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智力的教育与学校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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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杨贤江全集 第五卷》 图书
唯一号: 112320020220006676
颗粒名称: 第十章智力的教育与学校事业
分类号: K109
页数: 28
页码: 473-500
摘要: 本文介绍了杨贤江译著的教育与学校事业为青春期可塑性的多元化等情况。
关键词: 智力 教育 英语

内容

青春期的一般变化及可塑性 —英语教授 —英语教授失败的原因:(一)外国语的时间过多,(二)各学的内容受制于文学的形式,(三)过早地置重于眼与手而不置重于耳与口,(四)过分使用具体的言语 —儿童对于言语之兴味 —儿童所爱好的言语 —俗语 —讲故事 —读书狂时代 —儿童所当读的书——儿童对于历史的兴味 —记忆力之发达。
  正犹在幼儿以绝对服从为惟一义务似的,从八岁至十二岁儿童之主要的智力训练,当为机械的记忆、练习、驯熟等,而极少诉于理解力。在六七岁这个重大的过渡时代终了之后,开始了另一个特别的时代,其特征为生长减少,活动旺盛,抵抗疾病及疲劳之力加强。在这时期,正当教以习字、读法、拼字、默诵、手工、机械的技术、专名词、图画、算术、用口述法的外国语等。手与脑髓最相接近的时期,即在这个时期。精神的内容,大部分由感觉输入,目与耳的两处门户,正该大大地开放。权威应当占有理性的上席。儿童对于事物,如果我们不加说明,倒能善为了解。说明这件事情,徒然挫钝儿童的直观力,使他们变成诡辩者,又将减弱理性自身的根本活力。这个时代,是当少讲方法而加重内容的时代。可称为这时期的良教师者,是善于驾御儿童的人。这时期的儿童,大概是情爱不深的;他们对自己所喜欢的人表示好感,而对所厌恶的人表示不服;他们是富于利己心而缺少情绪的。当这时期告终而十三四岁开始时,普通的儿童应该学习读写,选读数十种书籍,玩弄数十种游戏,学习一二种古代语及近代语 —— 假若必须学习的话,对于各项生产事业也有所知,对于自己感有兴趣的物品能够制造,又应加入运动团体及他种组织,对于四围的自然现象具有种种知识,能唱歌绘图,能记忆更多的事物,对于文学上的杰作,历史上的大事件或历史上的大人物,也能以故事的体裁,具有大体的见解。其次,在道德方面,他应已经验过许多——虽不是最多数 ——种为父母教师所通称为“恶”,或为约达教授所称为“卑鄙”的事项。他应已从事斗争过,互殴过,向淑女及困苦的人用过非礼之言,受过困难;善友固好,即与恶友也有过来往;且曾经验过道德上的失败。凡这种种,正像一度患过麻疹,可无再发之忧似的,经验过轻微的过失者,当能免去将来危险得多的过失。这决不是叫青年堕落的意思,只不过是他们通过野蛮的或半动物的阶段而已。所以在有学识、有度量、有真心爱护儿童的亲心者看来,儿童之过这种野蛮的生活,将不仅认为可爱,怕还要感到有魔力似的趣味呢。实际,对于儿童期的知识愈丰富,当愈明白大人对于儿童所抱的理想是如何的偏狭,如何的自私。今若有这样一个十岁的少年:极和善、用功、勤力、善思索、博爱、闲静、彬彬有礼、恭敬、服从、大方、雍容、明理,不喜听杀戮的话,宁愿与大人来往,不愿与同辈相交,免避一切下等的交游,说模范的英语,富于敬虔心,实践宗教上的义务;我们总觉得,这位少年缺少了些什么东西。像这样的男孩子,若不是失却活动力、贫血、早熟、压制过甚、终于成为一个不自然的人、一个伪善者,便是具有这种种状态的一部分或其全体的一个天才了。
  但一到了十三四岁,情形大变,处置的方法也有逐渐采用相反对的方针之必要。在这时期,儿童以突进的形势往上生长,体内运动能力之大部分都须供生长用。对于大人具有新的兴味,巴望成人以年长者待己,又自立将来之计划,对于大人所施于自己的赞赏与责难,有比从前更痛切的感觉。这时期是个大筋肉发达之时,故身体与精神都是不大灵活的状态。血管扩大,脸更易赤,新的感觉及感情发生,想像力旺盛,爱好天然之心发现,音乐的趣味更深。但有容易疲劳之缺点。倘若为了遗传与环境之优良,能使个人顺利地通过这个时期,则将成为与从前宛若两人的善人。前时期所用的练习的教育法,今当稍稍放松,而改用诉于自由心及兴味的新教育法。强制手段,今已不复能用;为使儿童之发育不受妨碍,必须采取指导与鼓舞之方针。以前的束缚儿童个性之绳,实有渐渐解放之必要。欣赏力之胜过发表力,理解力之胜过说明力,从未有比这一时期更显著者。因此,过分地要求智力的精确,反要萎缩儿童的精神。在这时期,因智力上及道德上所习得的事情,很快地沉入心底,故欲用试验以资唤起,殊不能无损于智力及意志。如今四周的事事物物,可说无一不与敏锐的感应于青年的天性者。故只要教授法得当,凡为我们所知道的一切有价值的知识,都无不可以教授。但若不如实的教以全体,而只是敷衍、分解,有若撞钟的锤尽触着钟而不动,以致钟不能响似地,我们本着儿童不将以前所学的事项全能暗诵,决不前进一步的主张以施教,那么学者的心灵只好归于萎缩。为什么?因这一时代儿童的精神,全是直观的、感受的;可塑性虽达于顶点,表现力却异常薄弱。在内的工作阻止了向外的活动。特别是男孩子,他们往往有成为哑子似的,即令难得讲话的时候,也只是单句,不甚明了,颇有似于失语症。但在他所说的言语中,力量是有的,只嫌不流畅、文雅罢了。这种做法,是自然使得如此。故欲蹂躏这种纯根的青年气质之人,应加反省,而致敬于自然之所为。在这时期的青年胸中,发生了一种深切的兴味,其神圣正和宗教
