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印之石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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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青田石雕》 图书
唯一号: 112820020230001662
颗粒名称: 治印之石
分类号: J323
页数: 28
页码: 030-057
摘要: 本文主要介绍了青田石在中国印章史上的地位和历史背景。文章首先阐述了青田石的品质和用途,强调了在文人的篆刻艺术中青田石的真正价值。其次,文章从印章的起源和历史演变出发,探讨了印章在古代民间商业交流中的信用凭证功能。之后,文章着重介绍了青田县在文化、艺术以及历史人物方面的背景,将赵孟頫的出现和青田石章的出现联系起来。最后,文章指出明代之前文人治印的意义,为青田石章的出现和普及做出了铺垫,使它成为中国印章史上的一座奇峰。
关键词: 青田 石雕 治印之石

内容

青田石 ——天生就是一块 “守信”的石头,它一直在守望等待那群远道而来的文人。
  它应该感激文国博的知遇之恩,只有文人的篆刻,才能真切地感触到青田石那美好的品质,才能感知到青田石在篆刻艺术中的真正价值;它应该感谢宋朝大文豪苏东坡,痴情于奇石的“米癫”(米芾),高傲的皇族大画家赵孟頫,放任乡野的元代布衣文人王冕,徜徉在金陵街市的文彭 ..它应该感谢所有爱它的文人士大夫。
  青田石章的出现,在我国治印史上,开辟出了一个新的石章时代。
  印林觅踪
  现在,人们还能从寻常的青田百姓家中找到青田石章的身影。打开那些旧式的木箱,人们就不难发现,与家传夹杂的物件中,往往有一两枚由青田石刻制的方寸私章 ——它朴拙,甚至简陋。然而,它代表了持章人的社会法权,是人们社会活动中信用的主要凭记。
  印章,发端于殷朝的甲骨文和周代的钟鼎文,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周礼》、《礼记》已经记载玺和玺节的应用。《左传》也记叙了春秋中期季武用玺的故事。长沙伍家岭第二百六十号墓出土的五枚小型铜玺,河南汲县山彪镇第一号墓出土的石玺,经考古鉴定,皆属战国时期印章遗物。
  印章的起源,应该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古代民间商业交流的一种信用凭证。在没有纸也没有印油的年代,为了保证货物的安全转移或存放,聪明的祖先摸索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们把货物装在袋子、盒子或者瓷罐里,口上系上绳子。为了不被人打开,他们就地取材,用一块泥巴把绳结封死,然后在泥巴上盖上自己的印章。这样,别人就不敢随意拆封他们的东西了。这块带印的泥巴,后人把它叫做“封泥”。封泥与作为信验的玺印,始于先秦。到南北朝时期,由于印色的出现,又逐渐废退。历史上称这个阶段为封泥时代。从此,社会的信用就在这样一块封泥中建立了起来。
  秦统一中国后,印章的社会功能逐步由经济范围扩展到政治领域,逐渐成了表证当权者的法物。历史上所谓的秦朝“传国玺”,据说以和氏璧作玺,李斯篆文,王孙寿刻,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不管这种说法是真是假,印章在秦朝,已确实走上了政治舞台,代表统治阶级的权力,牢牢地掌握着国家的政权。并且,这种现象在汉武帝时代进一步得到了强化。
  国家政权的表证需要,为印章创造了第一个春天。虽然它还是那么年轻,但在现代人看来,汉印,无论就传世的数量或艺术性来说,都是我国印章史上的一大高峰。清末 “西泠四家 ”之一奚冈,对此曾有一段最为确切的评说: “印之宗汉也,如诗之宗唐,字之宗晋。”
  我国的篆刻艺术,使用的印材有金、银、铜、牙、玉、琥珀、玛瑙、滑石等。长沙出土的西汉印章,除了玉石、玛瑙等坚硬石料和琉璃外,大多是用质地极软的滑石篆刻的。石料,在印章史的早期就已受到篆刻艺术的关注。
