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一九一五年二月①
  二月十八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会话文件辞典 教育杂志 英文 论理学
  晨起盥洗毕，赴操场练习。次记日记，阅《会话文件辞典》。
  早餐后受课至下午四时毕。四时后阅新闻纸，已数月停刊，今日触到眼帘，能不欢欣？后散步、休息，又弹风琴，并助钱君练习。
  夜饭后独至操场，闻蕺光到，趋而谈话。七时起阅英文、《论理学》，读国文数篇，自修即毕。友人昨欲借余有日文杂志，于今夜交彼，即就寝。
  余有自私心、妒嫉心及贪利心，动辄发生，觉心中未能自由安逸，实大过之所在也。犹云什么使人敬爱、为人模范、立志上进、自命非凡。呜呼！余今思之，实觉不自量耳。天下未有心地如此而能成为伟人者。即不欲为伟人，而立身处世之道，亦断不宜有此种狭隘不洁之心理存。余记此，余心自愧自忿，惟望速下克之之功耳。
  二月十九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论理学 教育杂志 大中华 英文物理学 日文
  （治事）：教陈君日文 开英语谈话会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赴操场行五种运动。次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第四时①历史，金师告假，阅论理学及《教育杂志》。下午一时本上生理学，因讲义尚未印竣，故改至他日补受。余阅《大中华杂志》，得知国民教育之起源及主张，暇时当抄录也。第三时述心理学。
  四时后，开英语谈话会，只余班六人。由余提议，四年级诸会友再无暇时来与会，吾辈自当求良法以冀进步。其法：
  （一）明日起一律用英语谈话，唯有友人时得以通融，罚者出铜元半枚；
  （二）仍于金曜日②四时后会集，互阅书籍或发表心得或行讲演。
  蒙诸友同意。再由他友谓作文亦属紧要，故议定每二星期作一篇，或作或译，由此属出题者之便。出题者则定为每次二人云。
  议毕散会。继弹琴，阅报。
  夜阅英文、《物理学》、日文，教陈君日文。
  二月二十日 星期六 晴暖
  提要（修学）：会话文件辞典 大中华 英文作文教科书 中华学生界 晨六时起，盥洗毕，赴操场行五种运动。次记日记，阅《会话文件辞典》。
  上午受课，以暇时阅《大中华杂志》文一篇。午后阅报毕，同季谷①去游湖。至梅丽公园，余等小憩亭中。时余携《西湖游览指南》一书往，至是而翻阅之，详悉孤山一切亭阁古迹、胜景历史。继而逾断桥而西，游放鹤亭、巢居阁、林逋墓、冯小青墓。是等处所虽属旧游，然趣味彷佛初履，以书中所言者，得一一印证也。从前所知者，系片段的零碎的不正确的，今都改正之也。继由孤山之阴回绕孤山之阳，在图书馆阅书，遇同校友二人。阅毕出，复入公园，只门内一游而出。余等雇舟一，而至钱塘门，遂于五时到校。
  晚阅新闻纸。夜饭后，同季谷散步，互用英语谈话。继阅《英文作文教科书》及《中华学生界》。九时半寝，觉甚暖。
  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汉译日语阶梯 英文晨兴，练习，次记日记，阅《汉译日语阶梯》。
  早餐后，到圣经研究所，待至八时半。余团团长李先生未来。继得信知系要事不克共同研究云，乃并入第三团听讲。今日所讲者，系谢洪赉①先生新编之《圣迹咫闻》。第一课讲耶稣之诞生。讲毕，便预分第二课，以便下次再讲。下楼遇明思汉先生，以正值讲道，乃坐而就听。十一时半讲毕回校。
  下午往上板儿巷王宅。中途在青年会阅书报，复在图书馆阅《中华教育界》，得知前次征求学校成绩展期披露云。彼处四时讲毕，辞别。复至青年会听讲，讲题为《青年宜交之良友》。余到已迟，只闻结语，余不明晰也。五时半到校。
  夜饭后洗脚。继读英文，演几何，作国文《西晋亡于武帝论》，未完。九时半就寝。
  今日合同学十人购储蓄票一项，共十条。
  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暖 夜雨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学生界 心理学 英文 学修法 汉译日语阶梯
  晨兴，盥洗毕，行五种运动，记日记，阅《明儒学案》。古人之修德进学黾勉不懈，真是可敬；然目的惟欲成一硁硁自好之君子，独善之积习未能免除，若生此海禁大通之日，吾人于世界观念、国家观念不能不熟悉，以古人之所为者欲施之于今，则大相格格不入矣。文化随时代而进，道德亦与时势为推移，固不能执古以论今也。
  上午第一时“教育”，叶师①告假，阅《中华学生界》。下午乐歌不上，阅《学生界》、《论理学》，并述心理学。四时后，剪发，阅新闻纸。夜饭后散步，继阅英文、《学修法》及《汉译日语阶梯》。九时半就寝。
  校友会文艺部之言论部召集部员，余签名入焉。
  预科生王君葆昌，余虽非熟友，然稔知之。今因家贫，出校去教育儿童。王君亦可引为余之同志矣。
  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暖 夜雨
  提要（修学）：华英会话文件辞典 中华学生界 英文 论理学 物理学 学修法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赴操场行五种运动。次记日记，阅《华英会话文件辞典》数页。未几即早餐。餐后受课，上手工，做竹工，双手觉疲乏，因昨日兵操上铁杠尚未复原也。
  下午阅《中华学生界》，既而上班，至三时止。后一小时，阅《论理学》，毕，阅新闻纸。略行散步后，练习风琴，并检视李、丁、钱三君弹奏。毕，已电灯照耀矣。复阅《中华学生界》论无线电之致用一篇，不禁崇叹发明家马可尼②之本领也。然彼亦世界之一人耳！余信潜心研究亦必能有所得。惟余立志不与彼同，余惟望于教育界有所尽力耳。勉哉，勉哉！毋任宝贵光阴之荏苒也！
  夜饭后散步，与李、周二君共用英语谈话。继读英文，阅《物 理学》。未几，夏先生①命受《学修法》，至九时始毕。再隔半小时就寝。
  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教育杂志 英文汉译日语阶梯
  （治事）：教陈君日文 夜作国文完篇
  （通信）：蒋君茂如来访
  晨起练身，操场中雾气弥漫，一望模糊，余不敢深呼吸，因不知雾对于身之关系也。次记日记，阅《明儒学案》。见古人改过之切，而自发见病根，隋〔随〕下克之之功，历久不渝 [愈]，乃能处置裕如，是固非旦夕间事也。
  上午四时均受课。于受历史、说文时参阅《教育杂志》；并于英文课毕，写《杂志阅览室注意事项》一张：（一）杂志种类；（二）阅览时间；（三）阅览规则。未知能见诸事实否也。
  下午第一时博物，授生理学，第一次也。四时后，同乡人蒋茂如君来访，器事兄与余相与陪视校内一周。未几告别。阅新闻纸及抄《学生界》英文译汉诸题，于下午暇时练习风琴。
  夜饭后独自散步，自相英语对答。余以为，会话确能助英文进步：（一）所得者能确实实地试用，（二）不知者亦易检查而知，即得因不知而变为知也。因平时所习乃被动的，并非现时所需，今则因需用而学习，自动记忆也。九时教陈君英文。 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甚暖
  提要（修学）：文件辞典 英文 论理学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行五种运动。次记日记，阅《文件辞典》。
  上午四时均受课。下午三时均受课。四时后画水彩写生（茶花）一张，并阅新闻纸。
  夜饭毕，补习琴，至七时始毕。七时起，读英文，阅论理学，继抄国文《西晋亡于武帝论》。自修时间完了后，复译英文一篇，即前日抄诸《学生界》者。九时半就寝。
  近日颇想到：下学年最好集有志者二十四人，合为一自修室，举行各种自治的事业，为全校模范，为全国模范。力祛除奴隶之恶癖，动须受人监督，学问上亦自求进步，不以教室所授者为限，则庶足以养成独立自尊之良道，处应事物之能力，将来出为人师，当无愧师范二字也，拟将此意告诸舍监，以备采择。
  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夜雨
  提要（自修）：明儒学案 述心理学 英文 物理学 汉译日语阶梯
  （治事）：教陈君日文
  晨兴，练习，记日记。阅《明儒学案》，有许多格言足为儆惕者。曰： “人之遇患难，须平心易气以处之 ”；厌心一生，必至于怨天尤人 ”。此乃见学力，不可不勉，凡事皆当责己。又曰： “人之病痛不知则已，知而克治不勇，使其势日甚，可乎哉？”“志之不立，古人之深戒也。”凡此皆吴康斋①先生语。先生之学，皆从刻苦克己得来；故其所言，皆经历之言，可谓吾侪圭臬矣。
  上午听讲。中饭后，练F调长音阶，已熟。继受课二小时。三时后，述心理学。四时后，开英语谈话会，余略讲冠词用法。未几散会，阅新闻纸。
  夜饭后，与季谷散步，继译英文一首。杨君家俊来，以《京师教育报》见示。继而读英文，阅《物理学》、《汉译日语阶梯》，又教陈君日文。九时半就寝。
  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稍冷
  提要（修学）：京师教育报 科学
  晨兴，练身，记日记，阅《京师教育报》。报为行政机关之公报，故详公牍记载，读之令人于京师教育界情形可以为指导之助。
  上午四时受课，余参阅《京师教育报》。下午饭后，练习风琴至一时半始毕。继阅《杭报》，再抄录《京师教育报》数节以备遗忘者，抄至三时半始了。脑觉不清，急赴园中球场游玩。继复阅《科学杂志·说中国无科学之原因》一篇，归因于无归纳法之故。因无归纳法，遂无实验；无实验，遂无进步也。复阅《沪报》，到家俊君处阅《教育界》。国文成绩已披露，余已〔分〕甚低，可愧也！
  夜饭后校友会言论部第一次开会。余到青年会观演德国城
  市风景之幻灯，由炮兵团团副白觐圭君说明，只见建筑之矞丽、街市之整洁，一派文明气象耳。九时到校。 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汉译日语阶梯 东方杂志 英文 京师教育报演代数 晨兴，催同室者均起。盥洗毕，在庭中散步。继记日记，阅汉译《日语阶梯》。未几即早餐。
  餐毕，同团友往圣经研究所。至九时回校。写书目一张，拟以赠书券兑换者。又阅《东方杂志》。继而练习风琴，仍前昨练习者尚未纯熟也。阅《杭报》毕，即午餐。
  餐毕携《圣经》出，至宗文校邀郑文利君，同往访河清兄。在青年会阅书报半小时。河清兄已移居望江门，相将至彼处，寂阒无哗，室内盆梅数枝，正逞姿色，城市中难得有此境，诚修学最好之处也。余托河清兄乘便至商务印书馆换书，又托译英文，不允。后由文利君带至郑文同君处托代译云。本拟至上板儿巷读《圣经》，以时间已过，不获已。未几即回，五时半到校。阅《沪报》。
  夜间读英文，演代数，阅《京师教育报》。
  一九一五年三月
  三月一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论理学 京师教育报 英文学 修法 汉译日语阶梯
  （治事）：教陈君日文
  晨醒，迟迟不起。闻铃声，始披衣下床，已太迟矣。下楼盥洗毕，出外行五种运动，近来已觉习为故常，然未能用全身力耳。回室记日记，阅《明儒学案》。未几早餐。
  餐毕因第一、二时教育、英文教师均告假，余以先一时阅论理学，后一时作《英文论》，即前届会中之出题。第三时地理受课。第四时体操复告假，阅《京师教育报》。
  下午第一时，乐歌上班。第二时休课。余撰《学生自动之事业》底稿，预备演讲时用者，至三时止。继至杂志阅览室，阅《科学杂志》第一期，已完毕。
  四时后，校友会开干事会，议本届远足事宜。地点已决定绍兴，定本月十九日起行，二十二日回校，一切编制当先期设备完好云。继议《校友会志》临时增刊运动会事，此届职员拟各人担任一首云。六时散会。
  夜饭后散步，继读英文，续《英文论》，阅《学修法》、《日语阶梯》。
  三月二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华英会话合璧 论理学 英文 学修法
  晨兴，盥洗毕，行运动操、铁杠，记日记，阅《华英会话合璧》，以此书会话多适用于吾辈，故特提前读之。
  早饭后受课。第四时习字，黑板字练习，余临值。下午第三时，阅论理学。四时后，休息兼弹琴。晚阅新闻纸。夜饭后散步，继阅英文，演算并受《学修法》。九时半就寝。
  晚间舍监揭示，浙江第六师开体育竞技会，本校全体往观，于明日上午八时齐集操场，听候校长训谕云，并由教务处揭示明日休课一天云。
  日间，余见帐门悬结不适当，急改正之，乃悟曰：人至感至不便，始知宜改，故人过不宜强制，因彼并未感不便，且以是为乐，故终难望其痛改前非。是宜先谋所以使知之之道，而后督促之，斯善矣。
  三月三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英文 物理学 汉译日语阶梯
  晨兴尚未摇铃。扫自修室地，因寝室长仍须在自修室临值也。盥洗毕，操铁杠，记日记，阅《明儒学案》少许。
  早餐后，齐集操场排队竟。校长①训辞。略谓：今日第六师 开体育竞技会，吾人不当只以竞技之眼光观之，而要知兵为国家表示强弱之一种，当此国势不振之时，须从大处上观此会云。毕，列队而出，至场，运动已开始。先竞刺，后马术、角力、拳术、铁杠等，均为军队当然具备之技术，故其称优良者，分所宜也。然勇而不持久，如竞走之在后者，竟不竟其功，怠气横生，与会者亦不督责，此实缺点之大者也。余辈午餐在场中以饼代饭，然同学多不愿食者。余谓：食只求饱，虽粗粝庸何伤。至下午四时半回校。回校后休息，阅新闻纸。
  夜饭后散步，并抄《英文论》，读英文生字，阅《物理学》、《汉译日语阶梯》。九时半就寝。
  三月四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华英会话合璧 英文 论理学 （通信）：陆伯父信来
  晨起，觉稍疲倦。盥洗既毕，赴场行五种运动。回室作日记，阅《华英会话合璧》。
  早餐后，四时受课。下午一时后，练习风琴，五首已练熟。一时起四时止；听讲。四时后，阅新闻纸，休息，助钱君练琴。
  夜饭后散步，雾甚重，行其间未能如鱼之得清水悠哉悠哉，星月皆掩蔽不见，甚觉闷也。继读英文，抄《英文论》完。阅《论理学》，并续抄《学生自动之事业》底稿，尚未完。
  自修时间完了后，季谷招余饮酒。酒甚少，啖以牛肉，就园中暗处聚谈而食，亦一乐也。九时半就寝。
  陆伯父信来，并寄洋柒元。一切收到无误，当即作复，借免锦注。
  三月五日 星期五 晴 夜雨甚大
  提要（修学）：英文 物理学 汉译日语阶梯 东方杂志
  （治事）：教陈君日文
  晨起盥洗毕，操铁杠，次记日记，拟“自动之事业 ”稿，未完。
  上午四时均受课。午餐后散步园中，梅二本，花色红白不同。红者开较早，今已凋残殆尽；白者开迟，尚点缀枝杈间，颇呈幽挺之概。继修二信，一致文利君，请将英文译件寄来，以文同君有疾未能行也；一致仰宸兄，托购改正《西国立志编》一书，并告迪甫兄以陆伯父已将银寄来事。继受博学及几何。三时后，续“自动之事业”稿完。四时后，开英语谈话会。继阅新闻纸，知北京有教育品制造所之开办，此诚挽回漏卮①振兴工艺之要务也。前此开一校，多输出金钱若干而购外人之物，今后或可免矣。
  夜饭后散步。七时起读英文生字，阅《物理学》及《汉译日语阶梯》及《东方杂志》，并教陈君日文，未几即赴眠。
  三月六日 星期六 雨 并发雷电
  提要（修学）：大中华杂志 单级讲义
  （治事）：录日记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赴操场，行五种运动。时大雨下注，点落铅板，声响浊乱。次记日记。即进早餐毕，受课至十二时始止。
  下午第一时抄几何，第二时阅《大中华杂志》，第三时录自一月一日起日记，拟应《中华学生界》征文。同时，文利君寄来前交英文译件，只英译汉者完了，汉译英者未举笔也。四时后，洗足弹 琴，阅新闻纸。
  夜饭后，言论部开会，届时部长出席，校友到者百余人，第七教室座已满矣。演讲者首王君（《孔道青年会之设立并星期日之利用》），次余（《学生自动之事业》），次郑君（《读书》），次方君（《家庭教育之改良》），最后自由出席者朱君亦论读书。至八时半散会。郑君言，读书以诚立其基，以智致其知，以勇力其行云，诚箴言也！就寝前，余询季谷演讲如何？伊曰：讲有价值，惟就姿势言之，欠活泼，用手欠阔大，气势欠有高低，欠多用反面文章云。
  三月七日 星期日 上午雨 下午晴
  提要（修学）：汉译日语阶梯 大中华 英文作文书 英文 国文
  （治事）：录日记
  晨醒而起床，在闻铃后，甚迟。似此怠惰不振，光阴如流，岂胜痛悼。盥洗毕，赴操场行运动，回室记日记，阅《日语阶梯》少许，即行早餐。
  早餐后，到同春坊圣经研究所，同团到者只四人。既已报名入团矣，而到者寥寥如许，吾国人之通病此亦一端。盖万事不以责任心出之，随随便便终至无成。呜呼！孰将药之？讲毕回校已十点半矣。乃阅《大中华杂志》，中有《职务上多坐者之运动》一篇，余读竟，拟实行其所言，定明晨也。
  下午一时，读《英文作文教科书》，补昨日之缺。二时抄录日记。三、四两天，其间稍有变更，故觉废〔费〕时也。三时后，同毓初到青年会听讲，题为《贞洁》，梅医士主讲，语多警劝吾国人之言，随事直言，西人之良性，吾人不如也。四时半起，五时半毕。回校适夜饭。
  夜阅新闻纸、英文，抄代数，读国文。
  三月八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英文学修法汉译日语阶梯
  今日起较早，在铃未摇之前。盥洗毕，乃上楼催同学，均兴。继出练习身体，参以“忙人十分钟体操”，种类有七，时间较长。操毕，回室记日记，阅《明儒学案》。既而进早餐。
  餐罢受课。第三时地理，叶师告假，录日记。
  午饭后，洗手帕，阅《杭报》。第一时唱歌，第二时弹琴。本学期乐歌功课，A组于今日终止。惟余欲请李先生另授几首，①以便练习也。第三时，到叶师墨君处请解释《朝日新闻》所登德国之教育篇。讲二节已亘一小时。乃止，定下次再讲。继而休息，复回室录日记。
  夜饭后，同季谷散步，继乃披阅英文、《学修法》、汉译《日语阶梯》三书，以余暇稍阅《大中华杂志》。第四期《校友会志》于今日分送。是期余未投稿。阅后，余心中起许多心的现象，扰扰不止，总之，未能以理性处置之耳。九时半就寝。
  三月九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论理学 物理学 国文
  一醒即披衣下床，日日自当如此最好。盥洗毕，赴操场练习。练习后稍觉疲劳。然余以为，后当于筋肉间形成一条发散路，成为一种习惯也。次记日记。记毕即闻铃声，盖早餐矣，是则因余醒已迟故。
  上午四时均受课，以其间暇时阅《大中华》。任公①云：孔子教义实际裨益今世国民者，为教人立身处世之道，与英国注重人格之以gentleman②为理想之鹄者，恰相一致，此诚为社会教育最盛美之大事业，凡诵法孔子者最重要之天职云。
  下午二时受课。第三时学《论理学》。第四时打庭球。未几，夏师命受《学修法》，至晚餐始毕。
  餐后散步。继四年级同学之校友会干事邀集其余干事，议四年级修学旅行由校友会拨一部之费云云，且待明日再与会长商议。阅《物理学》，读国文。
  三月十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英文 汉译日语阶梯
  （治事）：录日记完
  晨六时许起，盥洗毕，练习运动，并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上午第四时国文休课。徐师病已痊愈，于前日到校，明日起授课。下午四时后录日记完，共计七日，与汉译英文将同时寄去也。
  夜饭后，日尚有余光射世，故仍可如白昼，逾半小时始入晦暗。七时起，读英文，演代数，阅《汉译日语阶梯》。九时半就寝。日间暇时，阅《单级教授讲义》。
  人之为事也，当以全力注之，优劣可不问，若心存畏葸，则动辄棘手莫能济矣。
  今日余教室值日，早餐后即去扫地拂拭。
  三月十一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 论理学 英文 物理学
  晨六时半起。练身时，大雾迷蒙，余略去深呼吸，余仍照常运动。次记日记，阅《会话合璧》，继而早餐。餐毕受课。下午四时后休息，阅新闻纸。
  夜饭后散步，见同学操铁杠甚力。余以为，此不相宜。饭后正在消化，需血量甚多，今用力于他处，岂非有损害乎？
  七时抄汉译英文竟，定明日寄出。既阅英文、《物理学》，复录《学生自动之必要及其价值》（即前讲演者），未完。九时半就寝。下午第三时国文，徐师告假，阅《论理学》。
  凡事之来，未能审其理以应之，徒沾沾于卑陋浅近者，吾未见其可也。必虚心详察，洞明真理，然后施措无不当，而心君亦可泰然。
  三月十二日 星期五 雨冷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论理学 汉译日语阶梯 英文
  （通信）：《中华学生界》社去信
  晨起盥洗毕，赴操场练身，回室记日记，阅《明儒学案》。下午三时后，阅《论理学》。四时，开英语谈话会。继录“学生自动”篇。①
  夜饭后，同季谷散步。继而读英文，复阅《英文杂志》，阅《论理学》、《汉译日语阶梯》，并抄完“自动”篇。九时半就寝。
  三月十三日 星期六 冷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二课大中华英文作文教科书
  晨兴，催同学起。下楼洗面毕，健身，记日记，阅《会话合璧》二课。
  上午第三时修身不上，录《吾人平均修习各学科之故》一篇。下午放假，第一时阅《大中华》。第二时录《读书当不畏难论》，未完。第三时洗浴，一池水几沸，一池水冷，余乃就冷者，初虽难忍，几则不觉矣。第四时，到同春坊基督教讲堂阅书报。五时半返校，阅新闻纸。
  夜饭后散步。继而言论部开会，余往听。会长讲对于言论部之希望（见《我之杂志》），次陈君（《今日教育者对于青年之责任》）、李君（《研究小学之必要》）、钱君（《官绅藐视调查学龄之一般〔斑〕》）、赵君（《师师弟弟》），依次讲演，九时散会。出后，余吸清气，因在室中人多气不洁，脑中觉不爽也。九时半就寝，寝前阅《英文作文教科书》一页。
  三月十四日 星期日 冷
  提要（修学）：汉译日语阶梯 东方 教育杂志 英文 代数 国文晨六时半起，盥洗，练身，记日记，阅《汉译日语阶梯》已完。
  早餐后，到同春坊研耶书①。毕，到中华书局询《教育界》有无寄出。据云已早寄出，然余观其帐簿并无今年新定者，得毋该局之失误欤？十时回校，以一时阅《东方杂志》，后一时录文。
  下午一时，阅《教育杂志》。二时外出，到大方伯图书分馆阅《太阳》、《实业之日本》二杂志。三时半到青年会，遇龚贤明君，共谈病情及院中状况，并历言致病之因。余与君盖同是贫困人也，同病相怜，安得不发为同情之言乎？未几，君别去归院，余则待讲。四时半开会，沈蓝田先生讲诚实，历言社会不诚实之现象及诚实之益、不诚实之害。五时半散会，余急健步而回。至，则已饭过矣。
  夜中阅英文、代数，读国文，并续录文稿完。
  三月十五日 星期一 冷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心理学 论理学 教育杂志 学修法 英文
  晨醒即起，盥洗既毕，赴外操练。继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早餐后受课。第二时英文休讲。阅《英文杂志》第一期。观其序说，亦能了解，盖彼等务以浅显者与阅者也，且谓学生亦可将作文寄去（长不逾百字，确系己作者为限），以便批评且发表云。
  下午乐歌均不上。第一时余学《心理学》及《论理学》。第二时阅《中华教育界》，第三时到叶师处，请讲日文《德国教育篇》，知德国专重规律，振作教权，有无限之威力，学生亦无贵贱贫富之界限，今德皇亦与贫乏者并座而卒业云。至四时半始止，然全篇未完也。继到朱师处领《校友会杂志》定单，稍行休息，又录“自动”篇。
  夜饭后散步。天色既暗，始归自修室。阅英文、《学修法》、《教育杂志》。九时半就寝。
  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晴
  晨醒，已近西兴。早餐毕，即在西兴上岸。余等三人待一切事办理竟后，始雇车至江边渡江，复于南星站雇人力车至校中。因力已乏，不能不乘车以代步也。到校适十二点。
  午饭后，视铺盖已齐，即解放而睡。三时始醒，阅前几日新闻纸，中日交涉①尚无变动，近因日使坠马而伤，未及开议云。回自修室，案上置有仰兄寄来之信与书（《成功と人格》、《教育者の人格修养》），知仰兄欲应“早大”理工科及“高工”两校招考，②近正预备应试也。
  夜间阅二书，均属修养书，余之知识、见解当尤进一步矣。八时就寝，困倦极，遂熟睡焉。
  三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论理学 学生杂志 英文杂志 物理学
  因积数日旅行之劳，夜来一睡到天明，犹觉神倦力乏。待起床下楼，已早食时矣。上午第四时习字，堵师①告假，摘录旅行日记书于此，其详仍须见该本。
  中饭后休息。第一时体操，余请假一次，以不能再任劳也。修致仰兄信一，谢其费神代购书籍。三时后，与学友商议《四则问题并解式》出版预告，遂由朱、李两君写二纸，分贴第一、第二两舍，以便周知。继又阅《论理学》，休息少时，阅《学生杂志》。校役某来前，云前渡江乘车借铜元二枚，今特奉还云。夫世俗浇漓，谁复有顾正义行者；某年尚少，能独行其是，是亦可以风矣。
  六时夜餐。餐毕到夏师处受《学修法》，并讲旅行情形及本校学生之不肖者，余按实告之，亦行其是耳。阅《英文杂志》、《物理学》。九时半就寝。
  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细雨
  提要（修学）：教育杂志 大中华 英文 几何学 教育报
  晨起练身，记日记，阅《教育杂志》。早餐后，阅《大中华杂志》、《几何学》、《英文杂志》，并打电话致中华书局，询问何以无回信。答词混乱，听不清楚，大抵谓对不起之词欤。
  下午阅《几何》、《教育杂志》、《英文杂志》、新闻纸。
  夜饭后散步。继而自修，读英文，阅《几何学》、《京师教育报》，并由家俊君赠余以《教育杂志》七卷一、二两本。九时半就寝。
  迩来校内屡有失窃事。夫此种卑陋之行为，见之于学校亦已惭于启齿；今乃于专修人格之师范学校而有之，一之不已，且至再至三也，是岂教育之恶果欤？呜呼！丧心病狂，余欲何言！
  我国国民正对于中日交涉之公电，有愿毁家者，有愿从军者，务请极力抵拒，毋为高丽第二云云。①于此可见吾国人心之未尽死，国事正有可为也。吾侪学生可不勉力日进乎！
  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英文杂志 学修法
  （治事）：中华书局信来，寄还前收角子，余无他词，知已无理可言矣。
  （通信）：致朱师信一
  晨兴，盥洗毕，赴操场练习铁杠，回室记日记，阅《明儒学案》。古人为学亦重善疑，疑则为觉悟之机，亦即为进学之征也。
  早餐后受课。第三时地理休讲，时适绍兴第五师范旅行来杭参观吾校，分队往自修室、教室、藏书楼等处参观。全体凡百余人，吾校师生招待尽礼。未几，即往小学参观云。
  下午第一时，乐歌练习听音，以平日不注意，至是觉难着笔记录，盖音之高下不能辨别清晰也。第二时不上。第三时试验几何学，题凡二，尚不甚难，而余竟不能举答，愚之至矣。遂交白卷，乃余生平之第一次。余只照事实而行，所难堪者，对于吾亲受之教师耳。夜遂修书致朱师，以明不安之心。
  四时后到李师处受乐歌，允前约也。继打庭球。
  夜饭后，同季谷散步球场。未几，自修英文、《学修法》及《文字学》。九时半就寝。三月三十日 星期二 晴 夜雨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练习身体，记日记，阅《华英会话合璧》。
  上午第四时，习字班堵师劝励我侪，谓国事危急，均应各尽己力以救国危，求其可行而有效者，如分发“是中国人用中国货”之条，若分“排货传单”，须就秘密行之，不可显露面目云云。余谓：此固亦是吾人之职，然最要者，莫如专心求学，蕴养雄厚之势力于方寸，则能明原理而图永久，实真爱国也。
  下午三时后，试验文字学，题为《何谓双声叠韵而成反切》、《四声之分若何》，半时许即告交。
  夜饭后，同季谷告假出，到青年会参观英语背诵竞争会，请名人为评判员。八时开始，一小时而毕。回校已九时半矣，即就寝。
  前录除《读书当畏难》外，余三篇均请堵舍监①阅看，盖戳（校印）。
  三月三十一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英文杂志 京师教育报 成功と人格
  （治事）：编假装竞走 抄录《我生之一学期》
  （通信）：致家信一
  晨兴在摇铃后，盖夜来就枕未能即睡熟也。盥洗毕，赴操场运动，因足履新鞋，不克行动自如。为物所制欤，抑于鞋之制法有未当也？次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早餐后，写家信一，托肖君带去就近寄出。第二时历史，已于昨日国文课先授，故今日休课。编《假装竟走运动方法》一种，盖前次校友会议决刊行“运动会增刊”，同人须各担任编一种也。第三时英文教师告假，阅《英文杂志》。
  中饭后练习风琴，即前日李师新授者。四时后，复去练习。继阅新闻纸，并抄录《我生之一学期》。昨天托堵师阅看者，已阅竟盖印，当于明日寄去也。
  夜饭后散步。七时起，阅《英文杂志》、《京师教育报》、《成功と人格》三书。九时许就寝。校长示云：本校遵章定于四月一日至七日止，为春假休业日期；自四月八日起为本学年第三学期开始，一律上课。
  一九一五年四月
  四月一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 教育界 英文杂志 论理学 青年 教育杂志
  （治事）：录《我生之一学期》
  （通信）：致《学生杂志》社
  晨兴，盥洗，练习，记日记，读《华英会话合璧》二首。
  今日为春假之第一日。早餐后，将文稿封好，由邮寄《学生杂志》社。八时三刻出校，先至中华书局补购校友会之《教育界》一本，复往商务印书馆取《汉英丛林》。去已取尽，见有《辞源》样张，即取一份，并在内稍息，翻阅书籍。遇周君其钟，遂同道向望江门去，既至作别。余访河清兄，前托代带书籍，今晚可来云。以有暇，取《教育界》阅之。继而同往惠来旅馆午餐，餐毕即回。路遇郑文利君，余托其代带诸书致余。到青年会，入内阅览《青年》一书，颇有所得。三时半回校，休息片时，即往风琴室练琴。未几，抄《我生之一学期》以至晚餐。
  夜间阅《英文杂志》、《论理学》、《教育杂志》。阅时，外界静寂不喧，心意亦自能领略，故静肃实读书之要诀也。九时许就寝。
  四月二日 星期五 雨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英文杂志 教育杂志 教育界 学生杂志物理学
  （治事）：抄录《我生之一学期）
  晨兴，盥洗，练习，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上午阅《英文杂志》、《教育杂志》，练习风琴。下午阅《教育界》、《学生杂志》，弹琴，阅新闻纸，抄《我生之一学期》。夜间阅《英文杂志》、物理学、《学生杂志》。九时许就寝。
  今日一日间，所阅之书多至六种。此时思之甚觉可危。盖只有收入之知识而无发表之思想，此知识恐芜杂而不整齐，无活用之余地，神经苟成为反射运动而无意识统宰之也。昨日阅《青年》一书，言知识非由书籍可得。吾人之思想、经验，实为之主，书籍不过如显微镜、远望镜然，只能尽辅助之作用，而不能不用目专用镜也。深切著明，修学箴言，欲得实益者，不当如是耶？今知过矣，勇改为尚，虽乏指教，自力亦无不可也。
  四月三日 星期六 阴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 教育界 英文杂志 学生杂志 论理学 教育杂志
  （治事）：录《我生之一学期》
  晨醒甚迟，或者日间用力过度乎？盥洗既毕，赴操场练身。操毕，散步花园，已闻铃声催早餐矣。
  饭毕，继记日记，阅《华英会话合璧》。二事本应饭前完毕者，今已有违。继阅《教育界》，摘录数节供后日备考。复阅《英文杂志》，读其汉文译注，觉诠释精当明了，确实有不忍释卷之势。吾以为，如此于英文必有进益也。
  午餐后休息，继阅《学生杂志》。艾迪氏言曰，人生以道德为正当目的，金钱安逸均非目的云云。箴言，箴言，敢不折服。阅论理学毕，练琴数分钟，时已三点，乃到基督教讲堂阅书报。江苏第三师范校长顾倬先生言，吾人当以养成救国之决心为责任，因而“求学当愈专，立志当愈坚”警告同学。余不敢自鄙，此意亦蓄之久矣，正欲发为文字也。回校抄《我生之一学期》。
  夜饭后散步，阅《英文杂志》、《教育杂志》。
  四月四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学生杂志 物理学 教育杂志 教育界
  （治事）：作《吾侪之救国》
  晨兴，练习，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早餐后，阅《英文杂志》一时。作《吾侪之救国》一时，未完。阅《学生杂志》一时。阅物理学一时。
  下午天晴和，约学友八人作西湖游。十二点半偕出，游昭庆寺。寺建甚古，中经毁荡，今复整然皇然。经堂大殿、戒坛等均矞丽，时值香火盛爇，乡民远来礼佛者甚多，顶礼膜拜，掏其热诚，若此为无限幸福者。虽未足信，而其感于乡民之心者必甚伟。异日我国之教育，社会亦能信之若是，吾见我国必富强甲一世矣。
  游寺讫，出门折西行，经卧龙山庄、梅丽公园、卫戍病院而游葛岭。阅《西湖游览指南》，云有炼丹处及初阳台，疾行而上，迹之不得，寺门紧闭，拒我俗客欤。余复与三友再上而达山巅，俯瞰西湖，明镜耀光，远眺之江，匹练闪日，气象正万千也。余就石假寐以复元气，既而下山，绕道西冷〔泠〕桥，取孤山路而回，时已五时矣。
  夜，阅《英文杂志》、《教育杂志》。
  四月五日 星期一 晴和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 教育杂志 英文杂志 学生杂志 论理学
  （治事）：续作《吾侪之救国》抄《我生之一学期》
  （通信）：夜写致海槎信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操体操，记日记，阅《华英会话合璧》。
  早餐后，阅《教育杂志》，续作《吾侪之救国》，阅《英文杂志》、《学生杂志》。下午练琴，阅《论理学》、《教育杂志》。时江苏省第一商业学校来此参观。未几，余到同春坊基督教讲堂阅书报。五时返校，抄《我生之一学期》，阅新闻纸毕即晚餐。
  晚餐后散步，继阅《英文杂志》第一号已完。日间海槎①来信，即作复。余之懒甚矣，友人间音讯不通者许久，得毋有伤友谊者乎！复稍阅《教育杂志》，洗足毕即就寝。
  方记此时，眼光摇闪不定，必昨夜被人惊醒时开眼视物，致视线不稳也。
  四月六日 星期二 上午阴 下午雨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学生杂志 康德人心能力论 教育杂志 成功と快乐 静坐法
  （治事）：续《吾侪之救国》抄《我生之一学期》
  晨六时半起床，盥洗既毕，赴操场运动，回室记日记，继阅《明儒学案》。薛敬轩曰：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以是知克己最难。然则恶习既成，一旦变更，诚难事矣，惟勇敢毅诚之功，或能致之欤。
  早餐后续《吾侪之救国》篇，草稿已完，尚须润饰一番。九时半外出，先往涌金门访叶君椒岚，知已寓他处，不能递海槎信与之。迳往清和坊商务印书馆，购康德《人心能力论》、《王阳明》各一册，并取《英汉丛林》一部。既毕，到望江门访河清兄，人不遇，前托兑书籍已到，乃取之而回。至半途细雨如注，街路尽湿，乃疾行至校，适午餐。余谓此天之玉成我也，不然误饭时矣。
  下午阅《学生杂志》、康德《人心能力论》、《成功と快乐》，弹琴，抄《我生之一学期》。
  夜饭后，阅新闻纸及《教育杂志》、《因是子静坐法》①二书。九时许上楼赴睡。
  四月七日 星期三 晴明 稍冷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 人心能力论 教育杂志 论理学 学生杂志 静坐法
  （治事）：续《吾侪之救国》抄《我生之一学期》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运动，记日记，读《华英会话合璧》。
  早餐后，阅康德《人心能力论》，谓卫生法以得长生为旨，不必以康健无病为归。粗视之，似两者不相容；精思之，方知有真理存也。哲人之言，不可大意看过，洵哉！继润饰《吾侪之救国》篇，已完竣。到园中散步，桃花正盛开，而东皇施虐片片者，已满洒地上矣。遇同级友潘君锡九，谈修学卫身方法，余秉所知以相告。盖潘君有心无力，余即劝以定自修日程及饭后散步二端，先从此实行云。谈话至一小时而不觉倦，余固亦乐谈此也。继阅《教育杂志》。未几午餐。