  家恭候圣灵降临时无异。他们的精神,常取飞跃的形态以生长,足为他们大敌的疲劳,竟像全不放在眼中似的。但当教师方面稍稍发生倦意时,学生就会即刻心散意懒。故当这个时候,便有向尚未成熟到可以自求知识的精神而强欲灌输知识的危险,即和以前相反对的危险发生。
  (甲)国文及国语的教授
  为教育的真髓又为教育进化的根底者,是国文与国语。二者不唯是爱国的本能之工具,且是社交的本能之主要利器。社交的本能,已于前章述过。本章则欲从人种的爱国的本能之上,来考察国文与国语。
  野蛮人的言语多也不过数千,少则仅有数百;但英语之数多至异常。最大的英文字典“Century”①说有二十五万字数。英语本由“萨克逊”语成立,以后则不仅包含由古典语,且包含由印度语、阿非利加语、中国语、蒙古语等一切近世语之略加变化的英字。如今,从外国语转来的英语数,竟比纯粹的英语数要多得多。因此,使用英语的国家的儿童,便得老早就在言语这样丰富的世界中活动,又得在这种世界中呼吸健全的空气。他们固可以过只要使用数百字的农夫的生活;但也能过如赫胥黎教授般使用二三万字的生活。其次,就言语之内容言,有的只是关于民族间的传说、习惯及日常实际生活的字句;有的则是在富有的文学及科学中非常精练的。大柢言语之成为研究的对象,是言语已发达到某程度以后所发生。如在希腊,当诡辨学者开始作初步的文法时,希腊文学实已充分发达了。我们现今所使用的言语,也是有着议论纷纷的长历史的。在某时代,拼法算是最流行的事情。据 说十三世纪的时候,曾有二个教师为了某语的拼法,发生争执,终于决斗,后来胜者方面的意见为一般所采用。当约翰生(John-son)编纂字典时,言语的意义尚大受个人意见之支配。这虽是任何种言语都有此种情形;但特别在英语,正有如泰娄所说,是随便乱定的结果,后来经过几多年的有意或无意的改良,遂成为多少能适应近世文明要求的言语。
  因为这个缘故,在英语这种卓越的国语中所包含的自由精神,它之不能用文法上的规则来束缚,自是显然的了。假令能作成束缚英语的严密文法,那也只有如冯德(Wundt)①今方从世界各国语的文典中,撷取最善的要素以从事编纂的言语心理学那种东西宣告完成的时候才如此。说英语的国民,为什么在学外国语时竟要感到非常的困难,其理由是在英语不仅弃去了语尾的变化,还弃去了古文法上许多的法则。故如今新学外国语,便不得不回转头来去追溯人类发达的古代史。据说一四一四年在君士坦司②会议席上,西祺门皇帝(Sigismund)皇帝演说时误用了文法上的性(Gender)之使用法,被人指摘,他就回答: “朕乃罗马皇帝。例不受文法之束缚。”托马斯·哲斐逊( ThomasJeffer-son)③最近写过:
  严守文法规则而不致减弱语势,则依从规则固无不可。但当虽稍稍违背规则而反能增强一种思想的能力,或使一个字能代表一个句的时候,而说也须拘泥于规则,便是愚极。 勃朗宁(Broivning)、惠特曼(Whiteman)②、吉卜宁③(Kipling)等诗人,常常有故意违背规则而反得独特无伦的良效之事情,他们既不要求谅解,也无需乎什么口实。
  美国中学校及大学校的学生,使用这种为世界最大的智力器官的英语之力量,远比古人为退步的事情,是一般的公论。不管英语的教授,从小学直继续到大学,且为各学科中最受重视的一门,但实际的结果却是如此。对于这个问题之详密研究,虽已有二十年光景;但英语学力之衰颓,是无疑的事实。据内布拉斯加的叔尔曼(Shurman)教师的意见,在过去四十年中,再没有像今日这样英语成绩之低下的了。诗圣但丁(Dante)曾写过:许多基督教徒虽竭力想借祈祷以接近上帝;但实际则愈着祈祷,愈远离上帝。今日学生们英语学力之衰颓,也有似于此。像这一种广泛的事实,自必有许多原因可说。
  (一)原因之一,是当学生在最适于学习语言的心理状态之时期,费了过多的时间在学习外国语。学校向有用种种国语说同一事件之传统,若想觉悟此种教育法之为无益而有害,实非容易。在世界各国的旅行者往来频繁之处,我们常可遇到能说数国语言的人;但若称呼这种人为语学家,那就无异称呼能将各种乐器都不高明地弹奏的人为音乐家。在应学本国语言的时期而兼学各种外国语,说是不会阻碍国语力的进步,乃是在心理学上不可能之事。从前的希腊人,除学本国语之外,决不再学外国语;但 如今美国中学校的男女学生,竟要学三种甚至四种的语言。在一八九八年以前的八年中,美国的中学生虽增加百分之一百七十四;但各地入大学者的人数,反逐渐减少,便因有拉丁语作梗之故。当拉丁语在教育界趋于鼎盛的时代,拉丁语是世界学者的通用语,即在一般学生,也是最注重的一门学科。男孩子虽在运动场上,也不许讲拉丁语以外的语言。他们是全靠拉丁语以思考、以感觉的。但到现在,情势已经大变了。据统计所示,今日以每周五小时学习国语至一年之结果,只不过学会了数百语。而在二年间所学得的语数,还不满二倍。何况要像本国语一样地使用外国语,还是绝对不可能之事。今日在中学校所教的拉丁语,正不过如见幽灵一样的一种神圣的遗物而已。一八九二年,德国皇帝竟宣言:善作拉丁语文章者是男儿的耻辱。瑞典及那威的中学校,固已在事实上废止拉丁语了。
  (二)第二种原因,是置重于言语形式的研究而忽视文学及内容。文法在言语的历史上,原是从古发生的;故一旦应用于比较无文法的英语上,常会多少变成学校的制作品似的,而过于束缚自由而且伟大的言语。在许多文法教科书上所载的事,都是幽灵,无复有造成此种言语时的精神存在。所谓言语学这样瑰丽的学问,也不是言语发生时代的产物。在文法根据地的大学中,英语教授们所抱的理想,也重在批评而非在创作,重在精读极少数的杰作而非在传授一般的知识。而所谓 “当每次举行试验时,大学教授所最注重者,是在有作文法上正确的英文之能力,而不在单单了解教科书中的文章 ”,还是某个代表的大学所宣言的。
