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本文的任务，在如实地说明日本政府最近所采用的文化政策，并将简单地说及对于此种文化政策的反响，以供我们从事教育及关心世界文化趋势者的参考。本文内容大半系自日文节译。
  一 最近文化政策的根柢
  凡是文化政策，都是根据政治的以及经济的政策而发生的。故欲知道日本最近的文化政策，不可不先知道日本最近的政治上以及经济上的政策为何如。
  日本最近在政治上及经济上所采用的政策，可于今春开会的第五十六次帝国议会中所表现的中心问题观察出来。这些中心问题是什么？我们可以举出如下二项：即（一）帝国主义战争的准备与（二）资本主义的合理化。这些，在同时便成为文化政策的根柢。
  先就第一项帝国主义战争的危机观之。日本的帝国主义战争，是受以下的二种要素所决定。
  一种要素是满洲问题。满洲在名义上固属于中华民国的版图，但实际上已渐成为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唯就日本言，今日的满洲却是个日本对美国和日本对苏联这二大对立的中心。张作霖及杨宇霆的暗杀事件，满铁（日本经营的南满洲铁道）外债不成立等等，便为美国和日本的前哨战。而在这次的战争中，日本是失败的。以资源异常缺乏的日本，要是丧失了满洲，那么势必归于一败涂地。故今后这方面的战争，一定要比已往更形猛烈，这是最显著的事情。
  另一种要素是日本的军备。核有七千万万国富的美国，和不过七十五万万国富的日本，来互相竞争军备的扩张，当然是不成话说。不过在现在，日本的军备，却很可以和美国相匹敌。因之，在日本看来，战争愈提早，便愈有胜利的可能性。
  为了以上二种要素的逼迫，遂使日本政府拼着全力来做战争的准备。除纯粹的军事方面不说，且从我们所欲论及的文化方面来看一看。第一是厉行军事教育，对中学以上学生强制军事教练，对劳动青年设置青年训练所。第二是战争之科学的准备。除战争科学之研究以外，并研究用何种方法，得使日本所仅有的资源可为有效的应用。第三是战争思想的宣传。凡小说、演剧、影片等等，莫不被利用为这种宣传的工具。第四是把政治上的力量集中于战争准备。如去年十一月间所举行的日皇即位大典，实含有两种作用：一是借以知道全国民对于政府的信任心及动员的情况；二是借以动员全国的在乡军人、青少年团等，并巩固他们的团结。此外，在本年二月十一日的纪元节，举行建国祭——是皇室中心主义者所做向劳农大众示威的行动。在三月十日的陆军纪念日，更扩大范围，动员到大众身上。最近还预备在六月间，在大阪、神户、京都三处举行大规模的动员演习；其他陆海军的小演习，更是不绝举行。其用意无非是借此以提高军队的技术，并向全体国民实施直接的宣传。尚有第五，则是反动团体的保护。
  日本政府所注意的第二个问题，便是资本主义的合理化。对于受过欧洲大战后的恐慌与一九二三年关东大震灾这二大打击的日本，合理化确是切实的问题。
  合理化之显然可见者，为银行的合并、小公司的解散与大公司的发展等等。在本届议会中成为问题的两税委让、税制整理、自耕农制定，也是合理化政策之一端。
  据资源局最近所发表的方针观之，更可获得许多关于合理化政策及战争准备的有趣资料：
  一、资源的保育。（甲）国民的智力体力之发展及社会服务之训练；（乙）天然资源之保护开拓；（丙）（略）；（丁）生产机能及交通机关等之保护培养联络；（戊）（略）；（己）各种规程格式等之统一化；（庚）关于科学工艺等各种试验研究之整备；（辛）关于产业的发明创制之奖励；（壬）其他产业之组织的助长和奖励。