  汉朝私印,虽然是古印中数量最多、形式最为丰富的一类,并且出现了以凿为主,铸、凿兼用的治印方法,印材的使用也有相对的自由,但是材质的贵贱同样受到社会经济条件的制约,尤其在文化价值取向上更会受到官印的影响。汉武帝时代,朝廷对官印订出一整套的体系,对玺印的名称、质料、钮制、绶色都有一定的等级规定。
  佩戴玉器在古代是贵族和士大夫一种高雅风尚。虽然各时代有所不同,但人们对印材的选用却形成比较一致的社会价值观,基本上以玉为贵,金次之,银又次之,铜质最为常见。秦汉至南北朝时期,由于印章主要用在封泥上,加上人们对铸造工艺的熟练掌握,所以铜印得到了较为普遍的认可。
  打开中国古代史,人们可以发现,青田在秦朝就进入了秦始皇的权力半径,当时属闽中郡。至公元前202年,汉高祖因闽越首领无诸帮助刘汉推翻秦朝有功,封他为闽越王,建都福州市。公元前192年,汉孝惠帝又立摇为东海王,建都温州市。然而,西汉的浙江,还是“厥土涂泥,田下下,赋下上错 ”(《汉书》卷二八上《地理志》)的贫瘠地区,土地荒凉,人口稀少。在当时统治者的心目中,地处东南沿海的瓯越国是遥远的;而青田这个地方,一个在洞宫山密林中的弹丸之地,无论从哪些文献里都找不到它的名称。
  在这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青田石在印章史上,没有更早的出现,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印章,发展到我国印章史上的高峰 ——汉印,从功能到艺术,它的文化传承直接影响了后来青田石章的出世。
  文人石缘
  青田石后来被作为印章材料,并异军突起,与历史上文人治印有关。
  唐景云二年(711),青田县建制了。也就是在这一时期,科举制度的建立,促进了文人士大夫群体的形成,为青田石的开发创造了条件。翻开青田史志,不难发现,青田石的发迹和流传,有两种人起着关键作用:一种是通过科举进入官场的青田人;另一种是由朝廷派往丽水、青田的地方官员,如北宋的徐公武、明朝的杨文骢等。
  据统计,宋以来,青田人考取进士的共有一百二十一人,他们中间好多人为青田石的利用和流传作过贡献。宋绍圣四年(1097),陈汝锡是第一个科举入仕的青田人。世居青田县城的汤思退,曾做过南宋高宗和孝宗年间两任丞相,他博学多才,诗书画兼佳。史书里虽然尚未找到他的印学记载,但对青田印章的钟爱,应该是他乡情的一部分。更不能忘记的是,南宋寓居青田的赵宋族人赵希怿一家,还有明朝的开国功臣刘基,清代著名学者韩锡胙等,他们都是青田石的收藏者和传导者。尤其是韩锡胙,他还在《滑疑集》一书中专门记载了青田石,为后人研究青田石留下了不可多得的史料。
  唐宋以来,文人热衷艺术日成风气。文人通过科举名正言顺地进入官场,获得了社会地位和俸禄后,就生发些闲情逸致,摆弄些业余爱好,进行各种文学和艺术创作。同时,文人本身所具有的纯朴情感和自命清高的秉性,又使其自觉不自觉地放弃部分功利,退隐到自我的理想王国。在若即若离的徘徊中,文学和艺术给了他们精神依托,成为他们最佳的生存方式。至宋朝,文人意识不断加强,文人对艺术的追求进入了新的境界。在元代,文人把诗、书、画、印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使得篆刻艺术从此与书、画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然,文人对艺术的追求,不能离开它的物质条件 ——纸的发明和造纸业的发展。自东汉蔡伦发明纸以后,纸帛逐渐代替了竹木简札。至隋唐,印章的使用已直接用印色钤盖在纸帛上。在唐朝,浙江造纸业已相当发达。当时杭州、婺州、衢州、越州的上细黄白状纸,都是进贡的名纸,尤其是剡州(今嵊州市)的藤纸、玉叶纸,名闻全国。有了纸,文人就有了更自由的表达手段,印章也随着由实用之物向艺术审美领域迈进。
  书画用印,应该始于隋唐的鉴藏印。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说:“前代御府,自晋、(南朝)宋至(北朝)周、隋,收聚图书,皆未行印记。”鉴藏印,起源于字画收藏鉴定签名。传世王羲之、王献之等帖,常有后人的签名。《法帖》刻有唐太宗“贞观”连珠印,史称是正式鉴藏印的开始。于是,内府收藏书画也照此仿制,有“集贤、秘阁、翰林”等一批鉴藏印。后来,效仿者日盛。唐玄宗有“开元”长方印,五代南唐国有 “建业文房之印 ”、 “内府合同印”、“集贤院御画印”,宋代有“大观”瓢形印、“政和”、“宣和”长方印等。私人鉴藏印,有唐王涯的“永存珍秘 ”和宋米芾的 “米芾秘箧 ”印、蔡京的 “蔡京珍玩 ”等,都非常著名。