  一味置重于文章的形式,不惟有使学生徒然措心于枝叶问题而忘却重要的内容之虞,且会使他们感到内容愈少,形式将愈好。德国的果物,看起来非常夺目,但吃起来难免有害胃肠。今日学生的文章,也颇有似于此。诺尔道(Nordau)曾举出许多实例,作为文学衰颓的证据。就全体言,所谓言语者,实比一个个的字的集合为更有意味。故当教授言语时,务必集中学生的精神在故事、历史、演说、戏曲、《圣经》之上,以吸收它们的美的,智的,特别是道德的内容。
  (三)学习言语,由目而不由耳,是困难的事情,在人类历史上言,也是后起的事情。由视官以认知言语,不仅要比由听官以认知者为缓慢,而且拿书上的言语和口讲的言语相比较,直像干燥的植物标本和植物园之比,或剥制的动物标本和动物园之比。文学的发明,在人类发达史上是新起的事件;在此以前,人类固已在许久年代之中讲说言语了。大凡由耳一方面来的言语,是富于色彩,充以热情,有音乐的调子,且为与自己相对立的活人精神之流露。反之,书籍是死的,多少是无人格的,只有在独居时才被理解,而内容又偏于智力。更有一点,它不是直接与人相语,而是间接的,辽远的。柏拉图之嘲笑亚里士多德为读书家而非独创家,勇敢的中世骑士痛骂读书为学者的把戏,即为此故。原是历史上的伟人中,尽有不能读书的;在不学者中,尽多道德上、智力上凌驾有学者的;但我们今日所主张,是在不要太急剧地过早地把书籍投给尚不认识实际生活的儿童。窃以为,最好的方法,莫如使儿童做口头的具体的工作,多用故事、实话之类,或者使读富有活气的读物。在美国,公共图书馆员中之采用此种读法者,要比教师为多。其目的,是在尽量使用为接受言语之器官的耳,对于声音、律动、发音法、言语的音乐调子具有敏锐的感觉,且不使远近可以自由看到的目,不致因局于狭隘的书面而受损伤。
  与此有密切的关系,而于心理上为害更大者,是拿笔与指来替代口与舌。
  言语这样东西,本来是当由精神直接传给精神的。书写这项工作,对于儿童实不若对于大人之适合;若儿童用笔以表现其思想,反要大杀其力。用笔表现和用口表现的效力之相差,实要大过目与耳的活动之相差。然在今日的我国学校中,纸与铅笔之使用,成为空前的盛况;有些学校竟像由于纸与铅笔,连函授都可办到。这种做法,固可以使学生忙于工作,安静而有序,所写的量,也有一定,且更有造字琢句的余暇;但用书信代访问、用笔写代口讲的这种事情,果算为有益的方法吗?在这点上,我们可以看到,今日的教育法实又违反了“儿童复演人类发达的历史 ”之大法则;还有,用笔表现自己思想的方法,从广大的历史立场上看,也不过是最新的流行罢了。
  自然,学生之必须写作,且必须写作得好,正和学生之必须读,而且要多读,是一样的重要。但学生过早地又过分地写作,势必大杀使用英语之力;而学校的英语也将变为无活气,不自然。故无论是少年,是青年,一经脱离这种束缚,就会舍弃这不自然的言语,重返于以前通俗的言语。要之,这种教授法是“由行以学行”(learningtodobydoing)这一原则之误用。要想写好的文章,不只是靠写就行;仍需靠读、靠听。若想做个好作家,必须有所诵读、感触、思想、经验,直至欲有所言为他人所愿听者。据对宋(GastonDeschamps)及布轮退尔(Brunetiere)①最近所说,法兰西文学的黄金时代是客室(salon)文学的时代,即会话支配文章,会话规定世间的流行,会话造成法兰西式的美之时代;而她的最衰落的时代,是“咬文嚼字 ”(bookishness)的风气盛行,人 民的谈话要以文章为准则之时代。
  (四)第四种原因,是表现感觉的事物及眼见的行动之具体言语,要比关于概念、观念及非物质的事物之高等言语要素占有优势。以言语上的知识及概念的知识或言语上的记忆为主的教育,是有危险的,故有实物教授当作一种反响以发生。但以后,不仅关于具体的事物,就连国语及外国语的教授,也要诉之于目。及至最近,初步的科学教授上,开始应用绘画及实物,在产业教育方面,更比从前扩大了物质的感觉运动的训练范围。据马克雷脱·斯密司(MargaretSmith)女士的计算,单单为向四十个学生教授一项技艺,须使用二百八十件的实物。教授也更趋于局部的、分析的,总括全体而教的事情益发减少。如斯,在近世教育上,实物益加跋扈,而无形的事物愈加被轻视了。
  这种现象之第一种结果,为近代的学校儿童,正趋于没有实物就不能学之一途。凡所讲、所写,都是感觉的、具体的,而非概念的。但我们不要忘记,在言语之中,是有高尚的要素的。而这种高尚的要素,是记号的、概念的而非直觉的、具体的。又,不仅要思虑接续在时间、空间以内的事物,更要思虑存于物与物之间的至高至美的类似。倘使人类没有这样高尚的要素,便不能希冀智力之大发展。必须有了这样的要素,人类才不仅得以如实地记述物质界的现象,还得以通晓更深的意义。
  现在我国的青年,正为了这个缺陷而受苦。假使他们的心理活动也能叫做思想的话,那不过是极幼稚的,仅由想象所成之半动物的思想。他们相互所讲的话,无非是关于卑近的,有直接兴味的事物。又不仅此而已,因为他们是单受感觉的心象之支配,故连创作的想象之要素也告缺乏。他们对于自己所熟知的人、事物及行动虽感兴味;但对于远离这些的伟大见解,是毫无兴味的。毕竟,深思熟虑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是太难了。教师以为,只要能供给感觉,自然会跟着发生推理作用及概括作用。在学生之中,从没有能就那种可以称为智力底问题,向人讲谈五分钟之久者。他们觉得,从事纯智力的研究为苦痛的事情;他们的心理,竟这样地受制于卑近的事物。其结果,他们就不能具有言语之最善的要素。这从神经作用上来说,好像在大脑中主持观念联合作用的神经纤维,已经衰微,而只有为感觉之媒介的求心的神经纤维及为运动之媒介的远心的神经纤维发达之故。
