐与之,未肯以力屈而阻也。雍正庚戌,祖望入京,仲父见之喜甚,急呼酒饮之。已而泣曰:“汝父累书遗吾,吾岂不愿归,顾当日之远志为何如,而今日尚小草乎?其待汝成进士,吾偕子而归耳。”癸丑,长弟又殇,仲父益忽忽。甲寅五月,方游潞河,及归,闻仲父病,遣人迎之。既至,医治小瘳,忽复沈笃,叹曰:“汝之成进士必也,而吾不及见矣。”遂绝。呜呼!仲父之生平不无过于疏落,然而其意则归于厚者也。以近日世风之偷,如仲父者,可多得乎?而究竟如此,天也。仲母董氏,亦有贤行,其在家也,抚视祖望如子,吾母每言之,未尝不流涕也。呜呼!祖望不肖,使仲父之殡尚留滞于此,诚罪愆也。抑尚未有子,未能为仲父置后。稍待之,将卜地而谋归葬焉。谨志。
  先公墓石盖文 乾隆三年腊月二十六,先公吟园府君卒于正寝,距生之岁康熙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得春秋七十有六。其时不肖孤祖望方摧毁苫塊,不能亲楮墨,故乞表墓于李宫詹穆堂,志墓于谢观察石林,皆本之万编修九沙之状。岁月匆匆,忽至卒哭。卜葬既有期,为念僇民之恫,末由抒写,辄沥血濡毫,用诉荼苦,并取其与表、志足参稽者。呜呼!先公之举不肖最晚,而不肖少多羸疾,先公忧之,尝与吾母太孺人挑灯相对,举柳河东与计孟容书,谓行年四十有奇,春秋祭祀,只影茕茕,惧此藐孤弗克成立,未尝不潸然泪下也。不肖年四岁,先公亲课之,粗解章句。先是有兄祖谦最慧,甫就塾即遍通诸经大旨,亲表中有圣童之目,六岁而殇,先公哭之,几成心疾,至是叹曰:“是子虽不逮其兄,然亦可儿也。”而一岁中多在床蓐,先公竭束脩所入,拮据参苓,家日益困。不肖年八岁,先公于治经外,授以通鉴、通考诸书,讲毕抚摩而时其寒热,呼太孺人赍果饵焉。呜呼!先公之于不肖,字之艰而教之瘁如此。已而不肖稍长,薄有时名,缘家之贫,不能不衣食奔走,既不克亲陔南朝夕之养,面期功强近,无一足恃,望云之泪,与嗟子之梦,无日不交驰也。先公深以不肖疏率,忧其挫折,每一贻书,三致意焉。不肖卒未能折节,跋前疐后,所至辄困,先公之悬悬者,十年如一日也。雍正壬子,不肖流滞计车,而有妇张氏之丧,上累尊章,所生一女又殇,倚门一恸,老泪为枯。呜呼!不肖之于先公,其罪不祇在失养也。先公性忼直,不设城府,与人言,洞示肝膈,胸中有不可,辄面折之,虽素憎其人,有善弗掩也;尤以尊祖敬宗为急,群姓中或废弃先人之遗业,必力争之;败坏先人之遗教,必痛责之;不改,则疾之若仇,几不欲与相见。不肖自京师归,先公方作族祖义田宗老六公传。六公者,前宋遗民叔和先生暨其子鼎孙、谦孙、晋孙、颐孙、鼎孙子耆也,实置义田,以赡吾宗,三世而始备。谓不肖曰:“先世之厚如此,子孙弗克守也。今以汝之力固有所未逮,惟是始祖侍御公墓道荒芜,三春寒食,麦饭阙然。吾负郭之田十亩,欲捐之以供祀事,汝其行之。即他日东西南北,侍御公无匮祀矣。”不肖幸得遭逢大礼,〓封两世,焚黄之日,先公曰:“非总宪以上不得封曾祖,即欲迤封者,亦必登三品。吾非敢无厌也,然安得再展一世恩命乎?”先公之不忘其祖如此。不肖之续娶于京也,本谋迎养而不果。既归,妇曹氏以新产女留京,先公故望抱孙,闻其为女,不怿;又思见妇,日惘惘焉。会得疾,不肖私念八秩老人不可以豫凶事为忌,乃窃为之治诸寿器而讳之。先公闻而笑曰:“是谓我不达也,行年至此,其又何求。顾念汝鲜兄弟,支左诎右,故戚戚耳。”已而太孺人大病,入冬未愈,先公亦疾动,临殁之日,坐床箦间,犹谆谆以力不给为虞。呜呼!不肖所以婴先公垂殁之念者一至于此,罔极之痛,岂凡为人子者所得同乎?吾全氏自宋侍御公迁鄞,二十三传而至先公。