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佛道相济此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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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慈城:中国古县城标本》 图书
唯一号: 112520020220002542
颗粒名称: 八、佛道相济此城中
其他题名: 浙东的宗教重镇
分类号: K925.5
页数: 21
页码: 257-277
摘要: 本文记述了佛教浙江第一寺普济寺、千古绝唱清道观、宗教文化与慈城人的生活情趣等。
关键词: 慈城 佛道 清道观

内容

佛教浙江第一寺
  ——普济寺
  应根法
  《慈溪县志》曾对普济寺作如下记载:三国东吴赤乌二年(239)建普济寺,为浙江省内有记载以来最早的寺院。
  普济寺原是东吴太子太傅都乡侯阚泽书堂,后舍宅为寺,有山门对联:“昔为吴相宅,今作法王城。”寺院历经毁废。唐大中二年(860)县令李楚臣复立为德润院,以泽字德润故取名之。乾符(874—879)中,,敕,改欶赐应天德润寺,僧文义大师清宴铭于石。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赐普济寺额,常住田二百五十一亩。扩建天王殿、大雄宝殿等外,尚有高僧遂端真身,加以漆饰,庄严而奉之。东冈有松如龙,石如虎,元丰(1078-1085)中,令盛次仲有诗,因以“龙虎”名轩。松奇怪秀特,晚忽枯悴。先是邑登第者不绝,后二十年举寂无人。此松既枯,登第相踵,丙辰年(1136)尤盛,或以秀气为松所夺,今祀阚泽于两楹之木。清顺治六年(1649)重修。康熙四十八年(1709)重建大殿,雍正三年(1725)重建天王殿。其西穷尽处有石壁山房,乌斯道为之记。嘉庆间(1796—1820),僧化成修葺。道光二十七、二十八年(1847—1848)僧定光重建大殿。同治十年(1871),僧才龄重塑佛像。光绪十七年(1891)僧和清修。
  2003年7月20日上午,笔者前往小慈湖大池头,45号,专访普济寺最后一位当家师傅。他叫李庆元,法号佛耆,今年81岁,身体很健壮,腰背挺直,上下雪白牙齿一颗未掉,讲话声音洪亮,但有一点耳聋。佛耆法师出生于江苏镇江瓜洲,因家境贫寒,15岁离家,23岁在天津龙潭宝华山寺受戒,27岁来慈溪普济寺当僧人。当时普济寺主持为又信法师,大学文化。又信法师弟子太守法师又传三个弟子,分别有赭山寺介僧、太平庵松山、安乐寺道云。原老当家定法法师,其书法很好,普济寺有200多僧人,佛事很兴旺。普济寺有山地180余亩、水田70余亩,土地十分分散,每年要交粮税1500斤左右,还可以用二斤柴抵一斤米,持有土地证一本,新中国成立时上交给县政府。
  1939年春,慈城遭到日本鬼子飞机轰炸,普济寺香火渐渐断了。1941年,一只铜香炉被船运到芦山寺,至今仍在芦山寺内,香炉正面刻着普济寺三个大字;一只铜钟被旧县政府拿去当警报使用,一根铜制的如意和一面铜镜被妙音庵常根师傅拿去;还有一个铜制的蜡烛台不知下落。当时普济寺有寺规,一般僧人来寺一宿二餐。
  佛耆法师一讲,就讲到10点30分了。最后,佛耆法师还对我说,定法法师将要离开普济寺时,送他一串琥珀珠,足足有一米多长;还有用玉雕刻出来的整座普济寺像,中间刻着弥勒菩萨;以及历代普济寺主持自传书、经书等,后来全部被人抄走,一部康熙字典一至八卷也被抄走,至今心里感到万分痛惜。
  现在原普济寺大殿门口,还有四株参天银杏树,现为市一级古树。一块唐代荷花石板还在学校女生宿舍楼下中间铺着。一口井还在学生膳厅保持着原样。这口井名声很大,因此学校老师都予以保护起来。13块飞天石雕是浙东唯一的唐代遗迹,而且保存最完整,于1989年10月25日由镇文管小组拉去收藏。其中有一块被市文物部门借去,至今未还。经幢陀罗尼塔是唐碑,是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于1983年10月底移交市文管会,交保国寺集藏。唐碑上石刻出于唐代书法家(谯国)奚虚己。
  普济寺内原有许多石碑已不复存在。1959年拆寺内东厢房建师生膳厅。1971年大殿被雪压塌后,在下半年改建为女生宿舍。1992年东边五小间厅厢房全部拆除,由浙江富阳建筑公司建造新的高中部女生宿舍,在山腰间发现一只石龟,看上去很大,一动不动,据说是以整座山雕刻的。后来把绳拴牢用汽车拉,汽车一发动,一只龟头断掉。目前一只石龟头还在原地藏着。