  如斯,为思想之器官的言语,是赖非感觉的概念的要素为其真髓。这在失语症的事实中也极显然。对于渐进的失语症,最近正有精密的研究;凡罹此症者所最先遗忘的言语,是关于日常所经验的具体事物。例如患者是缝工,他所最先遗忘的是白粉、量尺、剪刀等的名称。但他至最后犹未遗忘的,是神、美、真理、幸福、德性、繁荣这类与感觉的事物直接无关的言语。因此,即在不能说出白粉、量尺这些名字的患者,尚得自由地使用美、真理、道德这样的言语,滔滔不绝地谈论。倘若农夫患了此病,他虽不能说出自己所饲养的家畜之名;但对于政治问题,还能大发议论。这个理由是显然的。即具体的思考,具有名称与心像的两种形式,而心象颇有代理名称的倾向;所以物的名称尽管忘记,而因心像在,就不致感到何种不便。反之,概念的思考不含心象,而只靠名称,故概念的言语有牢记之必要。
  幼稚的言语之与具体的世界发生密接的关系,虽属自然之势;但言语之真正的光荣,是当日后发达为高等的概念的言语之后才表现的。因人类的精神,由于具有概念的言语,始得翱翔于智的世界,愈能深深地生活于心灵的实在之中。在最佳书本中所永久生存的最善之物,实为属于概念的世界者。然今日的学生,对于概念世界索然无味,其精神只彷徨于物质界的沿岸,要具绝大兴味跃入思想的大海,与千古的伟人论交或与海外万里的学者谈心就不可能。他们渐渐地弃掉言语之高等要素,堕落至有如幼儿或动物所行具体的思考之阶段。倘若学校中,照这样子,逐渐消灭有高尚意义的言语,学生只是盲目地忙碌而缺少沉思、闲静、论理的思考及创作的瞑想力等,那怕要说是最最严重的不幸了。倘若儿童不能独自活动,不见实物就不能设想,丧失思索的生活,冷心于社会的伦理的问题,不堪从事智力的研究,而只会读诗歌、美文之类,只有兴味于感觉的刺激,只知留意于商业上的利益、竞技的方法或实验室的工作,那么所谓学校者,不能不说是使方在成熟途上的高等能力,归于萎缩的了。
  移转视线来看儿童言语之研究方面如何?以前儿童言语之研究,以关于幼儿的言语为主;虽说是不完全,总算已成为关于这一方面知识之曙光。而且这点曙光,在如今还比其他什么都来得光明。从前,耶稣把幼儿站在群众中以教大人们;在今日,我们也得重把幼儿站在世人正中,以唤醒教育者之迷梦。因此,我们想先述今日以前儿童言语研究的大概,次讲由此所得的教训,最后论其应用。
  据威廉姆女士说,青年是热爱那表现筋力活动的字样的。他们对于言语,也具有同对实物一样的兴味。凡是新的字样、新的发音,他们固然更感兴味;但对于成为思想利器的字样,尤其大感兴味。其原因即在青年期,新的经验、感情、思想等,如潮流般涌起,旧有的言语不复能以表现。所谓“心有所思,口不能宣”者,是青年所时常怨诉的事情。这在女子也复如此。青年之所以具兴味于俗语(slang),即由于此。由威廉姆女士的研究所指示的第二点,是听觉在言语的感情方面占有异常重要地位。
  威廉姆女士调查自八岁至二十一岁的儿童凡二百五十一人,其中爱用俗语者的人数,多至二百二十六人。她用有兴味的曲线图,表示依儿童年龄的大小,以定使用俗语的多少。据此,青年初期实为对于俗语具有最大嗜好的时期,而以满十四岁为达于顶点。在十一岁以前,使用俗语者的人数虽是极少;但女子从此而后,其使用的比例,急速增加。十五岁至十七岁之间,又大减少。在一百〇四个女子中,竟有九十三人,不管别人家如何批评,她们还是继续使用俗语而不已。
  孔拉第(Conradi)搜集许多当时流行的俗语,加以印刷,以考查儿童对于俗语的嗜好。据他说,有二百九十五个男孩子及女孩子,统统自己承认是使用俗语的,更有百分之八十五的人说明从几岁起是最通用俗语的时期。他根据这个调查,特制成如下的曲线图,而以读书热的曲线图及言语正当使用的曲线图相比较。
  他们喜欢使用俗语的理由,依多少的次序来说,第一是为了俗语来得更生动有力,其次则为更正确、更简洁、更便利、发音洽意、不为形式所束缚、来得自然、勇敢、恰当等等。窝尔特·惠特曼(WaltWhiteman)说:“元来俗语这样东西,是由一般人想脱离从前言语上的束缚,自由地表示自己的意思而起。所谓诗人及诗歌,即为此种欲望最高的表现。”他又说:“说起来虽似大胆一点,但在言语发达的历史上,回顾俗语的起源及变迁,的确可由古今人类所使用的一切言语之混沌世界中,回忆起具有诗的性质之种种。”罗厄尔(Lowell)也说:“字典中有的是死亡。若像字典所写那样子把言语的意义过于严密地加以制限,连言语进步的基础也将同受制限。其结果,只能有盆栽式的文学而不能有健全的文学。”朗司布利(Lounsbury)①说:“俗语是欲比时下的言语说得更有力、更简洁、更逼真的一种努力。”还有孔拉第,在大体上说过这样的话:无力的俗语或不适当的俗语,固然不能永远存在;但得永存的有生气的俗语,实为适切的俗语。要之,取舍俗语之最后的权威,是操在人民手中。因此,与其禁止学生使用一切俗语,不若教以识别好俗语与坏俗语的方法之为愈。爱默生(E-merson)②称呼俗语为言语的萌芽,虽不算是上品,却是造成有
  生气的言语之原料。顾许多教师们以俗语破坏言语的好形式,又违反从来的习惯为理由,正在予以排斥。但今日儿童的要求,已不是数百年前的习惯所能满足,为什么尚需旧习惯来支配他们呢?