  餐毕休息，并打庭球约十五分钟，即归室阅书。先览《论理学》，次阅《学生杂志》。二时半到基督教讲堂阅书报。四时半回，抄《我生之一学期》，阅新闻纸。
  夜间复抄一页，遂即阅《静坐法》、《学生杂志》二书。九时许就寝。
  四月八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英文法 人心能力论 教育杂志
  （治事）：抄录《我生之一学期》完
  晨六时半起，盥洗，运动，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春假已于昨日终了。今日起，为本学年第三学期开始。日课表于昨日揭示，与上学期者大同小异，惟中史减一时耳。首二班图画，仍水彩写色，惟由平色进而为复色练习。第三时地理，叶师告假，抄《我生之一学期》。
  中饭后休息，复抄该篇。三时后抄毕，共计十四页。另抄英文SpringVocation①一首，尚拟再抄几篇也。
  夜饭后，散步操场，既而复集多人就座廊下谈笑取乐。回室后略抄《吾侪之救国》篇，余改题为《敬告吾学生》。七时起，读英文法，阅《人心能力论》。康德先生盖以使心不为形役为养生之道，秉理性自建之宗旨以制觉醒之情感，而定日用常行之法者也。继阅新闻纸、《教育杂志》。九时半就寝。四月九日 星期五 晴暖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 学生杂志 几何学 论理学 人心能力论
  （治事）：抄《敬告吾学生》及英文一首
  晨六时半起，盥洗，运动，记日记，读《华英会话合璧》二首。上午第四时历史，金师告假，抄《敬告吾学生》（《吾侪之救国》之正题），已完。
  下午第一时博物，郦师告假，抄英文一首，投诸《学生杂志》者，至此已完，再盖校印，即可寄出。三时后，本校校友会言论部特请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陈筱庄①先生演说（陈先生系来参观吾校者）。演语用北京音，故听不明晰者多，只是自信力及德智体三育完全云云数语，能入耳也。凡一小时而毕。陈先生状貌和霭，吾想见其中心亦必愉快也，乐天者不当如是耶？散会后，即赴园中游玩，吸清气，继而回室阅《学生杂志》及新闻纸。
  夜饭后，散步操场。自修时，阅《几何学》、《论理学》及《人心能力论》。九时半就寝。
  四月十日 星期六 晴热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英文杂志公民鉴物理学教育杂志
  晨闻铃始起，依例先盥洗、运动，次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早餐后受课，第三、四时教师均告假。以先一时阅《英文杂志》第二号，以生字多，只阅半配其①。后一时阅《公民鉴》，自孩提、青年、成人以至公民，凡养成公民品格之道，言之綦详；今日只阅第一篇，犹未完。
  中饭后，休息，弹琴，阅《物理学》、《教育杂志》。三时到基督教讲堂阅书报。五时回校，乃休息，阅新闻纸，并作致竟成信稿。
  夜饭后约友赴青年会参观影灯会，演檀香山之风景。自一七七八年始行发见，然今日文明进步异常迅速，现属美国管辖，地处南太平洋航路之冲，形势犹为扼要。风景以火山、椰林为著，人民约二十万，善驾驶，以独木舟抵拒波涛为乐，又善游泳，入深海底能取遗钱云。八时半到校，以气暖汗流，急洗浴以洁之。九时半就寝。
  四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教育杂志 学生杂志 公民鉴 英文杂志 论理学 教育日记 几何学 人心能力论
  （通信）：夜修家书 有春到校，由家带来银币五元
  晨六时半起，盥洗毕，运动，记日记，录致竟成信未完，已届早餐时。至八时续完，托季谷附入寄去。
  八时起，阅《教育杂志》，在风琴练习室。既回自修室，阅《学生杂志》、《公民鉴》及《英文杂志》，每种不过阅至三刻余，时作休息。
  中饭后，到联桥邮局挂号寄信，即投诸《学生杂志》之文稿，上午已由夏先生写条托傅先生盖校印，故即于此时寄去也。往返计半小时。
  一时起，阅《学生杂志》。二时往校舍后面旧时至宫堂游览，尚余三襟旧屋，多倾圯；碑碣数块，同学有携纸墨去拓者；空基尚大，现本校拟辟为农场，故已登报标卖旧材料矣。继阅《论理学》，复往练习室弹琴，兼阅《黄炎培考察教育日记》，自备资斧考察国内教育，亦当世之有心人哉！四时后休息，阅新闻纸。
  夜阅英文、《几何学》、《人心能力论》。
  四月十二日 星期一 暖
  提要（修学）：论理学 英文 近思录 人心能力论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六时起，盥洗毕，运动，记日记，读国文。
  今日六时均受课。第六时乐歌班，余并弹前授二曲，请李先生指正，小有失当，已改正矣。三时后，阅《论理学》一小时，继借《近思录》四册于藏书楼，文学、修养均得益也。是书与季谷分阅，余取阅第三卷，论格物穷理也。
  中饭后休息时，与季谷谈，今后当勉为道德上劝善规过之友，不当再为嬉笑无益之行动。吾尝慨：夫今之学子，交友者鲜；所交者，又多泛泛，无切磋知识之举，而期望其再为道义之交，是非所望诸一般之学子矣！虽然，吾辈当勉为也。四时后，休息，弹琴，阅新闻纸，起《我之学校生活》文稿，以应《学生杂志》社之征。
  夜饭后散步。自修时阅英文、《近思录》、《人心能力论》。九时许就寝。
  四月十三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会话合璧 英文杂志 物理学 学修法 人心能力论 学生杂志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六时起，盥洗毕，赴操场运动，继记日记，读《会话合璧》及《英文杂志》。
  早餐后受业。中饭后休息。第六时体操告假，阅《物理学》。第七时阅《新论理学》，夏先生招余去受《学修法》，凡半小时而毕。继弹琴，并稍作《我之学校生活》。
  进晚餐后，打电话致商务印书馆，询校友会定购杂志，从速寄来。阅新闻纸毕，即上自修班。先读《英文杂志》，次阅《人心能力论》，已完，余并于首张背面书明“凡借阅此书者请写明姓名”，并注有“最好并录心得之言”字样，将以喻求友之义而观是书之裨益人者如何也。又次阅《学生杂志》。迨自修既毕，即赴楼睡眠。
  本学期第二寝室室长已由内学监指定，当晚即将锁匙及粉板交代，以完尽我之责务。
  四月十四日 星期三 雨 冷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英文 几何学 教育杂志 近思录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兴，练习，记日记，阅《明儒学案》。
  下午第三时教育告假，阅《物理学》。四时后休息，弹琴Twinkle①一曲已熟，并练LongLongago②一曲。五时后，作《我之学校生活》第一段，大致完了。六时晚餐。本学期膳厅座次已排定，余在第三十八席，未免稍远。夜饭后，致电话中华书局，嘱校友会杂志速寄来。七时前稍阅《近思录》，继而自修，读英文，演几何，阅《教育杂志》。九时半就寝。
  龚君贤明，四年级生，患心疾，余借以康德《人心能力论》，请阅焉。
  晨间睡醒，觉疲乏非常，意识朦胧，岂人事之太劳耶？抑天气之困人耶？
  四月十五日 星期四 雨
  提要（修学）：华英会话合璧 论理学 物理学 学修法 英文法 几何学 教育杂志
  （治事）：开校友会干事会
  晨醒在摇铃后，不免中惰气矣。盥洗毕，赴室外运动，继记日记，读《华英会话合璧》二课，即进早餐。
  下午一时物理，王师告假，即阅《物理学》。三时阅《新论理学》。四时后，校友会干事开会，议运动会增刊从速编竟、文艺部文稿从速交出云，至五时散会。五时后阅《学修法》，于现作之《我之学校生活》多有采择处。
  六时后散步，气清爽快人。归自修室后，先问夏先生以《成功と人格》中之生字，继而读英文法，演几何学，阅新闻纸、《教育杂志》。九时半就寝。
  校长经先生因公赴津，所担任之修身、教育二课暂缺，惟我第一班暂由叶师教心理学。
  四月十六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近思录 明儒学案 物理学 英文杂志 论理学王阳明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六时起，盥洗毕，赴室外运动，次记日记，又阅《近思录》及《明儒学案》。在室外石凳上披览，吸清气，瞩浓翠，脑愈新鲜，学愈得益。吾以为，室外生活较诸室内生活，利害有不可并论者矣。
  上午第四时西史，金师告假，移至下次补授，即于此时间内阅《物理学》。中饭后散步操场，气温适人。第二时教育仍不上班，由教务处揭示，月一、火六补授心理云。①余乃专阅《新论理学》。
  下一时阅《英文杂志》。四时后，同人为刊行《四则应用问题并解式》一书商议进行方法，议决分担编辑、抄写及与外交际诸事宜毕。休息少时，即练习风琴。五时后作《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复散步。七时起，阅《英文杂志》及《少年丛书·王阳明》。此等书于青年有大助力，不可不阅也。继欲阅《教育杂志》而脑不清，不耐沉思，急赴外散步，行深呼吸而寝。
  四月十七日 星期六 雨
  提要（修学）：物理学教育杂志学生杂志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起在摇铃后。盥洗既毕，赴操场运动，继记日记，读“会话”一课。
  上午第三时修身，堵师告假，阅《物理学》。继而龚君来，还余《人心能力论》一书，并坐而谈话，关于修养之事，又借去《因是子静坐法》，以备披览。下午放假。第一时内阅《教育杂志》、《伊略脱传》，至三十分钟。续阅《学生杂志》内英文。至二时三刻，到同春坊阅报，四时许返校。五时续作《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约友散步，环校舍一周，回来已届言论部开会之时，即出席往听。首顾君《劝用国货之方针》，次朱君《教育杂谈》，次马君《小学教师》，次朱君《德国之所以强盛》。最后夏先生演说，题为《自我认识法》，谓身体心神不能目为自我。自我之认识，一在阅古今贤哲之书籍，而得见其影，惟此法有谬误；次在取例于并世名人，最好则留意自己之言行云。末由部长郦先生结论，至八时半散会。
  四月十八日 星期日 雨
  提要（修学）：王阳明 学生界 公民鉴 英文代数
  （治事）：开英语谈话会
  （通信）：仰兄函来，高工试验已落第
  晨起已迟，例行事毕，稍阅《王阳明》，即进早餐。
  八时到同春坊研究耶经。此番余已转入董君一团，用英文书籍，择定《马可福音》、《华英合璧》，复上数节而毕，回校已十时矣。十时起，阅《公民鉴·观察篇》。十一时起，阅《学生杂志》、英文。
  下午一时起，阅《学生界》，其中修养几篇余已实践，自信非庸庸者矣。是书及《大中华》久已寄校，余因并无收着询问中华书局者多次，今郦师交余，乃即置阅览室，备同人公阅。二时起，阅《王阳明》。三时后，与同级友会，议英文谈话会进行办法。决定互用英语谈话，除必要时得改用中语，并读《约翰生行述》①，须读熟，每金曜日背诵，每二周作文一篇，违者罚铜元云。继写致仰宸兄信稿，住址已忘，急函询吴君国昌。
  夜间阅英文，演代数，阅《学生界》。
  四月十九日 星期一 雨 冷
  提要（修学）：近思录 学生界 英文杂志 学修法 王阳明
  晨六时许起，盥洗毕，赴雨天操场运动，继记日记，阅《近思录》。
  早餐后散步，中饭后亦散步，绝不用脑。二时阅《学生界》。三时到叶师处请讲日文《德国教育》，系继续前学期者，亘一小时完了，以后不再去矣。须知为师者事繁职重，固未能于课外为一人而多费珍贵之时也。四时后剪发，至五时毕。回室案上置有吴君复信，并附仰兄试题于内。英文二题余力能及，余如算术、代数、几何、理化等，则不解也，惟仰兄当较余为优耳。
  夜饭后散步，同志数人互用英语谈话，虽不纯熟，余信积习既久，自有贯通处也。回室已七时一刻，阅《英文杂志》半小时，休息十分。续阅《学修法》，亦亘半小时。继阅《王阳明》，至九时毕。自修室明日余值日，即扫地竟而就寝。
  今日起早餐只准食一碗，中饭倍之，夜餐则三碗。以上午用脑最多，即需多量之血，而夜间少用脑也。四月二十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论理学 物理学 教育杂志
  晨六时许起床，例行事毕，阅《英文杂志》，《约翰生行述》读至一页。
  下午三时阅《新论理学》毕，写致仰兄信，勖以努力奋勉与磨难奋斗，以达成功之阶。自思惟余能有此等言，亦惟余只有此种言，未知受之者当有如何感触也。写毕急投邮筒，余散步休息。继而练习风琴，未臻纯熟，尚欠工夫。沈君嘱余改正英文，为费作《我之学校生活》之时间而为之。
  晚餐后，独自蹀躞廊下，直至七时。自修时间内，首阅《英文杂志》ParticipalConstruction①，继阅《物理学》。休息十分，再阅《教育杂志》。休息后就寝。
  中饭后，不慎将眼镜一脚折断，尚能勉强戴上，至夜间就寝时脱下，即分作两截。眼失一助，学亦当少受几分，可见身体有损害，即难营完全之事业，而随时随地，事无论大小，皆当谨慎出之也明矣。
  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英文 近思录 几何学 教育杂志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起，盥洗，运动，记日记，读《约翰生行述》约一页。
  上午第四时国文，徐师告假，作《我之学校生活》“第一，秩序的生活”，未完。
  中饭后散步，继而弹琴。英文班作文毕，尚有余时，乃阅《近思录》。古人之敬字着重极矣，然规步矩行，无形之范围太固，活动之思想寂静，故数千年来只知墨守成法，不知创立新物、阐明新理，致有现实无科学之结果；其势积重难返，余亦受此影响者之一人也。惟近来外界之刺激剧甚，或有转变面目之一日；然趋于极端，犹恐不免数典忘祖之弊耳。
  五时起续作《我之学校生活》。六时后散步。七时起读英文，演几何算不出。阅新闻纸毕，乃阅《教育杂志》。九时半就寝。
  今日眼镜不戴，无论进膳、上班，种种均形不便，大失活动之效甚矣。身体之必须爱护周至也。
  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雨 冷
  提要（修学）：近思录 新论理学 英文杂志 英文法 学修法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六时许起，盥洗毕，赴操场运动，次记日记，阅《近思录》。
  上午第一、二班图画告假，因眼镜不戴，不能画也。乃以首班作《我之学校生活》，次班阅《英文杂志》。
  下午第三时阅《新论理学》毕，散步，继而复作《我之学校生活》，费半小时。入风琴练习室练习，尚未全入纯熟之境，实以工夫未到故也。
  夜饭后散步操场，遇英语同志数友，乃互操英语对谈，能如此练习亦足证进步。自修时，先读半小时之英文法，次出外散步，奉夏先生命去受《学修法》。讲毕，谈及本校种种不满意之处，余亦不能顾全教师体面，而告之以实情。呜呼！吾校在一省中、在一国中均有令名，然个中人实难自讳也。吾国教育真不足言矣！
  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新论理学 物理学 王阳明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
  晨六时许起，寝室临值值日，即先开窗扫地，继下楼盥洗，运动，记日记，读《英文杂志》。
  上午全受课。下午第二时教育不上，就花园中自修《新论理学》。第三时“英语会”，就第六教室举行背诵，大体尚可，惟以后再谋改良，凡姿势、语法、字音、文法诸端，均当注意。余罚一枚，合计他人罚者有十六枚，积有成数，可购书籍也。凡一小时而会毕，即到室外散步。时天虽阴，路尚泥泞可行，故较前几天畅快多矣。回忆家乡正值插秧养蚕，遭此天时，损害恐已不少矣。继阅新闻纸，弹风琴，作《我之学校生活》。
  六时后散步操场。七时起，阅《英文杂志》、《物理学》及《王阳明》（已完）。九时半就寝。
  今日起，利用余暇看《教育史》（杨游编）一书。
  与人言谈终觉欠斟酌，虽不能尽合论理，然亦当谨慎出之。
  四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物理学 教育界 进步杂志 考察教育日记
  （治事）：《我之学校生活》
  晨六时许起，例行事毕，读《英文杂志》。早餐后受课。第三时修身，讲礼法。教授此所谓宜实践而应用者，若徒听听，不去躬行，乃是大违本旨了。第四时国文，徐师告假，作《我之学校生活》。时峭风吹入，我不欲闭窗拒之，宁愿勉力受之也。
  下午一时前，请李、钱二君奏琴，检视以尽余辅助员之职。继阅《物理学》、《英文杂志》及《教育界》。二时三刻到基督教讲堂阅书报。《进步杂志》有《读书勺言》一篇，谓书之选择宜如其性，而精读实为不易之法门，又须以公平之心接书，而后下以判断云。四时半返校，编《假装竟走》完毕，又尽一事了。晚餐前阅新闻纸。
  饭后散步，继阅《英文杂志》及《黄炎培考察日记》。今晚本值言论部讲演，然讲题大出我学生之地位，只听张君《精神上自信之于事业》后段。
  四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雨 冷
  提要（修学）：近思录 公民鉴 教育界 大中华 英文 代数
  （治事）：编本学期自修日程
  晨六时许起，盥洗毕，赴室外运动，归室作日记，阅《近思录》，已完第三本。
  早餐后，到同春坊听讲英文《圣经》。讲毕，余复询华君关于英文之事，归校已逾十时矣。乃阅《公民鉴·服从篇》，费半小时。继阅《教育界》，直至午餐始毕。
  一时起，校友会干事选举开票，相助办理至三时告终。三时起，阅《大中华杂志》，继缝被褥及衣纽。家俊来相谈话，修学一端者多。
  夜饭后散步，遇李君光业，略谈时事，然余雅不愿肆口妄言也。七时起，读英文，演代数，并拟本学期自修日程，中以国文钟点最多，周占四时，英文亦四时，教育三时，数学二时，物理、地理、博物各二时。此表定后，可按时而习，不致茫然从事矣。此表本应早定，迁延复迁延，至今日而始〔实〕现。不能应为者即为，实不勇之至也，可不戒乎！
  四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近思录 心理学 地文学 学修法 几何学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译日文《四则问题解》
  晨六时许起，盥洗毕，运动，记日记，阅《近思录》第一本《为学之大要》。伊川先生①之言曰：“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由此可知，能希圣希贤，然后真能为圣为贤，然亦须如白沙②所言：“人要学圣贤，毕竟要去学他，是即诚也。若道只是个希慕之心，却恐未易凑旧，卒至废弛耳。”
  上午受业。中饭后散步既毕，录校友会所存杂志本数，俾便交代，然失去者已不少矣。余所以睹此而心伤，叹人格之堕地也。第三时阅《心理学》，从类化温习起。四时后休息。编辑算术事，同人委余译解，惜所学甚浅，方命不得，遂勉承焉。于是乃译二问，自知亦属勉强也。继弹琴，系新授者，并作《我之学校生活》“自动”段，已完。
  夜饭后散步。
  自修时，阅《地文学》、《学修法》、《几何学》。中间休息时，乃阅新闻纸。九时半就寝。
  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心理学 学修法 英文 物理学 史记 菁华录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开交代会议
  晨六时许起，盥洗毕，赴操场运动。以穿新制服，故灵便得许多，且精神亦愈显得出来。近日有提倡军国民教育者，谓学生宜一律着特制服，诚非伪言也，盖惟此能表振作气象，亦惟此能便运动也。既毕而回室作日记，复读《英文杂志》、《约翰生行述》。
  早餐后乃受课。中饭后弹琴，因四时后须开校友会干事交代会议，将无暇时也。三时先阅《心理学》，四时即开会。新旧职员多出席，无所提议，至开大会尚须待会长回校后再举行云。五时许散会，唯杂志部事务尚未完了，故未能算已尽职也。五时半起，作《我之学校生活·服从的生活》。
  夜饭毕，到夏师处受《学修法》。惟进食甫毕即用脑力，实非所宜也。七时后阅英文、物理及《史记菁华录》。九时半就寝。本校发起救国储金，余捐助一元。
  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晴 热
  提要（修学）：近思录 心理学 英文法 代数 生理学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译《四则问题解》
  晨六时许起，依次力行诸事毕，阅《近思录》。其所言若与我心隔膜，不十分亲切，欲躬行似未能见得者。然何以故，其不审思之故欤？然则余之过也。
  上午国文，徐师告假，以其时间作《我之学校生活·简约的生活》。下午第二时教育，叶师亦告假，自修《心理学》。四时后休息。吴兴县立中学旅行到杭，来校参观。参观既毕，乃与本校蹴球部比赛，结果无胜负，未几即去。在夜饭前，译《四则问题解》数则。
  夜饭后缓步室外，因天气甚暖，为之倦闷不堪。七时起，读英文法，演代数，并阅《生理学》。此届言论部余已签名，部长夏先生乃召集数人议改良方法，谓以后讲演，分任叙述、讲解、议论三端云。
  九时半就寝。未寝前，散步花园，明月朗照，清澈逾垣，璧室不啻也。
  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心理学几何学地文学史记
  （治事）：译《四则问题解》
  晨起，盥洗，练习，作日记，读《约翰生行述》。昨日天气热，恼煞人，今日温度骤然降下，云蔽不开，何天时之善变耶？
  下午第三时自温《心理学》。阅毕，并不觉心中能明彻了悟，尚需审慎处之。三时后，练习风琴，继译《四则问题解》。事毕已近六时，乃散步于植物园。
  夜饭后就座轩下，同志数人并谈英语，闻自修铃即趋回室内。先阅几何，次阅地文，继读《史记菁华录》，觉其气味醇厚，文势劲昂，读之用力非常，可见古人之涵养深固而民风朴笃也。近世欲求如此等文章之气息者鲜矣，盖时势异也。
  心思终不能安定，昏昏扰扰，学将何入，岂不痛甚。
  四月三十日 星期五 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近思录 教育杂志 生理学 物理学 史记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译《四则问题解》
  晨六时许起床，盥洗，运动，记日记，读《约翰生行述》，并阅《近思录》数页。
  上午第四时历史，金师告假，作《我之学校生活·快乐的生活》。作毕正为十二时。
  中饭既毕，散步植物园，闻花香，睹叶翠，不禁心爽神佳。文叔来谈，就树旁清语，亦是一乐。未几上课，课毕再无受课，即自阅《教育杂志》，以代论理课。三时后开英语背诵会，凡半小时而毕，是届收入罚款，亦以十余枚计也。四时后散步，继译《四则问题》数则，不能融会贯通，译多牵强，欲询夏师而不获，当待后询云。继往练习室弹琴。
  夜饭后散步操场，就座园内，闻自修铃声始回室中。先阅《生理学》，继阅《物理学》，最后读《史记菁华录》，于中间休憩时阅新闻纸。九时半就寝。
  今日还《近思录》，由季谷再借，余另借《心理学原论》一本，甚详备。
  一九一五年五月
  五月一日 星期六 上午阴 下午雨冷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教育杂志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译《四则问题解》
  晨兴，练习，记日记，读《约翰生行述》约半页。早餐毕受课。第四时国文，徐师又告假，乃作《我之学校生活》“假日的生活”，第三节于此完了，再作结论可矣。
  前日文生信来，嘱购唱歌集，乃定下午去买。中饭既罢，携雨具行，以云气浓浓，热欲下倾也。果未几而滴滴声者响彻矣。可见有备无患，又不特一事然也。余先到中国银行捐助爱国储金一元，以尽我国民本务，此款本已交诸自修室长，奈校中尚无消息，故余特取还而转投焉。继在商务印书馆购音乐书。回来入基督教讲堂阅书报。四时半返校。五时至六时，译《四则问题解》数问。
  夜饭后，作信稿致文生，继阅《教育杂志》及《英文杂志》。
  今日特借《成功宝诀》一书与邱君祖铭。余今后将关于修德养身之书与有志之同学阅看，以供同好。
  五月二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史记菁华录 公民鉴 京师教育报 英文 代数
  （治事）：译《四则问题解》
  晨醒天明久矣，急披衣起，已虚过光阴不少也。盥洗、运动依次行毕，乃作日记，阅《史记菁华录》。
  早餐后到同春坊听讲耶经，讲毕询董君英文数则，董君殷勉指教，甚可感激。最后余并〔求〕以谈话互用英语便我练习事，亦蒙君允诺，然则今后将受益多多矣。辞别归校，时钟正近十点。照例阅《公民鉴》一篇“论正直”，警惕处不少。继阅《京师教育报》，系家俊君昨日借余者，备载公牍、教案、调查等事甚详。余只阅其伦理小说《荆树花》，尚未完篇。
  下午，先录致文生信稿，包于音乐书中，自到联桥邮局投邮。到青年会，金泯澜先生演说《证道》，谈娓娓动听，历两小时而始毕。四时入藏书楼，借阅《实业之世界》一书，日文未通，不能读也。出后，复在青年会阅书报，五时回校。
  五月三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近思录 心理学 英文杂志 学生杂志 地文 学修法 几何学
  （治事）：作《我之学校生活》译《四则问题解》
  晨在日光中练习，气爽而温，良晨也。记日记毕，阅《近思录》。
  教育叶师告假，自温心理学，参考《心理学原论》，太详备，恐躐等不足学，乃取有疑义者始检阅之。英文陈师亦告假，自阅《英文杂志》，至终了时觉头脑不清，可见心尚未安定也。
  下午乐歌亦不上，以第一时弹琴；有余时，阅《英文杂志》。第二时作《我之学校生活·结论》，余稿已完，再加润饰之功即可完成。第三时阅《学生杂志》丁君《寒假两周记》，简而明，自愧不如。四时后，休息约半小时，以其余半小时译《四则问题解》。五时起临值，打庭球亘三刻钟，身觉疲劳。凡事以习久而安，常间断则无有不感不便者。余近来除定时临值外，未有打球，故有此结果耳。夜阅《地文学》、《学修法》、《几何学》。借张君均金以《学生卫生谈》一本。自今夜起，每日必洗足一次。
  五月四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学修法 英文 物理学 史记菁华录
  （治事）：译《四则问题解》
  晨读《约翰生行述》。从前大便在盥洗后，今因不甚便利，徒费时间，改在记日记之后为有效也。又，每晨早餐一碗不足，须加半分，中饭亦须加半碗焉。
  六时均受业。下午体操后，甚觉疲倦，乃就床小憩。醒来才阅《心理学》，夏师即命余去受《学修法》，至四时半始毕。继复询以四则问题之不能者。师复托余代译《球规》一书，以应校友会之请，余乃承认，唯近因译算学事已太忙，《球规》一书当迟几天也。五时许，译《四则问题》，译毕正届晚餐时。夜读《英文读本》，阅《物理学》，又读《史记菁华录》。
  二日，沪上有水上行车之试验。试验者，为吾国归善〔侨〕罗寿堂君。一时观者人山人海。夫此种发明世界创见，吾国既有此人材，有此利器，余谓政府、民间当竭力襄助以达完成之境。谁谓吾国无科学家哉！
  五月五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近思录 心理学 英文 生理学 代数学
  （治事）：作《自觉》
  晨五时半起，气愈觉爽。古人有“夏日早起尤宜”，洵哉！阅《近思录》，并从第二卷“为学大要”起，撷其切实可行者依次录于格言簿中，以为自省之资料。
  上午第二时习上〔字〕不上，作《自觉》篇，备土曜讲演。下午教育，叶师亦告假，乃自学《心理学》。四时半至五时，续作《自觉》，已完。请夏先生阅，后谓：自觉之解释例证欠多，然则宜有增改也。
  晚上阅报，中日交涉已届最后之期，且有谓日已下“哀的美敦书”于我者。呜呼！惊耗频来，正卧薪尝胆之秋，顾人犹是嬉戏也，且出汩没良心之语，曰中国真弱，中国人真倒运，一若秦人视越人之漠不相关者，吾不知其究竟知国家否？究竟知中国之即我之国否？何彼之不切己着想如是也？呜呼！教育之效果乃竟如是，吾不知将有何言矣！
  夜阅英文、博物学、代数学。
  五月六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心理学 几何学 地文学 史记
  （治事）：作《自觉》译《四则问题》
  晨读《英文杂志》。早餐后，续作《自觉》，已告完成。此篇分四层立论：第一，自觉之必要；第二，自觉之要素；第三，学生之自觉；第四，师范生之自觉。稿在《我之杂志》第二卷。
  下午三时至四时，阅《心理学原论》，其广博可谓已无其余，若能全阅而会通之，于斯学当大有门径矣。然余何能披览无遗者，只可摘要钩玄耳。四时半后，拟改《我之学校生活》，而前作已近是，毋须再多改削也，定下周起录出。继译《四则问题》数则。
  夜，学《几何学》、《地文学》，读《史记菁华录》。
  日本究竟提交最后通牒与否，尚无确信。余意我国民能坚忍不惧，努力改进，无论战与不战，如斯方有效也。
  柳阶先生信来，索《校友会杂志》。吾不知尚有余否，拟待询前届办事也。
  五月七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近思录 生理学 物理学 史记菁华录
  （治事）：开英语背诵会 译《四则问题》
  晨阅《近思录》，并摘录十余节。下午第二时教育，因经师未来，改授西史。自本周实行第三时开英语背诵会，余罚一次。四时后休息，观同学蹴球甚踊跃，盖今日练习者，为吾校优良诸君，专备对外用者也。五时起，译《四则问题》，至六时止。
  本周日曜日，圣经研究团请王正廷①先生主讲，寄来入座券，余得其一，届时可出席焉。
  夜阅《博物学》、《物理学》，读《史记菁华录》。九时半就寝。
  近来天气已暧，日间无须多衣，夜间亦启窗，除去添盖之衣，而时息时醒，邻声犹纵声谈笑也。夫夜间扰乱安眠，不仅负良心之罪，亦且法律所禁者也。奈何徒逞己之欲，不顾旁人之有害乎！
  五月八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学生杂志 公民鉴 学修法
  （治事）：言论部出席讲演
  晨六时半起，阅《英文杂志》。上午第一时，国文偕作文不上，阅《学生杂志》。第二时体操，胡师告假，阅《公民鉴》。第三时修身堵师亦告假，阅《青年修养训》及《学修法》。
  下午阅《英文杂志》。二时半，到同春坊讲堂阅书报。首阅报，知日本“哀的美敦书”已于七日下午六时提交我政府，限四十八小时内答复。呜呼！时已如此，为国民者宜如何勉励各尽天职乎！继阅《青年月报》，读庐隐①君《宜读之书及如何读》一篇，盖即阴历元日谢洪赉先生所讲，读之于我修学上很有助力，我将依彼所言者而勉行之，且当购置各书供我恣嚼也。回校已四时余，乃整理《朝日报》，择其关学理及时局者数篇，余当依此置诸学校新闻纸架，有用者携去也。
  夜间言论部讲演，余讲《自觉》，此番甚觉缺力。
  五月九日星期日阴和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小简雅言留美季报英文杂志大
  中华南社成功と人格
  （治事）：赴协和讲堂听讲
  （通信）：第五期《英文杂志》已到
  晨读《国朝名人小简》。早餐后，赴协和讲堂听王正廷先生之讲。到会时，人数尚寥，移时始开会。王先生谓：团友研究《圣经》者已有半年，今日到场诸君，必已有得益之处，今特指示第二步，有愿往礼拜堂听道及皈依基督教者签名云云。余以心中尚不认有耶稣，信仰心无从而生，即难下此决心，故不书名，然颇闻有人写假名以搪塞者。呜呼！此何必，大丈夫行吾所素耳！人不可无自觉，奈何今人之多盲从哉！
  出会后，以尚有一点半之余时，乃赴图书馆借阅《雅言》及《留美学生季报》二书，读其关于文学及教育者。今觉前之汲汲皇皇，阅书而尽欲注入，不择于吾身有如何关系者，实为不可以为。阅文学书甚有趣味，能贻精神上以愉快者，不可谓非其功也。
  下午在校阅《英文杂志》、《大中华杂志》、《南社》三书。五时后，阅《成功と人格》。夜照日程读书。
  五月十日 星期一 雨
  提要（修学）：心理学原论 乐典 英文杂志 南社 地文学 学修法 几何学 平等阁笔记
  （治事）：译《四则问题解》
  晨录《近思录》。上午地理，叶师告假，自修《心理学原论》。下午乐歌，李师亦告假，乃自修《乐曲讲义》、《英文杂志》、《南社丛刊》。四时半时，译《四则问题解》。夜间阅《地文学》、《学修法》、《几何学》，寝前并阅《平等阁笔记》。余今将照庐隐君所言，利用琐碎时间，须知积今日片时之劬劳，所以来后日成就之基础耳。
  自修室明日值日，今晚先行扫地。
  我国政府对于日之“最后通牒”已全部承认，含辱忍耻已达其极。弱国究无能为力，所望者在后日耳。人人当奋勉一己之生涯，务尽当为之天职，养成稳固之势力，行与制我者，是不反其道耶！
  中华书局《大征文全案》披露，余之名字已落孙山。初时亦觉气丧，继乃悟：能力不足者事终无济。今日之失败，当怡然受之，积学当可以有为也。
  五月十一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心理学原论 学修法 物理学 史记菁华录
  （治事）：译《四则问题解》
  晨读《约翰生行述》。下午三时，阅《心理学原论》。四时十分起，补昨日风琴缺课。五时起，译《四则问题解》。夜饭后，遇张君均金，共坐谈话。余颇欲引提我同辈之青年能立定志向，黾勉求学，识得学生之本分，通晓宜如何修养。区区之心，怀抱之久矣，今其机乎？
  自修时起，夏师命去受《学修法》，谓已先寻不着，然则余负过矣。至八时始毕。急阅物理学，读《史记菁华录》。寝前阅《平等阁笔记》页许，就枕觉神倦，未几乃沉沉睡去矣。
  日前演说，余于评学生界普遍易犯之弊，语稍激烈，乃竟有误会余旨及骂余者。夫彼言语不通，传闻失误容或有之，然竟不察实际，骤使攻击，亦太不深思自觉矣。不遭人忌是庸才。余当勉受对敌之言，扶我前趋更速也。区区阻难，实不当余之量耳。
  五月十二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小简 英文 生理学 代数学 平等阁笔记
  （治事）：录《我之学校生活》
  晨六时起床，盥洗、运动依例遵行，继乃读《清代名人小简》。
  上午第一时代数班退课后，余请示朱先生有无另授几何之时间。蒙先生许可，每周定为一小时，以月木二曜夜间八时半至九时为限云。①
  下午四时后，练琴及抄《我之学校生活》。夜饭后散步，与季谷谈及国文事，余甚为心忧。盖余将来之生活以编述书籍饷国人为期，欲践其实，无清爽之文笔以达之，愿终不遂也。呜呼！近年西学浸入，国学渐有衰颓之势，一国之精神骨髓未免潜伤，余亦感此潮流之一人，及今觉悟其非，是其尚可救药乎？然无名人指教，未知究当如何入门耳。
  继读《英文法》，阅《生理学》及《代数学》。就寝前，阅《平等阁笔记》数页。
  五月十三日 星期四 睛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心理学 墨子 地文学 平等阁笔记
  （治事）：录《我之学校生活》 作《英文教育之重要》
  晨读《约翰生行述》，第一本已完，乃全篇温习一过，在上面者已觉生疏，可见记忆力之薄弱也。
  午饭后弹琴。三时看《心理学》。学校所授者已于昨日讲完，今拟迟〔择〕日试验以告结束。然余窃怪此学为教育之本，而诚心习之者不见其多，岂以未知其为基础之学欤？果尔，则教者应注意于兹也。四时后剪发。五时录《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散步。继自修，阅《地文学》、《墨子》。本拟到朱师处受几何，朱师因回去，不果。寝前阅《平等阁笔记》。
  今日早餐既罢，余询夏师国文入门法。师劝我读子书，以于文笔思路均有启发也。乃借《墨子》首本以归。墨子古人以为异端，其书亦未见重于时，然历二千余年而仍留世间，未可谓无价值也，今日读之甚爱之焉。
  邱君祖铭《成功宝诀》已阅竟，余复借以《卫生新义》一书，冀其毋太用力也。
  五月十四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墨子 心理学 英文杂志 生理学 物理学 平等阁笔记
  （治事）：开英语背诵会 抄《我之学校生活》 抄《近思录》