五世祖讳元立,明掌翰林院学士工部侍郎;高祖讳少微,和州同知;曾祖讳天授,知应山县;祖讳大和,国子监生;本生祖讳大程,以诸生徵。父讳吾骐,以布衣徵,今赠翰林院庶吉士,世德清白,为句余望。先公讳书,娶吾母蒋氏,其年少九岁。木阜山之原,墓道也。先公平日不轻著述,比其晚岁,始多作诗。至其考证吾家文献,则所学之精,可概见焉。旧谱谓“北史商洛诸泉乃平东将军全怀入魏,其子晖食邑白水,故改为泉”。先公曰:“未敢以为然也。全氏之先出于泉,非由全而改也。平东之后居商、洛,则诚有之。然唐末雄武节度使师朗,王蜀之勋臣也。其后有金川防御使师郁,孟蜀之藩将也。世为商、洛豪宗,不闻其改姓也,安得指北史诸泉以为平东之后乎?”旧谱又称“始祖侍御公之父,仕周世宗朝,官中书令”。先公曰:“殆吴越宰相耶?十国板荡,中朝阻隔,鲜有越国而仕者。”又称“侍御公出青州为同知”。先公曰:“宋无同知州事之官,盖知州也。”司空公有女葬其封公墓旁,即荆公女墓故址,先公曰:“此谢皋羽题诗处也。“不肖又尝问明南都无詹事,而宗伯公自少詹改南都,应补何官?先公曰:”应借一级补祭酒。”先公之考证,盖亦刘道原之流亚,而耿介之性,复相近焉。是为铭。铭曰:“在昔柳州,志其先人;有文炳炳,万年之邨。嗟予小子,望之报郝然;聊以告哀,敢谓可传。”
  张孺人神诰 呜呼!是为亡妇张孺人之圹。孺人世居鄞江城北。曾祖某,祖某,父某,世以儒业其家。孺人之姑氏与吾太孺人家有连,故孺人归于我。孺人及笄多病,尤不善饭,太孺人闻而忧之。其于归也,予以衣食奔走,一岁中在里门不及数旬,孺人力疾为堂上视菽水。家君子性严重,虽子弟不轻假辞色,独见孺人辄一霁颜。孺人尝以予性地忼直,恐不容于时,多因事相规切。戊申之夏,予患齿痛甚剧,孺人笑曰:“是非雌黄人物之报耶?”予赋长句一章解嘲,孺人和之,今其诗附载予集中。予自山左还,孺人为予抄纪游诗二卷。壬子之春,孺人卧病床笫间,而家君子以闱期近,促予北行,孺人愀然曰:“吾不幸病甚,然君舍朝夕之养以游京师,将以有得为亲荣,讵可以儿女子婴情也。行矣,无多言。”已而孺人病少瘳,予遂束装北上,孺人送予及屏而返,其所属者则秋间吾外舅六十寿言也。予应曰:“诺。”呜呼!讵知吾外舅称寿后数日,即孺人属纩之辰也,哀哉!当是时,家君子以予方及春试,家书秘其事,隔岁而始知之,而太孺人视妇如所生,抚棺一恸,绝而复苏者再。呜呼!予之负疚者,何如哉。孺人自以年已三十,予又独子,累举息而不育,心为忧之。身后止一女,未几亦殇。嗟乎,予何罪而至斯也。孺人之殁十年矣,每逢齿痛,追忆畴曩之言,不禁肠断。孺人生于康熙壬午三月朔日,卒于雍正壬子八月二十二日,得年三十有一。乾隆戊午,始克葬于城南和州公大冢之旁。予去年幸邀大礼,孺人例得赠典,而以〓封不克及,焚黄之日,不觉歉然。呜呼!“俸钱十万,营奠营斋”,此鄙言耳,固非所加于吾孺人也。
  “故国忠义”颂 自明之季,吾乡号称忠义之区,其可指而数者四十余人。呜呼!桑海之交,吾乡死国难者六十余人,遂为忠义之邦。鄞士尚忠义……百年以来,诸公或死,或生,不必尽同,而其趋则一。吾乡遂以成邹、鲁之俗,其功大矣,是非世俗之所知也。明末吾乡贤吏,而其后死报国者九人。桑海之际,吾乡以书生见者,最多奇士,如所云“六狂生”、“五君子”、三义士“,皆布衣也。当时多以嫌讳,勿敢传。年来已再世,遭遇天子宽大,屡下明诏。于是,烈士之遗行,稍稍得出。而予谬以文章推于乡里诸公之碑表,多以见属。