  普济寺曾有历代文化名人的题诗。如宋王休《游普济寺》一首,元丁鹤年《寓慈湖僧舍次韵龙子高提举韵》诗二首,明乌继善《阚峰春雨》诗一首、桂彦良《怀旧》诗一首、钱希言《普济寺》诗一首、叶秀《普济禅寺》诗一首、姚明《普济寺》诗一首、钱文荐《普济寺》诗一首、林庭梧《秋日普济寺同罗高君、王樵元、袁颐孺》诗一首,清刘天相《普济寺》诗一首、郑性《普济寺》诗一首、查初揆《普济僧访正上人》诗三首、杨九畹《偕冯筠芬、葛琴三、周聘园出北郊,微雨,憩普济寺,后登阚峰》诗一首、陈承祖《游普济寺》诗一首。现附名人题诗二首,供读者鉴赏:
  阚公山绕阚公湖,舍宅年犹记赤乌。
  寂寂李门霜叶里,水禽飞上石浮屠。
  北郭僧家本相家,赤乌弹指已年赊。
  旧环屋外群山拱,迤逦湖旁一径斜。
  片瓦神君皈下庑,朵莲老衲吐空花。
  朋俦乘兴余偏懒,独坐城隅数暮鸦。
  北郭探奇胜,双湖景界宽。
  普门瞻法像,济世乞录丹。
  点相汉年宅,梵王此日坛。
  可堪诗客至,香气散旃檀。
  慈湖周边岸上有一寺六庵三庙和祠堂,曾有一位作者写过《慈溪的颐和园》一书,书中赞美慈湖和普济寺。
  千古绝唱清道观
  宋士雄
  清道观曾是江南道教文化中的一颗耀眼明珠,有过香客如云、游人如织的极其鼎盛时代,在漫漫千年的慈城变异史上,其因有着独特的地位而铭刻在人们的记忆中。
  清道观,创建于唐天宝八年(749),后废,宋绍兴三十年(1160)道士叶景虚重建,尚书楼钥匾其入观之路曰“列仙游观”。它一直是慈城龙形山脉的镇山之观,至今犹存一二古柏。据有关资料记载,在它漫漫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清康熙二十年(1681)时最为壮观。每逢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成群结队的信徒携被挈枕,都想在大殿前野宿求梦,以求得到神仙的庇佑。据传观内当年一只大型幢为国内一绝,还有一口含金大铜钟能音传数十里。有此两宝并添,为江南最大道观之一。难怪历代许多文人雅十会为其题诗吟咏,会有许多富商慷慨解囊,纳田扩观。
  从现存的民间藏图来看,昔年的清道观,可称得上中国较大的宏伟道观之一。单与古东门城楼相近的水河码头,便已足可令人流连忘返。沿着高高的八字码头石阶而上,一对丈二的旗杆斗,老远就能让人领略到道观的非凡气魄。东边一座秦氏“父子进士”牌坊,依次毗邻“俞庙”、“都神殿”、“老郎殿”、“东皋殿”、“草江亭”。高高的“城外三根桥”之一的“夹田桥”,则与鳞次栉比的殿堂寺庙浑然一体,使清道观的正南山下,显得格外的清雅有致;西首一座“状元及第”牌楼和从水路进入慈城的“水门”,并与码头正中的山门牌楼,形成和谐的三足鼎立之势。遗憾的是“文革”中连码头牌楼都已消失殆尽。
  一到道观牌坊,便是进山的石级之路,过去称之为“百步石级”。当时翠柏修竹郁郁葱葱,小桥流水迭落有致,曲径通幽鸟语花香,“龙山福地”苍虬奇松,两旁还有一溜的黑瓦白墙逶迤曲折,一直延伸到半山腰的“云亭”之前,把进观的山道景区,优雅地造出一个与世隔断的宁静世界,也隐含了道教文化中人间仙境的“太清”之意。
  “云亭”当年应该是“坐看闲云”的极目远眺之亭,古时周遭环境美色自然,若从感觉上去体验,也应会比现在的山势高很多。过了云亭,便是院落式的过廊,第一道门匾书着“龙山第一门”,第二道门匾书着“句章第一山”。看来,现时的清道观山在当年曾经名为“龙山”,也证实了在很早的时候曾经是县治的慈城地区一直是以“句章”称谓的。
  清道观进门便是朱天君殿,后是王灵官殿(据传朱天君就是崇祯皇帝,故黄衣皇冠,是明末遗民所影射),是纪念明故国的。“仪门”石级宽而且高,中间并用荫墙隔开,人为分出左、中、右三条道路。按照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的历史来看,只有富商权贵才有资格从中间大路进入仪门,同时也体现了道教贵贱有别,不能一视同仁的世俗观念,体现了中国封建强权在宗教方面的渗透。但无论当初设计的初衷如何,作为一种建筑艺术,它避免了经常见到的三孔洞门设计,远远望去,另有一种长城陡坡般的气魄。
  进得仪门,方为正式进入了道观。在中国许多的文学描写中,神总是高高在上的。人神相比,人很渺小,所以神像都塑得很大。仪门与二十四间走马长楼同为一体,楼前有戏台,左有“关岳殿”。关帝的神化源于唐宋,但能进入神仙天庭,大概和宋徽宗加封关羽为“崇宁至道真君”有关。围楼组成的天并也很有艺术个性,依稀记得有块雕花石板极为华丽,故事性的画梁雕栋意趣横生,到处可见,可称得上是古建筑的天工艺苑。天井的东边为钟楼,西面为鼓楼,南面为戏楼,坐北面南的“三重四院”布局,由此展开了前奏曲。