  对于这样广大的问题而只作这些单纯的研究,固然证明不出什么;但我们总可由此获得许多暗示。所谓俗语这样东西,普通是表现道德的判断的,故带有伦理的形式。平常它又和观念、情操、意志等有关,具有一种心理的内容,可决不像学校所教的国语,仅为感觉的事物之描写或行动之记述。用正当的英语把它 重述一遍,将成为伦理、礼仪、趣味、论理、正直、沉着、谦逊等方面的问题,且正为青年所必须之理想的超感觉的精神内容。但今日的实物教授法,把这点遗忘了。单单从形式上看言语的人,因为俗语的俗陋,就去排斥。要把这种俗陋的俗语改正为高尚的言语,只有青年可以胜任。粗野的俗语之所以多,正可说是教师未尝适当地启发学生智力之结果。在此等俗语之中,也有髓,也有肉,异日学生发达而为学术的分解的研究时,显然要有为此而使俗语简洁之必要。所谓言语之心灵的内容愈高尚、愈伟大者,其最初的形态也愈粗率之法则,即用俗语的实例,也得证明。我相信,俗语的研究今方着着进行,这一法则自当由此而益形明了。
  在青春期,更有想知道许多言语的本能,而向二方面表现。第一,是想把自己所想的事用外国语来说述;这和儿童盲目地讲演拉丁语,起于同一的趣味。许多青年之想学拉丁语及法兰西语,这也是动机之一。但这只是浅薄的动机,若加以精细的观察,便可知其并非真有兴味于外国语的本身,而只起于想比别人优越,使别人听了莫明其妙的欲望。第二种动机则极不相同,即想扩大本国的言语。学习用几种外国语以表现种种事物,倘若这件事会限制国语方面知识之推广,那就可说是反教育的。事实上,两者常常处于正相反的地位。当学生的本心需要一个新的本国语,而教师却教以同意义的外国语,这不算是正当办法。学生之学得国语知识不外两途:第一,先就感情、行动、事实或物体有了经验,然后去求表现它的言语;第二,用相反的方法,先对言语的发音、大小、珍奇、调子等感到兴味,然后去求言语中所含的意义。前者,学生已知道言语的意味,可能实际使用;而后者,却不可能。故教师有使学生将所喜欢的许多言语用于拼字及习字,了解其意义之必要。如此,学生将如新发见似地欢迎新语,以知识世界的扩张为足喜。当学习为思想利器的言语之欲望正在盛起的时候,我们务必不要使这欲望不获满足。
  对于讲故事的兴趣,在满十二岁或十三岁以前,逐渐增强;但往后骤然衰落。这或者因为到了青年期,以听的方面为比讲的方面有趣之故。正犹儿童欣赏图画的能力急速增加,而对于自己画图却不感兴味似地,儿童的读书热一增高,借耳以了解言语的兴味减少,而借目以了解言语的兴味加进。薄暮或暗夜,是加强对于故事的兴味之时;这便因种种感觉的妨碍消灭,想象力得自由活跃之故。青年的想像,固不像蝙蝠般非入夜不飞,而即在白昼,也是会大胆飞行的。但在夜间举火的天幕之内,或在自家炉火之旁,而讲谈动物、鬼怪或武勇冒险之话,也自足以养涵德性,增加新语,学习话法,并了解故事的内容。
  青年期读书热之所以旺盛,一方面,是由对于大人世界发生新趣味之原因以及其结果;另一方面,是由于这一时期的接受力远比创作力为发达这一事实之原因以及其结果。如今儿童超越自己的经验,而欲从他人的经验有所增益。在这时期儿童的精神中,有一个薄暗的世界,为非学校教育之手所能接近者。这个世界,真只是一线微光的世界,说个比喻,是搜索矿苗者所从事的世界,而不是矿夫所深入的世界。这时期,毕竟是轻轻地接触事物的时期。故所得的知识也不是精密的,只不过是暗示的。但是他方面,无论什么,一定能在心中留着多少痕迹。固然所读过的,未见能在后来照样口述;但当必要时,可以即刻有用。从前有人问奥古斯丁①关于上帝的事情,他回答说:“你若问我,我无所 知;你若不问,我很知道。”这番话实最能说明这时期儿童之智的生活。又,某女子向教师诉说:“只要你不加以说明,我倒能做得很好,又能了解得充分。”也属同一类的情形。哥尔德温·斯密司(GoldwinSmith)①及奥克斯福特(Oxford)所说,英语试验虽不是不可能,但总有产生有害结果之忧者,其理由也是如此。由此观之,对英语行暗诵及批评的注释殊不适当;常有为此而使儿童心中方在萌芽的优美的浪漫的作用阻止其发达之危险。这所谓浪漫的作用,实为文学保持人类的热情,增强一切善的动机,实行选择,普及同情,而与人生结成最亲密的关系之所由来。
  布洛克(R.W.Bullock)曾就自第三学年至第十二学年的学校儿童二千人,调查他们读书的兴味,而作成图表。据表观之,三年生每人“六个月间读四、九册,四年生五年生读三、六册;七年生读六、五册为最大数,自后渐减,至中学校之终结,即第十二学年仅读三册。”“就同学年盲,女孩子比男孩子多读,通常要比男孩子早一年达于最大数。这所谓最大数是五、九册,至第十二学年降至三、三册。”图书馆使用的便利之有无,似有影响于此等所读书的册数。
  对于八种故事之中最欢喜那一种的调查,虽曾行过,但这只有暗示的价值:“欢喜战争故事者,似以三年级的男孩子为最多;而且这种嗜好,似亘续至第六、第七、第八各学年,显呈特色。冒险故事,为在英雄崇拜期的全部儿童所爱好,而以第八、第九学年为达于最大数。对于传记、旅行记或探险等的嗜好,徐徐增高,至九年级达于顶点,以后还得继续保持这个高度。大概小学各学年的儿童,对于描写柔情的故事,极不感到兴趣;只有到了中学 校时代,才对恋爱故事具有兴味。六年级的男孩子,喜读侦探故事;但年岁一大,这种兴味即归消失。”至于女孩子:“欢喜冒险故事者,是在六年级的时候;而旅行的故事,不拘何种年龄,都所爱好。女孩子又欢喜传记。但至中学校时,她们之喜欢女性伟人的传记胜过男性伟人的;只有为了不能读到女性伟人的传记,才不得已去读男性伟人的。对于世界所产生的许多女性伟人,写成传记者竟如此之少,实为可惜。对于恋爱故事的嗜好,继续增加,至中学校时代之终为止。”由此观之,“读书最多的时期,实为自六年级至八年级,平均是在七年级。就年龄言,是平均在十四岁又一月有零。”布洛克更附说:“倘若男孩子有百分之九十五欢喜读冒险故事,或女孩子有百分之七十五称喜读恋爱故事,那么男女孩子所想读的书,还是同性质的。”所以做教师及图书馆员者,须得注意把这二类书籍成为最高洁的书籍。