  晨读《墨子》二篇。窃见墨子甚重士，开篇即名《亲士》，继以《修身》、《所染》诸篇，皆置重于士一篇，或者当时侯王于待士亦有缺疏乎？
  早餐后，录《近思录》卷三。下午二时阅《心理学》。三时开英语背诵会，到会者只三人。余谓人数少亦好，无足介意也。背毕并指定下次应读节数而散。四时后，休息，弹琴，抄《我之学校生活》至六时止。
  夜饭后散步。继阅《生理学》、《物理学》，并读《墨子》二篇。间有文义艰阻处，然大体易晓。寝前阅《平等阁笔记》四页。
  五月十五日 星期六 上午晴和 下午雨冷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大中华 教育界墨子 进步
  （治事）：录《我之学校生活》 出席青年会影灯会
  晨起练习铁杠，次记日记，读《约翰生行述》。
  上午第四时国文，徐师告假，就此洗浴一次。积数十日之垢污，一旦擦而去之，爽快诚无论矣。
  下午一时阅《大中华杂志》，读《欲望与希望》篇，说明其发原、结果之差异及两者相互之关系，惟理稍涉深奥，骤难领悉耳。二时阅《教育界》。照例下午本应到同春坊阅书报，今因大雨倾注，势难外出，暂行中止，唯弹琴自娱，并阅《墨子》少许，继录《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天已霁，余与文叔又赴青年会观影灯会。未开会前，先阅《进步》杂志，阅其《疲者之卫生法》一篇，谓须注重于合理之食物、适当之运动、新鲜之空气及快乐之心意，所谓心广体胖者是也。八时开会，自旧金山说起，东行至纽约，成游一次需一小时，亦云速矣。乃急速归校，至则已九时半。友人有酒可饮，乃浮白三杯始就寝。
  五月十六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公民鉴 教育界 英文 墨子 平等阁笔记 名人小简
  （通信）：致陈柳阶先生函一
  晨起只行深呼吸数次。继读《清代名人小简》，读之有味，甚惬我心也。
  早餐后，本应到同春坊听讲，因本校与宗文学校有赛足球之举，是以不去。国势如此险危，非人人崇尚尚武精神难图后效，故加意体育实为急务。上海于昨日起，开远东第二次大运动会，聚中、美（菲）、日三国之竞技者于一地，各表本国体育之进步，以为纪律的战争，洵难得之至也（欧洲方战雾弥漫，故云此）！今日赛球，只一小时而散，或云宗文畏难，岂其然乎？
  余于暇时阅《公民鉴》、《教育界》诸书，并修书一，致柳阶先生，为寄杂志也。
  下午与文叔游湖。盈盈之水，郁郁之山，不与我目相交际者，已数十日于兹，则今日之游何能已乎！余辈先至图书馆阅书，天热人恼，不能集注意力，甚少效果。出而游公园毕，依原路回校，时四时半，以余时与友啖饼杂谈。
  夜修英文、《墨子》及《平等阁笔记》。
  五月十七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墨子 心理学 学修法 清代名人小简 几何学 平等阁笔记
  （治事）：译《四则问题解》 录《近思录》及《我之学校生活》
  晨兴，练习，读《墨子》。早餐后，录《近思录》少许。第一时心理已完，暂行不上，下次仍由经先生授论理，余于是时即自温心理。下午第二时音乐，甲组不上，余乃译《四则问题》以补前缺，历一小时犹未完也。第三时复阅心理。四时后，本校四年级与三年级比赛足球，技虽不精而颇奋力，观乎〔者〕多笑，以年级较高者似犹人之渐就衰老，不复屡为活动，今乃老者戏若少年，宜乎引人之笑也。余弹琴后抄《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散步休息。既而自修《学修法》，言所得之知识当明了正确，又须联络统一，方为有所得。然余以为，此境实难实践，盖学校所授者，恒系大略，欲求详细，须自阅参考书，然愈看有愈模糊者。余自思不免有此弊，然此实为学之大要，不可不勉力也。继读《清代名人小简》。拟到朱师处授〔受〕几何，复不遇，乃自略阅一过。寝前阅《平等阁笔记》。
  五月十八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物理学 英文 学修法 墨子 平等阁笔记
  （治事）：录《近思录》及《我之学校生活》 译《四则问题解》完
  晨五时起，练习，记日记，读《约翰生行述》。
  早餐后录《近思录》。第二时历史，刘师告假，抄《我之学校生活》。下午三时阅《物理学》。此际天闷人恼，以之读书甚觉勉强，由生理影响于心理，其结果有如此者，可不畏乎！四时半后，为译《四则问题解》，只余三问，当即译毕，于是余对于此事责任完了矣。五时抄《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散步。继读英文，阅物理学，并至夏师处受《学修法》。末后读《墨子》。寝前阅《平等阁笔记》。
  十五日大总统申令，据参政院呈请，以后凡沿海港口、海岸、岛屿，无论何国不认让与或租借，以固国防云云。此亦失之东榆收之桑隅者欤！然无实力，难以为继。深望我国人共奋急起直追之心，毋再空言，冀安无事也。
  五月十九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物理学 生理学 演代数 平等阁笔记
  （治事）：录《近思录》 《我之学校生活》作《述梦》一篇
  晨作《述梦》一篇，寓言也，以寄余志。现与季谷商定，每周必作文一次，请其令兄改削。早餐后，录《近思录》。继上课。
  下午三时，我辈学生齐集礼堂，听校长临事训话。首言今后教育者对于时局之责，须除去和平解决之念，积极进行，抱大有希望之心。继报告北方办学状况，有足与南方比较互证其得失者。又次报告省教育会联合会情形。其中议案之全体一致急宜施行者为“军国民教育”，今后本校训练方针亦将注重于是。末言本校学生不着特制服实为违则，当亟为改正云云。凡一小时而毕，恳切指示我学生，不可忽忘也。
  四时半后，弹风琴，继抄《我之学校生活》。夜饭后散步。七时起学《物理学》、《生理学》，演代数问题。寝前阅《平等阁笔记》，第一本完，明夜起将改阅《新民丛报》。
  五月二十日 星期四 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教育界 物理学 墨子 新民丛报
  （治事）：录《近思录》 录《我之学校生活》
  晨练铁杠，记日记，读《约翰生行述》。
  早餐后，录《近思录》。阅《教育界》，其“训练篇”有端姿势之习惯一节，此事刺激我实甚。盖我前次曾实行者，今日久不觉，稍有违舛，而今因此一提醒，足使余鼓勇迈往。故凡事能时常在身旁督责，必能有济，此一例耳。
  下午第一时，原有物理功课停授，自三时起，举行临时试验。试验地在第七教室，甲乙两班合考，凡二题。余以一小时交卷，尚不差误。此番之试不费十分预备，只将按时所温习者临时应试，故不妨他种功课，实可为余试验之模范也。继练习风琴，抄录《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与华林君谈话，差不多已是同志者，故所言各如心意。余固不欲虚谈误时者，君亦肯诚心发言也。继自修，先阅《英文杂志》，次读《墨子》，最后阅《新民丛报》。
  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五 阴雨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小简 论理学 心理学 物理学 新民丛报
  （治事）：录《近思录》及《我之学校生活》
  晨读《清代名人小简》。早餐后，录《近思录》。
  第一时几何演算，演者多不能算。朱师愤谓，学校功课而至于可不预备，实为无理，或者余教法不良，则下学期再难续教云云。余觉朱师之言由衷而发，人孰无心，能不感动，然竟有对之茫然且有毁之者。呜呼！今日师生之情何其薄，而师道之何其不尊耶？余对此真痛心矣。
  下午第二时教育，经师告假，自修论理。下一时自修心理。继弹琴，抄《我之学校生活》。
  夜饭后休息。七时起阅《生理学》、《物理学》，更录《述梦》，系前日所作者，继土曜集而抄之。就寝前阅《新民丛报》，谓我国古代文明南方早于北方，而苗族实为其滥觞云云。言之确凿，并非附会牵强者，惟古籍湮没，稽考实难，此我孔圣所以蒙删诗书之嫌欤？
  上博物班时，郦师谓，明日若天晴者，当出外采集植物以作标本云。
  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六 雨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教育界 青年 新民丛报
  （治事）：录《近思录》 录《我之学校生活》
  晨起读《约翰生行述》。早餐后录《近思录》。下午假时先阅《教育界》，并摘录若干。
  二时半到基督教讲堂阅书报，翻前时报阅之，知商务印书馆有新出书籍，有适合余自己者及关于儿童用书可资进益者，余拟买之，放假回里时设法利用也。又阅《青年》，菩生君论今日青年之缺点，罗列十端，有病皆现，无句不确，洵药青年之良剂也。惟余又以缺乏自觉、奋励、忍耐、审断、进取五者为今日青年之大病。惟其不自觉，故于人生茫然，不知责任之如何；惟其不奋励，故小挫而即心灰意冷；惟其不忍耐，故浅尝薄涉，难期功成；惟其不审断，故为事多冒昧苟且；惟其不进取，故安故蹈常，毫无远大之志。是故余睹一般青年，余实不觉为我国前途危也。
  回校后抄《我之学校生活》少许，即进晚餐。七时起，阅《教育界》，又抄《我之学校生活》，阅《新民丛报》。
  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小简 公民鉴 教育界 英文 墨子 新民丛报
  （治事）：录《我之学校生活》完
  （通信）：致《学生杂志》社一 致《青年报》一
  晨起操铁杠，读《清代名人小简》。早餐后，录《梦话》竟，交季谷托其兄改削，并致书《青年报》，应第四期难题之征，视其中答后有何赠品也。本应往听《圣经》，因本校言论部已请谢洪赉先生演说，故复停止研究《圣经》。
  谢先生于八时半演说，题为《高尚之理想》，历言思想之可贵与三育之关系，引证极博，说理极透。末言高尚之法，一须尊重自己，二须重视己之职业。平实说来，毫无矜奇。夫先生于我新学界为先导，著述丰富，学识闳通，得其一言，大足刺激人心而当勇往向上之志。吾于先生真佩服矣！
  十时起，余阅《公民鉴》及《教育界》。下午录《我之学校生活》既完，复加点读，共计十三页约七千字，即卷好赴邮挂号寄去。并与文叔到图书馆、青年会阅报。
  夜间读英文，阅代学〔数〕，读《墨子》，阅《新民丛报》。
  五月二十四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小简 心理学 教育界 墨子 学生杂志 地文学 学修法 新民丛报
  （治事）：录《近思录》
  晨起在摇铃后，下次宜稍早些。运动既毕，记日记，读《清代名人小简》。
  早餐后录《近思录》。下午第一时阅《心理学》。第二时乐歌暂停，阅《教育界》。四时后休息，并练习铁杠，此后将逐日如此。继访郦师，杂志稿大半阅竟，乃先取论说诸篇，当夜即交各登录者另行誊写清楚，以便付梓。五时后阅《墨子》，第一本完了，并阅《学生杂志》少许。
  夜饭后散步操场。七时起，阅《地文学》、《学修法》。八时半到朱师处，至则已有多人正在问难，乃少待。后由朱师劝余且先温面积一门，惟一周间自修时至少须二时。余韪之，乃辞别。就寝前阅《新民丛报》。
  第二次远东运动会已于廿二日告终。综核成绩，我国居然占首位。可见近年来体育界之进步，今特其发轫耳。日往月迈，吾愿我体育界之长进无止也。
  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二 晴和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心理学 学生杂志 英文法 代数 新民丛报
  （治事）：录《近思录》
  晨起，寝室值日，乃启窗扫地。既毕，洗面，练身，作日记。读《约翰生行述》，因生字甚多，所读无几。餐罢录《近思录》少许。
  下午三时阅心理学。四时后补弹风琴。余不留意误一小节，致废余三刻钟之光阴为练习之用。可见无论事之大小，总宜谨慎将事，而后可无差误。不然，虽亦有成，幸而免耳。
  五时半后，读《学生杂志》。未几，即进晚餐。餐毕散步，回室较早，为阅《几何学》之故。七时起，读《英文法》，阅《代数学》，读《学生杂志·文苑》，其文确较余好。余觉自己之文不稳妥处甚多，炼字之法毫无讲究，故一篇之文无有精当处，无有扼要处，几不流为浮光掠影之弊欤？
  前托季谷携去文稿，伊兄即改二首，余读改文，实比原作优胜。并谓余文有磅礴处，当有进步；然则，余当不自勉？近日读文颇感兴趣，亦入门之路也。
  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心理学 几何学 学生杂志 英文杂志 英文法 生理学 物理学 新民丛报
  （治事）：作《与友人书》
  晨作《与友人书》，此届由余出题。
  中饭后，阅《几何学》。博物不上，阅《心理学》。
  下午五时，阅《学生杂志·文苑》，见其命辞立意句句妥当，余愧不如远甚。继录《学生自动之必要及其事业》，盖已蒙部长选定登诸《校友会杂志》，录竟备付印也。
  夜饭后散步，诸同学此时游戏者居多，或踢球，或高跳，或操铁杠，或踢毽子，中有易涉剧烈不适宜于饭后举行者，然亦行之不顾，此则非余之所敢言矣。
  七时起，阅《英文法》、《生理学》、《物理学》。自修毕洗足，继上楼就寝。先阅《新民丛报》数页。
  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心理学 学修法 南社 墨子 几何学 新民丛报
  （治事）：录《近思录》
  晨读《约翰生行述》。其人识广学博，顾性情怪僻，举止违常，且命运不齐〔济〕，时运多舛，卒享盛名于当时，并垂不朽于万世者。岂非中西文化有不同，人情待遇有异致欤？此等人若生于我国，早已蒙社会之白眼，受学校之摈斥矣，其尚能一日安乎？然则约翰生亦幸而生西国耳。
  早餐后，录《近思录》。未几上课。中饭后，练风琴，此次为三重复音，较前者为难。三时后阅《心理学》。五时后，受《学修法》，补火曜缺也。既毕，即赴室外散步，因天时闷热，身心亦不清爽。继读《南社丛刊》文录，是书系假诸夏师者。
  夜饭后，散步花园，玩花名物相忘于世务，甚可乐也。园中植物余多不能指名，今后将询诸园丁，亦具备常识之一种欤？未几回室，温《心理学》，读《墨子》（第二本），并到朱师处询几何学。寝前阅《新民丛报》。
  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书札 教育史（完了） 心理学 生理学 墨子
  （治事）：录《近思录》 开校友会大会
  晨练习徒手运动，读《清代名人书札》。早餐后，录《近思录》，至是已完。
  前以琐细时所阅之《师范学校教育史》，至昨日完毕，共计七十余页，于中外教育历来之概况及发达之趋势，已悉其纲要，此为余利用余时阅书成绩之第一次。
  下午三时后阅《心理学》。四时后校友会开本届大会。前因会长北上，故而迟延至今。会长开会辞谓：今后校友会应与学校所定军国民教育主义相符合，趋重于尚武，为其预备之基云。继由本会派赴参观第二次远东运动会之胡先生报告情形，归结于平日练习须有功夫、精神奋发云。继校友中提议，废庭球部立弓箭部，多赞成者。复由会长提议，设立徒步部，亦多数同意。余并言《校友会杂志》失窃事。会长谓：今后须大家爱护云。凡二小事〔时〕而始毕。
  夜阅生理、心理学，读《墨子》。寝前阅《新民丛报》。
  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心理学
  （治事）：赴紫云洞采集植物标本
  晨读《约翰生行述》。上午第四时国文，徐师告假，乃自修《心理学》。
  今日起利用余暇，阅《哲学要领》一书。
  下午为余班采集植物标本。同学去者（二十三人），均着特制服，负采集筒，于一时许出发。先由郦师教吾等以采集之利益、采集之方法、采集与德智应用上之关系。至是乃出钱塘门，循孤山路而行。沿路所见植物，选择采之。复西行经岳坟，取道紫云洞，是系我辈之目的地也。入洞憩坐，爽凉逾恒。僧出茗以享，同学多取水浴身。虽然是能节之，亦能得对人（僧）、对物之道也。四时，余组（合二三人为一组）约有十余种采集。然仅就沿路采之，且各人多同者，几乎其不劳而无功也。四时半后，拔队回，所采者益少矣。良以时短路遥，诚难得良成绩。到校适六点，足力疲矣。夜与文叔到同春坊图书馆。
  五月三十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公民鉴 京师教育报 教育界 英文 几何学 新民丛报 墨子
  （治事）：录“自动”篇
  晨只行呼吸，散步，次作日记，抄“自动篇”少许。
  早餐后，同文叔到圣经研究所，相待几乎一小时而董君未来，乃先回，以不能虚待废我可贵之光阴也。
  回校后，值高师图工专修科开漫画会周年纪念，趋而观之。除漫画展出品陈列外，尚有字画寄览品多幅，粘土、石膏细工亦有十余具。画以油画为最多，颇不恶。数月后彼等即将挟此以教中学生矣。
  参观毕归室，阅《公民鉴》“过度〔渡〕时代”篇，每有所感，辄录于书眉，以为后日参考之助。继阅《京师教育报》，及一小时而进中饭。
  下午弹琴，整理旧日《朝日新闻》，去其不欲用者凡若干页，置诸学校新闻纸架。今日下午，省教育会假本校礼堂为会场开常年大会，而来者廖廖。至二时半开会，不过三十人，何消沉若是耶？
  继录“自动”篇，并阅《教育界》。夜温英文、几何学，读《墨子》，阅《新民丛报》。
  五月三十一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书札 心理学 英文杂志 东方杂志 南社 几何学 学修法
  （治事）：抄杂志部文稿
  晨徒手练习，读《清代名人书札》。
  上午第一时经师告假，自修《心理学》。第二时陈师告假，自修《英文杂志》。
  下午第一时，又阅《心理学》。第二时，阅《东方杂志·论战争与文学之关系》。有以战争为文学之材料者，有以文学为战争之器具者，其间互为因缘之处甚多，论旨新奇，引证详明，佳文也。
  四时后休息半小时，练习风琴半小时，读《南社丛刊》半小时，以余半小时为抄杂志部文稿（“自动”篇已完）。
  夜饭后散步，于此时有合同乡以摄影者。余谓：爱同乡之情，不过爱国、爱世之情之缩本。推而广之，其爱情弥漫无极，然有形式之爱与至诚之爱；前者不可永久，后者乃亘千古历万稔而不磨。吾不知今之动辄摄影者，果为何种之爱欤？
  既而入自修室，阅《心理学》、《学修法》，并到朱师处受几何学。
  一九一五年六月
  六月一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心理学英文物理学墨子新民丛报
  （治事）：录《校友会杂志》稿
  晨弄铁杠，继读《约翰生行述》。
  下午三时后，阅《心理学》。四时后，录杂志稿至晚餐始止。夜饭后，复抄少许。吾于此见感情之势力之大，足以支配一切。盖当时本应阅物理，乃以情注文稿，竟撇去前想而先劳笔墨，是可见感情为意志之原动力也。既而阅《物理学》，并读《墨子》二篇。其文浅显处，足以通俗文意，用反诘法层层逼入，间或文句相同，然用来却是却〔确〕当。此古人之文所以为难学欤！
  明日自修室值日，乃于自修时间毕后扫地。未几上楼，阅《新民丛报》三页而寝。寝时不如昨日之热，故觉宁神。杂志部干事尚有一人，因养病归甲，故抄录事只由余一人担任。除长篇归登录者自抄外，余均须余负责，故近日又觉事烦。
  六月二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心理学 南社 英文 生理学 代数学 新民丛报
  （治事）：作文一篇
  晨徒手体操，次作《赴紫云洞采集植物标本记》一篇。
  上午第二时习字，堵师告假，自阅《心理学》。下午四时后弹琴，阅《南社丛刊》，抄杂志文稿，并撮吾姚师校同乡共六人之照，盖今夏四年级毕业马、崔二君亦在内也，有此庶可以志纪念。
  夜饭后休息。闻铃自修，读英文，阅《生理学》及《代数学》。寝前阅《新民丛报》数页。
  此页上栏朱子之言，①甚切今世。安得有此刚毅之人以砥柱中流而挽回狂澜欤？
  凡事有魄力、有胆识、有诚恳之心志，不患无济；然而欲有此数德，却难即时实现，必须学问有素、根茎已固，然后正宗；既正，行止皆妥。然则吾其从事于深得学问欤？
  六月三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地文学 墨子 新民丛报 几何学
  （治事）：录杂志文稿
  （通信）：骏臣惠书
  晨练铁杠，较前稍进。继读《约翰生行述》。
  图画今日起练习野外写生，是则图画与应用上之关系也。野外写生裨益于人心身者甚大，既能吸取清气以快心志，复足涵养天真，诱起爱好自然之心，诚所谓一举而两得也。
  中饭及夜饭后练习风琴。此届为三重复音，故已渐入高深程度。下午三至五时，试验心理学，因该科已授毕，今告一结束也。然余因此而有感：试验本以察见自己学力进诣若何，其得力全在平时之练习，今乃有因此而抛置他学科不顾，全日注力于此者，是所谓幸取，是所谓暴殄精力、争竞虚荣，不惟无益，直觉害处甚大矣。
  夜阅《地文学》，读《墨子》，阅《几何学》、《新民丛报》。
  六月四日 星期五 雨凉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书札 论理学 南社丛刊 学修法生理物理 墨子 新民丛报
  晨徒手体操，读《清代名人书札》。下午三时后阅《论理学》。四时后休息。五时后读《南社丛刊》。
  夜饭后，到夏师处受《学修法》。下次每次须阅三十余页，然后可于暑假前完毕是书。继阅《生理学》及《物理学》，读《墨子》第二本已完，转而第三本。就寝前阅《新民丛报》，论俄国虚无党事，说明其所以行暗杀不行暴动之故，言之确切，识见高卓之论也。
  昨日由季谷转交骏臣一书，述历来问学情形并近日研究方法，辞旨斐美，文字清秀，今世少年中不易多睹者也。余亦愧不如远甚。观我字迹潦草不正，可知内心矣。然余何以知之不改耶？得毋流于自己文过之行耶？
  六月五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教育界 京师教育报
  （治事）：抄论文 文叔君赠余《前置词用法》一书，除面谢外，并志此以作纪念
  晨起练铁杠，读《约翰生行述》。
  上午第三、四时均无课，乃为洗浴。阅《教育界》，抄《与友人书》诸事。
  下午例假。以第一时阅《京师教育报》，其《教育学说》一篇，多摘诸教育史。第二时阅《英文杂志》。继同毓初往基督教讲堂阅书报。《青年》中载有《有志少年宜读之书籍》之论文，如《自助论》、《勤俭论》、《品性论》、《义务论》、《卫生新义》、《延寿新论》、《人心能力论》、《伟人修养录》等，均为勉励振奋人心之书，凡欲成功立业者，不可不读者也。
  回校后练习风琴。夜饭后与季谷谈论，不觉时已七时半矣。乃亟回室，抄“采集标本记”论文一首，并阅《京师教育报》。既而潘君等招余饮酒，至九时半始毕也。
  校友会干事决议，取消庭球部，改立弓箭部、徒步部，则即日实行，并增设游泳部。
  六月六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书简〔札〕 公民鉴 英文杂志 几何学 墨子
  （治事）：访营青先生
  晨起较迟，在室外只行深呼吸，即回室记日记，并读《清代名人书简〔札〕》少许，已届早餐时矣。
  研究耶教《圣经》事，因董君有事不克来，故暂停，遂在校阅《公民鉴·勤恳篇》，有所评骘，即采笔记书空白处。继练习风琴，阅《英文杂志》。到杂志，涉览室阅《大中华》，登有梁任公先生最近肖象。先生面貌端方，目光炯炯锐利，气象和平中有沉毅，吾不竟〔禁〕反复玩味，不忍释手，举其耳目口鼻悉入我脑海中，可以永远不忘也。余之倾倒于先生者极矣！窃思他日我亦能受人之崇拜敬爱如先生者，我必有所树立于世，我必有所裨益于世之日也，可不勉乎？
  下午到大方伯，先在青年会阅书报，继入图书馆阅《留美学生季报》，并摘要录入小册中。三时到仕学旅馆访营青先生，询以北京及路上情形，稍有所得。六时回校。
  夜阅《英文》、《几何学》，读《墨子》。最后洗足洗身而就寝。
  六月七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书简〔札〕 论理学 京师教育报 英文杂志 南社 地文学 学修法 几何 新民从报
  晨徒手练习，读《清代名人书简〔札〕》。本校校友会徒步部成立，余签名入部，此后即将从事实践矣。
  下午第一时自修《论理学》。第二时阅《京师教育报》，已毕。即与《中华教育界》二本还家俊君。此事盖受季谷一言之感动；君谓假人之书已阅毕者，即须归还是也。并阅《英文杂志》。四时后练习铁杠及风琴。五时后读《南社丛刊》及抄文艺部稿件。
  夜饭后，细雨续续下，未能畅行散步，唯观同学玩弄铁杠，作壁上观耳。余对于团体运动未能身与其列，实为余之缺点。夜间自修《地文学》、《学修法》，并到朱师处质问几何。就寝前阅《新民丛报·中国历史上革命之研究》。阅《京师教育报》，得悉开乐贤会之宗旨及一切手续，深可为他日办学之助。
  六月八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论理学 南社 英文 物理学 墨子 新民丛报
  （治事）：抄杂志稿件已完
  晨因雨不能练铁杠，仍行徒手体操。次读《约翰生行述》。
  下午三时后阅《论理学》。四时后到李师处弹琴。李师云未能尽善，盖唱、弹二者均有牵强处也。此次弹琴为本学期最后一次，亦即本学年最后一次也。
  继抄杂志稿，于今日完了，即交诸郦师处以便刊印。后读《南社丛刊》，其文意亦犹是，不过笔能变化，故生出许多字句来，遂成一首斐然之文。吾作文，笔下甚窘枯，呆呆板板，故难称为文章也。
  夜阅英文、《物理学》。读《墨子》，中多舛伪不能句读，略而去之。又阅《新民丛报》。此次举定运动会司令部负以编辑运动材料为责。余班应举三人，开票之结果，余为当选者之一，辞之不获，遂承乏焉。中华书局寄来应大征文所得书券，值价三元，实得不偿失也。
  六月九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南社丛刊 学修法 生理学 代数学 新民丛报
  （治事）：作文
  晨练铁杠。继作文《送别图画手工专修科及本科四年级毕业诸君序》，此届由季谷命题，作未完，已闻铃声催进早餐矣。
  下午第三时英文，范师告假，自修《英文杂志》。四时后练铁杠。五时起读《南社丛刊》。
  夜饭后受《学修法》于夏师。继自修《英文法》、《生理学》、《代数学》、《新民丛报》。
  既知其事为善，即当去做。近日早起只开自己有利之一扇窗门，他则不顾，实于德有亏也，后当努力为之。曾阅《青年报》，谓人求快乐有三诀：第一，每日记忆善事；第二，每日须有陶性怡情之事，如天之丽日彩云，地之奇花异草，均可为娱乐之资；第三则每日助人以力，即为人尽力是也。如是行之成习，则自觉心广体胖矣云云。可见小善之亦不可不为也。
  六月十日 星期四 日间雨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论理学 墨子 学生杂志 南社地文学 几何学 新民丛报
  晨起，徒手练习，继徒步部部员在操场听部长胡先生之讲，略言跑之姿势及应注意之点。本拟练习，以时间不足暂行停止，即各别散。余回室作日记，读《英文杂志》少许。
  事以实践而后知当与不当，并能深为注意，不比徒口授耳听为者。今日图画写生，作稿为附属小学校舍，然远近法为视觉所欺，不中规例，遂至大误。经姜师①指正，始恍然大悟。由是可知，为一事于原理上、形式上均宜随之〔时〕留意方可。
  下午第三时阅《论理学》。四时后散步，并读《学生杂志》及《南社丛刊》。
  夜饭后散步。七时起阅《地文学》，读《墨子》，并到朱师处询几何学。就寝前阅《新民丛报》。
  昨日由夏先生借余以《汉译日本〔文〕词典》，以后于自修上当稍形便利矣。六月十一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书札 生理学 物理学 墨子（第三本完） 新民丛报
  （治事）：赴“第一舞台”梁任公演说大会
  晨练铁杠，不见比前有进步，何耶？
  今晨徒步部实行练习，余不在练习之列，故只旁观，然跑者不多而观者倒不少，此则余谓徒步部间接益人之处也。盖同学中有暑间亦伏坐室内而不出者，今因此或能令彼至户外吸清气、爽精神，不亦有益不浅耶？继读《清代名人书札》三篇。
  早餐后受业。下午二时后，因本省省教育会敦请梁任公先生演说，假“第一舞台”为会场，各校均特给假往听。余等自由而往，不作队行，到时不过三点二十分，盖以最速之速率行也。嗣后到者愈多，浸至座已满而立听者亦不少。
  四时开会，首由经会长致开会词，继请梁先生登台。先生之丰采，因余近视故而又不能详认，先生之言论，因为他乡音吐故而又漠然不觉。至五时半而演说毕，遂即散会。此行也，于余诚无所得，然吾知梁先生必已有宏论发挥也，姑俟取明日新闻纸一阅之。
  六月十二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学生界
  晨起，本值徒步练习，余因下肢不便于跑，向干事声名〔明〕，暂行告假。读《约翰生行述》。
  上午第四时国文，徐师告假，乃在校友会杂志阅览室阅《大中华》。读梁先生《菲斯得人生天职论评述》，只观其“我们以认识躯壳为己所有”一段，其言曰：我赖躯壳而得实现，彼实我之一部，故我认之曰我，即其他万物亦得如是，所谓万物皆备于我躯也。然二者（理性之我及物质之我）虽互相须要，以不使我中之我，为物中之我所制为归也云。继阅《学理与经验》一篇，阅毕午餐。
  下午阅《中华学生界》。其材料裨益至人智慧者甚多，真良师友之一种也。
  三时到同春坊阅书报，五时而回。夜饭前剪发一次。
  夜与文叔同往青年会参观彩灯会，题为《昆虫之研究》。所演者只关于六足之一类，先说明其大概，继参以影片，一般儿童见之闻之，必有所得也。
  六月十三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学生界 公民鉴 英文杂志 学生读书法 代数 新民丛报
  （治事）：到清太门访河清兄
  晨起甚迟，申涵光之言岂真不克实行耶？在室外只行深呼吸及屈肘悬垂，回室即作日记，并阅《学生界》。
  上午八至九，阅《公民鉴》。九至十，阅《英文杂志》。十时许，为兑中华书局书籍及友人托代取现钱事，往清太门访河清兄。在惠来遇谷浦莼先生，七年前之师生相逢客地，不可谓非幸福。时适午餐，旁坐者尚有工业校学生数人。余略询先生以桑梓间学务及其他事情，聊慰离乡者切望耳。餐事已罢，余即托河清以带物诸事，兄谓下来复日可来取，余诺之。
  二时许作别，迳往图书馆借阅《学生读书法》及《修学篇》二书。余阅《读书法》之第一章关于读书之功效及其快乐及其法则等，恐不能记忆深，因笔录于小册中者甚多。继入青年会听讲，不足记。六时回校夜餐焉。
  夜阅英文、代数、《学生界》、《新民丛报》。
  六月十四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清代名人书简〔札〕 论理学 学生界 英文杂志 地文学 学修法 几何学 新民丛报
  晨起，徒手练习，作日记，读《清代名人书简〔札〕》四五首。上午第一时教育，经师告假，自修《论理学》。第三时地理，叶师亦告假，乃阅《学生界》。
  下午第二、三时均不上班，自修《学生界》、《英文杂志》、《论理学》。而天气困人，心志不宁。佛氏所称缺陷世界，惜无清凉地为对治之药耳。四时后，练铁杠，仍少进境。五时后，阅几何学及读《南社丛刊》。
  夜阅《地文学》、《学修法》，到朱师处问几何。就寝前阅《新民丛报》。
  中俄协约已经签订，谓外蒙古为我国领土之一部及我国为宗主权〔国〕，外蒙独立即行取消，并册封“哲布多呼图克图为博克多哲布多呼图呼〔克〕图汗”云。
  六月十五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论理学 几何学 南社 英文 物理学 学生界 新民丛报
  晨练习跑步，在部定时间以前，故独自一人。跑毕回室作日记，阅《英文杂志》。
  上午八时起下午三时止，受课。三时后，阅《论理学》，练铁杠，阅《几何学》，读《南社丛刊》。
  夜饭后，散步操场。夏先生言余，谓《学修法》至明日补讲云。既届七时，乃入自修室，读英文，阅《物理学》。既毕此课，应继以《墨子》，惟以第四本未易来，故改阅《学生界》、《清华学校小史》。九时许就寝，寝前阅《新民丛报》少许。
  今日读《学生界·美国卫生医学大家高格斯（Gorgos）传》，谓巴拿马运河之告竣，微先生之力不能及此。考其所以为成功之基者，惟有百折不挠之热心毅力，不惧艰难，不畏人言，循预定之期望，求最后之胜利耳。呜呼！古来伟人之成大业、建大功者，畴不有此精神，而先生气和言冲，益为不可及云。
  六月十六日 星期三 晴 夜雨
  提要（修学）：学生界 几何学 南社 学修法 生理学 代数学 新民丛报
  （治事）：作文
  晨起，徒手体操，日记，继作前次《送别序》竟，复起《晨兴练习记》稿，犹未完也。此篇由余命题。
  上午第四时乐歌，李师告假，阅《学生界》，摘录数节，题曰《可敬可畏哉：百折不挠之精神》（见《竹柔笔记》卷二）。
  下午四时后练习铁杠，阅新闻纸、《几何学》，读《南社丛刊》。夜饭后，即受《学修法》。受毕，余请于夏先生，下学年自修室排列法可否择优良者合为一室，俾为模范之资，一切施行自治制度。先生云可以，亦久有此意，拟实行之，惟谓余言不可说出，说之不便也云云。余敬诺之。继阅《生理学》、《代数学》、《新民丛报》。
  青年会开科学演讲大会，演讲《国产保育方法》，余以时迟不克往聆。
  六月十七日 星期四 雨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学生界 公民鉴 大中华 论理学 学修法 墨子 新民丛报 礼法
  今日夏节，本校照章放假一天。而天公不做好，细雨绵绵不辍，闭阻吾人使不得外出，以致未能采风问俗，枉过良节，亦可惜矣！然余于吾国之所谓良辰佳节者，不禁有深感也。西国人一逢令节即行休业，非空费一天光阴也，盖借此以为娱乐之机会，一偿积日之劳，相与聚谈欢晤，佳气扬溢，于心于身，两有裨益，诚盛举也。而吾国则不然，逢良节如是，不逢良节亦如是，对之绝无所感，梦无所知，故冷漠淡忘以终其生，然则亦何必有此良辰佳节名哉？吁！
  晨起练身，读《英文杂志》。日间阅《学生界》、《公民鉴》、《大中华》、《论理学》、《学修法》、《礼法》诸书。夜餐饮酒少许。继阅《英文杂志》、《墨子》、《新民丛报》。
  致书上海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索书籍目录。
  六月十八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南社丛刊 论理学 生理学 物理学 墨子
  （治事）：开校友会司令部会
  晨起，快跑十圈（雨天操场），跑毕气喘神疲，太用力矣。
  午后四时，开新组成之司令部会，讨论下届运动之种类、节目，然同人多噤口不言，良由对于部务不负责任之故。而空谈小节，又属吾国人之病痛，所谓多议论必少成功者是。继由会长委托王先生担任部长职务，先制定草案一份，备下次再开会。会议散会时已届六点矣。本属简单易决之事，而乃耗费时间如许，真不值得也。余有心无力，他人则并是心而无之也，奈何，奈何！
  前届选举司令部干事，本云担任铁饼运动种类节目而设，今日余问会长，则谓即作为开运动会之司令部，然则前之言者何昏昏若是耶？呜呼！
  《墨子》第三、四本诸篇多不可读，句读既多舛伪，意义复多艰涩难通，故读时多略去，以节时间与精力。
  六月十九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南社 大中华 学生界 进步 新民从报 英文
  晨起，徒手练习，读《南社丛刊》。
  上午体操与修身均休课，自修英文，阅《大中华》（吾人认己以外之他人之故——社会观念之成立——人对于社会之天职以完成个人之义务——为义务而尽义务——自化〔由〕平等之原则）。
  下午读《南社》，继阅《学生界》、《作文浅文〔述〕》，引李子实先生文章法，可见作文实大难。然余近来趋向愈近于此，关于此类之文章实甚欣感。余不求其能如何深奥艰晦，只求其辞达气顺，然欲如是亦正不易，非有养气读书一段工夫，固不能骤臻明达也。又阅《伟人之读书法》一篇，大要不外专心攻苦〔读〕、利用余时、明其方法数端。余自审，专心一端尚未克副其实，今后须留意之。
  继到同春坊阅报，五时回校。
  夜抄国文一篇，节《新民丛报》文一段，又阅《英文杂志》少许。九时半就寝。
  六月二十日 星期日 雨
  提要（修学）：南社 学生界 英文杂志 公民鉴 新民丛报 代数 墨子
  （治事）：作文
  今日本拟到河清兄处取银及书，因天雨不休，雨具不全，遂行停止。
  晨起，练习徒手，继读《南社丛刊》。
  上午阅《学生界》范源濂①先生所著之《学生与政治》篇，得明学生被限制干政之由，与夫学生对于国政应取之态度，此种文字方为有价值欤！继阅《英文杂志》、《公民鉴》、《新民丛报》诸书。
  下午续《晨兴练身记》完，以偿文字债。以后复阅《学生界》关于科学书者，篇数甚多。然此所谓科学，只可与人以一种常识，欲为学生研究之助，仍属不能。何则？以其只有皮毛也。