  第一进大殿为“东岳殿”,从图中看东岳殿并不是高大主殿,主唱者应是楼上三匾并列的“宝藏兴焉”、“帝王平震”、“太乙殿”三座大殿。太乙是传说中统领诸神的帝王别称,级别较低的民俗众神,应该从这里开始一一排位。殿前栏杆长连,必是走廊,从屋柱的数隔来看,该钟楼横亘开去,大概有七进以上,以使后面东边的“十王殿”,仅占殿长的三分之一宽度。当年巨大的转幢木架就放在西边的“太乙殿”下,小时候爬上去十几个孩子,一个大人就能轻轻推动。在还没有发明轴承的年代,如此精巧的转动结构,确可称得上中国工匠史上的千古一绝。据说“文革”拆除时有人在主直轴木下仅见一粒所谓的“定风珠”而已,是否确有其事已难定断。但如果仅凭一粒宝珠便可让大转幢轻巧如飞是“全国唯一”的传闻,看来也不会空穴来风。
  第二进大殿为“东岳退居殿”,后楼殿则为“雷祖殿”,该殿也是一溜的长殿。由于东岳退居殿已处于递级山坡之一,故三面石级形成了高台。雷祖在道教中主“天之灾福”,并“司生司杀”,故在民俗神中地位不低。
  第三进大殿为“玉皇殿”,当然那是道教最高的境界所在。《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灵霄宫,逼得太上老君火炼灵猴七七四十九天,反倒成全了孙悟空的一副火眼金睛。原道观中天兵天将塑像众多,像托塔李天王、三只眼杨戬等地位较高的神将,应该佐护在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旁边。玉皇殿的楼上则为“三清殿”,据说道教的“天上之天”分为“玉”、“上”、“太”三清:玉清圣境,元始居之;上清真境,道君居之;太清仙境,老君居之。太上老君是所有道众的祖师爷,是道教创始人。其实老君的化身是历史上著有传世名篇《道德经》的老子,有趣的是道书上说他托胎玄妙玉女体内七十二年,生下来时已是满头白发,故称“老子”。但从“道则有道”、“天外有天”的道教观念来看,似乎源于太白金星更为合理。三清殿是清道观中最高的大殿,也是道教天庭的最高象征,应该只能有元始尊者、上清真人和太上老君三尊神像。
  清道观历经千年扩建,故三重大殿的东边还有“小洞天”、“文昌阁”等从属建筑。据记载,清康熙二十年(1681)重建“宫厅”,厅周遍植桂花,又称“桂花厅”。明万历二十年(1592),还建有因郡丞龙德孚扩观有功的“龙公祠”。当然还有行宫、法堂,那是道观广纳财源所必须有的地方。
  清道观的另一个特色是屋顶的“宝匣”样式,宝匣过去是藏宝的地方,也是修缮完毕的一种标志,或方或圆,五花八门。屋脊尖尖,挑沿也极似鹤颈长伸,远远望去,若配以绕绕烟云,一定更似天庭仙境。观外的后山则青松耸翠,与观前的如带江流,炊烟如雾,组成了千变万化的诗情画意,让人无法忘怀古时的“深秀拥天半,终绎奔远日”的极美景色,也使历代文人雅士多有题咏。宋代吏部尚书题额为“列仙游观”,清朝文人叶元阶则把清道观分出“灵坛古柏”、“杰阁飞帆”、“列仙游观”等八景。
  有关记载资料,清道观自唐天宝八年(749)建成以后,历经1200年的战乱,几度倾废,几度重建。炸弹落至山下道清庵,使清道观逃过一劫。后来的“文化大革命”就彻底“革命”,使千年以上高龄的清道观,终于潸然寿终正寝,从此真正“仙逝”而去。幸运的是千古绝唱尚有余音。历史文化是抹之不尽的,民间还有古时清道观的样图,清道观也仍然留在慈城人民的心中。
  宗教文化与慈城人的生活情趣
  王伟臣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慈城的庙宇不少,而且大多殿宇巍峨,气势恢宏。一进南门就是一座高大壮丽的孝子庙,后用作南城小学。每当阳光明媚、和风熙拂之日,雕刻精致的石牌坊上鸟雀飞鸣,院内书声琅琅,一派安详平和的气氛。来到骢马桥下有财神殿(改作警察局)和三官殿,来到太阳殿路口有大关圣殿,来到直街的尽头有城隍庙(用作民众教育馆)。在城市南北轴线上就有五座寺庙。而城内城外还有永明寺、东岳庙、鲁班殿、柳山庙、玉皇阁、小关圣殿、北门外大庙、东门外清道观等等,不胜枚举。寺庙多,宗教活动频繁,宗教文化浓郁,而慈城人又能将宗教文化融合到民间生活中,丰富了生活内容,增加了生活情趣,留下许多令人回味的往事。
  一、世俗化
  慈城人自称信佛,却不专一拜佛,反正“见庙门就进,逢菩萨就拜”,从不分是佛教还是道教,也不问他是哪路神仙。慈城人只把这些菩萨都看成是法力无比却又善良亲和、能庇护全家平安的保护神。他们又以世俗的生活方式去想象佛国与仙界。
  我家住在觉民路,靠近柳山庙,我祖母每逢去柳山庙进香,在牒疏上的落款总是写“柳山庙脚下信女王门×氏”,她说这就是她在佛国的户籍。
  清道观山门的护法神(王灵官)长得英姿勃勃,勇猛有力。一次祖母带我向他上供叩头,再用一根红线拴在我的手腕上,说是已经把我过继给菩萨了。以后我每年向这位“过房爷”施礼,祈求他保佑我聪明智慧,长命百岁。
  二、节庆化
  慈城也有庙会吗?许多人记不起来了,其实,慈城是有过庙会的,规模虽不大,但也是每年定时定点举行的。慈城西隅至今有一条残剩的、破败的“永明寺街”,便是当年举行庙会的地方。永明寺在未遭日机轰炸前殿宇宏伟,佛像庄严,极为壮观。每逢庙会,永明寺前香客拥挤,人声鼎沸。至今从这条比其他街道宽阔广大得多的路面上犹可想见当年摊贩林立、香烟缭绕的欢庆热闹场面。