  二、在使资源统制运用之实施上能圆满简易的平时设施之促进。（甲）职业介绍机关网之设备；（乙）各种产业中争议调停机关之整备；（丙）产业经济组织之改善；（丁）金融制度之改善；（戊）灾害防止及其他之社会设施；（己）（略）；（庚）可供资源统制运用机关适用的人员之养成；（辛）正当的国防观念之普及彻底。
  三、资源统制运用计划之设定。（甲）不足资源之填补；（乙）资源在军用民用各方面之分配；（丙）资源之编成利用管理等；（丁）在资源统制运用上之情报宣传及警备；（戊）在战时的资源统制运用机关。
  四、资源调查，以明了人员、原料、材料、燃料、动力、设备、产业、通信、交通、金融等之现状，其范围可及于国外。
  另有“国产振兴委员会”，以工商大臣为会长，其作用也与上述者相同。
  合理化在文化方面的表现，可举以下几种：试验制度之改正（资产阶级独占了知识），合理化主义之普及，专门学校之升格（将大学和以养成技师教师为目的的专门学校之差异消灭），职业介绍所等之劳动者教育（养成忠实的熟练工）。其中最可注意者，则为教育之合理化与特权劳动者之养成。
  由上所述，也足见日本政府之如何苦心于统制及合理化政策；但是资本主义之根本的不安定，并未能绝对除去。反之，失业者之绝对的增加，争议之深刻化以及劳动者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之左翼化，却在不断地威胁着资产阶级。
  日本政府却依上述二种方针以实施其文化政策。至此等文化政策，经过何种的机关组织以实施，可于下节述之。
  二 实施文化政策的机关
  日本政府为实施她那种文化政策所利用的机关，是极有系统的。她不仅动员国家的直接机关而已，还利用着一切的外廓组织。
  先说内阁方面，有资源局与赏勋司。前者有如前述，谋全国家的经济及文化之统制；后者则谋给国家思想以物质的基础。在内务省方面，有大臣直辖的劳动保险调查会，有神社局、警保局、卫生局及社会局；于警保局之下，有荣养研究所、卫生试验所及出版物的检阅；于社会局中，有中央职业介绍事务局。此外，商工省的特许局，是知识的财产化与独占之机关。文部省虽仅为文化行政之机关，但有专门学务局、普通学务局、实业学务局、图书局、宗教局、传染病研究所、学士院、美术院等一切文化之统制机关。
  在此等行政机关之下，有着许多直接的及间接的教化机关，为了政府的文化政策而活动。
  第一可举者，是为养成支配者观念形态的最高机关的研究所；如各帝国大学、理化学研究所、荣养研究所、北里研究所、传染病研究所等都是。此外统一专门家，借以促进科学之进步的，则有各种学术团体，例如工学会、工政会、日本社会学院等是。
  第二是以普及已完成的科学或以养成专门家为目的的机关。即所谓学校——从小学到大学——者是。日本全国的学校总数达四万五千四百八十余校，学校总数达一千一百七十九万余人。外如大东文化协会，更是一个纯以反动为目的的。青年训练所也是教育劳动青年的一种学校。
  此外统制那实施此等教化的教师之机关，则有帝国教育会、国家教育协会、全国实业教育会、全国小学校女教员协会。
  第三是御用团体及与此属于同种类者，有在乡军人会、爱国妇人会（会员一百四十四万）、大日本联合青年团、少年团日本联盟、东京府女子青年团联合（以上为官立团体），大日本国粹会、日本正义团、黑龙会、大统会、国粹会本部（以上为暴力团体），中央乃木会、中央义士团、中央报德会等。它们的作用，在直接反映政府的方针，站在先锋的地位以活动。
  第四是自治的，在它本身不算直接受政府指导的教化团体，如自治的青年团、女子青年团及少年团是。三团体的会员，共计在四百万人（包含官制青年团员在内）以上。在其他种类的教化团体中，有科学知识普及会、日本世界语学者协会。
  第五是被称为所谓社会事业团体的。最大者是日本赤十字社，会员达二百万以上。以外有樱枫会（以社会改造运动为目的）、弘济会（救疗）、济生会、儿童爱护会、辅成会、养育院等。由中央统辖者，有庆福会、中央社会事业协会、中央融和事业协会等。