  四时后，文叔邀余及其友同赴联桥饮酒，盖文叔作文得奖，同人索酒以志幸，文叔允焉。饮毕回校，已六时许矣。
  夜阅英文、代数学，《墨子》已完。致书上海文明书局，索目录、样本等。
  六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雨
  提要（修学）：南社 论理学 英文 学修法 代数学
  （治事）：受验身体
  晨起跑步，仍照前次十圈。继读《南社》。下午阅《论理学》、《英文读本》。读《南社》。夜读英文，阅《学修法》、《代数学》，并质疑于朱师。
  下午四时，余补验体格，计体重51千克，身长56.6时，惟肺活量几何，余忘询之矣。
  余有特事须追述者：（一）哲学要领一书因太深奥，阅之无所得，且废时耗精，已送还家俊；（二）寝前在床阅书，因太疲倦，翌晨不克早起，故遂停止；（三）本学年试验日程已于十八日由教务处揭示，受课至本月三十日止，七月一日至十日举行试验云云。
  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英文读本 论理学 南社 物理学
  晨起，徒手练习，继读英文读本。下午三时阅《论理学》。四时后，休息，阅《几何学》、新闻纸，读《南社》。
  夜读英文，阅《物理学》，读《南社》。
  商务印书馆、文明书局各种目录于晚间寄到，拆视之。商务馆《图书汇报》所刊书籍较去年上半年者丰富许多，不可谓非出版界之光明也。然余望其年年增多，且须多有可专攻之书，为便学子研究之助。盖今日中学学生所需之参考书，求诸中籍实多缺憾也。又望他处之营出版事业者，亦各努力奋励，为我国福也。
  余有因循苟且之心，不可不改正之。
  六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几何学 南社 学修法 英文 生理学 代数学
  （治事）：作文
  晨快跑，雾露弥漫，不能行深呼吸。休息既毕，回自修室作日记及国文《言志》。此系由文叔命题，是为我侪本学年最后之作。
  下午练铁杠，阅新闻纸、《几何学》，读《南社》。
  夜饭后，到夏师处受《学修法》。七时已届，电灯犹未亮，既而以洋烛代灯。余则暂就风琴练习室温《英文读本》及《生理学》，后复在自修室阅代数并洗足。九时即上楼就寝。
  《学修法》云：谈话为发表知识及领会新事物之好机会，惟须以真诚有益之事相谈，不必专以娱乐为归，而取琐细卑鄙之事为会话之谈料，是不可不大为留意者也云云。余谓谈话而迹涉戏谑，我国古人亦常言及之，谓为无益有损，然以为虽笑乐而仍不背有益之方面者，固亦未可厚非也。
  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雨
  晨习铁杠，作日记，读《英文读本》。
  上午第一时图画，因已经画好，故可不再画，由姜师携来画帖及我国名胜画数种。余取黄山、庐山二册而阅之。每册摄取该山胜景奇观凡四十余幅，无不极玲珑瑰玮、雄奇幽秀之致，印刷精良，纸张坚洁，状其余事也。第二时自修英文。下午三时阅《论理学》，四时后休息，阅几何、新闻纸，读《南社》。
  夜间自修英文、几何及《南社》。
  本科四年级诸同学此届毕业，行将与母校告别，因合植松木五本于教室右旁隙地以志纪念。对物兴怀，能勿有动于中乎？吾愿彼植此者，将与之共苍翠而历久不谕，为母校光；又愿今后历年有此植木之举，庶几蓊蔚成林，亦足以表所造就者皆足为国中坚矣。
  六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雨
  提要（修学）：南社 论理学 西史 几何学 物理学 生理学
  （治事）：练习唱歌
  晨起快跑，作日记，读《南社》。
  下午第二时教育，经师告假，自修论理学。三时自修西史，事迹零碎，很难记忆。四时后休息，阅几何、新闻纸，读《南社》。
  夜间七时，吾侪全体学生齐集礼堂，练习唱校歌、《送别歌》及《青年》。四年级诸君另唱《毕业歌》。《青年》歌声激越，意气轩昂，“送别”及“毕业”则音节稍带凄凉，唱者不觉，闻者已心恻然矣。凡半小时而毕，急回室自修，阅《物理学》、《生理学》各若干页，继读《南社》，本集又完。
  向问郦师以饮开水与饮茶之比较。师云：开水吸收不易（余于奔跃时腹中时鼓鼓作响，盖由水在胃中未行疏散也），纯饮浓茶则神经恐麻木，故以适中为贵。又谓：开水中和盐饮之，容易吸收云。故自前日起已不纯饮开水矣。
  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雨
  提要（修学）：英文 西史 大中华 代数 新民丛报
  晨练习徒手，读《英文读本》。上午第一时国文不上，自修西史。第三时修身，堵师公出，自修英文。
  下午一时，阅《大中华》。梁先生《菲斯得〈人生天职论〉评述》言：社会之恩我者甚深，我之所以靖献于社会者，当各就其所特长与所特好者，集全力以赴之，期发展其能力无所遗，其余事委之他人可也。故社会之阶级与分业乃为不可缺之要素，皆所以达人生理想之鹄之作用，虽殊途而同归云云。其论博明深切，又极精辟，梁先生之文，实足以传其神而泽其味也。继阅《代数演题》，凡一小时而毕。赴寝室略整杂物，分别其应留校及应带去者。
  四时到同春坊阅书报，五时半回。夜作信二：一致家中；一致文生。均于明日发出。继阅《新民丛报》“论翻译”与“道德心及爱国心之关系”，言之颇切实。
  六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上午雨 下午晴
  提要（修学）：新民丛报 公民鉴 代数学 英文读本
  晨起徒手练习，读《新民丛报》，节录关于国学者，采之以实《我之杂志》。
  上午第一时阅《公民鉴》，次阅代数演题。十时外出，为到河清兄处取书也。中途在青年会略行休憩并阅书报。继访兄于望江门办事房，知书报均已领到，惟余之《勤俭论》易以《胎教》，乃以是书赠诸兄。继同回至惠来旅馆午餐。餐毕，余以书多不便携带，乃雇人力车一乘而回，时适一句钟也。因天放光明，汗流浃背，乃浴身换衣，取《小说界》阅之，遣此无聊之数时。
  夜间自修英文、代数，并阅《新民丛报》。前致吴君歌沧书，谓拟于今日往访，请先赐复云，而迄今并不见回音，想或已回里矣，故余今日亦不去也。
  六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新民丛报 英文 西史 代数 几何 南社 学修法
  晨起有雾，屈肘悬铁杠三次。继回室读《新民丛报》数篇。
  上午第二时英文，陈师告假，自修英文。第三时地理，叶师告假，自修代数。
  下午第一时自修西史。第二时自修，译论理学《名辞之分量》。四时后休息，阅新闻纸，阅《几何学》，读《南社》。当余向夏师易《南社》时，师云：“尚有余力及此耶？”余对曰：“是余固与前无异也。”盖我对于学校试验并不重视，学贵得之于己，非然者强之亦何益，余不知校中尚有如余之仍循常轨以进行，不致卤莽失序者否？
  夜阅西史、《学修法》。到朱师处询代数，并定丁种《辞源》一部，计价三元一角五分，款由文叔暂代。夜接《学生杂志》寄来书券十二元，盖前寄去之《学生自动之必要及其事业》、《读书要言》、《我生之一学期》三篇已蒙刊录也。
  六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英文 西史 论理学 物理学 几何学 南社 新民丛报
  晨，徒手练习，因足跟为皮鞋所轧起泡，不便快跑也。既而记日记，读英文。
  上午第二时自修西史。下午余不上班，自修论理学、物理学及西史。四时后在礼堂练习唱歌，凡半小时而毕。既阅《几何学》，读《南社》。夜间自修英文、物理，读《新民丛报》，九时半就寝。天时转凉，睡须和被，何天气之善变也。
  近日觉无心得可记，岂日日用力劳而无功耶？
  际此试验，吾愧不能如有人之猛力用功、强行注入，余又自幸他人之无如我之从容镇静、不改态度者。凡事贵实际，逐渐积去方有成，平时怠于修养，一旦欲尽得之使为己有，天下事太容易矣。吾诚愿行吾之所是，雅不愿遽行加鞭暴殄精力，为此“试验”二字之奴仆也。
  六月三十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代数学 西史 英文 论理学 几何学 南社 新民丛报
  晨起，闻檐头水声滴滴，越窗则见雨丝续续，下势且不已。念去岁苦早，望雨莫慰，今则阴霾连日，有几处已遭水势之患，天何其厌吾民之甚也？思之不觉忧心重重〔忡忡〕矣！盥洗既毕，乃赴雨操场徒手练习，回室抄国文《晨兴练身记》。未完，已届早餐时。
  今日除第五时博物上班外，余均停授。余依次在自修室温习。先习小楷一张，次阅《代数》、《英文》、《西史》、《论理学》、《英文法》。四时后散步廊下，天雨没法走开，只得踯躅此间，聊作户外游戏。继阅《几何学》、新闻纸，读《南社》。
  夜间首阅《西史》，次《英文》，次《代数》。最后阅《新民丛报·论文弱之亡国》篇，深慨乎我国人之为事不肯尽心力，多抱消极之观念，浸至国事不问，相与无事，孰知耽耽者已得寸进寸、得尺进尺乎！思至此又不禁悚然。
  一九一五年七月
  七月一日 星期四 雨
  提要（修学）：西史 英文 代数 几何 物理 南社 新民丛报
  本学年受业至昨日止，今日起举行试验。
  上午八之十，考兵操。因天雨不能考器械，故就托枪开步等观其姿势、精神。
  十之十二，试西洋史，应答无误。晨起快跑。余既入徒步部，不能以他人之停止而亦停止。呜呼！我国人恣气用事之弊竟至于是，“五分钟热度”之诮，不为过也。我不知何以我国之学生竟着着失败而不自警也。卧榻之旁，酣睡有人，为将来之大国民者，曷亦稍措意及之乎。
  下午自修《物理学》、《英文法》、《几何学》。夜间自修英文、代数，读《新民丛报》。第五期《校友会志》已印就，当即分与同学，人各一本。干事之职务于此完了。
  七月二日 星期五 雨
  提要（修学）：几何学 生理学 英文法 代数学 南社 新民丛报
  睹今日上栏之格言，①余对于古人大有不尽力之处。今晨起床尚未运动，而已闻铃声振振作响，盖摧〔催〕进早餐矣。省视时钟，则正七点，知晨餐已改早半小时。然而余如此晏起，究不信（杭谚）也。
  上午第一时，自修《几何学》。十之十二，试验国文。作此题欲善，须考据家方能究竟，太不伴时势也。文贵致用，余谓如此正可不必。
  下午，自修《几何学》、《博物》、《英文法》。四时后弹琴，数周不与之往来，已成疏交矣。今拟逐日追习之，务使已习者应手能合拍也。继读《南社》数篇。
  夜，自修《英文》、《代数学》，阅《新民丛报》。
  七月三日 星期六 晴
  久雨初霁，晨曦蔼然，想我同胞亦必喁喁望此一轮方升者，欢欣而不已也。徒手练习毕，复散步少时，迨归室乃修英文。
  上午八之十，试验英文。以二小时之短时，尽二张有半之试验纸，笔不停挥，脑不绝想，迨交卷已觉昏昏然，急赴花园吸清气，舒筋骨，而元气以复。十之十二，试验数学。是真非吾友，屡不照应我，复致不完卷。虽然亦我自取之咎耳。向使我早与彼亲者，彼必不忘恩如是也。然则吾何人尤？尤己耳！
  下午到商务印书馆购书，备假期中用。回来在基督教讲堂略阅书报，即返校，洗身洁之。六时起，校友会开毕业诸君送别会于膳厅。先由会长致开会词，次在校校友送别时〔词〕，次毕业诸君留别词，次唱《送别歌》，次欢宴，又次演彩灯作余兴，最后摇铃散会，时已九时矣。
  七月四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英文法 物理学 新民丛报
  晨起，快跑，读《英文法》。七时早餐。越三十分钟，在礼堂练习唱歌。九时许，举行本校毕业仪式。照秩序先入式场，继行礼、校长报告、证书授与、官长来宾训辞、校长训辞、毕业生总代答词，乃唱歌，复依次退式场，时已十一点半。吾侪须保直立姿势，故甚觉疲乏。
  下午，略阅《英文法》及杂书，而心不宁，不能久安于书。乃思弹琴解闷，而门坚锁，不克入。此时人已不耐烦，复觅友人拟藉酒以浇块垒，而友人亦终不获。不得已，乃读《南社·乐吾员》。
  夜读《英文法》，阅《物理学》及《新民丛报》。
  七月五日 星期一 晴
  晨，徒手练习，作日记，读《英文法》。上午，以二时自修《物理学》，一时自修《英文法》，一时自修《论理学》。
  下午一之三，试验英文法，凡一小时十分而毕。继自修《文字学》，复弹琴。蒙舜五手招，啜酒食面。夜饭后散步，而天色忽变，云霾荫盖。未几，大雨下注矣。乃归室，自修《物理学》、《文字学》，《新民丛报》。九时半就寝而睡熟焉。
  舜五、器事二兄修业期满，行将赋归，余各赠以《四则问题解》一本，聊作记念耳。蒙舜五复报以《英和新辞典》，卷帙甚厚，感滋甚焉。
  读书贵明理，余之读书犹若未及此门。近来试验，虽非若临时抱佛脚者可比，而自信又难靠得住。终之，平时尚要留心，阐明无疑，于心释然方可。
  七月六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文字学 物理学 论理学 学生必携 南社 新民丛报
  晨起，徒手体操，作日记，阅《文字学》。上午八之十，举行试验。试题出乎应试之范围，卷多不完，余曰此乃教员之过也。先是教员对我侪说预备第十一、十二两部，我侪遵命预习，而今乃出在第十部，则谓我侪不自习之过耶？则前之指定为无理，教员试我侪修学之道何如耶？则为教员者乃出于尝试，不诚之极，更无是理，然则我侪无过，省过必在教员矣。考试毕，阅物理、论理。
  下午阅《物理学》及《学生必携》，读《南社》。欲弹琴，而门已见封，不果。又复阅《物理》及《新民丛报》。读马志尼①《少年意大利会约》，其言甚有可采者，曰：“凡为事必有信仰，有信仰乃有希望，有希望而事可成。”又曰：“革命与教育同时并行。”又曰：“革命当发之以真正之爱国心。”又曰：“入会者须笃信条规，努力实行。”其言之切实精辟如是，此其所以为英雄欤！致家俊信一，寄去《教育杂志》一本。
  七月七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物理学 生理学 修身 新民丛报 南社
  晨，跑步，有点属勉强，并无热诚临之，故精神不能奋发。上午八之十，试验物理学。十之十二，试验论理学。下午二之三，试验图画，此系提前考者。阅《学生必携·读书之注意》一篇，曰专心；曰热诚；曰苦力；曰核实；曰切磋；曰健康，余已行之者有二：曰热诚；曰健康。尚未完全行之者亦有二：曰专心；曰切磋。而绝未留意者亦有二：曰苦力；曰核实。而苦力又为余所缺者，避难就易，不肯冥心潜想，是余之大病，不可不力戒之。今日试验，其效已见。速苦力，速苦力，实余成功之阶也。余又曰：言当同动，言出而行不随之，尚有何良心耶！不负道德上之罪恶耶！
  夜，自修博物及修身、《新民丛报》。
  函授国文专科及函授学社英文科寄来章程。阅之，内容颇详备，惟经费大，非余力所及，只得付之无可奈何而已。
  七月八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修身 生理学 学生必携 南社丛刊 新民丛报
  晨起已七时，先时并未醒觉，故尔晏起如此，而如梭光阴，已空流过矣。
  早餐毕，略阅《修身》。未几，即去应试，题曰：《涵养良心之道若何》。题在伦理学中，余等并未受过，故只照己意做去也。既阅《生理学》及《学生必携》。
  下午，阅《生理学》及《新民丛报》、《南社丛刊》，并整理书籍。检视藏预约券之线袋，已不见，遍寻终不获，知已失去矣。此则余自己之过也。不慎所得之报宜如是，可不再事事留意及之乎！
  夜，阅《生理学》及《历史》、《新民丛报》。
  七月九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生理学 南社 新民丛报 地文学 成功宝诀
  晨，徒手练习，记日记，阅生理学。
  早餐后，八之十，试验生理学。十之十二，试验历史，题曰《清代散文之派别》。余不竟喟然曰：试问自古历史试验有如是出题者否？历来学年试验出题，竟如是之简易否？此种题目于历史学有何关系，有无试验上之价值否？余百思莫得其解，乃以十分钟而完此试验卷。呜呼！徒贪一己之利便，乃置学业大前提于不顾，师范校而有此种教员，师范校之羞也。
  下午，自修《地理学》，并整理书籍。借书者还之，借出者索还之。又以《史地大辞典》及《中国新舆图》、其他书数册，请夏先生代收藏之。与夏先生谈学校情形，余以所拟自修室名单呈阅，师谓：拟善者、不善者均分匀云。先生有整顿之美意，而无其实力，自觉实行难耳！
  夜，阅《地文学》及《成功宝诀·辛勤篇》。
  七月十日 星期六 晴
  晨起，练习铁杠，记日记，阅《成功宝诀》。
  上午八之十，试验地文学。余又叹我国教师之不诚心，教学生而又设心凶险，陷人于危也。试验既属重要，即不得推诿不到，托人代理。若是者，反增学生之恶感。而彼个心之感觉苦痛，有时或当更剧也。夫身为教员，而致为学生所痛詈，所愤恨，已属人格有亏，而至于为余亦所难堪，是则其人可决为毫无人心者矣。试验凡一小时而毕。即整理书物，费一小时而毕。此次应携去者，箱一、网篮一、铺盖一。留校者只一网篮。
  下午饭后，访朱师，托其代向中华书局及商务印书馆通知：预约券及收据失去，更换号数，以便前者无效。蒙师允诺，感莫甚焉。一时起，开本学年终业式。校长训词，说明本校操行特别注重之故及告假、缺课之关系，与夫一学年中应警戒及奖励之点。二时许，式毕，由“劝用国货会”分同人以国货传单，以便回去揭贴。继领余洋并外出，与友到旗营盈丰园饮酒，以志瞬将别离之感云。
  七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晴
  晨起练身。上午往大街购物。下午无事可为，甚觉无聊，与潘君同出，市果物数枚归校而食之，藉遣此无情岁月。而天气闷热，息凉无地，尤觉可厌无奈。斜阳西沉，晚餐既毕，散步操场，晤郑君雨华，相与纵谈国学，直至暮云掩合，始归室作别。
  明日启行，拟乘轮舟抑乘航船未能决定。既以乘航，一则天热，再则到曹娥时，恐不及赶头班火车，故决定改乘轮船。
  夜间，复为寄群、定一二君写扇字各一，睡时已夜深矣。
  七月十二日 星期一 晴
  晨四时起床，仆人整床铺既竟，给以银二角，盖定例如是，相沿成习，有难改者。六时出校，余与吴君国权合拼一担，余三件、君二件也。在联桥食点以充腹。既雇人力车各一，出望江门向江干去。在舟中，遇同乡人，归途有伴，亦快事也。至越安轮船公司，距开行时间尚早，乃在对面饮食肆午餐。十二时下舟东行，经钱清、柯桥，经城东关至曹娥，已下午四时半矣。宿在一庙之大殿中。此系该公司为客便而设者，虽无席帐，出门人而有此，正亦难得，不必以为歉〔嫌〕也。
  下舟中，吴君失去皮夹一只，中藏铁路股票多张，余亦有纸币二□者交君，今以不慎而致失落，君之不幸是，亦余之不幸也。
  七月十三日 星期二 晴
  晨起，渡百安江。抵站为时尚早，就邻近食肆早餐。八时车行，九时十二分到余姚。下车后，即与同伴诸君作别，雇一舟以行。天气甚热，闲居舟中，实属难忍，兼之汗流浃背，下衣沾湿，心神上之不安为何如耶！
  下午四时到家，喜见父母康健，足慰儿子所期。虽然，余弟贤振何在者？初询之，父母不明答，夜间复以为问。呜呼！振弟竟不与余面而长辞世矣！呜呼！余心所望诸振弟者甚大，余正有厚望于弟，而弟竟于七月一日以食豆入气管而至于亡命。呜呼！皇天不第，祸延吾弟。吾此来买书数种，本欲教吾弟者，今将何用？父母为余言，其读书、习字进步之迅速，不愧为神童之行，然英才早夭，天故斫英才之命耶？呜呼！余不仅为弟哀，余直为吾国前途哀。呜呼！为兄者真伤心极矣，此后责任将益重矣。余将奈何，余惟自勉耳。呜呼，振弟！
  七月十四日 星期三 晴
  晨起已迟，盖旅途积苦，夜间休息须长时也。遇渭元兄来访，未几，以有事即回行。余乃整理书、物、衣，分别应洗者、应晒者，书则分置架上，秩序整然，至午餐始完了。
  下午，与父亲谈话。劝余莫误听人言，致陷非分事，凡稍涉不可对人言者，不应为之云云。余对曰：男无他志，在今为师范生，将来为小学教员，惟期教育此辈之儿童，使之为一国之增光荣者耳。父然之。夫我虽不肖，何至于茫入歧途！余欲革命，惟有于教育革命耳。余固知政治革命之奏效，实有不如教育革命者也。父之所希冀者如是，余不可不勉慰之。
  七月十五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成功宝诀 英文作文 小学教员讲义
  晨起，作日记。在家不能再练习跑步，只能行深呼吸，势所限，无奈何也。
  上午定自修课程表。此假期中应修之书籍，共计十七种，分计之：修养书占五，卫生书占二，国文书占二，英文书占二，教育书占二，心理书、名学书各一，普通杂书亦二焉。循序以进，按部就班，庶不负此宝贵岁月欤。继复与余父谈及时论，余转觉谈话比读书须多用力也。
  下午阅《成功宝诀》。余感其言，为记之于下：
  夫富贵利达，人之所欲。然人喜趋捷径，非分于求，以期速达，致其结果不良，非特不克如愿，大率流为乞丐、罪犯。若求之以礼，则直道如矢，进步虽缓，终克抵于利达之域也。
  继到“和太”①访杏庄先生及望江兄，俱道别情，兼询杂件，并借《申报》一阅，聊悉大势，以慰吾心。别后到家洗浴，今定每日必一洗。以余阳残光阅《实用小学教员讲义》少许。
  七月十六日 星期五 晴
  晨起，深呼吸，记日记。
  早餐后，奉父命省舅家。至“和太”略停留，出劝用国货传单数份，俾便分与。复往云和校，访陈、钟诸位先生。校有学生百余，可称发达。惜经费为难，办学者未能如意耳。国货传单亦留出之，并赠陈、钟二先生以《校友会志》各一。既而余告别，直至舅家。闷居无聊，阅《小学教员讲义》以遣之。是书所述浅近明白，惟觉太略，可稍详耳。并作宰予之昼寝，①此地虽无孔圣之责，然余亦不得已，盖非此无以居也。
  夜饭后即辞别。归途暂息于云和校，互谈半小时。见初小四年级所作织纸细工，颇可赞赏。以我国内地之小学校而有此成绩，实为难能可贵也。且见陈先生及鲁先生均肯热心施教，有心研究，亦良教员也。余不禁为我乡儿童之前途贺。
  七月十七日 星期六 晴
  晨起，行深呼吸。
  上午，阅《心理学》、《英作文》。尚先来家相谈，致未能修毕预定日程。
  下午，父亲责余不肖，余唯忍之。为子者，不见喜于父，只惟有自勉之一法。虽所谈不合世情，余亦惟唯唯。今日勤勉，将来见效，余之所以慰大人者，在二年后，忍此二年中之苦，庶或可见谅耳。呜呼！往者不谏，来者可追，过而能悔改，圣人所许。余究竟不犯大罪大恶，余何以见责如此。余非愚，彼俗人以为愚耳。生当今世，俦不当肩国民之职，读书十余年，此理犹不明，尚何为耶？依正道而行事，俗人多恶之，谓为不见机、不通气。呜呼！世道不古，人心日漓，有心人方痛哭拯救之不暇，尚忍推波助澜耶？凡事问心无愧，正可坦然以行，余为何戚戚然？
  七月十八日 星期日 晴
  晨起即早餐，殊觉不安。然今亦不可不安之，否则将不合家庭生活也。
  上午作信二：一致家俊；一致文生。又阅《童子界》，是书予小学生读之，最能增进学识，裨益非浅。今吾弟亡，是书将赠之他友。
  下午先到“和太”，本拟到云和学聚谈，而柳阶先生已有事西来，故暂中止，拟明日往也。乃阅报，粤省既大水又益以大火，惨矣！天灾荐臻，奈何！
  回家洗浴，阅《小学教员讲义》少许。
  吾友望江，商也，阅报甚畅，口讲亦能通顺，其才实好，只欠学耳。以商人而能此已难得，以内地偏僻之地之商人而能此，尤为足贵也。
  七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晴
  阅《公民鉴·敏捷篇》，知西人之所以易成事全由此，不懈不急，不贪不吝，一有机缘，即牢握之为根据。犹预迁延，贻事之媒，我国人宝之，为事辄由是径，故多偾事也。继阅《庄子精华》，辞意深奥，骤难领悟。未完篇，而乔生先生来，盖伊子钟秀有衣带来，须携去也。互谈半小时顷，相约至云和校，会陈、钟二先生，阅试验成绩颇优，然恐非庐山真面耳。
  中餐既毕，余阅历期商务印书馆《出版界》，得悉进步状况，余曾望该馆得实为我国之唯一书局也。写扇面三把，系望江、启斌二君所托者，涂鸦塞责，能不遗讥乎？
  夜饭后，始作别归家，已八时余矣。
  七月二十日 星期二 晴
  晨起，早餐，继照自修日程，首阅《名学浅说》。其文字稍深，须再思而后得，而所得者则较切。其练习题甚好，均足以启发新智。人谓读书不可徒震于著作者之名姓，然严先生之博通今古、淹贯中西，①又当别论。余初读先生之书，余固钦羡不置也。继读《希社丛编》，是书购已一年，而因循不阅，至今日始行翻阅，实于敏捷之德有缺。又阅《英文作文教科书》及《教育杂志》诸书，均为欠阅者，今当悉偿之，一笔勾消也。
  下午出，至“和太”，为劳先生讲伍廷芳②先生之《延寿新法》首二章。是益人己两有利益者，故余乐为之。又阅《成功宝诀·慎微篇》。微者，危词，诚有不可不慎者，吾人可不战战兢兢乎！阅《申报》毕，回家洗浴。又阅《实用小学讲义》及《童子界》。夜间明月悬照，清风徐来，凉快之至！未几，即行就寝。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晴
  晨起，早餐。讲到卫生，实欠适当。未劳动而即加饭，是犹积炭未烬，多添薪煤，徒杀其力也。然余谓：一方须讲求摄生；一方又须锻炼此身，使足以堪劳苦。否则执一不通，将陷为文明病，一事无可为矣。
  既进餐，略行休息。望江兄来翻阅书籍，余则照日程阅《心理学要领、》、《庄子精华》、《英文杂志》及黄氏《考察教育日记》。四书精华，须审思熟读方能领悟，仓卒未易懂也。
  下午，到“和太”阅《小学教员讲义》、《单级教授法》。复为劳先生讲《延寿新法》第三、四章，论食之有法及有时；简言之曰：嚼烂、不多食二语而已。继回家，阅《因是子静坐法》。除去妄念是其诀，然少年人不容易到此地步。此时本拟阅《活动的心身修养法》，因是书卷帙厚，须多日可了，不如就简薄者先行阅毕，免致积久忘去也。衣间露气重重，椅占〔沾〕湿气，可知秋凉来矣。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晴
  早餐既毕，阅《公民鉴·笃实篇》，窃叹我国人心不古，世风日浇，先民秉彝之良德扫地尽矣，安得有如林肯辈之一挽颓风哉！我辈职司教育，应有先觉之责，可不引为己任乎！
  既出，至“和太”稍息，与行中役人同往云和校，嘱其代取风琴至家，盖已商诸柳先生，蒙允许也。时校中适举行暑假休业式，谒圣唱歌，气象雍穆如也，余则在内阅《中华教育界》。钟先生已去，待范先生不来，学生散，音响寂，甚觉离别之感。
  午餐后，为柳先生写帐帘。此事余属初次，然胆颇豪，故笔势不馁，惟底行不齐，是缺点耳。下午三时，余借时辰钟一具，别柳师回家。阅《实用小学教员讲义》讫，弹琴数曲，俟后将日事练习也。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晴 下午雨
  提要（修学）：名学浅说 庄子精华 英文杂志 考察教育日记 静坐法 教员讲义
  晨五时半起，六时早餐。手订《动物讲义》一本，惟尚待切齐，再加线订也。
  阅《名学浅说》既毕，以渭元兄来家，乃弹琴，相娱。月余不亲琴，复觉疏远矣。继读《庄子精华·马蹄篇》。其意盖崇本然之情，恶矫揉造作之徒，使人疑为不足法。读此可悟，当时民性已不及太古之敦朴矣。既复阅《英文杂志》及《考察教育日记》。
  午餐既罢，乃往“和太”阅《申报》，知欧战①最初六个月中损失数占八百八十六万余人，死者占二百十四万人。呜呼，惨矣！民命何其贱也！揆之良心究属不仁，上天好生之德，吾知其必不忍视也。为劳先生讲《延寿新法》既毕，自阅《因是子静坐法》数页。时天色黑暗，西方尤甚，势将重压，知大雨将临，乃急归家。果然点点者连续不绝，然刹那间，向之挂雷霆以俱来，势若不可当者，今则气力毫无，复觉退避三舍者矣。甚矣，其假作势也。
  七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心理学要领 希社丛编 英文作文 教育杂志 成功宝诀 实用讲义
  晨晏起，已七时，然醒来自觉较前爽健，可见近日多睡或亦未背于卫生欤？作日记毕，乃阅《心理学要领》，读《希社丛编》、《英文作文》，又阅《教育杂志》。如是者，上午功课已毕矣。
  午餐告罢，尚先君来家，纵谈至二时许，复为上英文一课。盖伊欲乘暇习此，嘱予指导，余惟不才，何敢云教，亦只尽力之所至而已。书用《中国英文新读本》卷一，亦属余之所有者。上毕，相偕至“和太”，余携《成功宝诀》、《延寿新法》及启斌等所托借彼等之书往。至则先阅《成功宝诀·窒碍篇》。余前误执贫者能成大业之说，而富者不与，未免太偏，今则知人之能成功与否，全持乎勤、惰二字，固不系乎贫与富也。且能勤，富者又必易为力。故余对于前解，实不胜歉仄也，今当谢过矣。既为讲《延寿新法》，阅《申报》，回家复阅《实用小学教员讲义》。夜餐后，与父亲聚谈，至九时始睡。
  七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今日日曜日，余亦休息，故无课程规定。上午作日记既毕，乃订旧日讲义。余以为，学校手工科亦应授装订简法。此外，如缝纫之简易者，亦可教授。一以省费，一以练习手腕。揆之实用主义、勤劳主义，正吻合也。
  九时许，尚先来家，以昨授一课稍歉〔嫌〕深奥，乃改习《初级英语读本》卷二，较为适当。继练习风琴，并致海槎信一，告以今夏拟暂家居不出，不能晤会，且嘱致仰兄信时，代为提及一声，录取“一高”，实为欢颂，以伊通信处己忘却，不克直接函告也。
  下午一时许，到“和太”阅《申报》，终觉奄奄庸庸，无磅礴奋发气象。余于国中报纸，实抱不满足之意，良以主新闻者，多非专门人材，半为糊口地耳。与友人纵谈多时，不觉光阴如流水，重阴叠叠，已告五句钟矣。乃别之回家，以余时阅《学生杂志》数页。
  夜餐既罢，坐凉趁风，月光时现时隐，云气渐散渐聚，终乃雨点续续下，然无几时，已云散月现矣。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晴
  早餐既罢，遂作日记。继阅《公民鉴·礼貌篇》，读《庄子·胠箧篇》。为尚先授英文毕而舅父至，盖为吾妹执柯者，例应厚待也。故《英文杂志》暂时停阅，而以暇时阅《考察教育日记》若干页。
  下午一时，阅《因是子静坐法》，已完。中颇有与康德《人心能力论》相发明处，盖静坐亦以神役形为主也。余幼年之生涯，与因是子颇相类似。然余近年殊觉康健，即小病亦不染吾身，是壮年余较胜也。将来余实践静坐之境，亦未可知，特今日未能必耳。复阅《小学教员讲义》约十页，而舅昼寝已醒，乃与之攀谈，复弹琴以娱之。约及四时，而鸣初等四人至，即趋出招待，殷勤欢晤，诙谐杂出，佳宾既临，享以琴书，甚可乐也。既而舅去，客亦告别，乃各送出如礼，为说再会而散。胡兄等复坚邀至彼处相谈，余辞之不得，特定三十日为期云。
  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上午，记日记，阅《名学浅说》，读《希社丛编》、《英文作文》及《教育杂志》。
  中饭后，练习风琴。一时半，阅《成功宝诀·勇敢篇》。其曰：“懦夫遇事退让，枯坐不起，虽知其事之至要，而尚诿为有他人在。明德之士，一知其事之当为，即曰其事既能人治，余何敢辞？毅然自任而事竟以成”一段，言之何其深切。凡事不论大小，能见其当为而即为，担负道德上之责任者，斯真大勇者之见地。孔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是非理性之勇也，宜其辞而辟之也。既阅毕，遂往“和太”讲《延寿新法》，阅《申报》，知大总统自立一模范小学于北京，树之风声，四方促同，教育普及兆端于兹，是可大为欢祝者也。继回家，复阅《小学教员讲义》十余页。
  夜饭既罢，大风甚疾，自晨至晚，未尝少间。佳谷待收，人民望切，苍天奈何不仁，视下民如是乎？
  未及八时即就寝。
  七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心理学要领 庄子精华 英文杂志 考察教育日记 活动的心身修养法 小学教员讲义
  晨起，风势仍厉，狂且加甚。家屋覆瓦多被吹起或坠下至地，园地种植如粟、茄等，偃伏地上，不堪复振。惟棉稍受其助，而稻则已减收成。滨海居民有损失者，盐坂均随海水漂流而上，住屋棺椁亦有被滚去者。呜呼，惨矣！余谓：吾乡每值夏季，必有天灾或人祸。去年闹学龄儿童风潮，捣屋毁学，猖獗已甚。今年又值此灾，何天之不相吾民也？抑亦民德、民智、民力有不足处耳！治本之计，实在于兹，秉有地方治安权者，其鉴之哉！
  早餐毕，依自修日程阅《心理学要领》、《庄子精华》，诵《英文杂志》，览《考察教育日记》。余之读书声，乃与风声、雨声并奏齐作，相将尽此半日。
  下午，风雨渐静，未始非喜事也。余乃先订地理讲义，继阅《活动的心身修养法》，口语不少，为累甚矣。又阅《小学教员讲义》“教授法”及“管理法”。
  夜闻余父谈卤船事，谓驶行甚属危险，掌船者之生活不与他人同，盖其生命与船俱，故只随得随用云。
  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
  今日天气，上午日出，下午雷声隆隆，且下细雨。未几，云散天霁矣。夜则明星朗月，甚可爱也。
  早餐毕，本拟阅《公民鉴》，继以《名学浅说》一书须于假期中完了，故特先阅，防有缺课先补也。次读《希社丛编》、《英文作文教科书》及《教育杂志》。
  下午一时许，阅《成功宝诀·自治篇》，谓人须自克，制其性情为要，以养成冲和忍耐之态度。继到“和太”，讲《延寿新法》论感触之关系，亦归重于心平气和。可见吾人务宜保养心君，处之泰然，为卫生之要诀，不可不知也。与劳先生谈论，直至黄昏时节始行归家，即进夜饭。至八时许就寝。
  七月三十日 星期五 晴
  廿六日，客来约定，今日往会。
  早餐告罢，徐濒来，嘱即去，乃换衣整装。先是饭前父亲已将拟制夏制服量好，于是录入杂记薄中，并其他所欲购诸物，带银元□□俱。
  既出，至泰山堂会鸣初君，三人道南行，经天元市而至胡宅，为时不过九点钟。陬生昆仲此番均欢聚家庭，得不羡煞！既复至振绪兄家一望。未几即回。
  午餐既毕，以鸣初君善弄中乐，乃由主人假萧琴等具四件。余于此道未尝涉足，但觉其可悦耳而已。
  乘暇阅《亡国鉴》二章：一越南；一朝鲜。余不暇责其他，独疾感深痛乎！彼为忝居人上，曾毫无人心，为故国人民一垂念，反径而助纣为虐，以鱼肉敲驳良民为得计也。虽然二国昔曾为我藩属，今乃为他人物，何哉？呜呼！余言之，余已心痛之矣。
  时至五时许，吾侪乃作归计。至市中购物讫，即取道回家。旭日已沉，朗月未升，几致摸索而行，亦太苦我近视眼矣。
  七月三十一日 星期六 晴
  昨晚自天元市回家，路经舅家门首，以当时身热甚，急须沐浴，以致不克走入访问。今日特往访之以释疑，且悉其亲属因风雨尚未大损。本意欲稍叙即回，故晨餐毕就去，乃坚邀午餐。不得已，暂为止足。然余性固非书不乐者，亦非此无可为伴者，遂访柳阶先生于其家，闻已出不获，迨改到顺潮家去，曰将亭午，假二书回，以便观览。阅诗稿未竟，即行午餐，餐时饮酒稍多，乃作宰予故行，然迫于此非余本愿所在也。迨醒约为二点钟，即辞别而出，还书顺潮后，同至鸣初店中相叙。三时许，余即回家，中途在“和太”稍息，一阅《申报》，为廿六、廿七两日，其后尚未寄来，据闻宁波轮船犹未到云。一夜大风雨，遭其损失者已不赀矣，惨哉！四时到家，阅《成功宝诀》、《小学教员讲义》二书，补昨日缺课。
  一九一五年八月
  八月一日 星期一 晴
  今日为补前、昨两日缺课起见，故作日记讫，即阅《心理学要领》，次读《庄子·天地篇》。未竟，得杏生及樵生二君信，谓有戏剧，嘱速去。乃禀命〔明〕父亲，然后路遇柳阶先生于太〔泰〕山堂，相邀同去。先到樵生先生家，谈论一时许，同赴杏生君府上。但余辈饮食在私塾，地洁静适，居可爽也。
  餐毕，回原去〔处〕，尚先、颢君均先后来。颢君纵谈横论，声洪气□，同座不虞寂寞。约三时许，出去看戏，戏实不足观，惟藉以为同人欢聚之机，则此戏实为吾侪执柯之人有足多者。日渐西沉，暮色将临，乃回去晚餐。餐罢，复茶聚一时许。再同出观剧。未几，即别樵生先生回，宿于舅家。
  八月二日 星期一 晴
  晨起，乃七时，以昨夜入睡已十一时也。
  进早餐后，往访柳阶先生于其家。得阅巡按使巡视吾姚《宣言》，洋洋千余言，凡所以策励吾民者，无所不至。然余闻人言，使莅吾邑，只在火车中暂停，未尝亲自考察一周，然则民隐果将何由而明？自无难怪宣言之徒成一篇空泛议论也。揆之名义，未知能副其实否耳！互谈一小时而出，复往舅家，取手篮系盛桃子者。回家时，〔天〕气较热，洗身既讫，略为休息，即阅《名学浅说》、《希社丛编》、《英文作文》诸书。
  下午练习校歌一首，今已能弹。继阅《成功宝诀·坚志篇》及《教育杂志》论说二篇。往“和太”阅《申报》，知上海于十六夜亦遭大风雨，损失甚巨。天灾匝地，嗟！吾民几何不丧生耶！
  回来阅《小学教员讲义》。夜九时睡熟。
  八月三日 星期二 晴
  今日修学为下列诸书：《心理学要领》、《庄子精华》、《英文杂志》、《考察日记》、《活
  动的心身修养法》、《小学教员讲义》。
  如斯课程，本属水曜日功课，今因误会，遂致先日而阅。然亦无妨也。
  下午到“和太”去阅《申报》。京师地方自治正在筹备，观成有日，吾国庶政之振兴其在斯乎？不禁额首庆之。
  夜间父亲讲贤振惨死事，余无言可语，只曰：“过去事不必谈，愈谈愈伤心耳。”
  八月四日 星期三 晴
  上午阅《名学浅说》、《庄子精华》。余母以今日为亡弟贤振“五七”之期，特请道长为念《寿生经》。伊午时至此后即不能阅书，相与攀谈，并行助理一切。
  下午一时，阅《成功宝诀·贞洁篇》。此为第十端，于是全书告终。嗣后每值此课，易以作文，以了宿愿。复阅《教育杂志》言论数篇，以补午前缺课。三时至“和泰”〔太〕作闲谈。四时半回家，再阅《小学教员讲义》约一小时。