  殇兄圹铭 殇兄名祖谦,小字学郎,生而慧甚,四岁入塾,一年即能略通诸经章句。舅氏蒋先生蓼崖叹曰:“是圣童也!”家君收税于乡,兄随吾母往省舅,忽于案上大题“鲤也死”三字,而破之曰:“圣人之不得有其子,圣人之不幸也。”是日,戏以小刀剪纸,伤其指,感风三日而笃,临危犹张目曰:“阿爷来否?”家君闻兄病驰归,已死,及过案上,见其题字,大惊。时年六岁。家君自是几成心疾,而吾母亦大病者岁余。兄之死十年,而予始生。予少时颇自负,藐视群儿,家君叱曰:“汝兄如虎,使汝遇之,走且僵耳。”是为志。铭曰:“吾闻诸圭斋之铭曹生也:‘麟之不角,麛不如殰;鸥之不翰,彀不如毈。’呜呼!造化亦何心哉。”注:殰音独,未生面胎败。毈音段,卵不孚也。
  韭儿埋铭 儿初名昭德,字晁斋,其后改名树德,字昭子。病肺困甚,欲予为改字,予为署曰谢郎,又字之曰小韭,又曰崧窗,先宗伯公之别业也,儿颇喜。雕镌毕,犹强自支厉,取花菚试之,未及十日而殁。
  先君自七十后望孙,眼穿不可得,为予诵柳州之文以志痛。张孺人既不育,曹孺人归我,洊遭大故,又五年始举儿,顾生而大病,慬而得生。乃予妄意儿必永年者。儿之生也,城东钱氏去予家且十里,未之知也,忽闻影堂中有言者,谢山得子可喜。二池兄弟登影堂,迹其人,无有也,駴甚。趋至予家,而儿已生,相叹异。以为殆忠介之神告之。
  及病既愈,终苦清弱,而星命家谓儿五行皆合格,不害。六岁就傅,予以其孱也,不甚加督责,儿亦以是怙爱,稍自宽假。然其嗜好不失为王、谢家儿本色,研必以端溪,印石必以花乳,墨必以方、程,尤喜言史学,听之津津。其所从,为范冲一、张瑶晖、黄回澜,皆予通家,待儿不以群弟子之礼。然儿于函丈间恭谨甚,其周旋长者旁无失礼,俨然成人也,而尤蔼然于孝弟之良。尝随予为张孺人展墓,徘徊松楸间。予戏问之曰:“汝谁也?”对曰:“儿母也。”予曰:“非也。”儿正色曰:“是何言舆?爷调儿耳。”予为之瞿然。予家自先侍御公至今二十四世,谱系散乱,儿手录一帙,能言其昭穆,杂试之,无误者。苟遇烝尝,能细询礼之曲折,而强记之。故予颇以儿笃于根本,谓其必有成立,而岂意㢙及中殇也。
  儿甚畏予,每谯呵之则长跪,不命之起,不敢起。然心知予之爱之。尝有问之者,曰:“家中爱汝者,谁也?得非曹孺人乎?”儿摇首曰:“非也。夫爱我者非罢罢莫与归矣。”“罢罢”者,关东人呼其父之称也。即逾十岁,益渐近老成,尤深于爱敬。予在岭外病几死,以书告曹孺人,儿为之彷徨流涕不下咽。及予归,儿见憔悴之状,强作笑语,而私谓曹孺人曰:“爷不意一至于此。”自是以还,予病日甚,去冬尤剧。儿日侍床箦间,宛转劝加餐。予心怜之,自念死生天定,所难割者,儿年少,未能自支,殊耿耿耳。儿颇解意,每抃舞以慰予,而退有泪痕。
  乃是时,儿已得肺疾,且苦瘖,治之不效,入春而甚,苦气逆不能卧,长夜危坐。然灯下不废翻书,时令侍者抄吴礼部国策注而手校之,以自消遣。甚倦,则伏于枕上。予自秋来苦耳聋,至是中夜必披衣起呼之,儿亦苦瘖,大声作答,犹恐予之不闻,辄连作点首。予问以疾状,儿强令侍者告予曰:“稍可矣。”其实儿讳其困,而不使予知也。儿闻医家言,大进紫团参,或可活,而忧予之力不给也,私曹孺人曰:“爷惫矣,犹足办否?”曹孺人制泪取参示之曰:“儿弗忧,参尚有余也。”儿曰:“果尔,当与二人共之。”将立夏之先二日,医家言其不起,儿尚向予索高安朱氏所定孝经,以其兼备古今文刊误诸本也。又索西洋黄玻瓈淡巴菰瓶,予皆予之。及晨,呼侍者为具汤沐,沐毕而逝。呜呼!予之为僇民也,不能慰先君予生前,并不能慰之于死后。桓溪墓道相去六十里,儿之从予展墓者再耳。今年儿在病中,垂涕深以不能随予祭扫为恨,是皆由予之罪戾,上干鬼神之怒,以至此也。