  农历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萨生日,遍地插地藏香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节庆活动。在夏天暗黑的晚上,凡有空隙的地方,无论是草地、花园、墙角、路边,到处都插着点燃了的棒香。头上星光闪烁,脚下香火灿烂,一层烟雾蒙在上面,飘忽不定,人在地上走,犹如云中行,似梦似幻,这是多么奇妙的情景。大人小孩无不为之兴高采烈,乐而忘返。
  三、游乐化
  每年正月初一清晨,从清道观山上传来新春钟声后,城里的红男绿女无不成群结队,蜂拥而上,争拜庙岁。以后一年四季,游清道观山的人络绎不绝。清道观山因有清道观而著称,山并不高,但正是“山不在高,有文则名”,清道观是有丰富道教文化内涵的,清道观山也因而成为众人瞻仰之地。
  清道观不但规模恢宏,建筑壮丽,而且殿前廊下挂满了对联短匾,有许多书法精品。就拿山门上题匾“句章第一山”这五个字来说,笔势遒劲,对我印象之深,至今不忘。
  清道观后庭僻静处有一个桂花厅,厅前有数颗硕大的桂花树,枝叶繁茂,每当秋风乍起,黄花满枝,香气四溢。大户人家从城里担来了佳肴美酒,在此会友宴请,临园把酒,其意气如何!
  清道观山确也不负“第一山”这一美称。登临山巅,绿畴似锦,沃野无边,长河横陈,碧空海阔,令人意气风发,思绪万千,因而清道观山成为慈城人游览、休闲、踏青、访秋必去之地。作客他乡回来的慈城人无论已白发苍苍或风华正茂,总要邀上两三昔日同伴,重游清道观山,或驻足于古柏道上,或仰卧于山坡草丛,往事历历,回味无穷。清道观山是慈城人永不泯灭的“青春驻地”。
  慈城人因礼佛而出游,并不限于附近的清道观,还有赭山龙王堂、保国寺以及宁波的天童寺、阿育王寺等庙宇,并以“朝圣”、“显灵”等名义参加民间社会活动。如1936年宁波灵桥建成,举行开光通车典礼,慈城人闻讯以往,盛况空前,便是一例。通车典礼举行那天,一些念佛老太太三五结伴,合租一只小舟,天蒙蒙亮在通济桥下船。每人带两只拷篮,一只放佛珠、经卷、香烛,另一只放糕点等素食。小舟直放奉化江边,停靠后立即奔向灵桥。巍巍乎高哉,彩虹凌空,甚于七级浮屠,既称之为灵桥,当有灵气,老太太们立即点香燃烛,跪地膜拜,并慷慨解囊,争买“关牒”。
  然后不忘在灵桥边吃上一碗“豇豆沙淡〓”,再去宁波城里观光游览。1936年的宁波已是一个兴旺发达的近代化海港,马路宽阔,楼房密集,商业繁荣,百货云集。当老太太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商品满载而归时,个个眉开眼笑。
  可见上世纪30年代,当“旅游”这个新名词还没有出现时,慈城人已将宗教活动与游览观光、消闲购物结合得多么完美。
  四、社团化
  慈城的寺庙庵堂都设有经堂,供信女(主要是老婆婆)念佛诵经。经堂窗明几净,环境安宁,老婆婆们围桌坐下以后,一边数着佛珠,一边就窃窃小声谈起各自的家事,倾诉心中的细情,这就是慈城人所说的“河埠头媳妇说阿婆,庵堂里阿婆说媳妇”。
  经堂是老婆婆们极为重要的社交场所,她们因念佛而相识相知,免除了寂寞与孤独,结为念佛友,念佛伴,甚至成为至交结为儿女亲家。
  1941年日寇入侵慈城后,佛事停止,寺庙败落,老婆婆们相约在大户人家的庭堂里集合念经,烧香磕头。相聚更频繁,相知更密切,遇有当时稀缺的物资如麻油、肥皂等互相馈赠,遇有疾病或困难,互相体贴慰问,情同姐妹,实际上形成了宗教上的“田契”(小团体)。
  在那黑暗如磬的日子里,幸得有宗教上的精神寄托,念佛友伴的真诚相助,一些老婆婆,特别是有“丧夫失子”心灵创伤的老妇人,才得以从苦难中熬过来。
  宗教文化是民族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内容十分丰富,作用甚为广泛,与人们的感情深厚,对人们性格的形成,如慈城人的慈祥温和、乐善好施都有一定影响。所以对宗教文化不应以其“唯心”而鄙弃之。
  关于灵桥“开光”、购买“关牒”一事虽是我童年实有的经历,但“市政建设”怎么会有“宗教形式”,心有存疑,久久不敢落笔。近读陆平一主编的上海宁波经济促进会会刊2003年第一期载有《千年沧桑话灵桥》一文,文中有称灵桥是在1936年6月27日举行盛大开桥典礼的,是日以“开光”之名吸引远近民众前来买“关牒”,所得2万余元,以弥补建桥款之不足等语,可见我所忆是实。而此一举动,亦可见当年宁波人头脑何等活络,竟想到利用“宗教形式”来募集捐款。
  千年古刹永明寺
  孙友谊