  六时半晚膳。八时就寝。
  连日所见所闻。于吾学识均无益处。乡间僻陋，学友绝鲜，环境限之，势无奈何，只得闭居，与无形良友（书）相往还耳。
  八月五日星期四 晴夜 雨
  上午阅《心理学要领》、《庄子精华》、《英文杂志》、《考察教育日记》。
  下午阅《活动的心身修养法》及《小学教员讲义》二书讫，欲践一日之约，为赴马浣亭看戏。中途在舅家稍住，出邀柳阶先生同去看戏，未几，乔生先生来，即而柳先生被邀他去。余与张少菊先生同往乔先生家，晚餐谈水灾及学校事。夜间以雨不及观戏，遂宿焉。
  夜间电光闪耀，大雨倾注。人云时雨黄金，然我知此际看剧者，必且怨詈不已矣。呜呼！为事但求合理耳，固不必计较是否合人意也。
  八月六日 星期五 晴雨间有
  晨起，早饭，与乔先生谈论约二小时，乃辞别而出，至舅家。以昨日携有书至，乃先阅《教育杂志》。
  下午阅《小学教员讲义》。继出至顺潮家。倏时惠宾来临，室座为满，余乘暇阅《礼拜六小说》数篇及《黑板图画教科书》大意。
  晚餐即在此。饭后就门外街上暂坐。市廛气多不洁处，此亦无可奈何。继振绪兄过来讲谈，相得甚欢。闻今夜演《狮子楼》武戏，特往观焉。至则已做《反京城》，冗长徒讨厌耳。继演《狮子楼》，观其刀花，甚可人意，惟地处狭弄中，人众气闷，不宜呼吸耳。演毕即归舅家就寝。
  八月七日 星期六 晴 有雨
  晨起即早餐。餐毕告别回家，暂于“和泰〔太〕”稍息。阅三日之《申报》，沪滨大风损失甚巨，然以住屋、人命论，较吾姚北部相差远矣，何天之不矜恤吾民耶！
  阅毕，请福康为剃发祛除烦恼，亦爽甚也。
  回家后，与父亲相谈一小时，随即午饭。饭后阅《活动的心身修养法》。未几，头昏昏睡去，不克久持，乃就床而寝。寝为二时，醒时则已五时许，知小半天光阴已耗于冥冥中矣。继乃续阅《修养法》讫，又阅《考察教育日记》少许。六时半，晚饭。时天色四面暗合，未几即细雨下注，续续不辍。八时半就寝。
  人心浮剽，动辄持戈相向。吾乡此种举动，吾已数闻不鲜，此风将何时戢耶？噫！
  八月八日 星期日 雨 凉
  今日天气时晴时雨，渺不可测。而早晚气候又凉，须夹衣可抵。日间惟订讲义，阅《教育杂志》，余无所事。计订讲义八本，又觉清楚一番，尚须一日可全了也。
  夜饭后，父亲嘱余教母亲《心经》，故餐时不进荤。实则余平日在家，亦多素食也。此种机械的教法，全无依据，故教熟颇觉为难，亦惟耐心教之而已。八时就寝。
  八月九日 星期一 晴
  晨六时起，记日记讫，乃早餐。餐后阅《名学浅说》、《庄子精华》。同时，渭元、尚先二君先后来谈，相与周旋，并为尚先授英文一课，继乃自修《英文杂志》，而二君则去。复阅《考察教育日记》毕，进午餐。餐后一时，值作文课，今为第一时，题名《青年篇》，先论其特质，根据日人泽柳政氏之说以为论点，即取《学修法》意译之也。
  二时乃外出，至“和太”阅《申报》，并谈论多时，始辞出。回家，复阅《单级教授讲义》第三期《教育学》。
  夜饭后，复教《心经》。然老者记忆力衰，幼者注意不深，故未能背诵纯熟也。
  八月十日 星期二 上午晴 下午雨
  晨起将近六时，盥洗既毕，作日记，复阅《心理学要领》，遂进早餐。餐罢，续阅《心理学》竟，作《青年篇》一段，读《庄子精华》、《英文作文教科书》。最后一时，父亲嘱余注《金刚经》生字，乃舍《教育杂志》，暂从事于此。伛背而屈体，觉不舒，呼吸异常，家人遂以余为病。抑何多事也！
  下午阅《活动的心身修养法》及《单级教授讲义》。三时至“和太”，邀渭元及尚先同到祖师庵观剧。以雨，故避入西厢侧屋，乃遇少菊、雅三等诸先生。继本乡乡委菊辰先生亦来，为问济赈事，云俟道委彻查后再定。哀彼嗷嗷，固日望有人来拯也。未几，告别回家，复阅《教育杂志》少许，即进晚餐。餐后教《心经》。八时许就寝。
  八月十一日 星期三 晴
  上午自修《名学浅论》、《庄子精华》。继作信二件：一询海槎以行期；一询庄侯以验光配镜及托购《学生杂志》事。写毕即托妹代交“和太”寄出。
  尚先来，为上英文一课。复自修《英文杂志》及《考察教育日记》。
  午餐时，以桂兴携有煮牛肉来，聊供肴馔，然多食亦无味也。伊去时，并托代带一信致陈柳阶先生，嘱其五日（阴）来看戏。
  一时起，作《青年篇》，已毕“第二，青年之能力”一段，嗣后转入正题《青年之修养篇》，需时日较多，方能了卷。复阅《单级教授讲义》“二部教授法”。三时至“和太”阅《申报》，知初等小学校此后将改名“国民学校”；高等小学校亦分为二：一系单立者；一系附设中学校，另名“预备学校”云。复阅《公民鉴·克己篇》。
  回家后，洗浴一次，稍阅《教育杂志》。六时许晚餐，九时就寝，至十时始睡熟焉。
  八月十二日 星期四 晴
  今日气候，上午晴热，下午雷震，稍下雨，既止，仍阴暗也。
  上午阅《心理学要领》、《庄子精华》、《英文作文》、《教育杂志》，并写致亦岩先生、光宇君信各一，均嘱其初五日来看戏。
  下午阅《活动的心身修养法·呼吸篇》完，暂止于是，后当易以作文课。继乃续作《青年篇》。此后作法，先尽以己意布篇，作毕复参考他册籍以益之，庶不至失却本意也。今日之作，费时一小时又半。继乃阅《单级教授法讲义》。时天雨不克外出。迨雨止，已四时许，往“和太”一行。知今日信班不到，致亦岩先生信未曾寄去，光宇一信则托铁津有便人带去也。时适柳阶先生致信来，拆阅之，知昨函已到，并谓商部征集国货，嘱余家制凉帽往应云。及至家，余以此端商诸家人，则谓时限太促，不克赴召云，遂作罢论矣。
  八月十三日 星期五 阴
  晨六时起，作日记，阅《名学浅说》、《庄子精华》、《英文杂志》、《考察教育日记》诸书。
  下午一时，作《青年篇·安分》一段，凡一小时而毕。二时起，阅《单级教授讲义》。三时，至“和太”阅《申报》，已积叠三日，知东欧战事，华沙已被德军陷落，是亦一最可注意之端也。又知浙师校经子渊等已到京师，预备开全国师范校长会议①。事关吾侪，甚愿煌煌诸公，有以福吾侪也。遇柳阶先生自大盛回，相与在行中一叙，并嘱余明日往看戏，并在药王庙赴席云。余诺之。五时回家，阅《教育杂志》少许。
  夜餐时，春荣伯同在座。伊系在庵念经者，我父留与之谈，故在此同食。八时许就寝。
  八月十四日 星期六 晴
  晨五时半即起，六时进早餐。阅《心理学要领》毕，以父诵《金刚经》，嘱余旁视，正其音误，费时一点钟。继阅《庄子精华》、《英文作文》。时适九时半，乃赴约至舅家，以下午长和市街有戏也。复便访柳阶先生，稍谈，借《教育界》一本以归。
  午餐后，无事可为，乃尽阅此卷。未几，至顺潮家讲话，直至五时许，乃往泰山堂访鸣初。遇振绪兄，嘱其明日到我处看戏。六时许，往药王庙赴谢酒席。座食毕，已将八时。以一人不欲归家，乃复至长和市看戏，继即往舅家去宿云。
  八月十五日 星期日 晴
  晨餐毕，即起辞别，七时到家。以昨日有四邮片寄来须即作复，乃费一小时而为起稿、誊清焉。亭午家为节忌，稍行助理，然非心愿也。如是，上午乃耗费去矣。
  下午正拟订讲义，而客至即辍。未几，同至“和太”，余以候陈、范诸先生，故待之至久，继以陈先生未来，余乃赴演戏处邀范先生等，至则已先吾而行，急追上，引领到家。余且复往寻客一次，无有识者，而识者且不来，于是空回，即就坐晚餐。而陈先生且自来，即入座就饮。饮毕稍谈，陈、范等诸先生即行回家。余则随余客往看戏，并访陆先生于其家，遇渭元兄等，谓余夜间不必回去。余诺之。直至夜半后二时始睡，睡即酣，疲极矣。
  八月十六日 星期一 晴
  晨五时半即起，距睡时不过三时许耳。草草进餐，餐毕即兴辞出。七时到家，时天雨剧甚，顷间，地均浮水，湿。余以睡眠不足，乃复就床再寝。睡至午犹不醒，直至三时，日光已西来，射入窗棂，乃即起床，并进食，作午餐。餐毕，记日记，订音乐讲义及文字学讲义，共三本。
  五时许洗浴，并阅《考察教育日记》，已完了。六时半晚餐，八时许就寝。
  八月十七日 星期二 晴
  晨五时半起床，洗脸、盥口，记日记。早餐后，阅《心理学要领》、《庄子精华》、《英文杂志》、《教育杂志》诸书。
  下午一时，作《青年篇》。二时阅《单级教授讲义》第四期。三时至“和太”阅《申报》，知全国师范校长会议已开会。夫一国之根本在教育，而教育之良图莫如培植师范生。今开此会，诚我国教育界振兴之机会也。
  五时半回家，订讲义二本。夜八时半睡。
  八月十八日 星期三 晴 晚雨
  晨起七时，阅《心理学要领》、《庄子精华》、《英文作文》、《教育杂志》诸书，并以余时作《青年篇》。
  下午一时作睡，以今日有周巷之行，晚上须看戏，先储力也。二时起来，复订讲义二本，即出邀渭元兄。惟时天色已变，云叠重重，继且雷声隆隆，吾将为之行阻。然余以此时决惟行止二字，不止即须行，遂冒险而上。中途，黑云密集，继且电闪耀人，令人心惊。无何已至义让路，余辈本有先约，若不克前行者，即止杏庄先生家，至时遂入。果未几，而雨随风来，势且益接益厉，惟余辈尚幸，未为风雨迫也。
  夜饭毕，访竹亭先生一叙。约九时就寝。
  八月十九日 星期四 晴
  晨起，洗面，假信封、信柬，写致仰兄信一，托就近寄出。
  早餐既毕，略谈即归。归途在镇海庵学校及培庆店中暂息。十时到家，已脱去二课。作日记毕，乃阅《英文作文》及《教育杂志》。
  下午一时，作《青年篇》。二时阅《单级教授讲义》。三时至“和太”，阅新闻纸，《申报》换《时报》，今日已到。余固以《时报》为优也，故甚乐阅之。四时半，回家订讲义三本，复阅《教育杂志》少许。八时半就寝。今日仰兄信来，云已录取入第一高等，定近日起行。则余今日一信“廿六同行”之语，不克如愿矣。
  八月二十日 星期五 晴
  晨六时起，记日记。早餐毕，阅《心理学要领》，已完了。族兄贤祥招余至其家，托代写一信。既毕，回来已是九时。阅《庄子精华》少许，段君光宇至，相见甚欢，并得悉教员研究所内容，则“不认真”三字而已。可叹民脂民膏徒虚掷于无益之地，何我国人人格观念之浅薄也！
  午饭后，段君既去，并谓明日尚须来邀余同至其家云。一时，余续作《青年篇》。二时，阅《单级教授讲义》。时天作雷阵，未能外出，为尚先君写扇一把。迨天已稍霁，即到“和太”阅《时报》。北京有“筹安会”之发起，拟复兴帝政云云。呜呼！国事不宁，而根本事业又须动摇，吾不知吾仍为民主国国民耶？抑将转而为君主国国民耶？
  阅毕即回，订讲义一本。六时晚餐。八时许就寝。
  八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晴
  晨起六时，记日记毕，写信三：一致庄侯；一致仰宸，一致海槎。尚未写毕而段君已至，嘱余同行，余应之。八时许出，九时到伊家。农家田事正忙，伊父兄均在田力作，甚可敬也。待客礼甚恭，乡村饭食滋味正亦不薄，大可下喉。
  午后二时，菊辰先生饬仆携条至，云伯惠先生令郎维铨兄意欲报考师范，询余启行日期，并略询章程。余即借纸墨作覆，谓有志师范，实属欣幸，我国教育前途，大有发达之望，并详告以所询一切。总之，能同去者，则余当留意云云。三时后告别，段君因为弟购药复同行至□元，余则转入大盛访菊辰先生。得悉该差已去，略为讲谈，托余至杭时，必购药丸数事，并阅《越铎报》以归。归后洗浴，阅《教育杂志》。
  八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阴
  晨，记日记，作《青年篇》。九时，往药王殿云和校。校于昨日始开，教员尚未到齐。余以暇为之泉先生写扇一把，并阅《教育杂志》。十一时，进午餐。十二时半，与之泉先生同往访乔生先生，纵谈约二小时，托余代带去毓秀洋廿元，即作别而归。便途在泰山堂取《校友会志》及《亡国鉴》，惟会志尚缺一本，已作函声明。在云和校取信纸时无一人，遂留条归。至家拟订体操讲义，而族叔阿褴至，询余字音，并与吾父谈经，直至夜分犹阅书。约九时，始回去。
  八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雨 阴
  昨夜风声甚厉，晨起未息，雨随风来，时下时止。人心咸抢不安，恐棉花受损已不少也。
  今日作《青年篇·修养》段，已完，再加结论可矣。继读《庄子精华》，阅《教育杂志》，已届午餐。午后，复阅杂志少许。订讲义一本，阅《英文作文》及《亡国鉴》。继以雨止，地已可步，乃挟书访菊辰先生，赠第五期《校友会志》一本，并赠阿乔以《伊索寓言演义》一本、《中华童子界》二本、《儿童画报》一本，备暇时浏览，藉广见闻而浚智慧。时已值晚餐，乃在彼就食。食后略谈即归。归家后，与父亲谈话多时，始作睡。
  八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晴
  晨六时起，作《青年篇》已完。读《庄子精华》，亦完。读《英文作文教科书》。正课阅毕，有数练习题尚未完也。继阅《教育杂志》，并到“和太”托局友寄致明〔鸣〕初一信。以伊邀余看戏，余无暇，辞之也。
  午餐即在行中，餐后阅《时报》，无新消息。略谈即归。归家后，整理算术讲义，张数未齐，不能订就，续阅《教育杂志》，恐不能在家阅毕矣。
  八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晴
  晨起，整理书物，维铨兄适来问动身赴杭事，谓伊父下午再来，余辈可趁船往周巷投宿云。余约以下午决定，盖余须待郑巷有无回信，以定应在郑巷上岸与否也。
  迨中饭后，子褒来一信，谓庄侯兄未回家，可在沪晤会云云。余遂于三时后至大盛晤蔡君，告以照尊议而行云。未几，伊父果来，然系步行，并无船只，乃另雇舟往。余当即回家辞别双亲，与维铨同乘舟行。约在夜间八时舟到，即在伊家膳宿，并阅《参观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印刷所说明书》，得略知该馆内容，异乎昔日之混茫矣。
  八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阴
  早餐后，乘周巷航船往城。船小人众，甚为拥挤，行动全不自由，气分〔氛〕又为困难，然亦别无方法，只得忍之而已。约十一时，到侯定门，余即往全元庄访仲杨兄不着，另由他友代至车站旁某姓家，将行李暂行寄存，余等即至城中，在新新饭馆果腹。迨后，余至县校会谷、陆诸先生。维铨另往友人家中暂住。
  在校中得阅《学生杂志》第七号，知特别征文已揭晓，余幸获第一，得赠书券二十元，系最高奖也。然余亦何得意，不过聊慰心愿耳。夜间与子褒谈话甚久，且在伊同寝室之空床就睡焉。
  八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
  晨起，阅《申报》，继进点饱腹。
  八时许，维铨偕张君寿昌同临校，张君系弗□先生之少君，谊属同乡，此番拟投考杭医校，故一同起身。既别诸友，至车站旁取行李。
  九时许，车由百官来，即乘上。十时半到宁波。下车后，先往轮船定房舱，适遇“新宁绍”开往，即定二等者第一号。归站取行李既讫，余等乃就附近餐肆进食。食毕复往茶楼啜茗，三时许归船。
  四时船开，日夕黄昏，望海水碧绿可爱，孤屿特点甚多，以形势言，实属扼要。夜间欲睡不能，略为权卧已耳。幸风平浪静，心至为慰。船价八角，亦称适意。
  八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晴
  晨四时，船泊码头。余等在舟中已定住新旅社，与其招待者接洽，至是余辈乃下舟，步行往该社。时晨曦初射，家家尚在酣睡中，故颇觉寂静。
  八时许，余命仆役赉信至乌利文洋行郑庄侯。未几，郑君来，相与道别来情形。既而同到精华眼镜公司验光、配镜，郑君以与公司中人相识，故价值较为便宜，且云午后即可来取云。又与寿昌君同往商务书馆发行所，先参观成绩品陈列所，入门须签名，观者不少，皆肃静无哗。既以书券兑书，遂行回社。下午以倦极作睡，郑君取眼镜来，余适在睡中。即搓眼而醒，取镜戴之，甚合。四时后，往沪宁车站游玩。归途遇河清兄，伊每日须往吴淞工厂实习，甚觉劳苦云。夜阅黄氏《考察教育日记》一书。
  八月二十九日 星期日 晴
  晨四时即起，以今日须往上海南站趁车赴杭，然尚觉太早，迨六时许，余等即辞社而出，乘人力车往，至则仅七时许，距开车尚一时也。
  八时车开。车轮展畅，乃觉风掣雷驰，大地圆转，于以知世界为一大舞台，颇合其实。在苏境内，路旁洼地多植菱，已有人坐桶采取。在浙境内，则路旁植树较多，而一路田畴碧绿，林木葱郁，山固绝少，坟亦绝无，是则较甬曹路旁之山亘不断、坟碑累累者，大不同矣。
  车以十二时半到。余以衣制服，行李得免受检，同行二君亦得免焉。即雇挑夫到同乡会馆，余以行李暂存于馆，人则不住。夜宿于望江门郑君文利处。
  八月三十日 星期一 晴 下午雨
  晨起，作家书及致河清兄信各一。
  早餐毕，即别郑君回馆，并约今夜再来宿云。既到馆，即约张、蔡二君去报名。先至师校，为蔡君料理讫，并到校内周历一次。门房并交余暑假中来信凡二，均属商务书馆之信云。继复到医校为张君报名。回来绕旗营而再至馆，天热甚苦。
  下午天雨甚，不克外出。迨稍霁，余乃与郑君文训同往文利处夜餐并借宿云。
  八月三十一日 星期二 雨
  回馆后，即雇挑夫将行李挑往师校，余尾之行。路湿，余鞋亦湿，乃至袜均湿。
  既入校，同学来者约二十余人。即整理书籍，安置铺盖。余今排在第十六自修室，室颇明亮，惟同处者良莠或有未齐，前交夏先生一片，并未如愿，无可如何也。
  下午，剪发，阅《亡国鉴》。文叔来，讲谈多时。夜与之同访朱先生。此后将不与先生亲矣，以余级数学教师已易人也。上学年留级者，共计十有三人；而余级六人，系余级之不良分子也。今日交本年制服费及课业用品费十五元于夏学监。
  一九一五年九月
  九月一日 星期三 晴
  晨闻铃声即起，盥洗毕，大便，徒手运动，缓步休息，回室作日记。从今日始，再复我秩序的生活，余固不愿违初心也。今日起，余为本科第三年级生，本学年课程从今日起实行。惟本班只上体操、物理二课，余均休假也。
  第二年级余之学业成绩占甲等，而操行则居乙上。深思其故而不得。文叔为余言，有犯骄字病。夫凡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教师必不负我，我自有不当处耳。今后当力自检束，猛加审察，庶几迁善改过，不愧君子行也。
  自修《东方杂志》、《亡国鉴》、《考察教育日记》、《天演论》诸书，中二书已完。
  九月二日 星期四 晴 下午雨
  提要（修学）：天演论 大中华 几何 生理 学生
  （治事）：抄《自觉》
  晨六时起床，盥洗，运动，记日记，阅《天演论》。英文、教育教师均休讲，余乃抄《自觉》，阅《大中华》杂志。
  毓初今日入校。伊父托带银洋，其应交诸学校者，余已代交，有收据一，余乃以余洋及收据交伊收清，以完我应尽之责。
  夜间自修几何、生理，并阅《学生杂志》。
  九月三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 物理学 英文 学生
  （治事）：抄《青年篇》
  晨起，依例行事，并阅《天演论》。
  日间自修《英文杂志》、《学生杂志》。教科除教育、历史、修身外、余均上班。
  夜间自修物理学毕，毓初来访，历讲在杭时情形及佛教大略，聆悉之余，甚感其益我也。
  今日起抄《青年篇》。
  现在饭后亦必散步，下午四时后休息。惟夜间洗足尚未重行，须即规复前规也。
  九月四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 学生杂志
  （治事）：抄《青年篇》
  晨，文叔来唤余起时，适摇铃后也。盥洗既毕，相与快跑。此种运动间辍者几二月，故不能纯熟。阅《天演论》三篇，即去食早饭。
  第四时现改授风琴，其余时间更改处尚多，当依日记之。今日特授二曲，隔周后还弹云。李先生以南京高师坚请不得辞，故只能隔周来教。然伊谓必须设法辞去，专任本校，并谓唱歌当特设练习室云。若先生者，可谓敬事热心者矣。
  下午抄《青年篇》。三时到玛瑙经房购《金刚经》一部，以父亲所托也。回来入教堂阅书报，遇文叔亦在此，托伊代购茶壶已买来，当即回校。既又以季谷有酒，稍饮之。
  夜间卿鹄先生来，与之谈，未几即别去。
  九月五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 公民鉴 学生 英文 珠算
  （治事）：抄《青年篇》
  晨阅《天演论》。早餐后，阅《公民鉴·自重篇》。既毕，写家书一，拟托陆先生回姚后就近寄出。
  九时半出，至清和坊商务书馆为启斌买《学生字典》一部，并自买珠算书三本，便自练习。至望江门访文利，他出，不获遇。迳至同乡会馆访陆先生等。午餐后，文利携药丸至，即以此物及《金刚经》、家书交陆先生。入图书馆阅《学生界》、《科学》。未几即归。入校后洗足，今后又将日洗一次。既而段君光宇来谈，及其既出，抄《青年篇》一页。
  夜间，阅《学生》、《英文》二杂志及珠算。本月十三为上丁祭孔之日，本校须派习乐生七十人，余亦其中之一，并任琴之一职。本学期第二十寝室室长，余又被指定担任。
  九月六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抄《青年篇》
  晨兴，徒手练习，阅《天演论》。上午，除国文外，余均休讲。下午，第三时农业，因周师有事告假，亦不上课。自修《学生界》、《学生杂志》、《英文杂志》、《英文法》诸书。抄《青年篇》。
  读美国总统嘉非尔德①及机器学家斐列兰传，知坚忍足能战胜诸种困难，得伟大之功效。由此可见，穷苦不足患，诿为穷苦，任天而行者，实不自好之徒耳。有志者事竟成，可不勉力哉！
  集中力于穷理竟事，有切要之关系，无此力者，所得不免浮泛，不尽肯■。《学生杂志》登有养成此力之方法，吾甚感激此论，以其提醒余者足以裨益余也。
  今日起，本校举行新生入学试验，应考者达四百二十人云。
  九月七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学生英文
  （治事）：抄《青年篇》
  晨起跑步，阅《天演论》。
  午前除体操上课外，余或缘书未到，或因师告假，故均不上。余乃为自习，阅《学生杂志》、《英文杂志》诸书。惟第二时，我三年级学生全体齐到第二十教室，听校长特授祀孔典礼，分发印刷物多张，备阅览云。
  午后第一课亦不上，自抄《青年篇》。四时后，息凡来校，伊已录取于南京高师，明日即须赴宁，余辈藉此兼可送别。三年同学友，一旦别去，能无怅怅？然丈夫志在四方，此区区者何足道哉！
  近日来，太多戏谑人家。须知戏谑不特无益，且足惹人厌恶之心。余何不知乃尔，知须即改，毋再因循也。
  九月八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学生英文（治事）：抄《青年篇》
  晨，徒手练习，阅《天演论》。
  上午第三时教育，经师告假，自录《青年篇》。第四时叶师新授教授法。
  中餐后练习风琴。入校后，始与之相亲，然以疏远太久，周旋不甚灵敏，故颇为难也。物理班不上，自习《学生杂志》。第二时本授乐歌，今已更为西史，复因金师有事，此班亦赋空闲，乃自修《英文杂志》。阅其社论《体育会》篇，文句颇浅近，读之自有兴趣。凡事就己能力所及者学习之，必易奏功，此心理学之学说，而余今兹所实验者也。第三时乐歌已改至他日教，今日三时后，无上班之课，余再录《青年篇》焉。四时后，在礼堂演习祀孔奏乐，余习琴职。弹本不难，惟须以敬虔之观念将之、庄重之姿势临之，其庶几乎！继复弹琴、阅报。
  夜间阅《学生》、《英文》二杂志。就寝前洗足。
  九月九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 学生 英文 几何 生理
  （治事）：抄《青年篇》
  晨起，与文叔共跑步，余只能跑二圈，彼则能及三圈，是知彼较余优胜也。
  早餐后弹琴。第二时英文，因书未到，休课。第三时教育，经师亦告假，余乃录《青年篇》及阅《学生杂志》。本校《录取新生草案》于十时揭示，余姚取者乃占六人，未知经口试及检查体格后，有无再汰去耳。
  下午一时上西史。二时后，缘吾侪习乐生须赴文庙①小演，故特临事休课。余辈至时，约在三句钟，未几即演习。一切如仪而行，大礼必简，洵然洵然。演毕即回，五时半至夜。往返路长，不下十里。余于精神上虽不觉疲，然物质上之足部缘履之不适，已受痛矣。
  夜间温习日间所授几何及生理，又阅《英文》、《学生》二杂志。洗足后就寝。
  九月十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 学生 英文 教授法原理
  （治事）：抄《青年篇》
  晨间散步，不别有运动。回室阅《天演论》，并作书致庄侯兄，托伊代购第六期“单级讲义”一本寄下，因杭馆无可售也。上午第四时乐歌告假，自抄《青年篇》，再抄三次可以完成。下午修身，经师告假，自修《学生杂志》。三之四时，自修《英文杂志》，嗣后散步、弹琴、阅报，以至于夜膳。本校录取新生，正案已揭出，除蔡君外，余均入格。此后吾姚从事师范者日多，甚愿诸同乡猛着一鞭也。
  夜间阅《教授法原理》四页。作致邝富灼先生信一，已完稿，惟未誊清。余不识先生，然余欲效菲斯的见康德故事，求助于先生，俾得入函授学社英文科之愿。余之痴心诚属可笑，然余磊落行事，固无他志也。先生明达者，其亦为俞允我乎？
  九月十一日 星期六
  提要（修学）：天演论 英文
  （治事）：抄《青年篇》
  （通信）：致邝先生信一
  晨，悬肘三次，并行深呼吸，继以散步，阅《天演论》二篇，即进早餐。
  上手工班时，初则用刨法不懂；继懂而刨之，小指之皮遂不觉受损。可见物力维艰，成一器具，正非易事。故手工课不特与以技能，而于人之观念上刺激甚力，又足多也。第三时数学教师告假，录《青年篇》。第四时乐歌复空，乃阅《英文杂志》。
  午后一时，与季谷、文叔同往游西湖。至公园门首，雨下注，急趋入图书馆。余阅《科学杂志·论教育之本旨及性质》篇，说理透彻，颇易领悟也。既入公园一游，景象犹旧，游人甚少。吾国人为事，一成不变，真可恨也。乃雇划舟至旗营上岸，季谷他去，余与文叔迳行回校。
  夜餐时，以前英文会有余款，今乃用为餐肴之资，聚同人会食焉。夜誊清致邝先生信。
  九月十二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公民鉴珠算
  （治事）：抄《青年篇》 定本学期自修日程
  晨，徒手运动，阅《天演论》。早餐后，为寄耀西先生信，特往联桥邮局付双挂号。回来阅《公民鉴·良知篇》，即吾前作《自觉》之意也。继黄君等为欲回校事，邀萱年先生来与校中职员相商，余略为应接。继抄《青年篇》。今日本值同乡会开会，须往；惟以上午既无暇晷，下午又须往文庙大演，故只得作罢论。
  下午一时即出，约二时到，三时始演习。此番特着祀孔衣冠并靴，古所谓着蓝衫者，意即是项式样。既毕，人各得素馒头四，可以果腹。五时半到校。
  夜间定本学期自修日程，复略阅《珠算》数页。洗足毕，即行就寝，时约八点，以今夜十二时须起床赴文庙也。
  九月十三日 星期一 晴
  夜中子时，闻铃声，催起甚急。乃换衣、盥洗、整束讫，即就道。天色暗，燃火把，以俱到文庙后，先具膳。膳毕，更衣祀孔衣冠。依例黎明修祀，今待至多时，巡按使尚未见到，同人均有怨辞。未几，星消矣，参观者依栏欲睡矣，而天竟大明矣！巡按直至六时始来，吾不知果属何意？岂令之官场作为应如是耶？噫！
  祭毕，可七时，余毕〔辈〕即再脱祭服而归。至校早餐毕，已届八时。幸吾侪得有半天之休课，余乃即赴床就睡，直至十一时始醒，然犹觉昏昏未清健也。
  下午三班均上。四时后，黄君、严君入校，余为料理一切，为废二小时之光阴云。夜间读《英文法》，阅《天演论》。洗足毕，就寝。
  九月十四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 英文
  （治事）：抄《青年篇》
  晨，在雨天操场习跑步，回室作日记。稍事整理，已闻早餐铃声矣，可见今日起甚迟也。
  今日全日七课均上齐，即他班亦无一教师告假。此实好现象，然难逢耳！
  下午四时后，向本校藏书楼借大西博士《论理学》、《伦理学大系》及《物理学》书三本，各备本科参考之用。惟教授法及生理书无可借者，本校尚未多备也。继复练习风琴二曲，均能弹奏，惟欠纯熟。
  夜饭后六时二十分，吾侪全体学生均集礼堂，演习唱校歌，以明日为本校成立纪念日，兼行本学期始业式，须有仪式也。七时起，作《吾国礼法堕落之原因》，附于经师授礼法之后。为一时所感作此，是否定论，余不敢知。继读TheArabianNights①首课，系今日新授者。复阅《天演论》三篇，补答问缺课。
  九月十五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天演论（完） 学生界 英文 教育 三传经训
  （治事）：《青年篇》抄完
  晨，徒手练习，阅《天演论》，已完。
  八点三十分，行始业式。校长训辞，略谓：本校自本学期起，为纯粹之第一师范，因附设图工专科已经毕业。即现在在堂诸生，均由本校长亲自招进者，欲求亲自办毕业。在现在学风颇难办到，本校竟能如是，未始非好现象。中谓：本校现暂定修身、国文、教育、数学四科为主科，一科有不及格者不能升级，而国文尤应格外注意。末谓：前在师范校长会议，总长奉总统密谕，须将国耻深印脑底，不必张皇，免致外交上生轇轕。旨深言微，吾侪惟默识耳。礼毕退，余抄《青年篇》，已竣。
  下午阅《学生界》、《英文杂志》、《教育杂志》。四时后，绕本校校舍一周，以习行路。夜，读《天方夜谈》、《三传经训通编》。
  九月十六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天方夜谈 学生界 教育 教育界 三传经训通编 教授法原理
  （治事）：抄文
  今日为大总统诞辰，本校遵例放假一天，以志祝贺云。
  晨起，徒手体操，读《天方夜谈》及《英文杂志》
  。上午，阅《教育杂志》、《学生界》及《三传经训通编》。
  下午抄《游西湖记》、《二十自述》及《梦话》三篇，亦拟同时投
  诸《学生杂志》社，并弹琴，阅《教育界》。与季谷同访陈君、伯权君，盖本校毕业生，现掌教于附属小学者也，略谈即出。
  夜，阅《教育法原理》，读《三传经训通编》。成都《世界杂志》社寄来杂志一本，余本不识，内亦无信，惟有肖公弼君著作，知系肖君寄来。盖君亦属投稿《学生杂志》社，故知余也，君亦有心人哉！暇时当译“东文”以寄之。
  九月十七日 星期五 上午雨 下午睛
  提要（修学）：三传经训通编
  晨，在雨天操场跑步十圈。跑毕呼吸甚急，心脏搏跃剧烈，乃缓步，以俟其镇定。而后回室读《三传经训通编》。
  下午三时后，杂想：拟应单级教授社试题。本欲捐弃此念，以证券甚多，废之亦可惜，故不得不分一部分之精力与时间从事于此也。
  夜间，祝君宏猷来校相访，相待约半时而别。自修物理学、《英文杂志》及《三传经训通编》，就寝前阅《世界观》少许。
  寄邝先生信已有七日，不特无覆书，且邮局回条亦不寄来，滋余惑甚矣。岂邮局误事耶？抑邝先生不屑作覆耶？余之一腔热血其终归泡影耶？
  九月十八日 星期六 阴
  提要（修学）：英文 教育 珠算
  （治事）：作《职业学校》
  （通信）：致《学生杂志》一
  晨，徒手练习，读《英文杂志》。
  下午自往联桥邮局，寄文稿至《学生杂志》社。盖已经学校盖印，特挂号寄出。一时半，作单级教授讲习社首题，至三时止。三时后，阅《教育杂志·英国训育篇》，得悉彼之教育所以能达养成人物之鹄者，以其社会及家庭有与学校取同一之主义以训练子弟，随在受良感化，故自然容易翕受耳。不若我国，则一出学校，几难立足矣，盖一齐众楚，无由同化也。
  夜饭前啖菱饮酒，至正餐已不能容，可见闲食无益，而吾之脑髓神经，岂尚不敌脊髓神经乎？夜续作首题，未完。读《英文杂志》少许，阅《珠算》及《世界观》。就寝。寄邝先生信之回条，已早寄来，惟邮局不写余名，致门房无从递耳，可恨！
  九月十九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公民鉴 英文
  （治事）：作《职业学校》
  晨，徒手练习，阅《明儒学案》少许，即进早餐。上午阅《公民鉴·愤心篇》，读英文杂志，阅《世界观》。十时，
  约宗溪同访仲达兄，系前诚意校教员，曾与余同事半年，稍谈即回。
  下午续《职业学校》篇，至夜分始完卷。夜，习代数题，读《天方夜谈》及《会话文件辞典》。不清洁是最大病。寝室门外尘埃满地，见之令人作呕。余今为室长，不可不图整顿。乃嘱明日值日生，须并扫室外于〔与〕室内，并将箱箧安置适当之处，免致混乱。
  九月二十日 星期一 阴雨
  提要（修学）：三传经训通编 明儒学案 英文法 会话文件辞典 几何学
  晨，徒手练习，读《三传经训通编》，阅《明儒学案》。
  极热心、极富学识之教师，而无姿势以壮观瞻，无口才以达心意，听者终必至厌倦，而有速了之念，况声细如蚊，距咫尺而不闻者乎？吾于是知言语一端，有关于教授者大也。
  今后余须讲杭州语，盖为一省之主，不可不练习也。余阅《教育周报》，知本校以能说省城话为考查实习成绩之条件，诚为必要之举。处其地而不能语其语，不亦可羞之事乎！
  四时后练风琴，阅新闻纸。夜，阅《英文法》、《会话文件辞典》，阅《几何学》。杭州中华书局寄来书券洋贰元五角，盖前应《学生界》征文所得之赠品也。
  九月二十一日 星期二 阴雨
  提要（修学）：英文 三传经训通编 世界观
  （治事）：作《单级修身教授》
  晨，跑步，读《英文杂志》。
  上午八时，行新生入学式。先谒圣，次相互行礼。校长训词甚恳切、周正，谓：录取诸生，当知校长所以录取之苦心，今既入校，即须有为教育者之决心，亦不容不有为教育者之觉悟，此后校长即认诸生为同志云云，又与中学比较，以促进学生志愿之稳固云。后由堵学监、金篪仙先生亦施训词，新生总代致答辞。在校生总代致恳亲辞，新生总代致答词。礼毕退，适九句钟也。
  下午三时，英文范师告假，作《单级修身教授法》。夜间完作，并读《会话文件辞典》、《三传经训通编》及《世界观》。
  今日起毕业后留学日本之念，未知果能达到否也。
  九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三传经训通编 论理学 物理学 单级讲义 天方夜谈
  晨，徒手运动，读《三传经训通编》。早饭后受课。下午三时后，阅《论理学》。夜阅《物理学》、《单
  级教授讲义》，读《天方夜谈》。
  节近中秋，散步操场，睹一轮明月，数点灿星，恍同别开一清凉世界。古人当此，诗酒联欢，将乐不可支；今乃危时，何能梦想及此？况腹笥空空，无吟哦之资，思之实为愚人，触景生情，吾能无已于辞？
  九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今日秋节，本校遵章放假一天。余又以今日系阴历望日，钱塘潮汛，必有可观。
  夜间步月西湖，又能不辜负此良辰美节，故以此二者定为今日应行之事。
  晨起，大雾迷漫，历时甚久，只散步其间，未尝运动。深呼吸。阅《英文杂志》二页。
  早餐后，与堵师谈□三刻钟，询余将来志愿，余即据实以对。继段君来访，乃效俗例馈余以月饼，此真所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者，只得厚词谢之。阅《公民鉴·胆力篇》及《教育周报》后，已十一点钟，乃约文叔、定一二君同去观潮。在车站又会淦卿，同行者遂得四人。车至南星，不过一点钟。游其市则见有烧石厂焉，系运上江之石制成石灰者，详睹其内容，亦一种见识也。在江滨闲谈多时，倏见远处在江面有如白练者，横列前来，势甚汹涌，余乃知潮已来，乃择适当处观之。见船均迎其方向以阵。未几，潮浪忽散为两端。细观之，逐层递上，有如在镬煮沸之水溢出者然，向之沙坦，今均潮水，可见增涨甚速也。然只此而已，潮浪固不长也，何者？岂前坦不甚通欤？待无可待，乃拔足回。步行至校，路约十二里，为时适五点半也。
  夜饭后，复邀同人游湖。时天色固不好，月被云掩，毫无所见。在湖滨公园稍息，觉雨点下，复急回至弼教坊，雨势已大，至联桥乃益大。余亦不顾，跑步直追。忽路灯齐暗，幸有电光闪耀，尚能辨认。至校急揩拭干净，尚无他。然老天今日太欺我辈矣。
  九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阴
  提要（修学）：三传经训通编 伦理学 论理学 会话文件辞典
  晨，不运动而散步，读《三传经训通编》。
  上午第四时，乐歌不上，自修《论理学》。
  下午四时，校友会开本届常年大会。据会长报告，知余七十八票当选为干事，连前而三次矣。会长开会词毕，干事报告毕，此外，提议无人，演说无人，教职员至此亦属会员，然仍保持严重态度，噤不一声。吾校校友会不几为有名无实者乎？余本欲演说，且已先拟稿，然睹此象，不禁令余感慨无既〔已〕，吾之胆力，亦遂无形消灭，欲举足而足竟阻我行。遂以不及一小时而云闭会矣。伤哉！
  夜间七之八时，全班唱歌练习。此番余司弹琴职，然余甚觉呆笨，无所展施，心智竟窒塞，亦可谓愚人矣。既罢，自修《伦理学大系》、《会话文件词典》、《三传经训通编》。
  九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阴
  晨，徒手体操，读《英文杂志》。早
  餐后，上手工班二小时，刨制图板，甚形疲乏，盖须立而工作，手力亦应尽也。第四时乐歌不上，阅《单级教授讲义》。零时三十分开校友会新旧职员交代会于会议室，余复担任杂志部干事。一以资熟乎；二以此番系第一学期，情形或有较前任为第二、第三学期者不同，亦不得不实验；三则金篪仙先生为部长，必能有所发挥，共谋改良，且先生长于文学，余亦可籍此得请益之机会。有此三因，故余不愿改任他部也。
  会议既毕，抄《自觉》，须登诸《校友会志》者。既又与文叔同往基督教讲堂阅书报。