  儿生于乾隆癸亥五月十三日,逝于乙亥三月二十四日,得年一十有三。葬于张孺人墓旁,凡儿所业经史、图籍、碑版以及玩好之属,皆以殉。其铭曰:
  玉树凋残,香兰夭折,厥咎谁归,阿翁之孽;暮雨绵绵,杜鹃泣血。
  全祖望诗文
  吾家故迹诗十首(并序)
  鹊巢坊:先侍御公居桓溪,次子迁山阴之东浦,九传为宋穆陵戚畹。穆陵潜龙时,学于余鲁公天锡家,因曾至桓溪访外家族属。登极后,以仁安皇后册命恩,特下诏征桓溪诸全至临安。先征士兄弟四人并不受官,穆陵强选二人尚郡主焉,因以“鹊巢坊”旌之。
  为笑黄须叟.宫门泣受笞。底须因女子,暂尔壮门楣。副马虽通籍,高人早见几。“鹊巢”表古渡,鸿羽落高达。
  本心书院:先徽士叔和公有子四人,皆令从陈侍郎和仲受慈湖之学,建书院曰本心,慈湖之旨也。
  阚湖存学统,和仲有遗编。斋与文翁合文参政及甫亦以本心名斋,宗从陆氏传。功维崇践履,流弗堕狂禅。再世传高弟,南山亦大贤南山黄僉事润玉少受正学于先生之子遯翁。
  义田局:族祖本然、本初、本心三先生创义田,其少弟真志先生成之。元至正中,中书省行下达鲁花赤,给以官牒。
  征君有高谊,上足配楼余。牒记残元押,仓留滞穗虚。故阡空在望,名德半沦胥。今日竟何似,耰锄傲有余。
  魏笏亭:先侍郎在词馆,不肯为肃皇帝草青词,慈溪袁文荣愿代其任,侍郎遂请改官南京,以便养母。
  西内词臣贵,青词手板排。中流存一柱,敝屣薄三台。乡衮欣承乏,斑衣恋陟陔。至今牙笏在,正气满蒿莱。
  崇让里:先侍郎与万都督鹿园为邻,有司为都督建坊,都督以东坊让侍郎,侍郎不受,都督亦虚其西坊,不复上石,时人呼为崇让里。
  灵光耸故阙,王谢两高门。交让连枝秀,百年薄俗敦。先型怀大老,世好结文孙。
  侍郎孙宫詹与都督孙骠骑再订林泉之会。莫替林泉社,清风尚有存。
  归鹤庄:先和州最孝,建是庄以庐墓,垂老尚恋恋焉。
  耆年犹儒慕,谁似蕙州翁?白鹤终难返,慈乌尚负恫。先朝霜露感,丙舍蓼莪丛。手泽枭矶额,苍云世郁葱。先侍郎题枭矶神额,和州自江上奉归。
  五桂堂:先宫詹五桂堂以奉宸翰,菘窗则燕居之室也。
  五桂堂前桂,云光五色寒。恩多从鹤禁,书尚记龙翰。锦里图书散,菘窗竹石残。凤毛零落在,珍重世纶看。
  桃花隄:先宫詹筑城南隄,树千桃焉,因营别业于真隐故观,以复洞天之胜。
  隄上千桃树,风流拟白沙。绝流萧鼓过,负郭画船哗。烟景二分占,风光三月嘉。攻愧集中湖上句也。自从真隐后,未睹此清华。
  百尺西楼:先监军善画马,师赵承旨。国难后,以承旨仕元,讳其渊源,言学龚圣予,以圣予有高节也。
  端公画马处,湖海气英英。恨绝鸥波叟,腼焉燕市行。别传神骏骨,长作不平鸣。毅魄还难冺,登楼百感生。
  思旧馆:先赠公筑思旧馆于管江,以怀王石雁、施仲吴也。石雁来管江,先过赠公,一饭而去,次日被执,死之。
  嵇吕良堪悼,山阳是管江。垒犹称复楚,路已断穷庞。一饭难为别,寸心不可降。凄凉亡国恨,溪涧水淙淙。
  赞家乡 鲒埼亭下是侬家,雪后沙螺旧所夸。浙东列城虽偏小,风俗由来拟邹鲁。勾余一片土,畴昔最清嘉。接叶诗书泽,连甍公相家。到今无恙者,犹有青山川。诸谢遗踪编浙东,钓矶琴屋不可数。大雷静水尤清奇,云是玄晖读书处。晴岚夹道泻瀑流,故应酿出惊人句。想见搔药问天时,瑶草仙葩助思趣。诸谢诗格各入神,玄晖俊逸尤独具。唐风亦自玄晖开,青莲低首拜白纻。
  小江湖土物诗
  蕙江鳊:溪水春大上,丙穴有青鳊。槎头项缩缩,悔逐出山泉。
  仲夏李:中州万柯条,来生仲夏堰。霜柑遥相望,交枝互娟便。(建岙多柑)。