  永明寺始建于唐仪凤二年(677),比唐房琯建慈溪县的开元二十六年(738)还早61年。现今慈城永明路北端的化机厂,就是其旧址。永明寺原是禅林院,邑大夫吕珂舍宅为之,高宗赐名大宝院。天宝(742-755)中改为大宝寺。会昌(841—846)中废毁。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改赐永明寺额。
  寺前有座高出路面约一米的桥,称曰“寺桥”。宋绍圣(1094—1097)中建亭其上,曰“迎薰”。寺外立牌门,匾曰“宝峰”。牌门废后,匾其山门曰“祝延圣寿都道场”。
  寺的右侧,紧靠古城墙,城墙外便是雄然西踞的大宝山,其山南麓的宝城庵离寺不远,在寺内抬头望去,清晰可见。寺的东边与乐善庵相邻,与水月庵(玉皇阁)、报德庵也仅只相隔一箭之地。寺的正南约150米为吉祥庵。寺后有妙音庵、迎宝庵、茶亭庵和护龙寺。旧时,在慈城的西隅,竟有如此浓郁的佛教氛围,在全国也实属罕见。
  一踏进永明寺的山门,便是构筑得比其他寺院同类建筑宏伟壮观得多的天王殿,殿的正中朝南坐着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其背后站立着的是韦驮天神。据传,一次释迦牟尼佛的舍利子被魔王盗走,就是由韦驮天神追回的。他是赫赫有名的护法神。
  弥勒佛的两旁,一般都配置“四大金刚”,即“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守护寺院。然而永明寺的弥勒佛左右是配设另外两位天王的,他们是封神榜里的“哼”“哈”二将。他们有撼地摇天之功力,是气吞山河的战将,其哼哈之声,就能使得悍贼披靡,对妖魔鬼怪有无比强大的威慑作用。
  穿过天王殿,是长长的甬道,甬道两旁十分宽敞,道旁“两行翠柏迎人旧,白云满林栀子香”。游人至此,无不心旷神怡。
  走完甬道,就是大雄宝殿,这是寺院的主建筑,殿内的佛像塑得似乎比别的寺院高大,按佛教常规供奉着东方琉璃世界的药师大势至佛、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佛(俗称如来佛)、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
  以及骑着狮子、白象的文殊、普贤菩萨和其他神态各异的诸佛。
  大雄宝殿的左右,建有约长达一里的长廊。左长廊边有藏殿、关圣殿,旁辟有一池,呈半月状,故称月亮池。右长廊旁设有法堂、大钟楼、祠山殿和一水质晶莹且栽有荷花的方池。大殿后,还有罗汉殿、千佛阁、明慧堂、四香亭等等。明崇祯六年(1633)建千佛殿和大悲阁。千佛殿内,能工巧匠以精湛的艺术塑造了佛教中几乎所有之佛像。大悲阁中,专门供养深受女性佛徒信奉的千手观音。佛教称观音为了普度众生,曾应机显现32种化身,其中“千手千眼”是其化身一种,“千手”表示观音法力无穷,可以拯救众生;“千眼”表示观音慧眼无边,能普观世界,明察秋毫。至此,永明寺达到了极盛时期。
  永明寺曾在历史上享有极高声誉,历来多名僧住持。明太祖朱元璋曾赋诗《赐永明寺僧一觉》:
  上人侣影处幽林,紫竹寒潭映水森。
  草舍半间云外月,松窗一榻谷中心。
  玄谈静夜风送石,顶礼清晨钟撞金。
  有客叩禅曾问道,昂昂寂寂悟机深。
  曾被明太祖朱元璋称曰“江南大儒,唯卿一人”的桂彦良,他家就住在永明寺东南的竺巷西路(今称中山路),也曾赞美永明寺之“郁郁翠成荫,幽芬散衣襟。朝夕此游憩,炎尘讵能侵。”
  由此可见,昔日的永明寺,在国内佛教领域中,其所占地位已非一般。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寇大举侵华。同年11月5日,日军在杭州湾北岸金山卫登陆。霎时,浙北地区横遭日寇惨绝人寰的奸淫烧杀,陷于深重的民族危难之中,同时,浙东也开始迭遭敌机轰炸。1938年8月,永明寺遭空袭,日机投下了炸弹,天王殿、大雄宝殿均遭到部分破坏。从此,永明寺一蹶不振。
  上世纪50年代,大跃进开始,利用永明寺之建筑群大办工业,改大雄宝殿为瓷窑车间,因未投产,旋即改成滚珠轴承厂的主车间,也未投入使用。废弃一段时间后,永明寺变成缝纫机厂,生产了一批麒麟牌缝纫机。后又转产改成化机厂生产乙炔钢瓶。历经半个世纪的岁月沧桑,如今这里已是一排排现代厂房,永明寺的遗迹,已荡然无存矣。
  注:“风调雨顺”四大天王:风是南方的增长天王,他双目圆睁,紧握宝剑。他掌管天庭的南方,因其宝剑的剑下生风,所以是“风调雨顺”的风。可是他的宝剑没有剑鞘(剑壳),如有剑鞘的话,则厉害无比,削铁如泥,东西一碰,便会变成灰尘。
  “调”是东方的持国天王,他手拿琵琶,然而,他琵琶上没有弦,如果有弦的话,那么他一弹琵琶,地球将要连年战火,百姓将民不聊生。
  “雨”是北方的多闻天王,就是人们所说的“顺风耳”。他手中的武器是雨伞。可是这雨伞没有伞骨,是撑不起来的,如有伞骨一撑起,地球就要倒转,山洪就要暴发。