  夜饭后，同到金先生〔处〕商量杂志部事务，须出征文通告及定杂志云。阅《会话文件辞典》及《珠算课本》后就寝。
  九月二十六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代数 天方夜谈 会文典读书乐趣
  晨起，跑步，回室阅《明儒学案》。
  早餐后，以前与友人约今日游湖，视天气尚可出行，遂分派十二人为定船者、买物者及会计三种职务，余则任会计。准备既完，各出发从事。至十点半下船，船泊新市场西园外面，先驶至三潭印月游玩，继到高庄，昔时来有白鹤一，今已杳然矣。时日已中，乃取点充饥。复游刘庄，今由官厅管理；遭塌〔糟蹋〕者自属不少，可惜可惜。出游宋庄、唐庄既毕，驶回至公园门首上岸一游。游人稀少，盖今日多赴江干观潮胜事，前后湖固不足游也。既下船，直驶至原泊处登岸，时为四点半。此游，人各出资四资〔角〕，除船价十三角，购食廿九角外，尚余七角，乃于晚餐时另备肴馔云。
  夜演代数，读《天方夜谈》、《会话文件词典》、《读书乐趣》。
  九月二十七日 星期一 晴
  晨散步，读《读书乐趣》。
  第六、七时，农业周师告假，余适患头痛，得此亦可以自纾。乃以先一时剪发，次一时阅《英文杂志》，继休息散步半小时。续抄《记梦》，须投诸《校友会志》者，并练习风琴。
  夜间自修《几何学》、《英文法》、《会文典》及《读书乐趣》。其《荡胸篇》所载，均属放旷之词，当胸怀郁积、闷闷不得意时，有此一卷，不啻服一帖清凉散也。余谓人之胸境固不可不开放，然须仍尽力于己之职务，不可以遨游放肆者，而曰是人通达、超超〔然〕脱尘也。须尽职务者有此怀抱，则对于所业益进，而无倦怠之念，其见大则心目泰处，富贵贫贱，一而已矣。
  九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晴 冷
  晨，徒手体操，读《英文杂志》。
  下午抄《职业学校论》。
  夜读《韩诗外传》，向文叔借来者；并编国文教授案，甚难安排也。
  日来天气变冷，衣夹犹嫌单薄，何变之剧欤！
  今日英文课作短论，题曰《日》。余略言其统系，并其光热之功用，为人生幸福与成功之源云。凡事非经过不知难，余读他人文浅易可诵，秩次整然，以为是固易易也，一旦握笔，出以己意为之，则不能如意矣。可见“练习使完全”一语为不诬也。
  九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英文 物理 读书乐趣
  （治事）：编《教授案》 译《德意志之教育》
  晨，徒手体操，读《韩诗外传》，录其要者于《格言中》，特辟一栏，曰“《韩诗外传》录要”。第一时“说文”不上，编教授案；第三、四两时亦不上，读《读书乐趣》，续编教案。
  下午三时，抄《职业学校》，继为休息，弹琴，译《德意志之教育》。
  夜饭后散步，自修《物理学》，读《天方夜谈》及《会文典》。
  九月三十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 几何 论理学 生理学
  （治事）：抄《职业》 译《德之教育》
  晨，跑步二圈。草有露，致鞋沾湿。回室记日记，读《天方夜谈》及《英文杂志》。
  今日校课均上，下午四时后休息，弹琴，抄《职业学校》，译《德之教育》。未几即晚膳。膳后与文叔英语谈话，可怜三人不成，只得我二人自勉而已。
  七时，阅《几何学》，读《会文典》，自修论理学、生理学。洗足后即就寝。
  近顷，以晨间不克早起，拟夜分睡眠时早些，俾得完全休息，恢复劳度，并欲实行静坐于九点至九点三十分之卅分钟时也。
  自动事业，本校绝无，同学心意，随风飘流。观此景象，可忧可戚，教育前途，恐难光明。
  一九一五年十月
  十月一日星期五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伦理学大系
  （治事）：抄《职业学校》
  晨，徒手运动，读《韩诗外传》。
  上午乐歌班休课，抄《职业学校》。中饭后散步、弹琴。三之四时，阅《伦理学大系》，继休息、弹琴、续抄。
  夜饭后，内学监召集舍长、室长会议，谓从调养室整齐后，寝室斋舍门日间一律下锁，有事欲上楼者，须由本人邀室长至舍长处领钥云。又，舍外隙地由学生分任治理之职。此二事，在第一事为预防失窃起见，法似迂而实扼要；第二事则为余夙所主张，以此于教育上之价值甚大也。
  议毕，余赴唱歌练习室出席，至八时而散。余又阅《物理学》，读《韩诗外传》。
  今晚起实行静坐法。以被褥作垫，闭目息念，然念不能息，时以“忘”字为诀，而余竟念念不忘于“忘”字，仍是有念也。身稍觉动摇，大腿肉似能搏跃，此初时之情形也。
  十月二日 星期六 晴
  晨起，散步庭中操场，吸清气，舒心神。以起床较早，故气象尤觉湛明。此能早起，余殊不敢谓系昨夜静坐之故，或者以夜间少用脑力亦未可知，且待次日再验。
  读《英文杂志·论英语之正音》，约有七八分懂得，余则尚在模糊中。读了八九年英文，犹不能得翻阅之益，可愚哉！
  十一时阅《学生界》，读李君《说学生之不经济》，多与吾夙所怀抱者有同一眼光，惟彼能说得透彻。如说时间上之不经济，曰无意志，无恒心，无定课题，居无节。说精神上之不经济，曰运动之过与不及，好事非分之交际。惟说金钱上之不经济，则余犹未见及此。彼先言节俭之益，如为久读之计、为轻己身之担负、为增将来之富力；次言金钱之害，曰服用奢侈、滥购书籍、饮食无度，皆由家况富裕而浪费。金钱足以妨碍求学之证，此段说得透彻，所见甚卓也。
  下午一至二时授兵式教练，系移下周六之须授者。二时后同文叔往大街商务书馆定校友会预购杂志，以暇阅《妇女杂志》，见美国教育杂志评论中国教育赛品谓近来颇得实用教育之旨，惟六千件中习字只八件，经学且绝无，于国粹之保存未免有违云云。外人之言如是，吾侪可不留意哉！继又在邮局购汇票，亦系定杂志者。回校后阅张寿民君《新年半月记》，颇感余心。夜阅《东方杂志》关于“科学之价值”篇，继练习算盘，系今日新购者。就寝前复静坐如昨。
  十月三日 星期日 晴
  提要（通信）：段君赠余法国葡萄酒一并，志之以表谢忱。
  晨起在六时前，较往日早了许多，然则其果静坐之效欤？盥洗毕，跑步于操场，既而取《明儒学案》阅之。读《姚江学案》，理学家言难以领悟，果为真理与否，不得而知之。
  八时杂抄短言，系采诸《学生界》及《东方杂志》者。继读《公民鉴》“自助”篇，余乃知自助者乃能不失事机，能即知即行，欲有所行则自行之，是为成功至稳之道。又读“谦让”篇，以为谦让须根诸内衷之敬意而发，盖以谦让之道待人，以彼为同类，故以有理性，故能谦让者，实为大勇之证、求学之助，余所感于此甚多。十时抄《职业学校》，十一时阅《英语周刊》，浅易而得益甚多。下午续抄《职业论》已完。
  三时半，同文叔到青年会听讲。先观远东大运动会各种照片。未几，来惠理君演说《青年之身体》，分三层立论：首贵重之理由（由来、用处），次危险之原因（不明白、不当心、过余用力、不作儆戒），末为目的。会毕即回。
  晚六时，李师召集各班班长及音乐辅助员，议关于将来运动会后一日慰劳会之奏乐唱歌问题。继读英文、国文、生理学。
  十月四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学生杂志 英文 读书乐趣
  （治事）：抄《单修教授》译《德之教育》
  晨闻铃声即起。大雾迷〔弥〕漫，向之所见之屋宇、电柱等都被盖覆，几疑身亦不在世间也。然余有疑者，何以远见则浓，近睹反无，此其理固何在耶？不可不质明之。读《韩诗外传》六页。
  早餐后，寄伯豪杂志，托民局寄出。继乃上课。下午二时补授乐歌。三时抄《单修教授》，五时译《德之教育》。
  晚膳后，班长以余已被抽签决定为慰劳会之弹琴者，请担任拟弹诸曲，乃取LongAgo、M.T、M.M三首。七时起阅《学生杂志》，读《中学生之体育及锻炼法》，谓以深呼吸、铁棒悬垂、棍棒体操、跑步等四者为形式的锻炼，以忍耐、热心、勤劳、卫生四者为精神上之锻炼云。继读《英文法》及《英语周刊》、《读书乐趣》。
  洗足后，即就床盘足静坐，并不觉有何种变动，仍漠然也。
  十月五日 星期二 晴
  晨六时起，徒手练习。花园中正植〔值〕桂花盛开，古人诗所谓“桂花秋皎洁”者，非耶？然不幸遭恶侣之采折者多多，则又如晏子所谓“麋鹿在山林，其命存庖厨”矣，可不为之一叹，伤哉！
  下午四时三十分演唱《孔子圣诞歌》，以明日即孔子诞辰，须举行祝贺式也。五时译《德意志之教育》。
  夜饭以友人欲饮我酒，遂俟大体食毕后始进。七时起阅《英语周刊》，读《学生杂志》、《韩诗外传》。
  校长揭示《省会学校联合会操章程》，以结合精神、振兴体育为宗旨，于每年十月十一日、翌年四月五日之第二周日举行会操，此届即于双十节举行第一次会操云。
  十月六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教育研究 天方夜谈
  （治事）：抄《单修〔教〕授》 译《德教育》
  （通信）：函授社信来
  晨，跑步。迩来同学中亦多散步及运动者。余固甚望此清新之空气不会余独享也，是一好现象，特记之。
  七时早餐，以今日须赴学宫谒圣也。七时三十分举行祝贺式，唱歌毕，校长式〔致〕辞，略谓：孔子之教育，乃为纯正之教育，一部《论语》即是一部大教育学，因材施教、因时制宜，实孔子教育之扼要语。前者对于人心取自然之主义，后者对于时势取中立之态度，以致主尊孔子者，实大光纯正教育之价值。故吾人宜敬仰孔子，不曰信仰孔子也。辞毕并颁发大总统颁定《教育要旨》，人各一本。继乃整队，齐诣学宫行礼。余十时半返校。
  校友会定《教育研究》已寄来，依次阅之，下午复阅之。抄《单级教授》已完。读《英语周刊》，译《德意志之教育》。夜读《天方夜谈》及《教育研究》，静坐后就寝。
  函授英文科信来，邝科长已许可，是则当感谢不置者也。
  十月七日 星期四 阴 下午雨
  提要（修学）：英文 教育研究 论理学
  晨，跑步，读英文。功课全上。四时半弹琴，五时阅《教育研
  究》。夜间阅《论理学》。到夏师处将所译《德意志之教育》呈阅，或者可充《校友会志》材料也。阅《教育研究》，有陆象山先生名言汇录，抄录数节，实我《格言录》。又云：
  人精神在外，至死也劳扰，须收拾作主宰，收得精神在内时，当恻隐即恻隐，当羞恶即羞恶，谁欺得你，谁瞒得你，见得端的，后常涵养，是甚次弟。
  又云：“知非则本心即复，可见吾人求放心最要。”先生之学直指本心，能令人一言之下恍然悟、奋然兴，洵铸造人心之橐龠也。
  自修毕，就床习静坐，然思潮欲动，未能沉静。此心尚欠涵养工夫，可知勉哉，勉哉！
  十月八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英语周刊
  （治事）：抄《教案》
  晨，徒手运动，读《韩诗外传》。自念生世已过二十，道德文章均无足以自立，抚昂然七尺躯，实当愧煞。今而后，当努力于内心之修养，达到“光明”二字。于学注重国文、英文、日文、教育四者，总须精进，毋但泛求。吾望如是，吾必当实践之。皎日照临，实鉴于兹。
  十一时，抄《教授案》。下午四时，校友会长以“运动会稿”嘱誊清，当交各原作者分抄，以图简便迅速，并揭一格式于布告处，俾同人周知。
  五时复抄《教案》。七时唱歌练习。九时读《英语周刊》及《韩诗外传》。就寝前习静坐。
  十月九日 星期六 阴
  提要（修学）：英文 教育研究 珠算
  （治事）：抄《教授案》
  晨，徒手体操，读英文。八之十，姜师告假，抄《教授案》。阅《教育研究·论学校园之重要》，实为学校设备之一，盖其效用广博，学生得益浩大也。余谓今之学校，大部囿于财，故校舍多狭窄。然余认为，无论其如何狭窄，能善利用隙地培植相当实物，未始不可为学校园。所恨今之教师多未受师范教育，见闻有限，只能于纸上罔教生徒，脑海中实未尝存有此种观念耳。然则吾侪可不勉哉！
  十一时阅《二部教授》，未得要领。下午阅《教育研究》及《英语周刊》。又改定自修日程，每周国文十小时、英文六小时、教育四小时、日文二小时、数学、物理各一小时。夜间只习二科，以前之半小时恨短促也。
  言论部开会，出席听讲。八时习珠算。静坐后就寝。
  十月十日 星期日 雨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公民鉴 英语周刊 教育研究 日本文典 伦理学 韩诗外传
  （治事）：作《二部教授》
  晨起，跑步，阅《明儒学案·阳明传信录》，谓：“吾人习静，非欲坐禅入定，乃欲以补小学一段，收放心工夫耳。”此言洵然！余今习静生，不可不持此见解。
  今日本应举行第一次联合会操，以天雨停止。又值双十佳节，吾国人所应庆贺者；然人心漠然，徒知今日为日曜日而得假日也。哀莫大于心死，今果死矣乎！或谓此摇摆〔不〕定之共和国体，旦暮且须变改，又何庆贺之夫云。余闻之默然无以应。
  八时，造夏师处谈话，并有质问。九时阅《公民鉴》。十时阅《英语周刊》。又移置校友会杂志。涉览室整理事物。
  下午编《二部教授》，阅《教育研究》及汉译《日本文典》。四时弹琴。五时访金篪仙先生，报告定杂志事，又询研究国文事项数项。余敬托其代选数首，备夙夜诵读者。
  夜阅伦理学教科书，读《韩诗外传》。
  十月十一日 星期一 雨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都市教育英文晨起，跑步练习。今后将逐晨如此，至开运动会日止。本周专跑低速度，以雨天操场十圈为限。余已签名入四百码竞走，不练习恐不克占优胜也。
  今日七时学科全上。四时后弹琴，作《二部教授》。复访金师，云：有《古文辞类纂》者，可择数篇读之。余答以将取第一本。至请为选择云。
  晚膳后，向寄群君转借得《古文辞类纂》首册一本，明日可拿去也。校友会定北京教育会刊《都市教育》，已寄到六期。当阅首册，内容丰富，材料适切，印刷亦可，价值又廉，诚研究小学教育及欲观都市教育状况者所当手置一编者也。录其唱歌一首及《课外教育简明表》，备将来实施之用。又读英文。九时后习静坐。
  十月十二日 星期二 晴
  晨起，跑步，未能跑至十圈，觉脚力甚重也。继读英文，并应《英语周刊》绎译征文，八时赴邮寄出。
  下午四时后同文叔跑步。继抄《二部教授》，已完。于是《单级教授讲义》之试题，均已完作，俟复阅后即可寄去。惟答文甚疏略，谬误处当不少也。
  晚餐前后，连访金师，均不获遇。故未能将《古文辞类纂》奉上，只得俟明日再去。夜，阅《都市教育》，续录《课外教育简明表》，继读《韩诗外传》。洗足后习静坐。
  近日，饮食居动又不甚稳重起来了，宜急矫正，毋令终如是也。
  十月十三日星期三晴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英文 日文 教育研究
  晨，跑步，只跑七圈，盖初速率太快也。读《韩诗外传》，摘录数语。
  下午三时，添授普通体操，至运动会期止，故此时不克自修教育。继复阅《单级试验题》，并贴粘各期证券，填《社友录》通信处，托堵申甫转交，已蒙许可。
  本校劝用国货同志会于今日开职员交代会。余本当选为文牍员，今以公私事冗，不克兼任，特行辞职。惟会中托余于开运动会日，演讲劝用国货，自审能力尚得及，即允诺之。
  夜膳后，访金篪仙先生，将《古文辞类纂》呈上，并谓运动会定明日开会，学生中托余转达云，即诺之而出。读英文及日文（汉译《日本文典》及《学修法》）。洗足后静坐。
  十月十四日 星期四 雨
  提要（修学）：英文 论理学 物理学 韩诗外传
  晨，不跑，缘身体觉虚，必有不适，惟行深呼吸即返。
  近日声音违常，不知由他疾所致欤，抑因用力读书而然也？回室读《天方夜谈》及英文杂志。十一时上生理学，说神经之摄卫知觉官受损，即影响于脑脊髓而成症。故人不可强做硬好汉，不怕损伤身体，以致父母宝贵之躯有所不全，即如余前数日之跑步，实由外界刺激而起，何余之感情作用用事，大不可也！
  下午一时历史不上，自修《论理学》。是书已授毕，即作参考用之。《新论理学》亦已阅竣。四时半，运动会记录部开会，余以校友会固有干事资格加入者。议《新闻报》之内容、职务之分担及征文等事，凡一小时而毕。
  夜阅《物理学》，读《韩诗外传》，习静坐。
  单级教授讲习社试题已饬人赴邮，挂号寄去。
  十月十五日 星期五 雨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都市教育 英文杂志
  晨闻铃声起，习徒手运动，读《韩诗外传》。
  八时上教育课。国文科教授法文言不统一，为教育不能普及之一因；且言语庞杂，方音迥异，是欲谋国家言语之统一，急宜先定标准语而从读音入手，庶几数十年后，可得交换思想之实益欤。
  下午一时受伦理学。讲人格的唯心论，谓此“心”应作“社会之共同心”解，谓是人有人格者，即谓是人亦具有此社会共同的心，能相适合。如是，则人格作道德解，或亦可通。盖道者人所共由之路，行道而有得于心之为德，谓是人有道德者，即谓是人有现社会所具共同之格式可也。如此解释，得无免于附会牵强欤？
  四时后，休息，弹琴，阅《都市教育》。
  夜唱歌练习，读《英文杂志》。
  十月十六日 星期六 雨
  提要（修学）：英文 都市教育
  晨，练习徒手运动，读英文。
  十二时向李师奏琴，因F调“4”音误弹白键，又拍子不合，又费十数分钟之练习。倘初时留意之，何至耗费宝贵光阴。如此可见，不慎之过贻患甚大也，今后可再蹈复〔覆〕辙乎？
  下午一时阅《英语周刊》。读其社论，谓：阅者可分此书为六部分，日读其一，约为四页，则六日可完。又谓：生字须抄录。余意此法甚善，当即实行。唯书非吾有，或者稍有屈折耳。二时，作《人》稿，备今晚言论部讲演资料。续阅《都市教育》。又致英文函授学社明片，询前书结果如何。盖自前函来后，今已历十余日未得续信，心殊念念也。
  晚间演珠算，阅日文，又出席言论部讲演。分二层立论，曰人者何也？曰要做怎样的人？依次详讲，唯词多涉哲学，闻者心意何如，殊难料耳。洗足后，习静坐，就寝。
  十月十七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韩诗外传 英语周刊 教育研究
  晨，跑步，阅《明儒学案》，读《韩诗外传》。省会学校联合会操于今日举行，吾侪八时齐集操场，听候点
  名。九时出发，至梅东高桥大操场。先后至者，共十校二千四百余人。首由省教育会会长、会操主任经先生致开会词，略谓：此举以结合精神、振兴体育为宗旨；以改良社会重文轻武之恶习为目的；不在学习军人皮毛，比较优劣，号曰军国民教育云云。词毕，各校甲组兵式教练，次乙组兵式柔软，此时摄影一张，未几即告终了。回校已将十二点有半。余右手甚觉疲乏，他则无所苦也。
  下午阅《英语周刊》、《教育研究》及《时报》。夜抄几何题解，读《韩诗外传》。
  十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教育研究 英文 论理学 英语周刊
  晨大雾，只散步。作文一篇（《尸子劝学以治己为本，不倦为准说》）。
  近阅教育书籍，深悉为教员者，不可不抱自觉、自信之念。须知社会恶风可渐图改革，只要为教师者顺机开导，应缘利用，肫挚恳切，人亦为感；断不可自处消极，自持悲观，使教育终不能收良效果也。
  四时后，向藏书楼借《实践伦理学》、《实验教育学》、《ラヅ卜氏教育学》三本，前借《论理学》一本已交还。五时后，阅《教育研究》。
  夜读英文，阅《名学浅说》。《英语周刊》一书，分四时后、九时后二次阅看，每次约三页，利用余暇兼以节劳也。近日日间屡觉头脑重迟，疑为脑中充血，则休息时间必须多也，而务令神宁心一则可矣。
  十月十九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 韩诗外传 都市教育 实践伦理学
  晨，徒手练习，读英文。下午刘师、金师均告假，自修《都市教育》及《英语周刊》。阅德田和民氏《普通道德与特殊道德》。彼谓：道德之本源，存乎各人之良心，以良心判别是非善恶，而取善去恶之源，要必本乎自己之意志，非他人之命令而始然也。又云：所谓道德者，要不过各自良心之中，存有一种道德的法则，加以两种道德的制裁，即良心之苛责、社会之舆论是已。又云：普通道德以自己忠于自己为第一要义。又云：“必先自不欺本心始，即判断善恶邪正之源，只凭自己之良心，心目中无国家、无政府、无法律也。”其言盖亦性善之说。程子曰：“性之本即是理，理无不善。”朱子曰：“性即理也，人物之生，各得其天所赋之心理，以为五常之德，即谓性。”可见人性之善，终无异于中外也。
  四时后开室长会。夜阅《实践伦理学》，读《韩诗外传》。
  十月二十日 星期三 阴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都市教育 英文 日文
  晨，跑步，读《韩诗外传》。昨夜，向夏师索伊教预科所选《国文讲义》。师极热心，慎重选文，必须形式、实质两方均有价值可取者；又注重实际，叙述文议论不足尚，故不令读。余知其善也，特索一份备诵阅耳。
  前托金篪仙先生择定之文，昨晚去访，伊交余己有《古文辞类纂》，谓于题上加“√”者可为“熟读”之资云。
  第二时，胡师告假，阅《东方杂志》。谓吾人今后须奋斗图存，而奋斗须有正当的目的、途径、手段与界域。名言卓论，诚足以药一般委运颓心者也。
  下午四时后弹琴，阅《都市教育》。夜间读《天方夜谈》、《英文杂志》，阅《日本文典》、《学修法》。就寝前习静坐。
  唯今日午餐后，左胸忽觉隐痛，呼吸时有阻碍，不能行深呼吸，岂与肺有关欤，抑与心有关？今当图心神之安宁为要，不可有自矜气、虚荣心也。
  十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雨
  提要（修学）：英文 教育 韩诗外传
  左胸隐痛未愈，不便运动。余按之心搏无违常，而痛处即在其上，似在肺脏。深吸时及上体向右屈时，均属连带而来，挟痛俱至，此真何故？其跑步所致耶？抑余之虚怯心之反应耶？嗣后当力图心平气和、言行谦逊，无自以为得，庶乎可也。
  晨读《天方夜谈》、《英文杂志》。十时经师告假，自修《名学浅说》。
  下午一时，金史〔师〕亦告假，阅《都市教育》及《英语周刊》。四时半弹琴。五时许，阅《敬业学报》，系天津南开中学校敬业乐群会所刊行者。余爱其会名甚合学生身分，有言：“今之学业，即他日之事业、功业；今之群居，即他日之群策群为者。”此言亦不误。要之，克敬克乐为可贵耳。
  夜参阅《物理学》，续读《韩诗外传》及《敬业学报》，几习静坐。
  十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雨 冷
  晨起，练身，读《韩诗外传》。十二时自修《乐典》。授而不习，等于不授。阅之如初遇，可见学贵时习也。
  下午三时阅《名学浅说》，已完。四时到夏师处讲《学修法》，并向〔师〕借《辞林》一册，藉便稽查。继弹琴，阅《说苑》。七时唱歌练习。八时读英文。九时习静坐，就寝。
  昨函授学社函谓：所请已经社长许可，乞照章填立志愿书寄上云。余当即填就，并拟另缮一函致报名处，声明不随交费之原由，免致疑惑也。
  十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雨
  提要（修学）：英文 乐典 习珠算 日本文典 成功と人格
  （治事）：定兑商务印书馆书，自己约八元余，十二元为他人代购者
  晨，徒手运动，读《天方夜谈》、《英文杂志》。
  上手工班第一时毕，余脑忽觉昏眩，视物则动摇莫定，闭目则心意不快，虽手支头凭桌以伏，亦不安宁。思室内空气不洁，急勉强步出室外，依廊柱而息，腹内作呕吐状，先时并如燃烧，全身出汗，继乃取凳就坐，想到其原因果何在？岂早餐时食有不洁欤？抑刨板用力过度欤？抑多用心思欤？心潮纷起，莫知所从。乃有人谓：系冷所致，服金鸡耐霜①当愈。余乃访郦师乞药。师云：此乃脑中充血之症，劳动时用思太力，血集注于脑，致起此象，惟户外运动，可以疗之云云。余按〔觉〕师言甚是，盖余用刨时，念先时友人假用我刨，刨刃带出，致余用时屡须修整，甚觉可恶，用是念念不已，遂成此症。余因得教训曰：为何事时，专为何事，不纷心于他务。有疑难时，须询诸明师，毋妄听人言，志之，志之。
  第四时自阅《乐典》讲义。下午录杂志部通讯稿，读《英文杂志》，阅《出版界》及《图书月刊》。夜习珠算，阅《日本文典》、《成功と人格》，兑商务馆书已定。
  十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雨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青年杂志 英语周刊 韩诗外传
  （治事）：录疑题十则
  晨，练身，阅《明儒学案》，见一节颇有所感，特作一文（见《我之杂志》），以免遗忘。今日身体甚康健，胸部隐痛亦愈，嗣后当力图摄卫，毋使病魔得乘隙入也。
  早餐后，阅《公民鉴》“秩序篇”与“敬崇篇”。九时读《英文杂志》。十时出外购物。在中华书局觅书四种，又往商务印书馆购《英华日用辞典》，以特价故，只须二元五角。余昨日已将《英汉双解辞典》售去，得价八角，故《日用辞典》只须余一元七角也。此数又将于书券折之还余，今日付去之现洋七角一分也。
  继到文利处访问，君前病足，今已获痊。又托冯君代兑上海商务书馆书。回来在图书馆阅《青年杂志》、青年会阅书报。三时半到校。
  夜间修致文生信一。余将寄赠照片一张，并请代赠子墙一。继作疑难问题十则，拟询《学生杂志》记者。八时读《韩诗外传》。
  十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上午雨 下午晴
  提要（修学）：韩诗外传 英语周刊 英文杂志 天方夜谈 伦理学
  晨，习徒手运动，读《韩诗外传》。古之人自甘穷苦，不乐显耀，此高士希世之风，足以儆逐逐者流，诚有足多。然以是而国事愈怀人主。襄理无人，安有不过为役民之行，酿为扰乱之举哉！故吾人生世，无论处境如何，要当随时势而趋进，与恶俗奋斗，须为生民着想，须为后来者着想，不应杜门遁迹，自命隐逸，谓曰吾责固未尝有亏也。
  下午二之四时，周师告假，乃画几何画，平均约每一题须二十分钟，无乃太长矣。四时半弹琴。五时许，阅《中华国货月报》，议论尚切实。
  夜饭后散步。以下午天已霁，胸襟为之一畅，至是亦得徒步操场，憩坐石凳。七时读《天方夜谈》、《英文杂志》。八时阅《伦理学》，另参考《伦理学精义》。继洗足，习静坐，就寝。
  十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 伦理学 精义韩诗外传（已完）
  （治事）：今日起作《余之学校阅历》
  晨，徒手练习，读《天方夜谈》、《英语周刊》。
  上午十一时，周师告假，自修《英语周刊》。
  下午四时后，休息，弹琴。
  晚膳后缓步，于七时前十分钟阅《废止朝食论》。此后当逐日如此，以此十分时为完读此书之时也。其绪论云：心身之调和均衡为人生之本，即为健康不老之基，而精神之宁静尤为紧要云。
  故随遇不忧，时抱乐观，实为图吾人长寿之方法；又不当喜怒不形于色已也；又贵不轻喜怒，使精神有所缺损也。
  七时阅《伦理学精义》。八时读《韩诗外传》，已完。习静坐，时约三百余息之长，入后人似觉昏眩，其身体振动之先声耶？
  十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国文 大教育学 废止朝食论 天方夜谈 英语周刊 日本文典 成功と宝诀
  晨，跑步，读国文。今日始受教育学，书用中华书局新制《教育学》。
  午膳后抄《余之学校阅历》。是篇为应《青年报》征文而作，篇中拟分三节：（一）日常之生活；（二）经过之苦乐；（三）感受之利害。今作首节，可仍前作《我之学校生活》稍为改而即适当也。
  三时自修《教育学》。阅东文书籍乃竟茫然，然则程度究当嫌低也。四时练习棍棒，以补先一时缺课者。
  夜饭后，阅《废止朝食论》，言多食之害，破坏身体之均调，因而引起不健康，实宜最当儆戒者云。余现在此病可不犯，盖每餐必不使过饱也。
  七时读英文。八时阅《日本文典》及《成功と宝诀》。习静坐，就寝。
  十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 废止朝食论 物理学 国文
  （治事）：参观杭县小学联合运动会
  晨，徒手练习，读英文。
  今日杭县小学联合运动会开会，本校全日休课，全体参观。会场在大营盘，去校东北甚近。余等约九时到会。与会者共有四十余校，各树校旗。四周会场无他装饰，只此已足引人矣。其运动主渐进，尚团体，故无剧烈运动、个人运动。盖有见于社会习俗之难矫，不得不如此也。其运动种类，多为徒手、舞蹈、哑铃，此后亦有小队教练。余于其优劣尚未能评，唯就所感者言之：会场秩序毫无，是办事者乏干事才；学生举止率多逾分，知作法教授实不可少；而小学教师之自身作则，尤为最要者也。
  余于三时后先归校，修理头发，译《读书习惯之养成》一篇。夜阅《废止朝食论》、《物理学》、夏师选国文。习静坐，就寝。
  十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大戴礼记 伦理学 英文
  （治事）：开音乐会练习会
  （通信）：段君函来，假《单级讲义》，已寄去
  晨起迟，不运动，只行深呼吸。读《大戴礼记》，无注疏，有不明了处，须细学深思才好。
  下午三时阅《伦理学》，未能理会为恨。四时后本受《学修法》，以夏先生外出，只得作罢。继练琴，读《大戴礼记》。
  段君光宇信来，假阅《单级教授讲义》，即交来人带去；并索运动会入场券，以未印就故未寄去。
  晚间开音乐会第一次总练习。余弹数曲，未臻允洽，当留心也。八时始毕。继阅《英文杂志》。第五期《英语周刊》寄来，前次征文揭晓，余名不在三名前，三名后之有余名否尚未可逆料，可见余之英文程度实甚浅也，可不更加注意乎！洗足后习静坐，约为时二百次息，未几即睡。
  十月三十日 星期六 晴 下午雨
  提要（修学）：英文 都市教育 习珠算 日本文典 成功と人格
  （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作《劝用国货》演词
  晨六时起，练习徒手，读英文法。
  十二时乐歌不上，抄《余之学校阅历》。
  下午零时三十分，全体学生齐集操〔场〕，听校长关于运动会之临时训话。大意为：运动会原为学校行政之一部，学生自当踊跃出席，认真从事；而吾师范学校之运动会，尤不应视为仅仅关于学校而开。运动会于以表示体育之成绩，其主要点尤在实施社会教育，凡一举一动均当有足以感化来宾之价值。故是曰：凡一校内之教员学生均有教育者之资格，愿诸生毋负此资格云。
  训话毕，全体练习普通徒手体操，至二时始毕。
  三时作《劝用国货》宣讲词。四时阅《都市教育》。
  晚间自习珠算，运珠呼诀稍觉纯熟，今正习小数加减法也。继阅《日本文典》及《成功と人格》。九时后上楼，习静坐。
  十月三十一日 星期日 阴
  提要（修学）：明儒学案 进步杂志 公民鉴 英语周刊 都市教育 大戴礼记
  （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晨起在摇铃前，以昨晚决意必须早起，是则意志活动之功效欤。盥洗既毕，赴操场练习跑步。继阅《明儒学案》，疑吾人何以须求学，爰作问疑，拟将有关此类解说者汇录之，以穷其究竞。
  八时出校，到青年会阅《进步杂志》。《学校造就人才之本意》谓，学校为涉世之预备，学子亦当练习世故云。既往羊市街惠来旅馆访文利君，前托兑换诸书已带来，检点毕，即雇车回校分配讫。除他人托购外，余自己约购八元。继阅《公民鉴·情感篇》及《英语周刊》。
  下午抄《余之学校阅历》，画几何画，阅《都市教育》。知明末有颜习斋①者，为学以躬行实践为归，以主敬为宗，力辟宋明诸儒高谈性理、静坐、默诵之有误苍生而晦圣道，诚可为大教育家矣。
  夜作书致《学生杂志》记者，并呈疑问十一则，请求解答。九时读《大戴礼记》，习静坐。
  一九一五年十一月
  十一月一日 星期一 阴 下午雨
  提要（修学）：大戴礼记 乐典 伦理学精义 英语周刊 英文杂志
  （治学）：抄《余之学校阅历》
  （通信）：致《学生杂志》社记者信
  晨起，跑步，记日记毕，已届早食时，不及读国文，可见尚须早起也。
  早膳后，写信（《学生杂志》）讫，于九时投邮。午膳后，抄《余之学校阅历》。上英文文法课，教师询诸人以字之分晰〔析〕，竟有不能对者。此书之程度已不浅，某字属某部当早已知之，何至问而不能答耶？我国为学，不重实践，浮泛读过，比比皆然，不独一科然也。噫！三时周师告假，以晚七时有唱歌之练习，即以此时先习英文预补夜课，亦一举两得之术也。继弹琴，读《大戴礼记》。我国古时保傅①之礼甚隆，闭书静思，想见当时雍穆之风，为可传也。
  晚七时唱歌练习，并乘暇时阅《乐典》一书。是书以后即将于唱歌练习时间内完之。八时阅《伦理学精义》。九时洗足，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二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英文 伦理学 大戴礼记 泷冈阡表 英语周刊 大中华杂志
  （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通信）：致函授英文科
  晨起已不如前数日早。然醒时实迟尚可说也？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耳！清洁后，练习徒手体操。归室读《英文杂志》。
  早餐后作书，致函授“英文科”，以前寄至总发行所之志愿书迄今未得复，今特另填一份寄至该科，请转致云。
  午餐。抄《余之学校阅历》。二时国文，刘师告假，自修《伦理学》。
  今夜七时，须练习唱歌，此课预补也。四时后休息，弹琴，阅《大中华杂志》。读《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有云：“君子博学而孱守之，微言而笃行之。”又曰：“行无求，数有名；事无求，数有成。”上二句为求学格言，下二句切中余病，不可不知，当守当戒也。又，前日上栏格言，①为经营繁事之秘诀，亦求学者应守之妙法，特并志之。
  晚间七时，在音乐教室唱歌练习。八时读《泷冈阡表》。早思读之，今始得行，实所愿也。洗足后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三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大戴礼 教育学 大中华 废止朝食论 英文 日文
  （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晨早醒而晏起，心意不坚定，将何以负开物成务之任耶？可愧！可愧！盥洗讫，练习跑步，读《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想见古君子持躬处世之道，成己兼成人，诚足为社会之中坚也。特为节录，庶有所效则耳。
  读《曾文正公家书》，语语写实，无一虚语，且不厌繁琐，言则必尽，虽日期小节，亦不容疏忽，洵家书体裁之好模范也。余今日字迹之端正，亦缘受其感动故也。
  上教育课得悉，教育之所以必要，因知吾人为学须重在将来，不应毕生钻研古籍，别无创见。质言之，即重在作而不在述也。
  午餐后，抄《余之学校阅历》。四时后，弹琴，阅《大中华》，读《大戴礼》。夜饭后阅《废止朝食论》、《英文杂志》、《日本文典》及《成功と人格》。
  十一月四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英文 大中华 大戴礼 废止朝食论 物理学 古文辞类纂
  （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晨醒即起，盥洗毕，练习徒手体操。既读英文，为《天方夜谈》及《英文杂志》二书。
  八时数学，张师告假，阅《大中华·国民生存之大问题》。谓今后当注重自觉的国民教育，其第一要义在养成国民性，则教育为应于时势之要求及适于生存之道云。语颇切实，诚救国之根本方法也。十二时博物，教师告假，以此时抄《余之学校阅历》。
  下午四时后，全体学生练习普通徒手体操。操毕，各人拾运动圈内石片二十块置于墙隅，使场内平坦。继阅《伟人与遗传性之关系》（《大中华》），引证甚详，阐明遗传性之重要，为近年科学家所努力研究者云。余将节其要，作《人类特性之所由》。
  夜饭后阅《废止朝食论》、《物理学》，圈点《古文辞类纂》。九时后洗足，扫地，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五日 星期五 雨
  提要（修学）：国文 英文 学生界 大中华
  （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通信）：函授英文讲义寄到
  今日为浙江光复纪念日，故本校放假一天。
  晨读《泷冈阡表》。上午，圈点《古文辞类纂》数篇，阅《中华学生界·英语单字之新记忆法》，谓熟记独立、别无意义之语根及接头、接尾诸语，则逢字多能分析而理会其字义云。余并于字典中已翻阅过之文字加以记号，以便触目惊心。又阅《英文杂志》，于生字即实行新记忆法，并考其字源，似觉便利也。
  下午抄《余之学校阅历》，阅《大中华·德哲学者尼采之学说及其略传》，其所论虽觉狂恣绝伦，然其特立独行，不为流俗所锢，令人知任重道远，有不容因循随同、苟且偷生者，其卓识有足多也。余敢曰：与其庸庸流同于众，毋宁撊然而与世争。