  又，职业介绍所最近举行各种职业的补导会、讲习会等，在这点上，也可归入这个部类。社会事业中之特殊者，有官立私立的图书馆，而以日本图书馆协会尽联络之责。
  第六是产业团体而同时从事教化运动者，例如产业组合不仅实行产业金融等之经济事业，也兼具消费组合的作用。又如大日本农会及帝国农会，虽以农事改良为目的，举行各种的农业讲习会等；但它们当作教化机关所尽的作用实有过于当作本来经济机关的作用。
  第七是被称为肉体文化者，凡运动竞技团体都属之。有全国学生陆上竞技联盟、全日本陆上竞技联盟、大日本体育会、大日本水上竞技联盟、全国学生水上竞技联盟、大日本蹴球协会、关东拉式蹴球协会、国际漕艇俱乐部、日本漕艇协会、日本庭球协会、日本软球协会、东京府女学校体育联盟、帝国竞马协会、明治神宫体育会、讲道馆、大日本武德会等等。其中如讲道馆等团体，是意识地谋与所谓精神文化相结合的。
  第八是艺术团体。这类团体，大部分与其说是以教化宣传为目的，倒不如说是以文化的独占为主旨。先看绘画方面，自帝国美术院以下，有国民美术协会、太平洋画会、日本美术院等；在邦乐（即所谓国乐）方面，有观世会、宝生会、清元会、长呗研精会等；在洋乐（即所谓西乐）方面，有爱好家与专门家的各种团体。在演剧方面，剧团自身多加入在资本组织之中，歌舞伎及新派俳优则加入东京俳优协会。在文学方面，虽也没有特别御用的团体，但发表机关的大部分是已资本化了的。
  第九是各种的宗教团体。最与国家密接的宗教，也可称为国教的，推皇太神宫为第一。其他自明治神宫以下，有各种的官币国币等等的神社。它们虽没有直接的信徒，但因到处可以设立，故势力甚大，并利用学校为它们有力的宣传机关。其次有神道教、黑住教、天理教等之所谓神道，信徒号称达一千六百五十七万余。佛教分为天台、真言、净土、临济等十数宗，檀徒说有三千一百六十万人，信徒说有八百五十四万人。基督教分旧教新教，有二十二万的信徒。
  此等宗教不仅有神社、传道所、寺院、教会等做机关而已，更有各种的社会事业机关、教化机关、学校等等。
  最后可举者，即为当作此种文化的宣传及研究机关之出版物。第一是新闻社，其次是杂志社，最后是出版业者。这些是经济机关，同时也是宣传机关。
  照以上大体所述，可见日本政府文化的生产及宣传之机关，是涉及一切方面的。虽然这里所举各项目，既非属于同一范畴，也非属于同一系列。但仅此也够知道日本政府是如何巧妙地把文化与政治互相结合了。
  三 文化之生产宣传及拥护
  本节当选日本政府经由上述种种机关是怎样地把文化生产出来，怎样地宣传，又怎样地拥护。兹分为三端述之如下。
  第一是文化之生产。究竟支配者能不能创造文化呢？这自然是可能的。现在日本的统治阶级正在增加物质的以及精神的富力。不过有二点须得注意：（一）生产文化者，不是统治者自身，而是知识劳动者；（二）日本政府的文化之生产，正在逐渐由扩张再生产而趋于单纯再生产，再由单纯再生产而趋于缩少再生产；其详情述之于下：
  在现代社会中，一个科学家当有某种科学上的发见时，这种知识的富之自身，却不能给这位科学家以何等利益。因为这种知识，若不进入生产关系中，是没有用处的。当科学家研究所需的费用，由政府或富家支给时，这种情形尤为显明。试举日本的理化学研究所《关于职员所作成的发明实用新案及意匠之规程》为例，就可明白。
  第二条职员在本所，有为职务上的发明时，其受特许之权利，本所承继之。..
  第七条职员在本所，于职务上就特许法第三条第二号及第三号之事项而有得受特许之发明时，本所对于物之发明，则专有制作使用、贩卖或传布该物之权利；对于方法之发明，则专有使用该方法及使用贩卖或传布依该方法所制作的物之权利。..