  ”顺”是西方的广目天王,就是人们常说的“千里眼”。他手中的武器是像蛇一样的东西,叫“辰”,因“辰”同“顺”谐音,所以是“风调雨顺”的“顺”。这“辰”就是没有鳞的龙,如果有鳞的话,它就变成了一条龙。龙是一种十分凶猛的动物,它集九种动物之最,没有任何东西能战胜它。
  这四位天王武器都有严重缺陷。这是释迦牟尼佛特地设计的,不然的话,地球将永远不得安宁,人们将不能生存。佛祖希望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本空法师与《烟水集》
  戴松岳
  本空法师是浙江省慈溪县庄桥(今宁波市江北区)马径村人。俗姓张,名汝钊,法名圣慧。1900年生,祖上四代信佛,父亲是晚清秀才,在她周岁时逝世。7岁时,母亲为她请了一个家庭教师,她在十一二岁时即能作诗词。后教师离去时,她就自己研读家藏图书,14岁时,已遍阅诸子百家、十三经等书。15岁时,母亲逼她嫁给同县的董姓人家,她坚决不肯,曾三次自尽未成。后考虑到结婚能脱离家庭,才于此年11月出嫁。1916年,张汝钊去上海进基督教青年会学习英文,1919年,回慈溪生下儿子。不久其夫娶了偏房,张汝钊就托婴弃家,典饰为资,只身赴沪求学,自费在上海守真中学完成中学学业。1923年,考入上海沪江大学,两年后转入南方大学。此时恰遇日本侵略者枪杀顾正红事件,张汝钊义愤填膺,积极参加游行示威活动。5月31日在散发反日传单时被捕,学校当局便以此事开除她的学籍。不久,张汝钊出狱,转入国民大学英文系读书,于1926年毕业,并出版了她的第一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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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天簃诗词集》。
  1927年,张汝钊回到宁波,受梅立德夫人的劝导,在宁波长老会里接受洗礼,加入了基督教,并先后在普益社和上明中学任职。此年5月,宁波市政府成立,市长罗惠侨为了保护公共图书、开发民智,将薛楼改为宁波市立图书馆,聘请张汝钊为市图书馆主任。在长达三年的馆长任职期间,张汝钊一边与助手叶鸣之对藏书作全面整理,将近半数的残损图书经装订加大后恢复使用,共计14000余册;一边遍览馆藏的各种图书,并细读了《印光法师文钞》、《太虚法师文钞》等宁波佛学大师的佛学著作,对佛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28年夏,在普陀山避暑时,张汝钊拜见了印光法师,受其指点,自此潜心佛学。1932年春天,张汝钊辞去宁波市图书馆的职务,担任甬江女子中学教师,还正式皈依三宝。印光法师赐她法名慧超,并劝她到武昌佛学院学习,于是张汝钊以居士身份云游参禅,在该年冬天回到宁波,并写了《般若花》和《海沤集》两书。
  回宁波后,张汝钊又在慈湖中学、毓才中学任教。1936年,她去武昌佛学院工作,到1939年因战火逼近宁波,她就在慈溪(今慈城)乡村避难,先后在乍山扬陈、洪塘、董村等地的庵中参禅讲佛。抗战胜利后,张汝钊应邀到鄞县观宗寺教授众僧,历时四年。1949年秋天,因国民党军队的飞机轰炸宁波,张汝钊才回到慈城,并萌生了出家的念头。1950年二月初八,在慈城妙音精舍根慧法师座下剃度,后又在宁波观宗寺中举行传戒仪式,同时求戒的有100余人。根慧法师向她传授天台正宗,赐号“弘量”。她就自此成为比丘尼,改名为本空,在慈城妙音精舍讲经。
  1957年,本空法师移居慈湖边的桃园,并把居处取名为伽耶农林,每天除两小时的参禅外,便读书习字,并用科学方法试验种子和改良土质,还经常参加地方公益活动。在《我的志趣》中她明确地表示:“我爱我的国家,我忠我的佛教。”
  1967年,本空法师被造反派揪到宁波,在七塔寺被公开批斗,后因病重才回到慈城养病。1969年,本空法师迁居慈城娑罗庵静养,但因心力交瘁,同年圆寂,亨年69岁,葬于黄夹岙山中。
  本空法师学贯中西,兼通诗律,对基督教和佛教均有精到的研究,是全国著名的比丘尼大师。她出生于没落的封建家庭,自小富有反抗精神。在《论秦始皇本纪》中,把秦始皇称作“伟业绝伦,可与威震全球之拿破仑相颉颃”的伟大人物。
  由于本空法师对中外文化深刻的了解和广博的吸收,使她对佛理的研究慧心独具,为佛学界公认。1953年,弟子杨掬梅收集她的有关佛界的文章、诗偈结为《烟水集》四卷,由上海觉讯月刊出版。前中国佛教协会主席赵朴初在书前题词说:“世间出世学天涯,尽吸西江气足夸。革命大旗翻万古,破必微义阐三车。生龙活虎慈悲力,换骨移胎智慧花。本地风光尽歌唱,人民宫殿法王家。”他对本空法师的佛学造诣和爱国精神给予高度评价。《烟水集》卷一至卷三是散文,大多介绍与其交往的僧尼生平事迹和阐发佛理;卷四是皈依佛学后所作诗偈,内容广泛,有纪游、酬和、抒情等类。