  函授学社讲义及入学证书、学生须知等收到，即于夜间唱歌练习后读之，程度虽不深，然余终须益加努力也。
  十一月六日 星期六 雨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大中华 废止朝食论
  （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记录部治事
  晨，徒手练习，读《英文杂志》。十一时张师告假，阅《大中华》。十二时阅《乐典讲义》。
  下午抄《余之学校阅历》“生活”段，已完。后将另作。继画几何画，又整理书物，不觉焕然一新。视前之杂乱不齐者，心意畅快多矣。雨声淅沥，闭居苦闷无已，弹琴舒郁乎。继念达者当随处自有乐趣，外界任有何种变易，中心终不能稍有所移，则又得自解也。又次阅《大中华》小说《绿城歌客》，此种小说余最喜阅，以能实写人生，耐人寻味，具令人有超轶流俗之志也。
  夜饭后，阅《废止朝食论》。抄《劝用国货》演说稿毕，携赴印刷处缮印。盖记录部已著手进行，凡各期言论栏均可预为印就，余即襄助一切手续。至十一时始止，并进细粥以果腹。继归寝室就寝，未静坐也。
  十一月七日 星期日 雨 运动会因雨停延
  提要（修学）：公民鉴 英语周刊 大中华 曾家书 古文辞类纂 英文杂志 废止朝食论 大戴礼记
  （治事）：记录部治事
  昨夜以迟睡，故晨间不能早醒，迨起床清洁、运动毕，即闻铃声催人进膳。然余不去，以昨晚已食夜点，至此必尚未消尽也。并决定：嗣后当实行废止早食、二食主义。以余头脑时觉不清，冀以此补救之。余之信仰心颇坚，亦且深知其理，故疑、恐二字无与于吾身矣。补此空时，则专读函授社《英文讲义》，为增长精神生产力之一助，立实质长寿之基础也。
  上午阅《公民鉴·义务篇》、《英语周刊》、《大中华》、《曾文正公家书》。
  下午圈点《古文辞类纂》，读《英文杂志》。阅《学生界·王充哲学述略》，知吾国古时亦有思想卓跞、不为俗拘之豪杰，惟人榷乎一尊之说，好同恶异，不察其真，遂致晦没不闻，为可恨也。继办理记录部事务。
  夜间阅《废止朝食论》，读《大戴礼记》。九时后洗足，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八日 星期一 雨
  提要（修学）：国文 英文讲义 译英文 大戴礼记 废止朝食论 教育学精义 英文法
  （治事）：作《余之学校阅历》
  晨六时起，依次清洁，运动，记日记。读《泷冈阡表》，尚未能背。早食时，余不去，读《函授英文讲义》并译之。
  九时张师告假，译《英语周刊》征文。
  午饭时并不觉饥。照书说，普通人且几至不堪其饿，何独于余有异征？余之信仰切耶，抑余平日早餐节食有素，不食亦竟无妨耶？余不见有异，余处之甚安，是亦可欣事也。
  下午三时后，请范先生鉴阅应征译文，改易数字，大体尚可。四时后休息，弹琴，读《大戴礼记》，作《余之学校阅历·经过之苦乐》。
  夜饭后独行踽踽，心平气和，继乃徐行回室。阅《废止朝食论》，读《英文法》、《英文杂志》，阅《教育学精义》。就寝前习静坐。
  食时当保心神之安宁，毋以他人有所不当，心怀戚戚，戒之，戒之！
  十一月九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英文 曾公家书 学生杂志 废止朝食论
  （治学）：作《余之学校阅历》
  晨起，练习徒手体操，读《天方夜谈》及函授英文讲义。
  下午，因天雨已霁，教课暂停，练习各种体操，以明日可开运动会也。一时，阅《曾文正公家书》，抄英文译件寄至《英语周刊》社投稿。二时始，连续练习木环、徒手及连教练，至四时半止。继搬椅凳至运动场，备来宾憩息。凡事合力则易成，即此可见。奈何人不好群哉！
  夜间阅《废止朝食论》，已完。是为余利用余暇之第二次成绩。然如《英语周刊》、《英文杂志》等，亦多以余暇完之。免复杂，故前不另述。继阅《学生杂志》。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十日 星期三 晴
  晨五时起床，曙色犹未现。继而渐明，终乃大白。校中早餐时间改早，余不去食。
  七时三十分，齐集准备处，余在记录部服务。八时开会，先奏军乐，音调激扬，鼓舞人从军之思。唱校歌、开会辞、唱运动会歌毕，即为四百码竞争。余以乏耐久力，致本列第二者退而为第三、第四，乃不得受奖。惟奖不过小事，励余以持久练习之心思，实一种可尊之刺激也。
  上午运动毕，劝用国货同志会乘机宣讲，余乃登台演讲《国货爱用之必要》，以最高之声度出之，未知听者亦以吾言为善否也。此种当大众前之演说，为余生平之第一次，是亦当为吾之纪念。
  下午余代文叔为传授要旨，同班六人，一心努力，幸获首名。会于五时许告终。吾全校职员及学生均三呼吾校万岁，并鼓掌而散，余勇固犹可贾也。
  夜间早睡。
  十一月十一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学生杂志 英语周刊 日文 古文辞类纂
  今日为运动会之翌日，得休课一天。
  晨起较晏，为徒手运动，腰骨觉酸，故腹脊前后弯不能如意。八时阅《学生杂志》。九时阅《英语周刊》。十时阅《日本文典》及《成功と人格》。适子与兄来访，多年老友相别已二载有余，一旦重逢，喜悦可知，万头衷绪竟不知从何处说起。兄以有事须去，余不能强留，乃订下午至彼寓去访而别。
  下午一时，圈点《古文辞类纂》。三时，到弼教坊经房为父亲购《弥陀经》、《高王经》及《受生经》。经本颇小，价亦廉。四时，余日章十一月十二日 星期五 晴 冷
  提要（修学）：英文杂志 乐典 伦理学 教育学 大戴礼
  （治事）：作《余之学校阅历》
  晨起，行深呼吸，读《英文杂志》，译《函授英文讲义》。
  十时体操，胡师告假，作家书一。他日当托文利兄带去。十一时乐歌，亦休课，阅《乐典》，又阅《英文杂志》。
  下午一时，经师因出席国文研究会，故伦理停授。自阅伦理学教科书。三时参考《教育学精义》，经师所口授者大半本于是书。四时后休息、弹琴。五时阅《大戴礼》，作《余之学校阅历》。
  七时开唱歌练习会，到者不多，而又有数人不守秩序，可见自动、自治真不容易。八时读《英文杂志》。九时洗足，习静坐，就寝。
  今日托校役购《结婚论》及《胎教》二书，将赠文利兄为新婚纪念。《函授英文读本》第二章已寄来。
  十一月十三日 星期六 晴
  提要（修学）：国文 英文讲义 公民鉴 曾公家书
  晨冷，未克早起，可愧！康斋先生曰：“秀才若为懒惰，即勖他日何从到伊川门下，又何从到孟子门下。”古人勖人先从克己入手，故曰：“何可为物所胜。”今余之所为，愧不如古人诏余者矣。
  读《泷冈阡表》二遍，译英文讲义数节。十一时乐歌不上，复读英文讲义。下午一时，阅《公民鉴》“戒欲篇”与“爱国篇”，以明日须会操，恐无暇及此也。二时读《曾文正公家书》，观其与诸弟书，恳切指示，友爱之情溢于言表，能得见如此，何患不能自立哉！若余则孤苦无助，惟有凭藉一己精力，戒绝试诱，战胜艰阻耳。
  三时，与宗汉外出购书、定名片。又访文利君，带上诸物托其转致，并送书二本，为其新婚纪念。时候已迟，遂在渠处晚食。回来至青年会观影灯会。八时半返校。
  十一月十四日 星期日 晴
  提要（修学）：英文讲义 大戴礼
  （通信）：致仰宸信一
  晨犹不肯早起，岂不愧煞！记日记毕，即至七点半钟，乃译《英文讲义》少许。
  八时整队齐集操场，以今日须举行第二次联合会操也。逾半时出发至场，依次操演毕。吾侪枪操者，合摄一影以留鸿爪，十一时半始回校。
  下午同宗汉外出，先至联桥邮局，拟换汇票寄去购课卷用纸，乃其人不在，不能兑换。即出，至医校访沈仲达君，适外去不获遇，乃作西湖游。循白堤西入公园，菊花甚多，娇艳可爱。既至图书馆，借《甲寅》及《科学》二书阅之，多未适性，故无心得。嗣后阅书须求程度不过高方能获益。又遇段君出，乃同回。既，余须至三元坊邮局换汇票，又以时间已过为辞，只得怅怅而返。可见社会上各种行事手续，均须略识门径，庶不致耗精劳力也。
  夜作致仰宸信一，继阅《大戴礼》。
  十一月十五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国文 英文讲义 大戴礼 青年教育 英文法 伦理学原理
  （治事）：作《余之学校阅历》
  今晨早起，大便不通，不知何故。天大雾，不运动，读《泷冈阡表》，已能背。即日当另选一篇读熟。早食余时，译《英文讲义》，每次以时间甚短未能多译，须别添时间方可。
  下午四时后休息、弹琴，阅《大戴礼》，作《余之学校经〔阅〕历》。
  夜饭过量，腹饱不适。余岂尚贪食耶，可愧，可愧！曾文正公以“无不可对人之事”为养气之道。后生小子不可不勉为之。果能万事不使逾分，中心和易自持，修德养身均在是矣。
  七时前，阅《青年教育》四页。继读《英文法》，又阅《伦理学原理》与日文《伦理学大系》，对照能稍明译文要旨，盖是书原著者同一人也。九时后洗足，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十六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英文 英文讲义 伦理学原理 大戴礼 青年教育 教育学精义 教育界
  （治学）：作《余之学校阅历》
  昨夜大雨，晨犹未已。起床后清洁、运动，读《天方夜谈》，译《英文讲义》。
  下午第一时修身休课，自修《伦理学原理》。四时后休息、弹琴，读《大戴礼》。多不能通，草草阅过，当无进益。究竟何种古文书可资自修，真莫明其妙矣。今之读书，不亦难乎！作《余之学校阅历》末段为“自箴”，举凡言行注意之点及标准之处，尽行录出。
  夜饭后，将前假诸金先生之《古文辞类纂》奉还，以余已购得全部，无须此本也。七时前阅《青年教育》。继阅《教育学精义》，文字尚未能全懂，自不免囫囵吞枣，此种时间必大半耗费也。又阅《教育界》。不洗足，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国文 英文讲义 教授法 物理学 青年教育 英文 日本文典 成功と人格
  （治事）：作《余之学校经〔阅〕历》完
  晨起在摇铃前，练习跑步，读姚鼐①《李斯论》及英文讲义。
  上午十时教育休课，自修《英文讲义》。十一时亦不上，自修《各科教授法精义》。下午三时自修《物理学》。四时后，文利君来访，略谈即去。续作《自箴》已完。
  夜饭后，与季谷谈投稿及国文事。回室阅《青年教育·论青年之精神》，与余所经历者适相吻合。余不幸而受其害，今虽悔恨，其如不及何。甚愿今之青年，赖有正当之指导者以矫助之也。继读英文读本，阅《日本文典》及《成功と人格》。九时后洗足，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十八日 星期四 晴
  晨醒迟，故起亦晏；然无沾恋之心，尚可。徒手运动毕，即记日记，读《天方夜谈》及《英文讲义》。日间功课均上。下午四时后，休息，弹琴，抄《余之学校阅历》。七时前，阅《青年教育》，续阅《物理学》，读《吕氏春秋》。此书系夏先生假余者，谓有阅读之价值云。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食时，无论如何总当细嚼，不管他有菜蔬无菜蔬也。若急急
  塞进，有何益处？食菜又须节制，不可任情专吃美者、不吃粗者也。
  少结交于自修有益，可无应酬之劳；然太孤寂，无可共语之人，则又于人生佳趣有点缺陷。此余近日所觉者。
  十一月十九日 星期五 晴
  提要（通信）：2/2已到
  晨间气冷非常，几蜷手缩颈拖地而行，姿势恶劣，此岂不愧屋漏者所宜为乎？①当戒之。又，起后心旌悬摇不定，以须运动也，须大便也，须记日记也，读书时间甚短促之念，萦迥不去，此实不好心理。以不特精神徒费，后来行事或草草做过，不肯专心。余虽无此弊，然有此心理，巳为其根，不可不慎之也。否则，未免为浅识短见者耳！读《李斯论》、《英文讲义》。十一时乐歌不上，自修《英文讲义》。
  下午一时伦理不上，自修《伦理学原理》。三时自修《各科教授法精义》。四时后，跑步取暖，练琴，抄《余之学校阅历》。又向藏书楼借《礼记》一部，还前假《大戴礼记》二本。
  七时，记录部开批评会，余提出职务宜分配定当、干事对于学校团体运动宜筹补剂之道二端。会毕后，读《天方夜谈》、《英文杂志》。洗足，习静坐。
  十一月二十日 星期六 晴
  晨，习跑步，读《英文杂志》、《英文法讲义》。“文法”与《增广英文法》程度相当，颇易读。惟练习课之生字须读熟，且有益也。
  上午第四时乐歌不上，自修《物理学》。
  下午一之三半，画几何画。画毕阅《东方杂志》。觉为文思想固贵卓绝，文笔又贵能达，且须节冗务简，阅者方能领悟立言主旨。余愧无此种笔墨，不可不学习也。
  四时半，到仓桥天主堂访段君，稍谈即归。夜间研《日本文典》。季谷亦来，余稍为助。继阅《成功与人格》，又习珠算，习静坐，就寝。
  夜饭过食已数日，食毕颇不爽，当力图节制。
  十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晴 下午微雨
  晨闻铃声始起。习徒手运动，读《英文法讲义》与《增广英文法》；全同，惟练习课较少。余昨日所言，实余记忆力衰弱之征也，可危哉！
  八时阅《公民鉴·独立篇》。个人思想之自由，为独立之本。余之思想何如，毫无系统可寻，纷淆混杂而已；大抵由于为学不深沉之故，心地不打叠洁净，终鲜有好铭印。可不知着力处乎？
  九时读《英语周刊》。十时同宗汉往访俞景贤先生于医校，相见如相识。历谈国文并及王学，谓《传习录》一书实修德者入学之门，且屡奖许余，余惟有益自努力，毋循名不责实也。
  下午二时，始辞出返校。画几何画一张，读《礼记》数页。夜间习物理学。夏师祖母仙逝，吾侪习日文者，乃共制挽轴送之，聊表微忱而已。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雨
  提要（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晨，徒手体操，读《李斯论》、《英文法讲义》。
  生理学于今日受毕，下次须讲矿物。
  下午第三时，农业不上，画几何画。四时后休息，弹琴，读《礼记》，抄《余之学校阅历》。
  七时前阅《青年教育》，论青年与境遇之关系颇详。七时后读《英文法》、《英文杂志》及《大教育学》、《教育学精义》。
  九时后洗足，习静坐，就寝。
  前二夜静坐稍久，身体居然摇摆，下部似离吾身者然。
  十一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雨
  提要（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
  晨醒适闻铃声，即披衣起。读《英文杂志》、《英文法讲义》。
  八时农业休课，自修《英语周刊》。九时物理举行临时试验。
  十一时，普通体操授柔软式，虽费力而人甚爽，盖全身平均运动得调和之宜，故血行周畅、筋骨舒放也。
  下午四时后，休息，弹琴，读《礼记》，抄《余之学校阅历》。夜间阅《青年教育》、《教育学精义》。读《吕氏春秋》，笔致清爽，真可爱读也。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上午雨 下午晴
  晨兴甚迟。跑步、记日记毕，即到七时半。乃读《英文法讲义》。
  今日青年会开卫生讲演，余等本可往听，余以天雨无雨具，故不得去。九时体操不上，画几何画。十时阅《教育学精义》。
  下午第二时，英文范师告假，自修《英文法讲义》。第三时自修《各科教授法精义》。四时后，休息、弹琴、剪发、读《礼记》。
  夜饭后。阅《青年教育》。七时读《天方夜谈》、《英文杂志》。八时阅《成功と人格》。毕后，洗足，习静坐，就寝。
  课卷用纸今日饬校役往邮局领取，已收到。
  十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提要（治事）：抄《余之学校阅历》已完
  晨醒甚早，盖余近日夜间体屡反侧，或因气冷使然。既醒，视天已明，即披衣起。时为六点，而星辰犹灿烂，月且姣洁不磨，可见迩来夜分之长也。运动毕，记日记，读《英文杂志》，录《英文讲义》，译文于课卷用纸。
  九时英文课不上，续录译文。十一时博物，因矿物书未到，暂行休课，即于是时阅《教育学精义》。
  下午四时赴浴室洗浴。本学期洗浴次数甚少，入浴室且为第一次，浴毕自觉清快非常，以后当按周就浴也。继练习风琴，抄《余之学校阅历》，已完，并点句检误。另具一函，请其主笔教正关于修学、卫生等之有违原理者。
  夜阅《青年教育》、《西洋历史》，读《吕氏春秋》。九时后扫地，
  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早起，练习徒手体操，读《李斯论》，录“讲义”译文。共计译就者，为读本一、三、五三课。即先寄出就正。《余之学校阅历》亦于今日寄出。
  下午三时，阅《伦理学原理》，摘其要。谓：
  伦理学并不施何种之命令于吾人，不过叙述人生生活之正规，立之标准，俾吾人各斟酌其间，无或违戾耳。其正鹄以安宁为归，故可为判断之原理，且为动作之训诫也。
  六时开运动会之慰劳会，以运动会后有批评会之举，故慰劳会至今日始开，并附音乐会以助兴趣。师友一堂，共享受身心之安逸愉快。余于音乐会演奏，亦有一部分之担任，然不免慌张，可见精神修养尚未足语也。八时始散会，以时间无多，不及自修。继乃静坐，就寝。
  3/2今日到。
  十一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早起，跑步练习，读《英文杂志》。
  下午画几何画，大费目力，于吾实不相宜也。三时到附小观游戏会，于场中画圈、栏绳，分设席次，秩序井然。一切司令、装置，均由学生自己担任，虽有三数教员，亦唯坐观并不指挥，而学生能措置裕如。余谓：必此真能得教育之实效者也，模范诚不愧其名欤！
  四时，到同春坊基督教讲堂阅《时报》。见《学生杂志》广告，余所投者复不见登出，不免有不豫之想。既乃自解曰：果有价值，自可录取，余只问余业之精不精，予夺由人可也。况吾人眼光须图远大，此区区者，何足萦吾心哉！
  五时回校，阅《英语周刊》。夜间习珠算，阅《成功と人格》。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今日起改于下午九时后记日记，以晨间时间不多，须专读书也。
  昨夜浓睡可喜，然晨间未能早起，终觉歉然。盥洗毕，赴花园徒手运动。大便不通，可恨。既回室阅《明儒学案》，作《英文法讲义·练习课》造句，觉得句句工到非易事。此种习练，余以为当能增进熟练与完全也，故颇乐为之。
  八时阅《公民鉴·意中人篇》，即理想之人之意，大致谓：三育图圆满发展，为吾人所当勉为，亦即使吾人成为完人之所以。继抄“英文法”练习课之答于课卷用纸。十时至十二时，画几何画。下午一之三，就铅笔底稿实绘。此种功课，实夺去余之宝贵时间不少，然亦没奈何耳！
  三时半，同文叔到青年会，本意欲听讲，以改易会址不及往，阅《进步杂志》少许即返。以余时阅《英语周刊》。
  夜阅《青年教育》、《西洋历史》，读《吕氏春秋》。洗足，习静坐，就寝。
  十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晨读《李斯论》，答《英文法讲义·练习课》。第二时数学张师告假，即抄练习课答案。第四时新授矿物学，书用商务共和本，叙述简明，然兴趣殊索然也。
  下午四时半，画几何画，至六时始行停止。费目力殊甚，后当慎之。晚食逾量，不知修节，何从重生，可不刻刻留意哉！七时起，读《英文法》，阅《大教育学》，记日记，静坠。
  心中终不能觉光明，时时多有隐讳之念，欲求臻无事不可告人境，前途正遥。然天下事岂无可为者，患在不专与恒耳。精诚奋发，历劫不磨者，始可语于兹也。
  十一月三十日 星期二 晴
  晨起，徒手练习。昨夜降霜，故气殊寒冷。读《天方夜谈》、《英语周刊》，录《英文法讲义》答案。
  下午四时半，画几何画，五时止。继读《礼记·檀弓》。文章甚好，颇堪朗诵。
  夜间阅《青年教育》、《教育学精义》，读《吕氏春秋》“尽数篇”与“重己篇”，有数语颇显豁如：“长者，非短而续之也，毕其数也”；“食能以时，身必无灾”；“善响者，不于响于声；善影者，不于影于形；善治天下者，不于天下于身”；“欲胜人者，必先自胜；欲论人者，必先自论；欲治人者，必先自治”等，均可奉为卫身进德之格言；至文笔之畅达，尤其余事也。
  九时后洗足，习静坐，就寝。
  一九一五年十二月
  十二月一日 星期三 晴
  晨起，跑步，读《李斯论》，录《英文法讲义》答案。第一章至此完了，即于今日投邮，寄请改削。
  下午三时，阅《各科教授法精义》。四时后休息。四时半至五时，画几何画。继读《礼记》十余页，即进晚餐。
  下午七时前十分，阅《青年教育》。谓：青年之研究，既重在观察与读书，又贵有考察之功，则知识能活用。余反省自己之研究，除读书外，他几无可言，岂不失之偏欤？须顾及上栏格言才好。①
  七时后，读《天方夜谈》，阅《中学世界》。是书系仰宸兄新寄来者，以口语太多，难能明彻，日文程度究嫌肤浅也。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十二月二日 星期四 晴
  晨不克早起。醒而犹有沾恋之念，是均不可，必当以勇决之气克除之，未可令长成也！天气既冷，着棉衣，冀御寒，而觉不甚安舒，于运动尤形不便。今晨复重雾迷漫，故徒手体操殊属潦草。继读《天方夜谈》，译《英文讲义》第一种第二章第七课。
  下午四时赴浴室，洗足不洗身，以衬衣尚觉清洁也。休息既毕，乃画几何画，读《礼记》。
  七时阅《青年教育》、《西洋历史》。另向金师假得《高等西洋史》教科书，为参考之用，〔较〕原讲本详细得多，且明晰得多。继阅《吕氏春秋》。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1/3已到。
  十二月三日 星期五 晴
  晨起，徒手运动。读《泷冈阡表》，译《英文讲义》第九课。上午十时体操，胡师告假，特录已经译就之英文二课于课卷
  用纸。十一时乐歌不上，自修《西洋史》。下午三时，自修《伦理学原理》。四时半，画几何画。五时夏师授《学修法》。五时半读《礼记》。夜七时，阅《青年教育》。乐歌不唱，自修西洋史。又译《英文法讲义》第二章第七、八课。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学校揭示《课外运动规程》。定拳术、徒步为必修课，弓箭、足球为随意课。凡学生必须任必修课一种，随意课听兼习。余将认定拳术一课，以此合乎运动标准也。
  十二月四日 星期六 晴
  晨起，跑步，读《英文杂志》，作《英文法讲义》练习课。
  上午十一时乐歌不上，自修《西洋史》。下午一之三时半，画几何画。四时阅《都市教育》。四时半做制图板。此板距始制日期已久，所以未成者，良以余之手腕实不敏活，智力亦太迟钝，当初无计划、无手续，任意妄做，功堕垂成；迄今限期迫促，不得不急来着忙，赶程努力。余亦笨伯哉！吾知他项修学以不得法而妄耗精力者必难其无，然则可不随时留意乎！
  夜习珠算，阅《中学世界》，习静坐。
  不洁之思想，须极力驱除出去，方可图心神之安宁，而来高尚之理想。不然，一团乱糟，何从得精彩？诚欲有志向上，不可不于此着力。
  十二月五日 星期日 晴
  提要（通信）：寄第三号□信
  晨起，大雾，徒步数分钟归室，阅《明儒学案》。八时阅《公民
  鉴》。九时录《英文法讲义》答案。既毕，与前抄读本译文一并付邮寄出。
  十一时阅《学生界》。下午一时续阅此册。读《弗兰克林传》，其以仅受二年学校教育之儿童，乃能含辛茹苦，历尽艰难，卒能奏美国独立之伟功。吾人觐于此，可知境遇之不足限人，其能于此世成功与否，全视其自力之如何耳。可不勉哉！并作几何画底稿一张。代友人写字一张。阅《英文杂志》少许。
  四时后，同文叔、寄群赴湖滨散步换气。五时半返校。
  夜阅《西洋史》，读《吕氏春秋》，习静坐。
  十二月六日 星期一 晴
  晨起，徒手运动。阅《西洋史》。九时，以数学休课，续阅《历史》。
  下午四时后，画几何画，做手工，请夏师讲《人生》（《中学世界》）。此篇为托尔斯泰原著，意欲译为国文，寄登《学生杂志》。今日所讲无几，全篇当分作数次讲也。
  夜阅《青年教育》，读《天方夜谈》，阅《大教育学》。洗足，习静坐，就寝。
  近日食欲甚炽，昨天出游，贪食闲食，致正餐无十分滋味。夜间又扰恶梦，今日日间又致腹泻。种种不便，俱由贪食而来；可知万欲无厌，节制为要。余奈何昏昏懵懵，不审如是，岂不羞哉，岂不耻哉！
  近日天气忽转暖，岂为降雪之先兆欤？
  十二月七日 星期二 晴
  晨起较早，然近日过于早起，亦可不必。以夜分甚长，天明当在六时半后也。运动既毕，阅《西洋历史》。
  上午四课均上。下午修身、国文教师均告假，自修历史及《英文读本讲义》，并译为国文者一课。
  三时历史，举行临时试验。题凡二：（一）自新世界发见、地球周航后，欧罗巴之社会状态受有若何之影响？试缕述之。（二）中古时代东罗马帝国之概况如何？
  四时半画几何画，做制图板，读《礼记》。
  夜阅《青年教育》、《教育学精义》，读《吕氏春秋》。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十二月八日 星期三 晴
  早起，跑步。读贾生①《过秦论》（上），录《英文讲义》译文。十
  一时教育不上，自修《教育学精义》。下午三时，自修《各科教授法精义》。四时后，画几何画，做制图板，读《礼记》。夜阅《青年教育》，读《英文杂志》，阅《伦理学要义》，纯系口语，不克全懂为恨。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近日无心得可述，心中常抱缺恨，有急急成就心愿、实现欲望之想。终之，名利心未免过盛，欲速则不达，煌煌圣训可不鉴诸。曾文正公致弟书有云：“人不可无缺陷。”又曰：“君子但知有悔，悔者，所以守其缺而不敢求其全也。”寥寥数语，可为后人处世训矣。
  余何人？无正确之学识，鲜正当之见解，而乃事事欲求胜于人，欲事事心满意足，亦太不自量矣。流弊所极，徒自苦耳！
  十二月九日 星期四 阴 冷
  昨夜天雨，晨起气候殊寒。运动毕归，读《英文讲义》，随读随译。八时数学不上，录《说人篇》，将有改削，故费时也。
  下午四时，赴浴室沐浴，身上污秽擦去不少，故浴毕甚觉畅快。五时，请夏师讲《人生篇》，犹未完了。读《礼记》十余页，乃进晚膳。
  膳后与友谈话，直至七时始散。归室阅《青年教育》，谓：不完全乃世界常态，吾人正惟其不完全，故须尽力研究，使趋于完全之一点，万不可抛却生命谋自杀云。余按：此说甚是，足以勉励吾人力趋向上，又是抑制吾人自以为满足之恶习。曾公之求缺陷不欲求全，殆即此意欤。继阅《物理学》，读《吕氏春秋》。
  九时后，习静坐，就寝。
  十二月十日 星期五 晴
  提要（通信）：2/4今日到，第一号改者亦到，均得九十分
  晨起在摇铃后。在花园中行深呼吸数次，即归室读《过秦论》。未二遍，已届早餐，余乃读《英文讲义》并译之。十一时乐歌不上，填几何画题数。
  下午一时修身休课，续填题数。三时到夏师处，听讲《人生篇》。其全篇意旨，即描写人生状态，谓：富裕者不能得真乐，劳动自给者乃克想真幸福云。夏师谓：此种小说，未合于我国人心理；一般人所悦读者，无非言情之书。余闻之，颇感国人心理之不正，而号称著作者，亦未尝有此种译著馈饷国人，岂非我国学术界、出版界之缺点欤？余不敏，窃愿有所尽力也。
  阅经校长作《女子教育之意见》，谓不当以贤妻良母为要旨。我国家庭以父母为本位，不可不提倡为旧道德伦理基础之“孝”字，而有“孝妇”之要求云。是诚研究女子教育者根本问题，且为社会习惯所系焉。
  夜阅《教育学精义》，读《英文讲义》，习静坐。
  十二月十一日 星期六 晴
  晨，跑步，读《英文杂志》，录第一种第十三课译文。
  上手工班，做制图版不就，心甚懊丧，自悲手术何不敏活若是，然大半亦为疏心所致。诚力为之者，余固信终不让人也。天下事患能之而不为，不患为之而不能。其著意与否，实为其间一大关键耳。
  十时数学，教师告假，自修文字学。十一时作几何画稿。
  下午一之三时半，专作几何画，全部已告成。余于此有一感：凡为事，主意既定，即当一鼓作气，立刻为之，万无可踌躇疑惑，终且一事莫成也。
  阅《教育研究》，知师范教育有二种特色：一为地方全社会之中心；一为地方教育之中心。盖扩张教育影响于一般社会，俾学校成为地方中心机关，又将以养成地方教员，实师范学校所肩之二重责任也。夜阅《青年教育》。习珠算，第一本已完，即加减已毕业。继阅《日本文典》及《成功と人格》。习静坐，就寝。
  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日 晴
  提要（治事）：前本拟作文寄《学生杂志》，然近日殊烦冗，拟俟假期中专心为之矣。为有益故，现作预备
  （通信）：第四号（第一种第三章第十一、三、五课）寄出
  晨起，运动，阅《文字学》。录译文，连前二课一同付邮寄出。
  八时阅《公民鉴》，全书于今日阅完。九时读《英语周刊》。十时阅《学生界》。十一时作家书，禀告十月廿七一函已收到，校中考试日期及假中仍拟留校诸事。缮毕，即交门户〔房〕托民局寄去。
  下午一时阅《文字学》。二时阅《学生界》，读蒋竹庄先生《静坐法讲演谈》，大致谓：静坐以养气，养气以全神，于以全保生之道。而扼要语，在乎实行之坚忍与有恒，切不可间断云。余读此篇，益坚余对静坐之信仰，以为必能奏祛病延年之效也。
  三时，同友人到青年会听讲，题曰《奋斗之人生》。大要谓当作三育中有力量之人。因天晚，未终讲先回。
  夜阅《青年教育》，已完。是又为余利用暇时阅书成绩之一也。继阅《文字学》，洗足，习静坐。
  十二月十三日 星期一 晴
  晨因大雾，只散步。阅《几何学》，作第二种第十课之答。八时自修《文字学》。十一时博物不上，自习英文读本。下午自修农业。
  制图板因必须交，自做无暇，乃托木匠为代制，以一角之劳金换之。此余不道德的行为，余自认不讳。既乃与几何画一同交上，亦算了却一层债累矣。
  五时后，阅《中学世界》及《学生杂志》。夜七时，读英文读本，阅《伦理学要义》。
  九时，习静坐，就寝。
  十二月十四日 星期二 晴
  晨，徒手运动。作第二种第十三课练习。八时自修农业。十时自修《英文读本》。
  下午二时，自修《文字学》。三时自修《伦理学要义》。五时阅《中学世界》及《学生杂志》。
  七时阅《文字学》。八时阅《伦理学精义》。九时洗足，记日记，习静坐。
  本学期授课至今日止，明日起举行学期试验，至廿四日考毕。
  我国自十二日已改定国体为君主矣，①呜呼！
  十二月十五日 星期三 晴
  晨起，跑步，浓霜满地，朔风刮耳作响，气殊凛冽也。回室续作昨日英文课，尚未完了。造句欲求精当，颇非易易，一因单字欠多，二因不能活用。终之，练习功夫宜多，庶几熟能生巧。
  上午自修生理学、论理学、各种教授法精义。下午一之三，试验文字学。题为：《旱乾暵形异而义同，丸冤夗声转而义近说》。
  三时后，自修《伦理学要义》及《英文法》，又阅《中学世界》。
  七时后，读《英文读本》，阅《物理学》。九时后，记日记，扫自修室地。习静坐，就寝。
  十二月十六日星期四晴晨，徒手运动，读《英文读本》，作第二种第十三课练习课完。八时读邓子《无厚篇》数遍。未几，改读《曾文正公家书》。觉
  一段诚意溢于言表。其与长者书，唯尽其意所欲言能写得出，故无一定格律，可指；与弟辈者，则敦笃肫爱之情流露于不自觉，字字着实，句句见理，岂讲虚文客套者所可同日语哉？其诫弟曰：“有志有恒，乃有成就。”此语真真不差。又曰：“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力除傲气，力戒自满。”又是至理名言，确切不磨，吾辈当书诸座右而不忘者也。继读英文读本，阅《论理学》及《木工讲义》。
  下午一之三试验，题为：《邓子无厚篇必先责难于君说》。考毕洗浴，阅《英文法》、《中学世界》。七时后，阅《物理学》及几何画。九时习静坐。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五晴
  昨夜朔风猛烈非常，醒觉门窗均为之震撼，格格作响，帐帘亦被吹胀，起来天已大明，因不克早起也。运动既毕，归室做第十四课练习题之答。
  八时阅《教授法》；九时阅《物理学》；十时阅《伦理学》；十一时阅几何画。
  下午一之三时半，试验几何画，题凡二：（一）七等分定半圆周；（二）求与正五角形等积之长方形及正方形。试毕，阅《教授法》及《英文法》少许。御寒棉布大衣已制就，取来服之，尚相配合。
  夜，阅读《英文读本》，阅《伦理学要义》，习静坐。
  放假日期，现准部令变通办法，本省定为放寒假二十一日，春节前七日，春节后十四日。年假放五日，自一月一日至一月五日。春假停放，暑假缩短五日。本校已由校长洽示遵办矣。
  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六 晴
  提要（通信）：第二号回信已转，得百分者二，得九十五分者三；第五号信发出。第二种第三章共十一、十三、十四、十五四课（九页）
  晨起跑步，以服大衣甚觉不敏。继作第十五课之答，作完后与前录诸课一并封好投邮，是为第五号信。九之十一时，试验英文读本，因天气寒，手足为之麻木。试题〔后〕阅《教授法》。
  下午一之三时半，试验教授法，作一国文教授案，题为《文字》。余用三段教授编制，觉处处甚难着笔，盖预备段与教授段易致混淆，非极细心、能体会儿童心理者，断难臻于妥洽也。
  夜阅《英文法》及《伦理学要义》。习静坐。
  十二月十九日 星期日 晴
  提要（通信）：第三号之读本部改文收到，各得85分。3/1已到
  晨起，散步，深呼吸。作第二种第四章第十六课之答。八时后，阅农业、手工、《伦理学要义》。
  下午一时后，阅农业、英文法、生理。五时，作家书，禀告放寒假当回里，又请寄下大洋叁元，为归时购胶、作盘川之用。夜阅代数及《伦理学要义》，作第三种第一章之答。
  今日托宗汉君代定《教育杂志》一份，自七卷十号至八卷九号。
  “函社”寄来第三种第一章及第一种第七章第七、九两课之改文，各得百分之八十五，可见译文未佳也。
  近日缘羁于考试，未能阅他种修养书，心中觉不滋润，极想有物解之。
  十二月二十日 星期一 晴
  晨，徒手运动。作第二种第四章第十七课之答，未完。
  上午八时，阅农业。九时，即受是科试验。题凡三，如下：（一）植物病害与水分之关系如何？（二）试言烧土之利益；（三）试言轮作之效益。
  十时许，阅手工讲义。
  下午一之三，应手工科试验，题如下：（一）中国式刨与日本式刨构造上之异点若何？试略述之；（二）试说明木材干燥之必要及其最进步之法则，并列图以明之。三时后，阅《伦理学要义》。五时阅《英语周刊》。夜阅《英文法》及《伦理学》，习静坐。
  十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二 晴
  晨，徒手运动，阅《伦理学要义》。
  上午八时读《英文法》。九时应修身试验。题为：行为与品性之区别及其关系。
  十一时阅《英文法》、《生理学》。
  下午一之三，应英文试验。题甚浅近，余以平时学习不精密之故，于文字上拼法上发见错误不少，可见手与心目能同时练习效益必大；否则，难免因不注意而滑过也。三时后，阅《论理学》，续作昨十七课，已完。又阅《英文周刊》。夜阅《生理学》及《论理学》，习静坐。
  十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晨懒起，迁延复迁延，始勉强起身。夫勉强固非不善，然意志当强，迁延者不免为薄志弱行，自宜戒也。清洁毕，赴操场跑步，履霜地，不虞有他，唯双耳被风吹，觉冷痛非常，而余之耳翼又较他人有异，以向侧躲开，非向后接近皮肤者也，故感寒为尤甚耳。继作第二种十八课。
  上午八时，阅《生理学》。九时应试。题曰：
  口之于味也，耳之于声也，目之于色也，鼻之于臭也，体躯之觉痛痒与寒热也，人之所同然也，而其生理作用又各何若，盍略言之。
  下午一之三，应教育科试验，题如下：
  （1）归纳推理之意义；（2）任述一种之归纳方法。
  下午阅《英语周刊》、《物理学》。夜阅《代数学》、《物理学》。习静坐。
  十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晴
  今日为冬节。吾侪照例休假一天，然试验正值吃紧，预备功课实无暇晷。余此番殊比昔日起擎，良以理科诸书平日乏研修之功，故临时不得不急来抱佛脚。而今日阅物理与数学，尤觉格外着力，盖此二课余心不乐研究，除课室，外竟鲜交接之机，今乃蓦地重逢，安得不相顾惊愕乎。
  晨起运动后，即就发匠理发。十一时阅《英语周刊》。下午三时洗浴。此外，除休息时间均为预习物理，数学。夜习静坐。
  第一种第三章三课（第三号）及第二种第三章四课（第四号）改文收到。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
  晨起运动后，预习物理学，八时受验，题为：一、说明液体之下压力、浮力、侧压力及其相互关系；二、下列各项试诠释之：
  （1）冰结水面之理；
  （2）光热互通之理；