  鉴藏印在宋朝的流行,给文人以新的启发:在具有鉴定和标明归属的同时,鉴藏印还能直接增添书画的内涵和韵味。这一意外的发现,使文人欣喜若狂。于是,这些文人由此及彼展开了丰富的联想,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尝试,在自已的书画作品上钤上自己篆写的印章。他们在书画的落款、头、角钤印,出现了款印、引首印、压角印,产生更加完美的艺术效果。
  宋朝皇帝似乎特爱字画篆刻。据朱学贤《印典》记载:“宋徽宗好书画,后押字用天水及宣和、政和小玺,或用瓢、虫鱼篆文。”南宋高宗更是好用款印玺,甚至于高宗的刘妃也好玩印玺。他们的这种爱好,在当时引领了篆刻艺术的发展方向。
  北宋,是书画繁荣的时代。文人们不仅根据作品需要,在作品的不同部位,随心所欲地用印。而且,还按照作者自己的喜好,进行了篆刻艺术创作,出现了别号印、斋馆印、成语印、隐语印等私人闲章。这些印章,完全倾向于作者的个人爱好和审美情趣。如画家郭熙就在自己作品的角上钤上一个小“熙”字印,欧阳修曾用“六一居士”朱文印,苏轼曾用“眉阳苏轼”、“东坡居士”朱文印,米芾曾用“楚国米芾”、“米氏书印”等朱文印。相传米芾的印章好多还是自刻的呢。
  正是因为书画艺术的繁荣,篆刻艺术在东汉以后,经过了近千年的沉淀后,再度被文人士大夫所看重。当然,它已经历了一次蜕变,原为权力所用的实用功能已逐渐被艺术审美所代替。
  实际上,篆刻艺术创作就是作者思想情感的一次自由翱翔。但是,当时所用印材,大多还是铜、牙、角、晶、玉等,质地硬,不易受刀。文人受制于印材而感到困顿不已,只好篆与铸、刻分开,虽然刻匠工艺熟练,但还是难于把握作者意图。米芾所用印材都是玉类,他曾经尝试自篆自刻,但镌刻粗糙,看来也不甚满意。
  在宋代,由于北方少数民族的侵扰,每年的“馈遗”和“岁赐”,及战争的消耗,导致了国库困乏,铜质金属供需不济。所以,1012年宋王朝下诏告示全国:寺院、道观和文人,以及平民百姓等所用的私章,规定为方寸印章,须以木料雕刻,不得私下用铜质金属铸印。在这严令之下,民间刻章只能以木代铜,文人治印也只好另辟蹊径了。
  文人们在期待,篆刻艺术在期待,期待着有一种新的印材出世。或许,那时一些文人们在书房里徘徊着,目光在书架上来回地搜索着,他们站在书案前,目光停留在笔砚上,对砚石的开发利用、品评鉴赏、雕饰录铭,早已成为文人们的书房时尚,现在却无意间给了他们启发,使石质印材的开发进入了他们视野。宋代杜绾著《云林石谱》,所记石品共计一百十六种,除玩赏石和砚石外,其中有三种用于治印的石材:山西省离石县的深土石、湖南省沅陵县的蛮溪水中石、河南省潢川县的浮光山石。这三种石材,当时都已进行了开发,并投入市场,但在后世篆刻中绝迹,或许是因为石材本身的缘故吧。相信青田石也曾作为质材,而被一些文人用来刻章过,只不过当时文人不知道是青田石罢了。在北宋,青田石经县令徐公武的推荐,经沈括青田之行,多次进入文人圈内,并在米芾、文同、苏轼等这些社会高层文人士大夫的书斋珍藏,但一直未被用作印石。究其原因,问题还是出在这些文人的心态和观念上吧。米芾曾在《书史》里自得地表述过:“余家..玉印六枚:‘辛卯米芾’、‘米芾之印’、‘米芾氏印’、‘米芾印’、‘米芾元章印’、‘米芾氏’,以上六枚白字,有此印者皆绝品。玉印唯著于帖,其他用‘米姓清玩之印’者,皆次品,无下品者。其他字印有百枚,亦参用于上品印世,自画古贤,唯用玉印。”米芾说的虽然是书画收藏,但他崇尚玉质印章,轻视石质印材之意已流露纸面。
  米芾( 1051-1107),字元章,号海岳外史,又号襄阳漫士,湖北襄阳人。北宋著名文学家、大书法家、大画家,家富收藏,精鉴赏。他行为怪癖,爱石、爱砚、嗜书画,曾有自刻印章的习惯。米芾爱石,主要在于藏石、玩石、赏石,却不以石刻章。他虽有字印百枚,但都用玉印。青田石门洞摩崖石刻中,仍留有米芾的“飞流”、“银河千古”旧迹,据此看来,也系事实。然而,米芾以字换石,只把青田石当奇石收藏,而未曾当它印石来开发,是米芾的忽视,也是历史上的一件憾事!