  1984年,在本空法师圆寂15周年之际,施文葆发心复印《烟水集》一千册,使几绝于世的《烟水集》得以再度行世。在慈城的妙音精舍中新建了烟水阁,作为研究佛法的场所,并以此纪念宁波著名的僧尼——本空法师。
  报德庵与妙莲师太
  俞学欧
  慈城有许多庵堂,如骢马桥庵、东镇桥庵、吉祥庵(即德星桥庵)、乐善庵、水月庵(即玉皇阁庵)、观音堂庵、报德庵(又称西经堂庵)等。城外北门慈湖边上有晓月庵、娑罗庵。小西门城脚边有迎宝庵。护城河畔还有一座小庵,名唤道清庵(可通往清道观)。古城尼庵以师带徒,幼年出家为多,也有带发修行。尼姑主要来自台州黄岩、温州乐清,也有从各地不远千里而来的,大多数因家境贫寒,生活所迫,投入庵堂。慈城多数男的出门到上海等地经商谋生,女的持家养儿育女,操劳家务,闲时也串门打麻将娱乐,另外奔庵堂烧香诵经做佛事,虚尘超度,保佑全家平安。
  报德庵位于县城西边,在永明寺前,西依冯氏惠宗祠(现农技学校),东傍姚家祠堂,当家师父姓嵇,法名妙莲师太,出身大户人家,上代还在上海开有白藤商号。她于公元1894年出家,投入佛门,削发为尼,时年仅18岁。报德庵原叫幽隐经堂,俗称西经堂,明万历十七年(1589),典史王文録建为家庵。后殿遭太平天国军烧毁,前殿(为该庵主要建筑,大殿还是明代万历原物)独存。不知何年王家把家庵转让给嵆氏家族,变成了嵆氏家庵(其侄孙嵇惠民1946年与同学应昌期一起去台湾银行任职),并聘请一位名叫阿佟师父的黄岩人为客师,共同主持庵堂佛事。妙莲师太瘦长个子,聪慧精干,善书诵经。报德庵的山门常关,如平常没有佛事,就从后门出入,进门就是客厅,在前客厅明堂,妙莲师太自搭一座大假山,上供观音菩萨,旁边装有喷水池,池内养着金鱼,非常美观。师太还有一手好“女红”,大雄宝殿佛像前的全套佛幡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她和天童禅寺方丈圆瑛大法师有佛门香火往来,庵中客厅一对楹联,是圆瑛大法师亲笔题款赠送。报德庵与香客施主过往密切,据说与上海旧社会商界巨子三北虞洽卿的小老婆也有香火往来。另外,本镇五马桥藕田畈女施主在东瀛(日本)横滨开设杂货店,与徐季标的妻子周友娣有莫逆之交,她俩曾共同横渡东海,去过日本经商。这个妙莲师太本领高强,名望甚大,是女尼中名师,被当时县城传为佳话。
  妙莲师太有一个侄女,名叫阿月,因与丈夫失和,半途也投入空门,到报德庵削发为尼,法名“永慧”,超度终生(这是嵇氏姑侄女两代为尼)。过了几年,北门外毛岙村有一陈老,因家贫困,生活疾苦,将8岁小女陈金香领来报德庵做小尼姑。师太收留后养育她,并供她在西城初小上学,小金香穿着小僧衣,同学都戏称她为“陈金香小尼姑”。再过了一年,庵中从远方又招来了一个小尼姑,取法名为“重兴”,也供她读书识字诵经。这个嵇氏家庵乐善布施,众称积善报德,所以称为报德庵。
  1923年从上海来了一个徐招兰,进入报德庵带发修行。徐招兰是本县西门外妙山乡皇桥村农家女,20岁嫁到黄山大夫第王家,21岁丈夫王竹山患肺病亡故,随后到上海三姑妈家帮助家务,以度生计。其三姑丈是上海丰源洋行一个买办,是豪门富户人家。徐招兰精明能干,实际上成为三姑妈家女管家,其后她看不惯买办阶级的奢侈生活,34岁那年返故乡慈城,看破红尘遁入佛门,带发修行。她由大姑丈(城中下横街瑞源钱庄前清举人潘家道口人朱庆安)介绍入报德庵,拜妙莲师太为师,取法名“永明”。进庵后得到师父的宠爱,还与师父的侄女阿月情同姐妹,和睦相处。徐招兰贤德善良,庵中师太甚为重用,一切庵中善事都叫她共同料理。后因徐招兰的亲姐姐因她女婿家缺少管家之人,来庵中与妙莲师太商量要求将妹妹招回。但以后庵中重要事务,仍由徐招兰前去协助。1945年春,妙莲师太年老归天(墓葬于小东门外姜果岭下坟山),由佟师太继承主持嵆氏报德庵。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庵堂寺院由人民政府接管,宗教界所有尼姑归并慈城幽月经堂。后陈金香嫁人去了上海,小尼重兴也去了他乡,大姐永慧师父病故,佟师太转入妙音精舍,至八十多岁寿终。
  清道观的钟声
  戴骅
  慈城镇东面的龙山上原有一座清道观,它曾是慈城人的骄傲。三十多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却将这座千年古建筑群彻底摧毁,从此,慈城人失去了这个精神家园。但是,他们对清道观的情愫却从来就没有中断过。今天,只要向慈城人问起清道观,他们当中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正值中年的男女,都会向你讲起当年清道观的气势和盛况,尤其是绘声绘色地讲起道观中那只巨大的铜钟,直到讲得你也仿佛听到过钟声似的露出激动的笑容和惋惜之情为止。我从慈城人的身上感到,那有形的清道观虽然已经消失了,然而,无形的钟声却并没有随之离去,它仍久久地留在慈城人的心中回荡着。
