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城的瓦爿墙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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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慈城:中国古县城标本》 图书
唯一号: 112520020220002502
颗粒名称: 慈城的瓦爿墙
分类号: K928.71
页数: 3
页码: 87-89
摘要: 本文记述了慈城的瓦爿墙,在慈城你随处能看到高耸的马头墙、连甍的屋宇,而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堵堵苍老又奇特的碎砖瓦砌起来的墙。在井弄、河头弄,在朝北门头郑家或是报德庵那边的后弄,都能见到它们逶迤的身影。这些老墙不仅作围墙,正屋的后墙、山墙都有很好的保存。有位资深的文保专家称这种充满特色又无任何史料记载的建筑产品全国稀见,是慈城重要的历史文化资源。
关键词: 慈城 瓦爿墙 马头墙

内容

在慈城你随处能看到高耸的马头墙、连甍的屋宇,而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堵堵苍老又奇特的碎砖瓦砌起来的墙。在井弄、河头弄,在朝北门头郑家或是报德庵那边的后弄,都能见到它们逶迤的身影。这些老墙不仅作围墙,正屋的后墙、山墙都有很好的保存。有位资深的文保专家称这种充满特色又无任何史料记载的建筑产品全国稀见,是慈城重要的历史文化资源。
  晚清时中国政局动荡,外夷入侵,兵火连绵。慈城这个穿城三里的小小城池竟留下了几十处面积达数百亩的火烧滩。已在外邑安居营生的慈城官宦商贾多已家道中落,再也无力花真金白银为重塑昔日辉煌而广造大屋。随着时间的流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平屋、厢房、偏间。慈城的一些能工巧匠在艰难时期,发挥他们的聪明才干,就地取材,硬是从火烧场的断壁残垣中创造了中国营造史上独一无二的清水瓦爿墙。百多年后就在它快被人们所遗忘时,在不断的拆迁浪潮中快要销声匿迹时,它的价值被发掘出来。几幅泛黄的照片诉说着古城闾巷的深邃与厚重、沧桑与悲怆。瓦爿墙同粉墙黛瓦庭院深深的官宦宅第相得益彰,展示着一种类似于西风、瘦马,老树、昏鸦般的残缺美。住在慈城几十年,瓦爿墙黑不溜秋的面容已是熟视无睹,见怪不怪,而当你离开许久,再回睨往昔的景物时,挚爱之情就油然而生了。
  我出生在一间柴房里,那是县前旁一排茶坊的后间。为了母亲的分娩,家里房子是临时租的。这四间大七架的原茶坊除临街的门面是用排门板和窗棂夹成外,其他三面尽是用瓦爿筑成。茶坊对面就是个很大的火烧滩整理出来的菜园,附近的人都称它为“高山堆”。后来上初小时,我和几个同学经常从那里穿近路去尚志学校。这途中有条角尺弄,两旁尽是拿粉笔画过去显得跌跌扳扳的碎瓦爿,想涂鸦画个人样的地方都没有。由于处在家和学堂之间,无人管得着,所有要被充公的玩意儿都藏匿在隐蔽的墙洞里。所以这里成了读书小顽(方言,指小男孩)的天堂,我们玩得很开心。常玩的有打头洞二洞,飞油贴红毛人,抑或寻块厚点砖面刨刨碗米粉。有一回放夜学,我们每人握了一只下午劳作课做的纸风车,争相往墙缝里插,比谁插得高,就在我踮起脚尖伸手超过同伴时,一条胖鼓鼓的四脚蛇从墙上蔓延的木莲藤中悄无声息地探出身来,吓得我们拉过书包滑滚而逃。第二天上学去,哪里还有风车的影子,为此我们着实懊恼了好几天。
  有关这堵墙还有一件事让我难以忘却。那是个黄梅时节,淫雨霏霏,因家境贫困买不起套鞋穿,我也想学其他同学样做双高脚雨鞋,于是找机会在这堵墙的角子里挖出两块断龙骨来。龙骨砖后有倒U型的槽,只要再弄条绳子绑在布鞋上就大功告成。也不知怎么让主人家知道了,我被母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走那条捷径,只得绕观音堂去学校。但哪里经得住同学们的讥笑,我没坚持几天就又跟上他们返回了老路。有一天中午,我一人经过弄堂,突然发现那院墙中很少开的柴门边立着一位慈祥的阿婆,她定要送我一双洗得发白的木底布鞋,说是她儿子穿剩的,让我雨天好换换脚。我脸红红的,怎么也不敢要。最后这双土套鞋送到了我母亲手里。我母亲教导我,说:“人家阿婆多好,你还好意思挖人家墙脚?这瓦爿墙最怕的就是倒墙缺!”