  毛竹洞天毛竹行 吾乡到处风竹清,百千种类不可名。第九洞天有南户,独以毛竹署金庭。渭川千亩仅凡骨,淇园亦复无神灵。酿以剡源之绛雪,冻以沃州之明冰。或如飞凤翥可揽,或如苍龙髯可乘,或如兔毫磔山窟,或如鸿羽落沙汀。有筍白于银闪闪,有竿黄如玉琤琤。疾风怒号箨不惊,长为山人护山扃。支山连雪窦,寒林示香冥。试取巨围作竹屋,风饕雪饫可千龄。长生久视非吾学,每爱此君思大嚼。试将此君烹花猪,世间真有扬州鹤。
  双湖竹枝祠 侬家日月湖头住,题过杨枝又橘枝;惭愧庆封新乐府,谁教传遍冶春词。广生堤放唱溪娃,大阪秧田曲子嘉;蓦地清风送别谱,一声声是浪淘沙。春晚洋山鱼计盈,满湖小种亦神清;郎船夜傍竹洲宿,天半天封塔火明。圣功寺北报鲸钟,西岸蝉连四佛宫;郎若更寻宝云去,禁声维卫尚居东。杨家孤子女儿装,碧海青天怨未降;闲向亮公乞神忏,长明灯下荐爷娘。初元夹岸丽人行,莫是袁家女饭僧;若到更深休恋恋,湖心怕遇牡丹灯。长日划船烂绮霞,钟家渡过又黄家;即今底事浪游去,待放菖蒲九节花。东楼万卷架渠渠,知是楼三学士书;郎若不辞勤汲古,一瓻妾愿供双鱼。
  答太守问 野人家住鄞江上,但见山清而水空。一行作吏少佳趣,十年读书多古欢。也识敌贫如敌寇,其奈爱睡不爱官。况复头颅早斑白,那堪逐队争金栏。
  花间偶成 每于极盛须防厄,看到将残倍有情。惭愧斯人长寂寞,不华不实度虚生。
  庆幸不出仕的明智,戏答三绝 诸公强半餍承明,潘陆风流亦可称。何时五穷终未送,依然冷况一条冰。疏狂容易犯科曹,幕府谁能恕折腰。莫笑淮王昧称谓,从前地望本清高。清虚只合谪蓬莱,岂有扬州鹤信来。若使脂膏良可觊,阿侬捧檄也颜开。
  意林问予,甬上膏蠏入暮春何以遽殒戏答 膏蠏之夙世,殆是汉侏儒。年年上巳后,鼓胀毙海隅。但得以饱死,臣朔所不如。谢山先生长清癯,力与臣朔足并驱。近来更失大官粟,又复耻曳诸侯裾。抚兹蠏一笑,何恃济饥躯。只应学疍户,酱汝为冬储,封以谢山云,日下酒一棜。
  端午 殷勤炊黍复觞蒲,海畔遥遥吊左徒。似尔汨罗能早决,岂留亡国一身孤?续命休言采缕堪,孤臣绝命分应甘。十年坐视东溟战,有腼残生顾影惭。
  问难 丧子固知生望绝,得书犹未泪痕干。余年万一重携手,有客传闻已盖棺。当代文章真寂寞,平生师友渐凋残。才名何物遭天忌,神理茫茫欲问难!谢山衰老多病,雄心犹在,他有诗曰:鲒埼亭下户长扃,未死心犹在六经。但使稍能窥坠绪,余生不敢叹沉溟。
  久不登天一阁,偶过有感 历年二百无书恙,天下储藏独此家。为爱墨香长绕屋,只怜带草未开花。一瓻追溯风流旧,十载重惊霜鬓加。老我尚知孤竹路,谁来津逮共乘槎。
  古人与全祖望
  徐世昌评谢山诗 谢山负气忤俗,有节慨,相传为钱忠介肃乐后身。年十四从董正国学,编读里中范氏、陈氏藏书;后从武林赵氏借所未见书,学渊博无涯涘。主蕺山、端溪书院,究心乡邦文献,表彰节义如不及,故集中阐幽发潜之作为多。
  李慈铭评谢山 先生诗为余事,而当日与杭堇浦、厉樊榭、赵谷林、意林、马懈谷等唱和极多。颇以此得名,亦颇以此自负。其诗学山谷,而不甚工。古诗音节未谐,尤多趁韵;然直抒胸臆,语皆有物。其题词、小注,多关掌故。于南宋、残明事,搜寻幽佚,尤足以广见闻。五七律颇有老成之作。
  李绂《答全贡士绍衣书》 读来示二纸,反复援据,足征读书细心,俾鲁莽者知警,幸甚,羡甚。方今诏求鸿博,足下真其选矣。足下博考之以求其合,固无庸博考,且鄙意亦不愿足下之为此也。足下天资高,倘能务为远大之业,则为益天下甚大。补亡订误,识其小者,虽不无小补于世,然为益亦仅矣。偶有未详,不妨阙之。凡于理无害者,固不必为之考究,费日力于此也。要之,望远者不见形,听声者不闻声。考订之事,不能不误,势所必至。而圣贤为学,初不重此。愚非敢轻考难,所望于足下者重也。虽然,此为足下谋之耳,若纂辑前贤事迹,则正得一事受一事之益。拙书固足下之疑而改正二条,其受益侈矣。