  亨德孙(Henderson)①调查的结果,对于小说的嗜好,男女都以十一岁为顶点,后来这种嗜好的降低,女孩子远比男孩子为缓慢。在十三岁时,男子最富于旅行记、冒险故事的嗜好。年龄增进,对于历史的嗜好也跟着发生,而对于小说的嗜好则递减。
  喀柏·屈立克(Kirkpatrick)②调查自四年级至九年级的儿童五千人的读书兴味,把儿童的答案分类观之,发见六年级即约十二岁时,读书热突然增进,至少有三四年的继续。他更说:“男孩子所读关于历史及旅行的书,比女孩子多二倍;男孩子所读关于诗及故事的书,仅及女孩子的三分之二。由此可见,男女孩子之感 情及智的要求,从青春期以前已经趋向各异,是显然无疑的。”
  服斯脱罗夫斯基(Vostrovsky)女士调查一千二百六十九个儿童向图书馆所借读的书籍之结果,发见自满十一岁起,读书趣味急增,至满十九岁止 ——以后的事情,因未调查故不明白 ——渐渐增加。大概女孩子所读小说书要比男孩子为多。但男女自入于青年期,对于小说兴味之显然增加,是事实。若就儿童读某书的理由发为质问,自十三岁至十九岁之间,能渐有明白的答复。据他们的答复观之,他们是并不为了自己认某书为佳书或为希奇的书从而选读;乃是因有人说某书是佳书、是有趣味的书而读的。本自己特别的兴味以读书,是年岁稍长以后的事情。因他人的推荐而选读书籍的倾向,以女孩子方面为强。又,女孩子选择读书的方法是感情的,而男孩子是有几分理性的。在十三四岁时,男孩子所读关于刺激、冒险的事项之书,要比女孩子多出三倍。女孩子欢喜读家庭小说及描写自己所熟知的人物或光景的书。男孩子虽不喜欢光写女子事情的书,但女孩子是喜欢描写男子事情的书的。又,女孩子似欢喜妇人所作的书,男孩子欢喜男人所写的书。就选读小说时,男孩子要比女孩子有选择第一流作品的倾向。据女士说:“若放任儿童,让他们自然发展,则将有选择快乐刺激的成分含得特多,或使自己眼界狭小的那种书籍之倾向;此等书籍,是不能使他们适于日常生活的。”
  兰卡斯德以世上一般做父母的不知道儿童达于青年期,读书热趋于旺盛的时期,才是教育者养成其趣味而和恶劣书籍绝缘最好的时期,深致叹息。据他的调查,儿童之中,有的泛读各式各样的书,有的耽于一类,有的时读历史,时读小说,时读戏曲或诗歌,其兴味时常移动;而有的竟想读通百科全书。
  据雷耶(Reyer)博士精密的统计,读书热最盛的时期,是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之间,平均以二十岁为顶点。二十岁以前,读书热急速增加;其后因措心于生活问题,为之急速衰落。至三十五岁以后,读书者就非常之少了。要之,每个青年,都当有他或她自己的文库,册数固不妨少,但宜精选。自己置有书籍,固是愉快的事,由此足以培养保存之心,足以长保年轻时代的记忆,或足为追忆父母的体贴与保护的最具体的纪念物之一。现在出版的书籍非常之多,这时候,特别在年轻人所当注意的事项,是莫抱多读主义,而要专读性质佳善之书。文学固足使青年超越个体的制限,当作一切时代的旁观者以行动思索,而参与各种的生活式样;但为此而使读书热过度发达,是有危险的。现今在美国,有五千五百处的图书馆,书籍支配世界的形势日益增大。因之,青年忘记自己内心的灵感,为了多读而引致心身的虚弱,说起话来也带上书本子的腔调,丧失谈话的生命,满肚子的莫明其妙的观念,把独创性及自发性都湮没下去了。
  儿童的精神一经飞入书籍的世界,就以非常的热心从事读书。在孔拉第所调查的一切儿童之中,有百分之九十便都是读书家。其中却有百分之三十二,是为要刺激自己的感情而读书;若为欲得知识而读书者,真是少极。有些人是为消磨时光而读,有些人则为想成博学或熟习一种文体、增加许多字汇而读。有的有所专注,有的则什么都读。有喜欢读讲及儿童或对儿童讲话的书者,有喜欢神仙故事谈者,也有喜欢专读大人用的书者。其已甚者,读至深夜还未肯辍手。或者为了读痛快已极的冒险故事及诚实恋人的遭难故事而衷心激狂,视叙述之由悲惨而移于快活,他的心理也随之由哭而笑。且也有人能于一星期内读书至数册。有些人被禁止读书,就只好独自偷读。他们把禁书藏在抽屉内,或掩在教科书下。其中有为了此种读书热于非常浪漫的空气之中,生活过数年,结果使得青年的热情很早燃烧以尽,以后只好过干燥无味、平凡已极的生活。孔拉第举出二三百种在青年前期及后期所爱读的书及其著者之名,知青年前期儿童自然爱读的书,既不是古典的,也不是强制的或为一般所读的。这一时期,在读书的选择及趣味上,是全要求自家的独创的。
  要发达一种粗读许多书籍,即能领略其大要的习惯,其最善方法,第一为请求各方面的第一流学者,列举青年当读的良书和著者的名,并附简单扼要的说明,以之作成为表;第二为行关于书籍的谈话,以充实对于书籍的知识,但不要教以或规定读物的顺序。在得·隆(DeLong)教授之前,早有别人说过这样的话,即一瞬间读一页书的能力,有如数学家之一览而知一列数字的总计,或如艺术家多蕾(Doré)之一经翻书即已了解,是能由练习以成功的。青年为多读的本能所驱使,终于有想遍读百科全书,或读完图书馆的藏书的;但教师对于这种本能不可禁抑。所重要者,在一方任其实行多读主义,他方要有几种指定的书籍。但所谓指定,是仅指示当读书的种类,或举出许多当读书的名称,而任其选择。划一主义的教育家,以便于在一处教许多学生为本位,漠视各学生之个性的要求。这种教育最可悲的缺陷,在不供给学生的读书欲所要求的书籍,而大大地制限读书之范围。他们把文学兴味的源泉,不灌之于广大的平野,却掘成一条深沟,强引水流入其中,而让平野终于化为所谓无知蒙昧的沙漠。青年人的心理,固有人读我也读的模仿性,但也有人虽不读我也要读的个人欲望,此即成为个性的守护神。限制学生所读书的主义已经错误,而教师替学生选定读物的方法也是错误。试就所选定的书本检查之,有为果敢的男孩子所厌忌者;有为关于书籍的书籍,即离开实际生活至二重者;有为了妄用拉丁语,使具有撒克逊魂的男孩子,有若古代大卫穿沙尔王的甲胄以作战,而感到佶屈之苦者。而最糟得透顶的,是当选定青年读物时,只重形式及文体,而忽视最重要的道德上之目的,以及为了注释过多,不重内容而重言语,使得同情的欣赏之高等能力尚未发达之前,却生出批评的倾向。