  宋都南迁,热爱印学的南宋高宗,带着赵宋宗室和朝廷一班文武大臣,在浙江的杭州、绍兴、宁波、温州等地疲于奔命。一群流离失所的皇亲国戚和文人墨客,也在兵荒马乱之际,跟随朝廷来到江南,暂避战乱。浙江一时成了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与青田同饮瓯江水的温州,成了 “东瓯名镇 ”。原为穷山僻壤、人口稀少的青田县,在北宋初年,居住人口才二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至北宋末,随着北方人口的迁入,剧增到七万零五百三十七人。也就在这个时期,青田县城宝幢街迎来了赵希怿这户皇族宗室。
  淳熙十四年(1187),赵希怿考取上进士后,官至端明殿学士、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等职。卒后赠 “少保 ”,追封“成国公”,谥“正惠”。他有四个儿子,长子留居青田;次子赵与愿,在宋宁宗时,因太子夭折,应召入宫为继子,封为荣王,开禧三年(1207)立为皇太子,改名赵询,嘉定三年(1210)即薨,号“景献”;三子赵与踌、小子赵与勤,还有孙辈中的赵孟奎、赵孟至、赵孟圻等四人都是进士。小子赵与勤和孙子赵孟奎,是南宋著名的画家。从此,青田石终于在宋朝皇室中,找到了自己的代言人 ——他不是赵希怿的子孙,而是他的同宗孙辈赵孟頫。
  最早用青田石治印的文人,应该是宋末元初的赵孟頫。赵孟頫( 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道人。元初官翰林学士承旨,封魏国公,谥文敏,是一位诗人,又是大书家、大画家。他所篆印文纯用小篆,朱文细笔圆转,姿态柔美,世称“圆朱文”。他开创了署于印身之侧的边款,并临摹编辑了我国较早的印谱— —《印史》。
  赵孟頫虽为浙江吴兴人,但他与赵孟奎兄弟都是赵宋皇族后裔,经赵孟奎叔侄兄弟的宣传和推荐,采用青田石治印,是极有可能的事。韩锡胙在《滑疑集》中记载:“赵子昂(即赵孟頫)始取吾乡灯光石作印,至明代而石印盛行。”
  赵孟頫以青田灯光冻石治印,突破了唐宋来文人在印材上的思想樊篱,使文人对青田石的天生丽质有了新的认识,在篆刻艺术和印材利用上对后人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可惜的是,以后的两百年,并没有改变文人的治印习惯。赵孟頫和当时印学名家吾丘衍,都少了一份实践精神,两人还是循规蹈矩,只写篆文,交匠人镌刻,使青田石再度与文人失之交臂。
  然而,就中国印章史而言,明代之前文人治印的意义却是深远的。文人们在继承了汉印高峰的艺术成就基础上,对治印进行了积极而颇有成就的不懈探索和努力,对于后来青田石章的出现和普及,并使之成为中国印章史上的一座奇峰,是一种必不可少的铺垫。如果没有明代之前文人治印的实践与传承,青田石章的出现可能就会因此而推迟。
  历史奇峰
  青田石,钟情于青山绿水,眷顾民间雅士。它与文人们不期而遇,是印史上的幸事!