  堇浦《送全吉士(祖望)赴蕺山书院》 “蕺山巇讲堂尊,下狄涛互吐谷。化自甬勾被于越,人从钱水上云门。杨雄作赋多奇字,刘向传经有立言。人谱自来私淑久,饥饧好为荐芳荪。”乾隆十七年(1752)三月,谢山南游端溪书院。时堇浦有粤秀山长之聘,先行。故谢山有“衰病畏行役,屏营足不前。杭生真迈德,先我已扬鞭”之句。次年,谢山在端溪病卧床。
  堇浦《问全山长(祖望)疾》 “为汝淹迟久,荒江少钓篷。围棋深雨里,横榻晚春中。疾病余生几,忧虞所历同。叶公(希元)频过酒,犹有古人风。闭户经旬过,艰难信此州。旅疴绵百药,家信滞三秋。积雨疏轻策,余寒恋敝裘。殷勤重问事,喜有贾长头。”全谢山读后,深受感动,特赋《堇浦渡江来视疾》,表示感谢。诗曰:“萧晨病榻意凄然,剥啄惊来吾友船。春雨奄奄生趣尽,相看同唤奈何天。白发犹然动杀机,中央四角校盈亏。先生正恐心兵斗,冯轼休轻用指麾。”乾隆二十年(1755),谢山病逝之后,堇浦赋《伤逝》诗以志悼念,诗曰:“采采思芣苢,亡之命矣夫。疾邪同赵壹,蕴愤岂玉符。砚北心期在,江东气类孤。遗书非一卷,曾付所忠无。”今人与全祖望
  全祖望传略
  全祖望(1705—1755) 字绍衣,号谢山,学者称谢山先生。祖籍洞桥乡沙港口村人。生于县城月湖边桂井巷。四岁就塾,资禀甚悟,在父亲指导下读经子诸书,便能粗解章句。八岁时已能读《资治通鉴》、《文献通考》等史书。年十四,从里正董国正老先生读书于三余草堂,董认为其是“俊人”,今后必有“大成”。是年,补博士弟子。谒学宫,看到乡贤名宦祠中有谢三宾、张杰的神主,愤然说道:“这些人是反复卖国的乱贼,怎能让他们玷污宫墙!”遂把它们打碎,十六岁时应乡试,把自己写的古文去谒见学者查慎行,深为查器重。他又到范氏天一阁、谢氏天赐阁、陈氏云在楼等处搜阅秘本,丰富自己知识。年二十,出游杭州,与杭世骏、厉鹗等名士相交游,学识逐渐广博。雍正七年(1729),督学王兰生选全祖望充贡。次年入京师,他上札子给古文大家方苞,对方苞所著《丧礼或问》提出不同意见,方苞大为惊异,全祖望遂声誉日著。十年(1732)中顺天乡试,内阁学士、大学者李绂看到他的卷子后,深为赞叹,认为全祖望是王应麟、黄震之后的一大人才。乾隆元年(1736),全祖望中进士,入庶常馆,为翰林院庶吉士。他和李绂共借《永乐大典》,每日必读20卷,还把其中珍贵的书抄下来。如著名的宋元四明六志之一《宝庆四明志》,宋版已绝迹,《永乐大典》编入,全祖望从中抄出,使是书得以流传后世。全祖望读抄《大典》时间不长,所抄卷帙虽不多,但引起了学者对“大典”的重视,开创了清代辑佚学的先河。时张廷玉当国,与李绂交恶,而全祖望又与李绂最为契合,故张廷玉并恶于全祖望。乾隆二年(1737),庶常馆散,全祖望被置于最下等,归班以知县候选。全祖望深为不乐,遂归里家居。随后父母相继亡故,他也绝意仕进。此时他的生计也成问题,有时竟至于饔飧不继。而他好学之志弥坚,清廉之风不改,奋读史书,广收遗闻,表彰忠义,著作日富。并重登天一阁,检点金石碑贴,编成《天一阁碑目》,并亲为作记。乾隆七年(1742),与邑人蒋拭之、陈汝登等结为“真率社”,得唱和诗300余首,删定后定名为《句余唱和集》。十三年(1748),去绍兴主讲嶯山书院,因不满郡守对其失礼,拂然辞归,一意著述。贫困且学力深,以至在十五年(1750)时患了一场大病,病重至昏厥。十七年(1752),往广东主讲端溪书院。因旧病复发,次年归里。