  慈城清道观的大钟,是慈城宗教和经济地位的象征。那时,浙东的慈城镇尚是慈溪县治的所在地,正处于经济发展的鼎盛时期。宗教魔力和雄厚财力的结合,使得慈城人变得狂放起来,他们在城东那座并不算高大的龙山上扩建了规模宏大而又气势壮观的道观,又在观内重铸了一只大铜钟。据说,钟的外观比现在天童寺中的那只重达6500公斤的青铜钟还要大,而资金的来源则全部由慈城人自愿捐助。当人们欣赏这只形体庞大的铜钟时,钟已不仅仅是道观中的法器,也成为让人叹为观止的景物。可以说,慈城清道观能够名列为江南首位,并被世人称为全国两大道观之一,与道观中的这只大钟不是没有关系的。
  让人惊叹的是,据说这只巨大的钟体竟是用头发丝编织而成的绳索悬吊起来的,绳粗如手臂。由一根根纤细发丝凝聚成力量,其魔力让我们感受到“千钧一发”这句成语的真实含义。
  其实,清道观钟的神奇不只是在于它的大,还在于它的声音。每当撞击时,钟声音质清脆洪亮,可远及方圆二十余里,大有古人诗中所说的“晚钟破岩腹,荡出四天惊”的感觉。我在距慈城镇5公里的黄山村走访过一位老先生,他深情地说:“过去清道观的钟声真好听啊,我们每天晚上都可以在家中清晰地听到。”可见,这钟声远播并非虚传。对这只钟的神奇之谜,有的说是因为铸钟时,有许多善男信女为了表达功德曾将身上的金戒指、金镯子等饰物投入正在熔铸的滚热铜水之中,使钟在孕铸时就有了灵性;有的认为是由于铸钟工匠的才智在钟的身上淋漓尽致地发挥了所致。我想,这两个方面的因素大概都有,才使慈城清道观的大钟这般奇特。
  据说,清道观的钟声原本还可以传得更远些,因为铸造大钟的道长是个传道高人,他能使钟声随着他的脚步传扬,他走到哪,钟声就传到哪。钟铸好后,道长便要去云游四方传播钟声,早晨临行前,他嘱咐敲钟的小道士记住,待他离开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可敲钟,千万不能早敲。小道士当面点头满口答应。谁知刚等到中午,小道士就急不可耐地敲响了大钟。而此时,道长正好走到钱塘江边。所以,以后这清道观的钟声最远也只能传到杭州。这虽然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要将清道观的钟声远播天下,则的确是慈城人的长久心愿。
  清道观的钟声自从唐朝天宝八年(749)龙山上有了道观开始,就在慈城的周围盘旋起来,以后随着道观的兴衰起伏,却始终没有绝音过,可见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当、当、当”,每天,雄浑的钟声都会一声接着一声有节奏地响彻起来,它越过宽阔的姚江,飘过空旷的田野,轻易地钻入人们的耳膜,那一刻,它似乎成了这一片天地里最动听又最富有生气的音乐。古往今来,不知有过多少人在钟声中诞生,也不知有过多少或喜或悲的故事在钟声中发生。在钟声的欢送下,一个个慈城籍进士走向全国各地,走向朝廷;一批批慈城商人闯荡上海、北京、武汉,闯荡海外;慈城也在钟声的伴随下一天天繁华和壮大起来,名播浙江、全国。
  川流不息的姚江啊,你可以作证:清道观的钟声曾伴随过姚江上夜航船欸乃的橹声,伴随过大宝山上朱贵将军率领的勇士与英国侵略军搏斗的厮杀声,伴随过太平天国将士击毙美国流氓华尔的枪炮声,也伴随过闺中女子思念丈夫的呼唤声。
  三十多年前,清道观在慈城人无奈的叹息声中,被一群“文化革命”者无情地拆毁,铜钟也被人敲碎后送到工厂里熔化了,从此,洪亮而美妙的钟声戛然而止。我不知道慈城人是在怎样的一种寂寞的情绪中度过了这些日日夜夜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梦中听见或呼唤过钟声,只知道我所接触过的慈城朋友中几乎人人都喜欢谈起清道观的钟声。从他们那一双双眷恋的眼神里,我读出了“惋惜”两字,我想,难道已响彻了千余年的清道观钟声,真的会长久地无声无息了吗?不会的。现在,古镇慈城开始亮丽起来,它除了需要有代表儒家文化的孔庙、代表佛教文化的护龙寺之外,还需要有代表道教文化的清道观;除了能让中外游客观赏到有形有色的明清古建筑之外,也应当有悠悠扬扬的声音飘入耳畔,这声音就是清道观的钟声。

知识出处

慈城:中国古县城标本

《慈城:中国古县城标本》

出版者:宁波出版社

本书介绍了慈城的历史演变,地理环境,人文景观,重大事件,传统特色等多方面多角度反映了慈城的历史文化和独具的地域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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