  (乙)儿童对于历史的兴味
  在这时期,除出以上所述者之外,固尚表现种种新的智力及智力的倾向;但关于这些的研究,还极幼稚。例如所谓儿童之历史的兴味或历史的研究之能力,不管与文学的兴味如何接近,但对此而行观察者,总是甚少。今日关于此等问题之研究,恰可和瓦特望着沸腾的药罐,而梦想蒸汽机械的时代之状态相似。能改造将来的教育。增进其能力的新势力与新方法,今方受我们的认识;但要达到这一目的,只有等到劳多效少的长期研究之后。
  班兹(Barnes)夫人对一千二百五十个儿童讲一故事,但不说出故事中事件所发生的时日、地点、姓名及其中所含道德的教训,而把儿童对此所发的质问加以比较。她发见,女孩子之注意于“人物”者,以十二岁为最多;至于男孩子在十二岁时,虽和女孩子同数;但尚继续增加,以十五岁为达顶点。其次问及“地点”者,女孩子以十一岁、男孩子以十五岁为顶点;但以男孩子方面为特多。问及“怎么样”及“为什么”者,女孩子以十二岁、男孩子以十五岁为顶点;但其数不及对地点的质问之多。又,由年龄所生的差别也较少。问及事件之结果者,在全体的质问中为最大多数,女孩子以十二岁、男孩子以十五岁为达于绝顶。对于时日的问题及琐细的事件之质问,非常之少。其中,对于时日的质问,男女都以十一岁为最多。问及事件之真实性者,从十五岁时开始,至十六岁为更多;但在大体上,这种质问之数是极少的。从这种谈话中试引出推论者,虽是与年俱进;但十三岁后,增加率大为减少。正当的推论及批评底的推论,虽从十一岁以后增多;惟想像的推论,到此时殆已达于顶点。对于人名的兴味,同原始人一样,总是极强大的。问及 “什么人 ”、“什么地方 ”、“怎么样 ”者,以男孩子为多,问及 “为什么”者,以女孩子为多。就大体言,历史的好奇心,以男子方面为强,且比女孩子为慢达于顶点。从大洋的孤岛上,发见了板屋、小舟及矢等的这种想像的谈话中,看儿童能有什么推论,班兹夫人也曾加以调查。她觉得,正当的推论及想像的推论之能力,在十二三岁时发达很强;以后则表现为怀疑及批评的能力。这和塔刻(M.A.Tucker)所作的结论,即疑念在十三岁发达,同时主观的推论归于消灭,正复一致。
  夫人又将萨姆忒炮台(FortSumter)陷落的故事,用二种记录讲给儿童听:一是用学校中历史教科书的文句,一是用安特生少校所写一样长的书信。于是问他们以那一种为最好,应该记住,又为了什么理由。其结果,十一岁后,选取历史教科书的叙述者,人数渐减;选取书信者,人数加多;到了十五岁,前者达于最低点,后者达于最高点。儿童之喜欢书信,可为喜欢直接记录之证据。夫人更作种种研究,获得如下的结论。即儿童能概括许多事项而记忆之。而记忆最善者,为关于活动的故事,他们的记忆又非常正确。他们能把一般的事项变成为特殊的事项,从一篇连续的叙谈中,儿童所能记住的琐细事件,不能超过五十。由此可见,对儿童讲话之必须正确,关于中心人物或中心事件之必须详尽,内容之必须充实以活动,无关系于故事要点者之必须省略,原因、结果之必须明了,尽力使故事戏曲化等等,实为教育者所当注意之点。
  帕忒逊(Patterson)女士向二千二百三十七个儿童问:“一八九五是什么意思?”把答案搜集拢来。答称“不知”者,从六岁至八岁之间极为减少,以后还维持这个比例,无大变更。在八岁至十岁的儿童中,将“不知”一语稍加敷陈者,人数最多。男女之能有正当回答者,与年俱进,女孩子以十四岁、男孩子以十五岁为达于顶点。但其中真能表现历史的知识之性质者,只有男孩子。女士的结论是如此:“历史的时日之观念,在七岁的儿童都是缺乏,且可以说至十二岁以前都还是微弱的。”故以为历史这种知识,虽当不分男女之别,提前向儿童灌输;但“在十二三岁之前,教历史的方式,应该作为有趣的传记或事件,若在可能时,还当使用当时的短歌或记录,更用地图及历史图表等以说明,此外并当尽力搜集当时的器具、建筑物及人物等的绘画以资佐证”。以后到了十四五岁,对于历史应课以新种类的工作。教历史而用记录、书信及诗歌等,原是佳事;但其目的,不仅在表示变动的人类社会的状态,又必须成为供我们研究其中所表现的一个时代的社会组织、思想及感情之助。在这时期,教政治家、思想家、诗人等的事情,应比教探险家及军人的事情为重要。还有,反省、解释、判别真伪、比较研究等等,也当特别看重。但年龄更大,或进入大学的时代,自当采用更谨严的方法及专门的研究法。
  智力作用之研究,关于幼儿方面者,极为进步。关于初学年儿童的研究,也正在盛行;惟关于青年期的算术、图画、玩具(考验智巧用的)、迷信、采集、注意、理性等的研究,尚极幼稚。研究各学科教授法之改良,确为非常艰辛的工作;但这是现今教育界之一大要求,同时又是我们对于学生之义务。
  (丙)关于学生记忆力的研究
  研究学生记忆力之结果,我们知道,在记忆力方面是也有青年期固有的变化的。在这种研究之结果中,且已有即在学校予以应用者。
  波尔顿(Bolton)命一千五百个儿童笔记数字,借以考验记忆的能力。结果发见,年龄愈大,自然记忆力也愈大。他又发见,学力即有进步,但若年龄不进,记忆力不会增加。学生大概由诉于视觉以记忆,也可由此明白。就大体言,女孩子的记忆力要比男孩子强。又像短音急速地连续发生时,我们有计算音数比实际为多之倾向;同样,异常之多的数字要令儿童记忆,他们也有计算数字比实际为多之倾向。
  波尔顿又就芝加哥的儿童,用视听及反复以精验记忆数字的能力,得有如下的结果。从七岁到九岁,听的数字记忆力要稍比视的数字记忆力为强;但其后,以视的方面为善记。十三岁后,听觉的记忆只有仅少的增进,而比起视觉的记忆来,已落后至百分之十了。视觉的记忆之增进,至少可以继续到十七岁为止。由视觉与听觉协作的记忆,要比单独的记忆为强。若加上发音,可更增强。年龄相同的儿童,以学力优秀者为有好的记忆力。多少的例外虽然难免,但就大体言,记忆力进,理解力也进。不过,健全的普通儿童,理解力方面远比记忆力为劣。又,在这种实验上所表现的记忆力之成绩即令不佳,但不能因此即说他的智力全体为弱。