  现代著名文学家郁达夫称,青田石“如深闺稚女,文静闲雅”;当代著名印学家韩天衡也把青田石比作“浣纱女”。在名家的笔下,青田石就像一个天生丽质、纯朴可爱的美丽的天使,只不过它深藏于乡野之中,一时难以被人发现而已。
  王冕,这个在文学名著《儒林外史》第一回就出场的人物,他的生活因为放任而潦倒,但他对青田石的钟情却造就了印学史上的传奇。
  明初刘绩在《霏雪录》就有记载: “过去还没有人用花药石刻印,用此石刻印,是从山农(王冕)开始的。”明代郎英也在《七修类稿》说: “图书(印章),古人都用铜浇铸,到了元末会稽人王冕才采用花乳石刻章。现在天下人都推崇处州灯明石,果然是温润可爱。”朱彝尊在《王冕传》中也有 “始用花乳石治印 ”的记载。此间的 “花药石 ”、 “花乳石 ”、“处州灯明石 ”,就是青田灯光冻。
  王冕(1287-1359),字元章,号煮石山农、饭牛翁、会稽外史、梅花屋主,元末浙江诸暨人。牧牛出身。在寺庙里做工时,夜里坐在佛堂上,映长明灯读书,后来被绍兴韩性收为弟子,终于成为大儒。他辞官不做,归隐到诸暨九里山,给自己住的小屋取名为“竹斋”,平时靠卖画为生,是个著名的画家、诗人,著有《竹斋诗集》。他还擅长于篆刻。
  王冕贫穷,只好找当时廉价的印材;他勤劳平凡,乐于自篆自刻。所以,无意间弥补了历代文人士大夫鄙视石质印材和只篆不刻的缺点,也弥补了印学史千年缺憾!
  王冕在石材中选择了青田灯光冻,这跟他与青田刘基交好有关。刘基,字伯温,是青田县九都南田武阳村人,辅佐朱元璋完成帝业,开创明朝,以国师而闻名天下,官至御史中丞兼太史令,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文学家,著有寓言体散文集《郁离子》,是青田历史上最杰出的一位人物。由于他博学多才,精通天文地理兵法,足智多谋,料事如神,被比作张良、诸葛亮,朱元璋赞之为“学贯天人,资兼文武 ”。
  王冕与刘基相识,应该早在元末顺帝至正年间,即1354年前后。当时浙东南农民起义不断,刘基受命为浙东元帅府都事,因方国珍一事,被朝廷罢去职权,羁管于绍兴。他悲愤交集,放浪山水,写诗访友,开始与王冕交往。两人相见恨晚,情谊深厚,关系甚密。刘基为王冕《竹斋诗集》写的序文可为例证:“予在杭时,闻会稽王元章善为诗,士大夫之工诗者多称道之,恨不能识也。至正甲午,盗起瓯括间,予避地之会稽,始得尽观王元章所为诗......因为大敬。”
  无独有偶,王冕也在《题青田山房》诗中写到与刘基交好的情景: “青田刘处士,潇洒好山房。夜月移花磴,春元动石床;书声通远谷,琴响应清商。我欲相依住,临流筑草堂。”诗中所写,与刘基隐居的青田石门洞景象十分相似,由此推断,也许刘基也曾携同王冕去过青田呢。 1358年朱元璋引兵南下,进驻九里山时,王冕随朱出山,出任咨议参军一职,攻打金华。1360年朱元璋攻克金华,刘基应召到应天(今南京),开始辅助朱元璋。不幸的是,王冕却在前一年死于暴病。
  然而,王冕用青田灯光冻刻印,开启了中国印史的新纪元,启发文人重新审视印材的价值,为篆刻创作开发了优质印材。
  青田灯光冻,石质松脆柔润,容易受刀,使文人跳出了前人治印时篆、刻分离的困境,终于实现了集篆刻于一人的创作愿望,更有利于文人们对篆刻艺术志趣的表达。著名印学家沙孟海称,“这件事,米芾、钱选还在尝试,王冕可说是第一家,文彭便是第二家。从此以后,青田石章大量使用,所有印人无不自己动刀镌刻了 ”, “对明以来印学的大发展起到了莫大的推动作用 ”。
  青田石作为印材,一旦被开发,它就肩负起复兴印学的历史使命。就在王冕和刘基先后去世一百多年后,青田灯光冻走进当时中国第一大城市 ——南京,被国子监博士文彭所用,并一再被推崇,使明清印学继汉印后,在印学史上显示了又一次奇峰突兀。