  以上是就自然科学而言。至在社会科学上，也复相同。最近新兴的普罗文化①，在政府看来，当然不特无益，且是有害。于是所谓科学之超阶级性，在这里，不复成为问题，当作知识劳动者的科学家与统治阶级之阶级的对立即由此发生。在他们看来，统治阶级实不过科学之榨取者而已。
  因之，第二，在现代社会中，文化之生产显受制限。当最初资产阶级打倒封建社会、实践革命的任务时，凡新生产的一切文化都于他们有利。但一到资产阶级丧失它的进步性，成为社会进步的障碍而趋于反动化时，文化生产之范围也不得不逐渐趋于缩少。故目下日本各种研究所之方针、大学之方针，以至工政会工学会等之方针，完全是根据统治阶级之三大政策：即帝国主义战争的准备，资本主义的合理化与普罗文化的排斥以定的。
  这是日本统治阶级所及于科学方法论之影响。然而这种影响，今正趋于末路。这一种趋于末路之结果与夫具体性之丧失，遂迫使他们的科学的趋于观念论不止。所谓用唯心论以打倒唯物论之根源即在于此。
  由此观察，所谓日本政府的文化，实不是文化之扩张再生产，而是在逐渐缩少文化之领域。所谓文化政策，实不外从社会中夺去一切进步的文化之政策。这种文化之内容是过去文化的积集。然一见有如带新的形态者，只因结合之方法有不同而已。
  第二是宣传、普及这种文化的方法。这从内容上观察，有戴自由主义的假面，甚至具社会主义的外相的，但也有露骨反动的。这里含有二个问题，一是日本的政治能不能转化为法西斯主义，二是社会民主主义在这种文化上是尽着如何的作用。
  讲到法西斯主义，它的最典型的形态，是表现在落后的资本主义国的。例如意大利、波兰诸国，有着各种工业间之矛盾，工业与农业间之矛盾，阶级间之矛盾；要克服这种种矛盾，除出武力的独裁以外，别无方法。但这种情势的根本还在阶级间的力之关系。如在意大利，便因资产阶级的力量不及劳动者农民之故。唯即在高度的资本主义国，当阶级战争增剧，与无产者力量增大，势将压迫资产阶级时，也是要采用法西斯主义的形态的。日本一部分官僚（如小川铁相）所倡道的法西斯主义，所以尚未通行的理由在此；然反之说将来会有法西斯主义的发展，其根据也在此。而且在日本，因资产阶级之与封建的残存势力相结合，它的法西斯主义将具有异样的形态——更狂暴更反动化，也像是可能的。其次说到社会民主主义的作用，它在口头上可以玩弄很左的名称，而在实际上，却处处阻止人类的进步。故它实是政府文化政策之一部分。
  此外宣传的方法，便是利用文学艺术等等，以转移民众反抗政府的意识。
  最后是这种文化拥护。所谓拥护，实即弹压革命文化。
  第一是由于法律的压迫。如依治安警察法、治安维持死刑法、出版法、新闻纸法等，不仅夺去言论、集会、结社、出版、演剧、制放影片及展览之自由，还得处犯者以死刑。
  第二是由于暴力团体的迫害。
  第三是消极的防卫的即限制文化之生产者宣传者。如增加学费，由废止试验制度以优待资产阶级的子弟与拒绝劳农的子弟，再如压迫民间学者等等都是。
  四 对于这种文化政策的战争
  以上已把日本政府最近的文化政策约略叙述过了。最后当就反对此种文化政策的运动说一点。
  第一是战争反对同盟的组织。除从事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危机而外，今已着手组织自卫团，和各暴力团体相抵抗。对于军事教育及青年训练所，也有战争。
  第二是学校战争。为反对富家之教育独占化起见，有将子弟从官立小学中退学出来，自己组织学校的。如木崎农民学校，即其一例。
  第三是解放运动牺牲者救援会的组织。这可视为和赤十字社、爱国妇人会等相对立之团体，且也有对抗如孤儿院养老院等虚伪的社会事业之作用。
  第四是反宗教运动。如上述日本的宗教不仅有神道、佛道、基督教，且有国教。最近日本政府曾向议会提出宗教团体法案，意欲使其他宗教都化为国教之奴隶。但反宗教的运动，今已由日本的革命团体开始着手了。
  第五便是介绍新兴的科学，以从事于革命文化之创造。

①本篇署名：李仁民。 ①普罗文化 “普罗”是法文prolétariat、英文proletariat（普罗列塔利亚）译音的缩写。普罗文化亦即无产阶级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