十九年(1754),移居扬州养病,病中仍孜孜著作,校《水经注》,续补黄宗羲的《宋元学案》。是年冬回鄞。乾隆二十年(1755),儿子全昭德病殁,全祖望悲恸过度,且自身亦贫病交加,遂于是年七月卒。死后无钱营葬,家人出其“双韭山房”藏书万卷,才易得200两银购备葬具。墓在宁波海曙祖关山。全祖望学识极为渊博,于典籍无不贯穿,经学、史才、词科三者兼有,得到当时大学者阮元等人的极高评价,后人曾称其为“万宝全书”。他在学术上推崇黄宗羲、万斯同,于南明史实广为搜罗纂述,贡献甚大,并对浙东地方文献刻意收集。其著述极为丰富,达三十五部,流传至今的仍有二十余种,且大多为用力极深的学术著作。如《七校水经注》、《困学纪闻三笺》、《汉书地理志稽疑》、《经史问答》等。其《甬上族望表》、《续甬上耆旧传》、《清甬上耆旧诗》是研究宁波地方史的极好资料。他写了大量的碑铭传记、诗歌,收集在《鲒埼亭集》《鲒埼亭集外编》《鲒埼亭诗集》中。
  (摘自《鄞县志》)
  金儒宗 张志国 戴松岳 鲁刚 徐剑飞 陈焕文
  风骚驱使古人书——历史学家全祖望
  他的一生,是不是一个悲剧?幼时被誉为神童,垂髫之年中了秀才,然后又中举人、进士,入翰林院。方苞、李绂等名人对他青眼相加,于是,他年纪轻轻就名满京华。在翰林院的考核中,有人从中作祟,他被置为末等。他一气之下就回了家乡。从此,他在家著书立说或为衣食奔波。家境每况愈下,有时候甚至断粮。他自嘲,明三百年世宦之贫,没有一个比得上他。女儿早夭,儿子也先他而去,他极少人伦之乐。51岁时,他终于去跟他传记中的主人公们会面了。没有银钱下葬,最后,妻子卖掉了万卷藏书,才让他入土为安。
  可是,他又是幸运的。他生前,没遭文字狱的大劫,除了那句“为我讨贼清乾坤”招惹了一点小小的风波外。好友杭世骏扣压了他的《鲒埼亭集》,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客观上保护了他。三百多年后,他家乡的学者评价他“以乡邦文献这样狭小领域的研究而跻身于全国大家之列,在学术史上绝无仅有”。“史学大柱”、“布衣太史”、“班马之后第一人”、“浙东学术的最后一块丰碑”……他的学术著作和史学精神,是浙东文化的瑰宝,后人采撷不尽。
  成,是因为性格;败,是因为性格;贫困潦倒,是因为性格;名垂青史,也是因为性格。
  我常常想,全祖望,这位别号谢山的人怎么会有如此耿介狂狷的性格?这是不是可以上溯到他的祖上,可以关联到他所处的这方地域?全家系南宋宗室两朝戚畹,但却耻于“女壮门楣”,拒不做官。他的曾祖、祖父、父亲,是明朝的遗民,身怀亡国之痛,拒不做清朝的官。他的族母,就是抗清志士张煌言的女儿。到他这一代,距离明亡已经六十多年。他私淑黄宗羲,从《明夷待访录》那种进步的史观来说,他不再纠结于“华夷之辨”,但是,内心深处,那种民族意识却是一颗茁壮的种子。而且,浙东这块人文渊薮之地,自南宋以来,就是才俊辈出,楼钥、王应麟、淳熙四先生、王阳明、黄宗羲、朱舜水、万斯同……这些大家治学的严谨和对故国的忠义,深深地感染着他。
  从表面来看,他在仕途铩羽而归是因为他和李绂交好,因而得罪了李绂的政敌——权贵张廷玉。可是,实质上,还是因为他性格中的某些东西。有谁,会像他,在清王朝文网罗织的情况下还要为明朝的忠臣义士树碑立传?又有谁,刚出道时就敢于向大家方苞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还有谁,敢于批评自己崇敬的老师黄宗羲,说他后期的文章玉石相杂?在绍兴蕺山书院讲学,他因太守杜甲偶有失礼愤然而归,最后诸生重资来请他也绝不再去。而彼时,他家里都快断炊了。他的性格,迟早要把他推向仕途的反面。