  明朝初年,南京成为首都,是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1421年,明成祖迁都北京。南京作为留都,仍然保留着一套政府机构,作为全国第一大城市的历史地位暂时没有改变,文化产业和商贸活动一直保持着繁荣的景象,形成了以各行业为主的“街、廊、坊、营、巷、市”等为名的制作贸易市场。西虹桥东的珠宝市场非常红火,珠宝加工和石饰雕刻成为一种时尚。明代周辉《金陵琐事》中记载:“盖密蜡(青田冻石)未被文彭发现时,金陵(南京)人都用它雕刻些花草和小动物之类的小玩意,大多作为妇女的饰品罢了,当时人们还没有习惯把青田石作为治印的材料来用。”
  文彭(1498—1573),是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徵明的长子,字寿承,号三桥,江苏人。六十岁升任为大明朝南京国子监博士,世称“文国博”。他家学渊源,才华出众,长于书、画、篆刻。他和他的追随者何震等都曾用石材篆刻过。如其石章“醉倒落花前,天地为衾枕”,从印款“嘉靖丙申夏五月望日”看,是他三十九岁时所刻。但是,在他发现青田石印材前,囿于文人旧意识,大多还是用象牙刻章。明末周亮工在《印人传》中说,文彭年轻时治印,习惯于用牙章,自己落墨篆写,却叫金陵人李文甫代为镌刻。
  “照眼灯光出世间,西虹桥畔载车还。”(倪印元诗)当文彭坐着轿子,走过南京繁华的珠宝市场,路过南京西虹桥头时,他被一阵争吵声吸引住了。他看到了一头驴驮着两大筐石头,后面跟着一位老者,肩上还背着两小筐石头。他奇了。当他得知石头就是青田石时,他一下全买下来。
  文彭买回四筐青田石后,解开一看,大多是灯光冻石,稍差点的也是封门洞“老坑”产的青田石。他的好友汪伯玉当时就要了一百多块,磨成石章,其中一半请文彭篆刻,另一半请文彭篆写,交何震镌刻。后来,汪伯玉调任北京兵部左侍郎后,又介绍何震到北方篆刻印章。
  丽水城内有条繁华的街道叫继光街,那是丽水人民对明朝抗倭英雄戚继光的永久纪念。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大将军曾为青田石的传播做出过那么大的贡献!
  抗倭英雄戚继光,当时正驻守在中国北方蓟州、昌平、保定一带。经戚将军的热情推荐,“于是主臣(何震)尽交蒯缑,遍历诸边塞,大将军而下,皆以得一印为荣 ”。就这样,青田石的美名就在大江南北传开了!
  青田石,继王冕之后,终于借助文彭、何震和戚继光的推荐,改变了“为妇人饰”的命运,使坚持“印最上用玉”的传统文人不得不承认:正是青田石的天生丽质,弥补了 “金玉之类用力多而难成 ”的缺点。
  明代篆刻家周应愿根据自身的真切体验,对历史上牙、铜、玉三种文人惯用的印材与青田石进行了比较,道出了千年来文人的心声:“象牙纹理直,用印时缺乏韵味,不如铜印效果好;而铜印质地琐碎,适宜于浇铸,不宜于镌刻,刻出的效果远不如石印那么好;石章虽然形态较好,但不如玉印。不过石与玉相比,石就易于人工镌刻,玉不能入刀,必须得碾。而碾是雕玉匠的专业技术,他们又不大理解篆文者的艺术思想,镌刻时往往不得要领,反而使得玉印效果不如石章了。石却易于入刀,作者镌刻时,指腕并用,随心所欲,舒展自如,就像用笔写字,其效果远比玉好。”
  难怪明代篆刻家吴日章会对青田石赞不绝口:“石宜青田,质泽理疏,能以书法行乎其间,不受饰,不碍刀,令人忘刀而见笔,石之从志也,所以可贵也。”
  其实,文人看中青田石,不仅是因为它具有宜人的质地、独特的纹理和色泽,更因为他们视青田石章为知己,尽可以托物言志,得笔情墨趣。一石在手,可以篆刻,也可以把玩。他们可以在刻中言志,或者在玩中寄趣,在诗书画意之外别有一番情趣。可以说,青田石的出现,才使篆刻艺术真正走进了一些文人的生命之中。