  阿婆的瓦爿墙院耸立几十年,同她细心照看是分不开的。哪怕上世纪50年代那场台风,阿婆老早请来“德顺泥水”用旧木料一档一档地斜撑在弄堂里,那梢端横钉着宽木板,硬是躲过了这场灾难。我清楚地记得风雨过后的次日早晨,阿婆站在一片狼藉的弄里指点我们小心地从撑挡下猫腰而过。
  如今,这堵瓦爿墙还在,只是时过境迁,屋主人已非原来的阿婆。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上世纪80年代的新主人见瓦爿墙面太陈旧,便搞了个石灰砂浆铁板光,清爽是清爽不少,但往日的韵味已是荡然无存了。
  “德顺泥水”不是地道的慈城人,只是北门头一家大户人家的看牛顽,原籍可能在浙江的乐清那边。他从小聪明灵巧,膛灶、捉漏无师自通。由于安家的需要,他当时在小东门城脚边为自己搭了一间草棚。他看到城里街街弄弄有许多房子都是用瓦砾砌成,于是从附近火烧滩挑来断石板、碎砖片,嘀嘀咯咯地大干了一场。完了之后倒也结实避风。他自己看看满意,人家瞧瞧也挺顺眼。慢慢地有人来请他做泥水,瓦爿墙也就打得越来越精湛。当然牛是不用放了,起先在一个包作那里干,后来加入了泥石社,直到退休吃劳保。
  “德顺泥水”打瓦爿墙有三绝。人家要两人对打,他单独一人捞得起。其二是别的师傅总得吊上一根平线靠根尺,他嫌碍手碍脚时常被省掉。还有一绝就是破瓦片也能翻出花样来。他能将驼背似的碎瓦叠成一排排的,像一面账房先生的大算盘,也有搭成现在的拼花地板样来,人字形的,煞是好看。“德顺泥水”独打的墙头还存有个小秘密,他会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艺名“阿人”,“顺”、“人”同音,笔画却少了不少,当然若非他亲自指点,这些用暗红色烧碎瓦片夹成的“天书”,别人是很难找到的,因为它可能是侧向的,也可能是倒着的。瓦爿墙是永远不可能登上大雅之堂的,之所以留个印记,想必他是为了承担责任而已。
  “德顺泥水”自己没有拜过鲁班,后来倒有两个小青年拜他为师,但泥石社没生存多久,结果都转了行。如今社会自然再没有人摆弄瓦爿了,“德顺泥水”平静地度着晚年,捧一壶茶在小店门口坐坐,掏掏老古,兴趣来时他会去哪个弄堂弄尾转转,看看他以前打过的墙头。如果正好有人问他在寻找什么,他会如数家珍地告诉你这些碎料的出身:这段墙里哪些是“宽八斤”,哪些是烟囱砖,那特别厚的瓦片可能产于姜湖,而雕有云纹、双龙戏珠等图案的则是大屋人家顶头的脊瓦…
  前年我曾去拜访过德顺师傅,古稀之年的他看上去还算健康。他的脸总是古铜一般,粗糙的大手似深度皲裂的柴果脯,晒煞泥水、邋遢泥水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我陪他参观了正在施工中的县衙工地。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这么大的造屋场面让他兴奋不已。在泥作滩场,正从卡车卸下的小本瓦嘞梭头的新,泛着幽幽青光的“斗四砖”快码成了山,一旁有十几个古建公司的细作泥匠,磨砖的磨砖,刻花的刻花,忙得不可开交。德顺师傅没赶上好年景,实实足足捧了半个世纪的碎瓦爿,竟没造过一幢像样的大屋,这恐怕是他一生的遗憾。我们又朝东大仓旧址上的木工场地走去,可他的目光却转到临保善堂边的围墙上。他告诉我上世纪50年代就是他和伙计们一起,在短短的几天之中修复了一百多米长的瓦爿墙。真是一次值得自豪的邂逅,我也万分惊讶。想不到德顺师傅老早就在为保护古县城出力了。在清清堂的石阶上,俯视拔地而起的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德顺师傅感慨万千,他说自己后生五十年就好了。我理解他的心情,此时他的手一定是痒痒的。也许我们的古县城开发当中,需要原汁原味修复一些古街闾巷时,德顺师傅的三绝说不定还能唱上一唱呢!我祝愿他健旺高寿。
  “男人乖沈万山,女人乖瓦爿滩;儿子强撑外洋,媳妇强瓦爿墙。”这是老慈城的一首重男轻女的民谣,也是慈城旧时的一段真实写照。

知识出处

慈城:中国古县城标本

《慈城:中国古县城标本》

出版者:宁波出版社

本书介绍了慈城的历史演变,地理环境,人文景观,重大事件,传统特色等多方面多角度反映了慈城的历史文化和独具的地域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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