  仕途受挫,他潜心于研究。他续修黄宗羲父子的《宋元学案》,七校《水经注》,三笺《困学纪闻》,又将答弟子董秉纯、蒋学镛、卢镐等所问经史疑义录为《经史问答》10卷,撰《鲒埼亭集》38卷。阮元说:“尝谓学、史才、词料三者得一足传,而祖望兼之。”虽贫病交加,他仍是著述不辍。他如此爱惜自己的羽毛,绝不写一些不该写、不该留的应酬之作。“儒者之为文也,其养之当如婴儿,其卫之当如处女。”他说。他毫无功利地写晚明浙东人物传记,搜集遗闻轶事。他数次去扬州凭吊史可法衣冠冢,最后写了荡气回肠的《梅山岭记》。他又去燕子矶金山寺寻找张煌言当年的题词。一个管道复的后人,携带他父亲的残稿来售,索白银四两。眼看日已近午,家中尚无米下锅,又哪有四两白银?正当他忧心之际,恰有杭州来客送来友人龚明水的书信和馈赠的白银,刚好四两。他二话不说就将这四两白银给了管道复的后人。他还特地托去台湾任职的张湄搜求沈光文的遗著,从而作《沈太仆传》。对于李香君这样的青楼女子,他大加褒奖。但是,他并不狭隘。他敢于指出明崇祯帝的不是,同时对收复台湾的姚启圣充满敬意。
  他著《鲒埼亭集》,颇有司马迁的风格,文采卓然,许多人物碑记可以说是非常好的散文,笔法腾挪多姿,寥寥数笔,人物形象如在眼前。有人说他的文章不合度。著名学者陈平原却指出,他大气、芜杂,那就是史家之文和文人之文的区别。文人之文重法度,讲究严谨、精致。可全祖望在文中臧否人物,纵横古今,酣畅淋漓,棱角毕露,真正是“风骚驱使古人书”。他所记录的这些忠诚耿介之士,就是浙东的精魂所在。他所收集的乡邦文献和遗民逸事,填补了正史的空白。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践行他的学术理念“经世致用”。
  (2013年7月《宁波晚报》)
  全祖望三百周年诞辰祭文
  继戊子仲冬吉旦,甬城海曙百姓,谨以鲜花束帛之仪,致祭于乡前辈谢山先生圹前,其辞曰:呜呼绍衣。祖望先生,才称王黄后人,文追班马遗风。有渊博无涯之学养,屈尊翰林庶吉薄职;以博学鸿词之才情,独领蕺山端溪讲席。崇梨洲而踵季野,高蹈经世致用;穿陋巷以穷先迹,开篇鲒埼亭集。以血宇表墓,敢承董狐直笔;按原本作文,力匹太史齐简。学贵自得,不随声依响而苟同;践在躬行,有超然独立之见地。三笺困学,七校水经,补辑宋元学案,耙剔句余土音,竟成就于萧条困顿之际,以致饔飧不继,兑书度年,而用等身之著作,记明真理之永存。世华夏士人之操守,赤县书生之人格者也。因作歌曰:翩翩才子,负气忤俗;辞官归里,专心著述;验之躬行,诚审其实;启昧前史,发聩后学。甬上绵绵,鸣咽难调;四明昭昭,永伫萧穆。
  岁次戊子冬日 周时奋撰

附注

①庆历五先生:大隐杨适、石台杜醇、西湖楼郁、鄞江王致、桃源王说。

知识出处

洞桥镇志

《洞桥镇志》

出版者:浙江人民出版社

本书从建置区划、自然环境、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商贸经济、财政金融、镇村建设、交通邮电等多个方面反映洞桥镇的历史和现状,记述时限,上限尽可能追溯事、物之发端,下限原则上到2012年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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