  沈野是明代著名的篆刻家和印学理论家,苏州人。他在《印谈》一卷中有三处谈及青田石中的灯光冻和鱼冻石,表达了对青田石的赞誉之情:
  清晓空斋坐,庭前修竹清。
  偶持一片石,闲刻古人名。
  蓄印仅数钮,论文尽两京。
  徒然留姓氏,何处问生平。
  文彭有两方传世石章,一方为“江山风月”,一方为“琴罢倚松玩鹤”,寥寥几个字,道出了印人的宽阔胸怀和悠然志趣。清代抗英民族英雄林则徐,被称为“第一个开眼看世界”的中国知识分子,他曾留下三方莲花仙鹤石章,其中一方印文“臣本布衣”,取文于诸葛亮的《前出师表》,寄托了自己的忧国忧民的情怀。
  青田石在文人的眼里,已不只是一块石头了。以其特有魅力,获得了文士印人的信赖。从此,它不仅登上了文人雅士之堂,而且还在塞上军营中流行。在诸多的印材比较中,逐渐取代了传统印材,确立了它在篆刻领域的首席地位,并掀起了一场篆刻用材的大革命,使石材刻印一时间风靡天下。
  当代著名印学家韩天衡,在评价青田石的历史价值时称:“正是青田石在篆刻领域里引进推广,使先前沿袭了二十个世纪的铜印时代,摧枯拉朽般地寿终正寝了,代之以文士为主体,个性为特征,流派纷呈,名家辈出,生机勃勃的石章时代。可见,以石代铜,印起八代之衰,在中国印章史里,青田石自有其不可磨灭的贡献。”
  明代中后期,青田石在篆刻中得到了广泛的运用。用青田石篆刻的,有政府官员、官宦子弟、世家后代、文人、商贾、医生、僧侣和职业篆刻家等。这些人主要分布在杭州、苏州、南京、徽州等地。明朝万历四十五年(1617),太仓张灏编集的《承清馆印谱》中,共见印六百六十四方,其中用青田冻石刻制的印章就有四百九十八方,占七成之多。在崇祯四年(1631)和崇祯七年(1634),他编辑《学山堂印谱》六卷本和十卷本两种,就收石印二千零三十二方。篆刻艺术的复兴可见一斑。
  青田石的广泛应用,为收集编印古印谱提供了一种更接近于原作的新的摹印方法。明代文彭、何震以后,集古印谱石刻本,继原钤本,取代木刻本,自宁波柴季通所选刻的赵孟頫的《印史》后,迅速占有了市场,并受到了何震、吴丘隅、程远、朱简等著名篆刻家的青睐。以石集古摹刻一时风行,多者数千方,少者也有数百方。朱简编《印品》,摹印长达十四年。
  文彭开一代印风之后,流派纷呈,名家辈出,其中,徽州新安派(徽派、皖派)和杭州西泠印派(浙派)最具代表性。
  何震(1530—1604),字主臣,号雪渔山人,江西婺源人,时住南京,从文彭游,情若师友。何震继文彭之衣钵,又在篆刻中,依赖青田石之优势,创单刀法刻边款,变文彭 “娟丽清雅 ”为 “古朴苍劲 ”,自成一派,成了新安派的开创者。
  何震及其新安派,在继文彭后一段时期内独占印坛,影响巨大。周亮工在《印人传》对此作了形象的描述:“自何主臣(何震)继文国博(文彭)起,而印章一道遂归黄山。久之而黄山无印,非无印也,夫人而能为印也。又久之而黄山无主臣,非无主臣也,夫人而能为主臣也。”
  当徽派盛行之际,又有杭州西泠丁敬异军突起,并一举夺得印坛盟主之席,世人称他为浙派的始祖。丁敬是浙江杭州人。于是,以杭州为中心的西泠印派,成为清代以来最有影响的一大流派,它的核心人物就是“西泠八家”。清光绪三十年(1904),杭州西湖之畔创建了蜚声中外的 “西泠印社 ”。
  由于文彭、何震、丁敬先后独占印坛,所以,南京、苏州、徽州、杭州等地成为印学的发祥地。青田石凭其天生丽质,一直吸引着印学家的眼球。清代中期,尽管福建寿山石由于何震 “雪渔派 ”的影响而被重视,但 “西泠八家 ”和西泠印社传人对青田石章一直情有独钟。