  肯齐斯(Kemsies)精密研究的结果,以为与年龄俱进的记忆之质的改良,要比量的增加为显著。
  孟洛(W.G.Monros)发见,无论是视觉的记忆或是听觉的记忆,当男女十五岁时,都有显然的增加。又说,男女们听觉的记忆最良的时期,是在十六岁,视觉的记忆最良的时期,是在十五岁。
  涅次埃甫(Netschajeff)向六百三十七个学童,其年龄自九岁至十八岁,各年龄的人数分配的甚为适当,作下列的实验。先用十二个种类完全不同的物品,给他们看,每个看二秒钟,看毕须将刚才所记住的物名记出。其次叫他们闭着眼睛,听十二种性质完全不同的音,再读出由二个数字所成的数目,由三个音节所成的日用品的名称,可以想到音响的物体、表现触觉的字、表现温度感觉的字、表现筋觉的字、表现感情的字、表现抽象观念的字等等。以上八种实验,每种各分十二项,叫学生追忆写出,其结果,可以见到,无论何种实验,都是年龄增加,记忆力也从而增加的。只有在青春期快要到临之前,有略见减少的倾向。其后又增加,至十六七岁时再稍稍减少。在行以上实验的年龄中,无论何时,总以对物体的记忆表示最大的增加;其次,则为表现感情的字。然在一切年龄中,后者远比前者为微弱。实际的印象之记忆,以男孩子为强;数及字之记忆,以女孩子为强。这二种记忆力之差异,在男子更比女子为已甚。男女记忆力差异之最甚者,为从十一岁至十四岁之间。从九岁至十一岁的儿童,缺乏记忆情绪之力。然到了十一岁,情绪的记忆,跟着抽象的观念之记忆,同有非常迅速的增加。九岁至十一岁的女子,记忆字的能力强于记忆物体的能力;男女则以对于物体方面为比对于字能记忆得好些。当回忆字的当儿,把意义、发音、抑扬弄错的事情,在幼年时代非常多见;然随年龄以俱减,至青春期,大见减少。在青春期之前,记忆之错误,以女子方面为多,其后则以男子方面为多。
  罗布森(Lobsien)研究的结果,知道把许多印象,不误顺序而正确地记忆之事,不拘年龄如何,总以女孩子远比男孩子为优。正确地记忆视的事物之力,女子为男子之二倍。从大体言,女子比男子稍优之点,为数、触觉的概念及声音等之记忆,比男孩子大优之点,为感情的概念、实物及视觉的概念等之记忆。
  柯尔格罗夫(Colegrove)曾就一千六百五十八人的幼年时代,调查所有的记忆。记忆事项总计六千〇六十九项。他画成曲线图,选定白人男女记忆中之最早的三种以示记忆力消长的形态。他说:“在青年期,三种记忆力统统增高。这表示男孩子在十二岁至十五岁之间,决不能有如在这时期前后那么样地唤起早年的记忆的。”其理由,则因这时期的男子,自己感到似乎已经很大、很丰富之故。十四岁男孩子最早的记忆,平均差不多是关于四岁的时候的。女子所能回想的最早的三种记忆,以十四岁时的记忆为比前后的任何年龄为高。七八岁时,所能回想的最初事物之平均年龄,比十四岁时约能提早一年。这表示青春期中,此心为眼前的事情所占据,故幼年期的记忆为之朦胧了。
  他又发见,男孩子最善记忆引伸的事件或屡屡反复的事件;女子则较善记忆新颖的事件或单纯的印象。运动的记忆,女子从十岁及十一岁起开始衰微;而男子从同年龄起开始增长,至十四五岁达于绝顶。十八九岁时,男女对于视觉的记忆都大增加;惟在女子,听觉的记忆也大有增加。记忆他人的活动,男女虽都增加;但以男子方面为好得多。要之,青年期是心理上大觉醒的时期,在这时期所表现的记忆之种类,非常之多。女子在十四岁,男子在十五岁,听觉的记忆颇为发达;发音运动的记忆,在青年期之始,殆达于顶点;对于自己疾病及其他不幸事件的记忆,这时甚为微弱。从大体言,这时期是以特殊感觉的记忆为多之时期,同时也是运动的记忆最盛之时期。青年又善记住高尚的道德、自我的牺牲及忘我的行为。这时候,已不再专想及自己的事及近亲的事,而是具有更广大的兴味,要考虑他人的事,又要长保记忆的了。
  从二十岁起,记忆的内容大有改变。视觉的听觉的记忆,在男子方面愈益增多;反之,在女子方面却逐渐衰落。对于自身的疾病或不幸事项的记忆,男子方面衰落,而女子方面增强。但对于他人不幸的记忆,男女两方都趋减少。由此可见,各种记忆都各有其全盛的时期,而和该时期的精神生活之全体具有直接的关系。如今所述的柯尔格罗夫的研究结果,不仅富于暗示,且又极为确实。
  对于愉快的经验和不愉快的经验,以何者为善记忆的质问之答复,用统计研究的结果,知道任何种经验的记忆,在男子,从十一岁都见增加,从十四岁起,愈见增加得急速,到十八岁达于顶点,但在十五岁稍见衰落。在女子方面,愉快经验之记忆,从十一岁至十三岁之间急速增加,在十四岁稍衰,十六岁再增加,十七岁为达于顶点。女子的不快经验之记忆,也约略相同;稍见衰落的,是在十五岁时。男子在二十二岁之前,愉快事情的记忆多于不愉快事情的记忆;但二者的增减,是互相平行的。一生中最善记忆之事,在男子为十六七岁时的经验,在女子为十五岁时的经验。大概青年期的经验最善记忆,七八岁时的经验最善遗忘。
  儿童们为毋忘与人约束的事情,有改换戒指的,有在手帕上打结的,有在梳妆台上放靴的,有隐藏衣服的,有联想颜面和覆面物的,有联想名字和名字所表现的事项的,有造为可以目睹之物的,有用数字及文字以联想色彩的。凡这种人工记忆的事情,在青年期似乎最称发达。

知识出处

杨贤江全集 第五卷

《杨贤江全集 第五卷》

出版者:河南教育出版社

杨贤江翻译这本书是《世界史纲》的一部分,由日本上田茂树所著。这本书的中心思想是帮助中国革命青年认识这个世界从古以来的真面目,理解目下这个世界所以形成的过程,更预定这个世界未来进路的方向;换言之,即帮助他们获得在实行革命社会的变革上的一种武器、一种把握、一种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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