  丁敬甚是珍惜青田石章,尤其乐于用青田石治印赠友。在一块赠友的“用拙斋”石印边款中道:“石固丑,花蕊石,王元章(王冕)所喜者,颇宜雅人几上耳。杭郡丁敬身记。”他在另一块为友人篆刻的“庄风煮印”边跋,说得更加明白:“吾杭昌化石,厥品下下。粗而易刻,本易得印中神韵。红者人尤珠玉定值,不知日久色衰,曾顽石之不若矣,安有青田、寿山之神韵耶?余故素拒此石。杉郡契友一时不能得佳石,又甚渴余篆刻,因免其请,重其雅意之笃耳。”可见青田石在丁敬心中的地位。
  “西泠八家 ”中其他七位,也十分器重青田石章,有诸多石印留于后世。如蒋仁的“蒋山堂印”,黄易的“小松所得金石 ”、“石墨楼”印,奚冈的“龙尾山房”、“蒙泉外史”印。另外,陈豫钟、陈鸿寿、赵之琛、钱松又被称为“西泠后四家”。在《西泠后四家印谱》中见印三百四十四方,青田石二百十六方,占百分之七十。
  黄易在“柳绿更茗新烟”印跋道:“吾浙产石,青田较胜昌化。谓其柔润脱砂。仿秦汉各法,奏刀易于得心应手。青田有五色,惟红者尤为罕睹。近日为石上采伐殆尽,求一细腻可玩者,十不获一。新坑直顽石耳。斯二石旧为新昌王氏所藏,余以贱值得之,刻以志之......”黄易是西泠印派的创始人之一。他对青田石了如指掌,代表了 “西泠八家 ”对青田石的认同。
  清代有不少文人士大夫,一生寄情于青田石章,赵之谦和康有为就是其中的两位。金石书画家赵之谦印“为五斗米折腰”,勾画出了一个为了糊口,只能为“五斗米”侍奉权贵的旧时文人形象,同时也是借用古人诗句嘲讽自己的落魄蹇促,很有幽默感。他曾在“胡澍之印”边款中,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落魄皇都的情境: “印不值钱,产自青田,路七八千..托身皇都,求口可糊,居书我图。同治癸亥二月。”
  另一位康有为,在“百日维新”失败后,逃亡海外。他把国仇家恨全寄于一方印章之中:“维新百日,出亡十六年,三周大地,游逛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这段印文,道出了他的人生磨难。
  作为一个文人,其政治抱负难以实现时,寄情于寸许小印,那是多么无奈的心境。清代著名的书画家郑板桥曾有诗云:“小印青田寸许长,抄书留得旧文章。纵然面上三分似,岂有胸中百卷藏。”尽管官场上不得志,但小小石章却使他的精神能得须臾的解脱,使得方寸之间的印章成了旧时文人士大夫心境的真实写照。
  吴昌硕是西泠印社的首任社长,浙江安吉人,是晚清杰出的艺术家,诗、书、画、印俱绝。他钝刀刻石,秀媚苍劲,流畅厚朴,开风立派,为一代宗师。其印学在日本、韩国影响很大。他留有后世的青田石章有:“吴俊卿”、“俊卿之印”、“一月安东令染于苍”等。而他对青田石的看重,可用其一句边跋概之:“旧青田石,贵如拱璧。”也难怪西泠印社第四任社长沙孟海先生认为,青田石章“对印学创作提供了有利条件,明清两代印学大发展,与花乳石的应用大有关系 ”。
  故宫博物院常务副院长朱诚如先生曾经说过一句非常有分量的话:“正因为青田提供了丰富优质的印材,它渐渐地托起来一个国际级的最具权威的印学社团 ——西泠印社。”

知识出处

青田石雕

《青田石雕》

青山石雕是一种石雕艺术,起源于中国浙江省的青山村。青山石雕的历史悠久,始于唐代,经历了明、清、民国、新中国等各个历史时期的发展和传承。青山石雕的特点是富有浓郁的江南水乡风情,雕刻形象逼真,线条流畅,充满动感和生命力。青山石雕的题材广泛,包括人物肖像、山水花鸟、文化历史等方面。青山石雕制作讲究用料精良,技法独特,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现在,青山石雕已成为中国石雕艺术中的一颗璀璨明珠,享有广泛的声誉和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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