  （3）冬日着棉之理；
  （4）夏日挥扇之理；
  （5）气压表晴雨之理；
  （6）滴水成球状之理。
  十时应数学试验。题之属代数者凡二：一为对数问题；一为等势式。属几何者二：均关于相似形，任择其一为之。本届学期试验，即于今日告终。
  下午读《英语周刊》，阅《教育杂志》。深痛教育者未能于学生身上刻刻留意，尽指导陶冶之实也。夜作第二种第十九课之答，又阅《教育杂志》。习静坐。
  十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晴
  提要（通信）：2/5收到。第六号（第二种第四章第十六、七、八、九、廿五课）寄出
  晨起，跑步，读《过秦论》四遍。
  今日起仍行上课，惟我班只上数学一课，余三课均休讲。余乃先作第二种第二十课之答。既毕，合前作者一并赴邮寄出，是为第六号信。继读《吕氏春秋》及《英语周刊》。
  下午，先到大方伯图书馆阅《青年杂志》第三号。谓：人处于奋斗之境地，不可不具有精神上及身体上之抵抗力，促社会之进化，全群、己之利益。又谓：青年自觉，须练志、练胆、练识，三者力趣〔趋〕向上。余乃自奋曰：我必须以己之志决吾之行，切不可存侥幸之想，又不可遇难而退，遭苦而悲，负虚此一生也。阅毕，往商务印书馆购《教育杂志》，四时半返校。
  夜饭前，阅《成功と人格》。饭后阅《日本文典》及《教育杂志》。九时后习静坐。
  十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日 晴
  晨起，徒手运动，阅《明儒学案》。
  蒙夏师招游湖，余又邀季谷与俱，一行共四人，本校校友会弓箭教师刘先生亦与焉。八时许出发，乘舟至岳坟上岸。先游玉泉，观五色大鱼。继出寺，前进至灵隐。在饭馆饭罢，往游一线天、大雄宝殿，复上至韬光。夹路修竹挺秀，溪声破闷，足力虽疲，心君自乐也。惟东望雾气迷〔弥〕漫，不克观海，亦一恨事。
  二时许下山，经茅家埠雇舟至岳坟，转乘己舟而回，到校适五点十分钟也。
  在舟中阅《理想之人》，说道德有普遍的统一的性质，非可曰道德为一种人所专有，实则万人应同负者也；亦不得一人因时地、职业，可以二三其德也。言实具有至理，然世人能不误解、不失节操者，有几人乎？殊难逆揣也。
  夜阅《英语周刊》，读《吕氏春秋》。驶舟力疲，不静坐。
  十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一 晴
  晨起，徒手运动，读《过秦论》数遍。继习第二种第五章第二十一课。
  八时国文，徐师告假，阅《教育杂志》，余三课均上。下午二之四农业，周师告假，作《说人》及阅《英语周刊》。晚读《礼记·王制》十数页。夜饭后散步，不似昨夜之头热，甚觉平静。盖于饮食问题，今
  知其根本不为食欲所制，故心中非常坦荡，不急切烦躁也。七时作第二种第二十一、二两课之答。八时阅《教育杂志》。九时习静坐，就寝。
  读曾公家书有云：“我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自诩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夫公之道德文章高出于我者，不知有若干倍，而犹戒慎如是；然则如我者，其可自矜自恃不加检束乎？
  十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晴
  晨闻铃声起，已觉太迟，后当早起也。运动毕，习《英语周刊》。
  八时农业不上，自修《日本文典》。十一时体操课缺，作第二种第二十四课之答。
  下午三时西史缺课，作《说人》。五时半读《礼记》。
  夜阅《教育界》，读《吕氏春秋》，习静坐。
  校长揭示谓：本年度预算有学生优待生费，每级五名，每名三元。余为应得此次优待费之一人，故于下午三时，开具收条向会计处领取。余将以此费购虎骨胶，携归家中奉诸双亲，聊尽为儿子者一点之孝心耳。
  十二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晴
  提要（通信）：第七号（第二种第五章第廿一、二、三、四、五五课）寄出
  晨，跑步，读《过秦论》。
  第一时国文缺课，作第二种第二十四、五两课，作毕，合前三课一并付邮，是为第七号信。第四时教育缺课，阅《东方杂志》。
  下午第一时物理缺课，阅《教育杂志》。第三时作《说人》。四时后休息，弹洋琴，读《吕氏春秋》。
  夜读《英语周刊》，阅《日本文典》，习静坐。
  十二月三十日 星期四 阴
  早起，徒手运动。八时数学不上，阅《英语周刊》。十时教育不上，阅《教育杂志》。
  下午无课，自修《曾文正公家书》、《英文杂志》，作《说人》。四时洗浴。五时许，读《吕氏春秋》。
  夜阅《教育杂志》与《实践伦理学》。
  近日天气奇暖，不类寒冬，天意果不嫌于人事欤，何反常若是也？
  本学期课业于今日止。
  十二月三十一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教育杂志 英语周刊 校友会志 日本文典
  （治事）：作《说人》 抄《和声学》
  （通信）：第五号信改文已转
  晨起，徒手运动，读《过秦论》六遍。
  八之九时，举行全体普通徒手。本意欲藉以结合精神，无如主持者抱敷衍之念，不免陷于官样文章具文之恶习，身受者多莫明其妙，相与以儿戏出之，毫无振作气象、团结精神之可言，良法美意，徒剿袭皮毛而遗其精采，为可叹也！
  十时举行本学期终业式。校长训词。先谓：奖励金之性质，一以证官长之积习〔极〕的优待学校青年，又以鼓励未及受奖者之多数人云。继谓：学生时代使用金钱之标准，以有益于学行者为限，对于家庭与社会之使用尚非其时，嗣后对于仆役不得再给小费，此实于自己成就良品性有碍，宜急禁止云。
  光阴迅速，又届一年之末，对此岁暮，不禁重有感慨。不特此三百六十五日过去在即，而民国四年共和流水之光阴、之感遇将随之而俱去也。回想前尘，唏嘘无已，特邀同志大唱《共和纪念歌》，与我共和握手叙最后之欢，行且告永诀也。
  一九一八年一月①
  一月一日星期二晴30°②
  提要（通信）：文叔函借银十元，除允复外，该银托本校商科生张澄回杭之便带去，渠当于明日动身
  今日元旦，放年假一天。
  今日感触最烈者，即自痛处事未能审思详案、当机立断。此病不即矫正，恐贻误事务、纷扰神经者匪浅。然则今年最要之务其在斯乎？立处事法如下：
  此事可有几种办法？何种最安全？何种最省力？先想一遍，想定即可去做，勿再游移。
  下午往花牌楼，购手套一副。观一般民风，未见有元旦可庆贺气象。夫此间犹是元年改正朔之首地也，③奈何亦清淡若是。洵乎！移风易俗之真非易。
  企文先生、慎夫先生前过节时，均添肴宴同人。余亦于今晚嘱厨房添菜，计鸭一、肉一，藉贺佳节，且图报答。
  一月二日 星期三 晴30°
  物之珍美者，动人怜惜顾忌之心，而往往不经久；若粗贱之物，固不足引人重视，顾肯常与人伴而不轻离。此吾所以甘布衣之安心，不愿华服之炫人也。
  今日心境颇安静，故举止亦少浮躁之弊。但得常以此为基，益有进境，慎勿较此为退，多滋烦扰也。
  TheGreatstoneFace①已毕阅。
  前托王士英君代办“石菖蒲”一盆，今已办来。价甚廉，只费一角五分。盆式及质地均下下，且嫌大，不适置案头。惟余非必欲讲究者，得此已足矣。
  上年九月至十二月支出决算，计共八十六元弱，超出预算三十三元，由还债二十余元故。
  一月三日 星期四 晴 24°
  提要（通信）：致函毓初请托二事：一、问陶已收到汇银否？二、转托夏索《教育周报》稿银
  此后上英文课，②拟改入国文科一年级，从周越然③先生学。以农科教室座位已满，不可再听也。惟国文科用书尚未定，待定后再行加入。
  周铭三君持东籍《社会问题与殖民问题》一书来，托余将东字译注汉字，①以便逐译。当已允诺，即日起为之译注。
  制今年度一月至七月之预算，共计需七十六元半。用时往往不经心，随手用去，迨总计算则积少成多，不堪设想，故必随时随地节省方好。
  一月四日 星期五 晴 28°
  提要（治事）：《学生之兼善思想》作起
  （通信）：寄渊如心得五则
  去年所作《自由与责任》，今请陈主素②先生检阅。先生谓：“此后可同讨论，讨论结果加以笔录，以渐期其完成。”余即同意，谓：“如此则益我者实多也。”当论宗教问题，颇富思理，暇当述之。
  渊如邮寄《南通师范校友会志》赠余。当阅易园先生训话一篇论“结合心”处、颇有所感，即起草作《学生之兼善思想》。
  渊如并欲得余嘉言。兹录寄五则，除《玄想录》中二则外，“元且之处事法”一则及“静当如水，不当如冰”；“静当于动中求，求得者是真静”二则。
  一月五日 星期六 晴 28°
  对于学有疑者，为何学（why，因）？以何学（whatthing，物）？如何学（how，法）？为此后应解决之问题。
  原因与结果对待，非与目的对待。原因有为目的者，亦有无目的者，前者自律的，后者他律的。
  柏格森①创造进化说：
  万物皆由流动而生，流动之中赋有创造力，完全自由而独立。吾人心相，亦非常住，实以本体之创造力变化不绝，且有自行决定之能力，不为他物所决定，其发展之程序，非可前知。吾人有此活的动力，自由创造而进化，故名创造进化。
  一月六日 星期日 晴 28°
  阅章行严②著《欧洲最近思潮与吾人之觉悟》，为之大喜。窃以为，此类文字，最足药近时国人思想消沉、文化陵夷之夙弊。所引述者为柏格森、倭铿③、睿美士三哲之学说，而勖国人健以活动实行之要，且谓创造新知与修明古学（《易》“天行健”，阳明“知行合一”）并兴，具〔俱〕见卓、识超、思精。然吾未知喜阅此类文字而肯用心研究之者，几何人也。
  下午与张、黄二先生往三山街。余实无事，徒费时间与金钱，下次宜戒。莫利逊④氏藏书三万册，专记关于中国事迹之西文书籍，极可珍贵，为日人岩崎氏以三万五千镑购去。西报讥吾国人无求知识心，任他人得之，吾闻之不觉有古国文化凋残之痛矣。
  晚，听第二农校校长王企华先生讲调查日本利用欧战振兴实业之方法及到朝鲜睹日人虐待朝鲜人民之情形。吾人聆其办学之成绩、研究之努力实可钦佩；而聆朝鲜人无业可谋、行动不自由之际遇，又不禁悲亡国民之苦痛也。
  一月七日 星期一 晴 28°
  提要（通信）：文叔函来，银已收到。毓初函来，所托事已照办
  《自由与责任》陈先生阅过还余，并言：自由之范围以渐扩张，随人之智力、境地及社会文化事业之发达而不同。如交通便则思想传达易，故自由较以前为进。西人某言，历史为自由范围扩张之记录，即此之谓。文中若添入此层，可防轻狂者，有逸轨之举动云。余当感谢之。
  访王先生，质问“学”之疑点，历举四层，节录笔记中。
  毓初来片：①周报有《论体育者》及《危言》两文。余疑非余投稿，或系名“吾生”者所作。若去索赠殊感不便，当复片请再检阅一过，免致错误。
  一月八日 星期二 晴 24°
  提要（治事）：《学生之兼善思想》作毕此文费四小时完成。此文之作，起于一时之感想，不免与江
  先生所说有雷同之嫌。然江先生之说，不得知者正多，又何妨作一传达人，使大家晓喻乎。夜间洗浴，先洗下身，继洗上身。如此，洗一部时，他部仍可穿衣，故得少忍寒也。
  一月九日 星期三 晴 26°
  日前函索上海《日本催眠讲习会章程》，今日寄来，阅毕。私拟于今夏入速成班学习，期月有半，费十五元，则诚简易之至；然疑速成者，无真价值耳。容再探听。
  一月十日 星期四 晴 28°
  提要（修学）:Individuality阅毕
  《个性论》已阅毕，然心得甚少。一句之义略可懂，于全体有何关系则不明，故阅毕一书，竟不能得其扼要处，终算第一次阅英文专书之成绩耳。其第二章“论个性不同之原因”，拟请主素先生讲解，俟明白后再行迻译。
  我国人无结合心，除禁偶语、兴科举为主因外，儒家之消极思想，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君子思不出其位”亦为造成之原。后世惟士为尊，士尚如此，“三民”可知。宜乎一般人以抱莫管主义为得计也。
  社会问题在我国，未之前闻。贫者安于运数，别无羡念。一方社会少纷扰，固是好现象，但过于知足，不肯奋勉，阻群治之进化，则遗害实大。洵乎！凡事有利必有弊，要有多少大小之分耳。
  一月十一日 星期五 晴 36°
  提要（治事）：《社会问题》今日译起
  （通信）：寄赤民①先生《学生杂志》 投稿二首：《自由与贵任》、《兼善思想》
  《社会问题》者，《社会问题与殖民问题》书之一篇也。善其言之颇详，且能输入今世社会现象之知识于吾人，爰为节译，行饷国人。
  季谷、文叔以参观学校来宁，至校午餐，同出为觅大观楼旅馆为息处。以时早，往游夫子庙。继入小乐天沽饮，聊尽东道主之谊。七时返校，约明日陪往参观学校。
  夜间余日章先生演说：
  （一）当认教育为专门事业，非可滥竽；（二）当认教育为终身事业，不得见异思迁；（三）办教育者当放胆做去，勿拘部章，勿效外邦学制与办法；（四）全国教育界当联络一气，不可有省县之见存；（五）学校注重德育，不可以修身课了之。
  末引日政府恶待朝鲜学生之故事，警告吾人当力图自强。演词明快动人，不愧为讲演能手矣。时教育厅长符先生亦在座，爰请演说，并藉此补上回之欢迎也。
  一月十二日 星期六 晴 28°
  提要（通信）：写家信
  上午同季谷、文叔参观第四师范附属小学。校舍虽不宽敞，布置却颇整洁，教室采光亦好。单级主任某君教授时，甚形敏捷，各方顾到，可称熟练。继询该校主事以内部概况，得印刷品若干份。于十一时半出校，共计二小时。
  下午一时，参观女师附小单级教授常识谈话课。教师李女士就储蓄事项与全体学生问答，询其如何用钱，何故不储蓄，归结定下周起，人人均当储蓄。该校盖设有储蓄银行也。余谓：实践事项之教训，须令学生确有实践之机会与境遇，然后庶不空讲，否则何能令儿童长记忆脑中乎？即能记忆亦果何用？该校有此种设备，施此种教材，方称适当。教师用语明了简单，一字不苟，发语和缓，尤为得体。此虽女子特长，要亦教态所当然。继略询校事一般，即行告辞。复雇车往游明皇陵，五时半返。余于夜饭后回校。
  一月十三日 星期日 晴 风猛
  昨日朱、李二君约游名胜，实则无名胜地可游。惟在地言地，雨花台、莫愁湖终算古迹，既不远千里而来，不得观瞻亦颇失策，乃于晨邀益三同去。至大观楼访二君，旋即出发。李君友吴君亦偕往。先出南门访雨花台，惜大风扬尘，殊苦游人。台之故址余亦初至，仅筑石环，闻战时尚须用之。十二时归，餐于聚庆楼。餐毕复游莫愁湖，冬景萧条，益觉疏冷。曾公阁上风声刮拉甚剧，稍游即回。三点半返寓。二君明晨须往无锡，四时半告别。
  回校后，又觉友朋聚散之无常，然聚者其偶，散者实常，客地共处二日有余，真算难得。虽稍费精力，亦属当然。惟余待遇尚嫌疏淡，二君能原之乎？
  明日起，入国文科英文班听讲，已通知该科英文教师周越然先生矣。
  一月十四日 星期一 晴 28°
  提要（修学）:AScottishSchool-boy今日读起
  （通信）：谡人先生信来，汇银已收到
  今日第四时上英文课，书用《苏格兰校童自述》，文字浅近非常。国文科一年级之程度殊低，教师讲解多用本国语。余本意欲练习听力，殊失所望。然于发音一端，诸得其益，故于余仍有进步之机。以后上课时间，终在月曜、水曜、金曜之第四时。
  下午译《社会问题》，共二小时。又助黄先生画格子等，费三小时。在寒假期内须制成表格多种，明日起先制历年行评比较表，张先生嘱余做者。
  一月十五日 星期二 晴 30°
  提要（修学）：《英文程式》今日读毕
  （通信）：《现代教育》一月号寄到。再函寄群，请再定杂志一种。最好关心灵修养者，次关健康卫生者，无已则定《中学世界》
  今日起制行评统计表。此种制作，须用思想，须有精细之手术，余自认可为发展能力之作业也。
  一年之《现代教育》能为余赚银一百元乎，余日望之。
  周君托译注之《社会问题》一书已毕事。待余自己所译者译竟，即当还彼。
  数日来，每于下午四时后在室内行“六段锦”体操（《进步杂志》所载），可以舒筋骨、振精神，自然之补剂也。
  一月十六日 星期三 晴 34°
  《论语》一书记各人之言行，可谓曲尽其妙。如写子路，确是迳情直行、行行一派的人；写子张，确是好高骛远、不务切实之人。能令人读之明见其肺肝然，其可谓之至文矣乎！
  一日间，终须有优游恬适之时候，或静坐，或念书（书之文亦须意境闲适者），则此心居中，精神亦得凝聚。吾谓：秋冬之夜景最耐味，以此时读书最得益，设想最得当也。有心人当审吾言。
  一月十七日 星期四 晴 30°
  提要（治事）：《社会问题》今日译毕《行评统计表》稿已制成，今日更制《请假统计表》。
  为事不可在他人面前做者，必非合礼合义之事，为之者即属不诚，其处心、其行动即蒙道德上作伪之案语、不善之判断。曾子曰：“十手所指，十目所视，是故君子慎其独。”孔子曰：“吾谁欺，欺天乎？明明在上，下四方监视，可不凛凛于兹。”
  一月十八日 星期五 晴 30°
  读《论语》，于“仁”字恒不得确解。今由孔子师生间及与他人问答之辞会而通之，得一解焉。曰：仁者浑然天理，自无私欲之累，故常能与人为善。造字之本意亦在此。究竟确当与否，虽不可知，要在己心已满意矣。
  向教育研究会定第一期会刊①一册，当付定洋一角。
  昨日所作《请假统计表》，今日重作，始悟不当。可见，处理事务尚未能详审周密，卒有妄耗精力之弊，可不慎乎！
  一月十九日 星期六 晴 30°
  为事完成最乐。
  读曾文正文字，一派工稳气象。知其为文煞费经营，决不以轻心掉之、怠心易之也。其他嘉道间文出多矣，①往往以奇特、故为拗老取胜，虽可欣赏，实失于诡，此亦关于气度之宏隘，不可强致者欤！
  今晚，主素先生向学生训话，论公德心及国人涣散之弊处，与吾前所作《兼善思想》相发明。惟彼之思想有条理，余不免于芜杂，此由余不善用思之过也。后其慎哉！
  美国大学教务长某，于晚八时来校演说，不能得其要领。
  一月二十日 星期日 晴
  阅《光华杂志》。恽君著论云②：
  苦乐非客观的，随主观为变。故谓某事可苦、某事可乐者，在理为不可通。而天下之所以多苦，皆以求而不得之故。所以求而不得者，又以所求过大者故。如无益之衣饰、无谓之虚荣，本不须得亦不易得之物，必欲得之，则何怪其不得而苦哉。故曰此等之苦，皆求者之自取也。
  说得来可称透辟。宇宙事物，本自安于常态，而人心虚幻妄拟，遂生不测，可曰是事物之过哉？参得此关透，方有真乐可享。午后，又起寂居寡兴之感。溺于情而不明乎理故也。某家被焚，本校教员有发起赈救者，余捐小洋二角。今日修正昨夜记录训话稿，又作《请假统计表》。两手畏寒，恒不肯伸展，特制一球，以纸团成之，两手叠抛，
  可以取热。
  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30°
  《请假统计》草案已成。此事稽核最难精确，以余素乏数学头脑者当之，殊感不克胜任，幸获就绪，聊自慰耳。然已费去八小时矣。
  余思想恒游移不定，是一大病。方想及此，忽牵着彼，竟可连类不尽。故方寸间纷扰不安，深入理解遂无由致。此亦或由缺乏数学头脑使然，而平常不善用思，因成此习。今当如何矫正之乎？
  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今日制《学生入调养室者统计表》，未竟。余近来思家之念甚盛，写家信或接家信均生一种殷勤之心。
  较之半年以前绝对不思家者，真有霄壤之差。此有二因：年事日长，家务系心，一也；时苦寂居乏味，想到在家夫妇之乐，二也。思妇之念，亦一年来所始生，此或人情然欤？
  头脑苦不安静，每因小小琐事妄耗精力，此于心身修养俱有妨害，当谨戒之。
  一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晴 30°
  《入调养室学生统计表》已制成。惟空费时间仍不少，由起初未曾细想，后来发觉，悔已迟矣。故万事当先有预备时间，计划恰当，庶少贻误乎。
  于今日所作统计表，知勤学与练身双方均无过不及，然后可免疾病。体育科、英文科学生有病者占百分之五十，理化、工艺、国文科占百分之四十左右，农科生最少，占百分之十四。故心身俱运动，且居户外者，有益身体健。伏案不动与夫运动过度者，均害身体，此例彰彰也。
  一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晴 32°
  《入调养室学生统计》续作一表，已成。
  张先生与余谈，理想之学监必才学如何人，品格如何人，专以训练学生，则必能大收感化之效。余聆后大有所感，以为能陶冶出许多好人，足以闻风而兴，庶几亦不愧为一人，较之仅以擅学见长、独善其身者，为益多多。倘能大扬宗风，威德服远，移风易俗，正亦不难。自度前途尚在迷蒙，闻斯志语，不啻振铎，乃有大有为之志。据理想之人格，立心身修养标准，循序而进，由隘而宏，数十年后其达此旨乎。
  不菲薄自己，人亦莫得而菲薄之。
  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晴 28°
  今日作《学生籍贯统计表》，已成。
  孔子之周游列国，栖栖皇皇者，据其自言有二故。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曰：“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是孔子非不知天下之终不可为也，然而不已者，人道之所命，不容不尽耳。孔子洵有积极之精神，而德天行之精义哉。
  近来看过辄忘，脑力不健，用心不纯，于斯可见。虽静坐而闲思独感，精神转纷，有名无实，如何不恐。古人用戒惧之工，终身不易，今乃彷徨无主，宜乎德性日就漫散也。
  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此是何等气象，非内有深养者未可妄想。
  一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晴 30°
  提要（治事）：《论语》今日阅毕
  （通信）：写家信
  看一书自首章至末章，完全看过，虽足称有恒，然有一弊，余数犯之，即希望速速看完，贪多看几章，急切跳过，于是潜索玩味之工夫遂无由致。此犹行路然，奔命而跑，但希立到，不图气喘力疲，竟不克到也。又如进食，囫囵吞咽，贻害胃肠也。可不戒哉！
  今日制《学生家属职业统计表》，已成。
  意志自由对意志自身而言，事不必其成，外界影响不必其全无，有“吾欲如何”之念，而足证其自由。惟其如此，故必须负责任也。
  一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晴 30°
  阅《青年进步》，观察力有四〔三〕缺点：（一）成见。各信其所信，然其所然，不中事物之真；（二）附会。以臆见推测，断其如何；（三）误观。由错觉所致。由此观之，平常自诩有卓识者，难保其一无谬误。个人之注意既各不同，外界影响又足致迷惑，故吾人不可自信所见为十分的确，要当随时随地留心练习，或达于较准之一点也。
  下午同孙心磐君游北极阁、本校农场。
  晚七时，校友会在食堂开第一届同乐会。军乐扬扬，演词行行，滑稽以娱耳，游戏以悦目，终之以留声之机、茶点之享，于歌声乐声中以渐而散，方九时耳。
  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晴 30°
  《社会问题》一文已录竟，将投诸《环球杂志》社。锡九代购日文字典于十一寄出，今日才收到，邮递何濡滞乃
  尔？访伯沅先生，前为代购茶叶等费已还余。余询以“仁”字的义，与余前自拟议迥殊。彼谓：
  仁者人也，居天地之中而成三才，得天地一贯之气以为生，气离人死，有耳不能听，有目不能视，故人之智慧技能均天之所与，惟天为造物，人自不能造也。
  所说难解，余将集人之诸疑问，备明日质问。晚洗浴。
  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晴 36°
  提要（通信）：《社会问题》一文今日投寄“环球”
  本月份薪银今日由会计处送来，已领讫。
  今日为早日回去可否一问题，踌躇许久。早日回去，不过一路有伴，轮船有定，“便利”二字尽之。然果如此，应办事务未了，遗之再干，既失办事之常，又非安心之道。相去虽不多日，究于职务有妨，且同事者都未回去，余独先行，更非情理之正。故决计不于本星期四回去，免贻后悔。
  一月三十日 星期三 晴 30°
  提要（治事）:AScottishSchool-boy今日读毕
  （通信）：寄渊如言三则
  午接家书，母亲咳嗽加重，胃纳已减，闻之殊为忧虑。特请于主素先生，拟明日乘夜车回去。已蒙许诺，并约定下月廿五六到此。
  一月三十一日 星期四 晴
  上午将学校文件等整理妥当，一并存于黄先生处，自己之物亦各包裹妥藏。
  下午往中国银行兑换银洋，并预购车资。
  宁波、上虞诸学生，亦有今晚回者，故同车有伴，不虞寂寞。惟今夜乘车者众，再无横卧余地，只得危坐，直待车抵沪上。
  此次行李藤箧一、皮匣一，亦颇简便。
  一九一八年二月
  二月一日 星期五 晴
  晨八时车抵沪，较定时迟一时。下车迳往十六铺轮船，同行人中已预定就房舱三间，故得安然，不多费心计。迨料理停当，即往商务印书馆陈列所一游。今日廉价发卖开始，然无可购者，即出访毕君于纱业公所。余赠以藕粉二包，并还前借之书，道迟还之歉意。中饭后访朱赤民先生于寓，因故回家不遇。路值周君士请。并晤余君梦祥，均就学高等补习校。略谈而出，到子褒处拿托购之书二种：《家庭常识》、《文学指南》各二册。由是迳返轮埠。六时舟启碇。八时安睡。
  二月二日 星期六 晴
  晨六时舟抵甬埠，即往车站。八时开车，逾时抵余姚。十时乘快船回家，下午三时半到。即省母亲，母亲卧床不起者已数日，殊少食，然余既至，亦足稍慰母心。特愿吾母早日告痊耳！
  吾母之病，实系历年用力太过之故。近年复患气喘症，因天加寒，遂不能支。思以治咳药方治，恐弱体亦难有所支，而无专门医士为之诊视，开示休养之方，实所大恨也。
  随身带来银币四十四元，均交父亲收藏。
  
  二月三日 星期日 雨
  连日疲劳，夜亦未得安卧。今晨故欲迟起，而维祺、其标来访，不得不起。十一时许始去。
  二月四日 星期一 阴
  吾长妹省母归家，今日俗例为送灶日，乃回夫家。
  今日阅最近《教育思潮》一本。
  二月五日 星期二 雨
  提要（治事）：《修养处世道话》今日阅起现暂定修学日程：上午阅《修养处世道话》及《文学指南》。下午阅《英文杂志》、《清朝全史》或《上下古今谈》，夜教妻、妹国文教科书，兼讲家事。
  二月六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清朝全史》今日阅起归家后，早起恒在九时外，即以夜间未得全夜安眠故耳。久旱乍雨，亦一佳事，田作人心俱称乐也。
  二月七日 星期四
  人贵有志。立定一志，将之以坚忍，持之以恒心，不屈不挠，斯有成功。故第一当先有志，如有所趋之鹄，不致彷徨踌躇；第二当努力，能努力方不为外诱所制。余之志在为一高等师范之校监，有训练全校学生之全权，以养成许多为中坚国民之优秀人物，子舆①氏所谓“乐育英才”是也。故今当着实修养完成自身之德，誓以全力图之，亦欲做就一有志竟成之实例也。
  毓初来家聚谈，至晚方别。带来文叔致余信，云已随寒假旅行团赴日本、朝鲜等处。壮哉此行！广见闻，增心得，将于此卜之，夫吾则未暇也。
  发言行事尚不坚决，往往于自心无一定主见，此最可虑。
  二月八日 星期五 雨
  昨夜天雪而未凝聚。
  少之时戒之在色，此言实养生之要。然青年易纵欲，临时不能自禁，遂致戕贼于无形。故吾侪当力图葆爱，切勿滥用也。
  二月九日星期六雨
  说话抑抑浊浊，不能畅达，使听者不明言旨，亦使言语失其功用，当矫之。
  二月十日 星期日 雨雪
  今日为旧历除夕，家家送年致礼，然余并无何种感触，亦犹是平日耳。
  过年饭无论何等人家，均有酒食，围桌欢聚，洵称人伦乐事。惜吾母稍有不适，虽同坐而未能健饭，余心不能无慊。例肴俱必不尽食，以示有余。饭后例有百岁钱，由家长发给，多寡随家境以异，余家例以百钱。余意：此二事用意甚良，一以示节制，一以示希望。吾国人鲜有正当之乐事，过年礼节庶乎近之。
  二月十一日 星期一 晴
  今日春节，即旧历元旦。昨夜本有雨雪，而今日忽放光明，人人均喜有此好天也。
  上午往“和太”一行，下午仍阅书。
  二月十二日 星期二 晴
  “和记”办岁酒，父命余与席。
  二月十三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修养处世道话》今日阅毕
  《修养处世道话》之作例，每一德目必引征故事数则，能使读者恍悟无形，此盖以实证见长者。此类书似亦如是为当，以能感动人心故也。余家定阴历初六迎婿，即于日中办岁酒。父命写请帖十个，一一事毕。再阅《修养处世道话》毕，乃赴范亦岩先生家午膳。下午三时，谒母舅。晚饭后归路湿滑，殊不易走也。
  二月十四日 星期四 晴
  上午往岳父家叩岁。
  午饭在柳阶先生家。
  二月十五日 星期五 晴
  午饭在宝襄叔公家。饭后返岳家，辞别归家。
  宝襄叔公欲伊子至“和太”，请收为徒弟，托余助力。当于归途一询“和太”主贤升先生，则谓：上春势不能收，至下半年以已有人在，碍难舍彼取此，则惟有此后互相留意而已。
  天运循环，无往不复。中人言之，西人亦言之。余闻人言，历本之作，以一百八十年为一周；又闻王伯沅师言，万事万物均在循环圈内，草木一年，人生百年，周而复始，故无所谓进步。此言其有理乎？
  二月十六日 星期六 晴
  今日为吾妹夫第一次来吾家之期，午办岁酒，柳阶、少白、毓初均来。约毓初廿三日启行，伊允函商其他学友，并借去《佛学大纲》、《成功と人格》二本。
  今日自晨至夜连进食七次，幸不饱满，旧例繁褥于此可见。
  二月十七日 星期日 晴
  午，贤顺、贤祥宴吾妹夫，余均作陪。
  日间应酬太忙，夜未酣睡，晨不能起，亦足征精力之未充实。
  二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
  今日陪妹夫往永芳家午饭，阿山家夜饭。
  钟慎斋先生父子来访，亦岩先生等偕来，稍饮即去。
  二月十九日 星期二 晴
  今日陪往河青贤壬家午饭、晚饭。
  下午三时，到三塘下看吾父寿域。域造自去年底，其时天寒冰冻，堆土不能坚固，因多裂纹，是当再加紧炼为要。计往返不过三刻钟。
  二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
  今日岳父家宴吾妹夫。午饭余陪往。饭毕返家。前宝襄所托事，已告知岳父，托转言。
  近日就英文读本书等讲故事，颇有味。
  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
  妹夫今日下午回去。
  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
  妹夫家邀吾午餐。餐后往范家，与毓初接洽启行日期。渠定廿四动身，余则须于明日动身，由杭州转，则余不能与彼同行矣。
  父亲交余川资十元，余则以一元与吾母。母病未痊，儿须远行，儿心痛，母心当更痛。但愿早日复原，儿为稍尽奉养之道耳。
  此次转杭之原因，一为购书籍、鞋袜，二为访李师。吾父说何不迳由甬赴宁，余亦知迳往之简便。然以此故，不能不转。甚矣！多欲之累人也！
  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晨八时，别父母妻妹行。趁快船赴县。下午三时许，搭车来曹百，寓娥江旅馆。一盏孤灯，不胜想家之念。在家亦不觉有如何乐趣，一旦离家去乡，如〔则〕情深如漆，不可解矣。
  昨夜吾妻琐琐话借钱事，而吾未尝允。余无钱，又不能信吾妻言也。..余无才，且不谙家常事，劳吾父苦心计虑，余罪不少矣。
  余所有表，置马褂袋内，练为洋金，叩于外缘，稍能见之，乃竟有图窃者。其人同车，立余旁，目视表练。不少瞬，余觉，亦目其面，如是者屡。余变计，乃另藏里衣。彼因不见，又窥视不止，然不免疑余之另藏矣。余更出杂记簿，一面审视其人，一面以笔作写假状。彼觉，俯其首摩鞋，知余之不受骗矣。及车抵站，彼乃拥出疾行而去，余表遂无恙。
  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晴
  晨六时趁轮。有李君宗铭者昨日同车，今又同船。询之，知系典商而好学习静，可称难得。伊至皋埠上岸，坚称在姚如有委事，无不尽力云。轮于下午四时许抵西兴，即雇挑夫肩行李迳抵渡头过江，雇人力车寓仕学旅馆。外出遇学友数人，并访仲瑜。
  至友无人，须投客寓，客寓孤寂，心乃戚戚。甚矣，境之移人深也！
  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晴
  上午乘九点一刻车往闸口，访李师于虎跑定慧寺。①师正于今晨为皈依三宝弟子，故为巧事。师近日生活全与僧同，并介绍于彭先生。先生正于初十剃度，其人学力甚高，《易经》尤专。据言：今年五月后，时局大乱，重要地点无不危险，最好避于荒僻处所。又云：地球一周一万一千二百五十年，今已过去四之三，最后当有洪水，人均溺死，此后尚有世界否，则不可知。
  既而午饭，余亦同席，此外僧三人。菜一大碗，有豆腐，朔望如此。饭后，李师导余游寺内各处，何者为彼将来闭关处，何者为拜经处，何者为济颠祖师卧室，均一一指示。先生对于余竟不辞劳瘁，为可感。最后，余向观世音菩萨求签，签语竟难解；又为余选佛。至是告别矣。
  车不及乘，步行入城。买物毕，访马一浮①大师，亦由李师作介，余只图一见，未能深请益也。
  夜返寓，贵僧邀其母舅朱济沧先生来访。托朱先生回姚时，就近寄久咳丸至家。余购此，为吾母服用也。定一适由家来抗，亦寓此，遂与同寝。
  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阴 风
  晨七时，乘车来宁。至松江遇粟香先生，遂有伴侣。下午车西行，风甚厉，气候亦冷。车抵宁迟半小时，迨到校已十时半矣。陈、张、汪三先生已于日间到。
  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雪
  整理书物，折叠服务生名单，写家信。今日风雪一天，气候大冷，所衣不足御寒矣。说话欠简单明了，使闻者索解；又，与人语不能应对适当，均由不喜多说话之故。盖无练习，自不能好也。
  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阴晴无定 36°
  提要（修学）：《宗教以外之德育》今日阅起
  学生于今日一律上课，然合昨、今两日，到者仅逾半数。视吾
  母校之一日几到齐者，有愧色矣。日常生活已复旧规，而食时尚无昔日之乐趣，盖半月来进食无定时、无定量，胃纳失其常规，复正不易耳。
  能多助人一点终是好事，此后当勉为之。
  一九一八年三月
  三月一日 星期五 晴
  自己实无一长可恃。与人谈，只能听话，不能发言，此可见学力不足处。
  遇事该有一定之主见，独余彷徨无主，自是大受其亏，此由为学芜杂之故。
  近日之寒冷，居家时所不及料，棉裤、棉背心皆未带来，故颇感寒气之苦。自然法律终不可违，此其一端。
  三月二日 星期六 晴
  人间社会以真实、公平、仁爱为三要素。不真实无以言，不公平无以行，不仁爱无以生存。故三要素者，三生命也。
  下午极疲倦，睡于藤榻几一小时。近日未尝多劳，何至是耶！
  三月三日 星期日 阴
  前在杭托曾三装裱之李师赠余对联，刻已由学生张澄君带来，即悬诸壁，可为省察之一助。
  主素先生晚语余，谓有一僧语彼，人可常思下列二问题：
  一、试想吾未生以前之境况；
  二、拖吾尸者为谁。
  则可达无我之境。先生自想，未生以前为二条之精虫，拖吾尸者为因与缘，此说亦颇当。大概人能涉想及此，自悟争权夺利之无为，世间攘扰，可以省却矣。又劝余毋过用精力，有暇多与人谈谈。正言厚意，可感之至，敢不服膺。
  三月四日 星期一 阴
  提要（修学）:FoundationofRhetoriccommenced①
  今日起入国文科一年级教室，听四子书、杂文、英文三科。四子书讲《中庸》，杂文讲《诗经》，英文讲薛曼氏《修辞学》及《美国社会生活》二书。
  晚访王师，讲原人恍悟：人生于世，不过寄于气而为生，殊无可稀奇、怜惜之处。心眼为之一开。向苦心之不开豁，今渐见一线之光明，而有行素之感。又回想前数年，以窃得新学说之鳞爪沾沾自足者，实不值识者一笑。今悟矣，幸再进而求之，必更有得也。
  此次徐班老灵显摄影之事出，灵魂界大启天门，予世人以探讨之资。吾知是后学者间，必有所发明，庶几得睹灵魂学之专门学乎！
  三月五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SocialLifeinAmericabegun②
  天地成物之功用，大不可言。举世间事事物物，有一不为天地之力所成就者乎？物之生也，或得其春，或得其夏，或得其秋，或得其冬，开花也有定时，生叶也有定形，虽千年万年而无所改
  损。巍哉！天地无能名矣。
  企文先生谓：佛教设十殿之教①意伪消极；不如改设为善得乐，足以鼓舞人心。余谓：有智者为善易，为恶难；无智者为善难，为恶易，且避恶易，行善难。故彼设十殿之教，足以使人畏而不敢作恶也。
  西人有一长，足以显世；我国人求全责备之心太重，故仅有一长未能见重，因此恐埋灭人才不少。
  三月六日 星期三 阴
  提要（修学）：《宗教以外之德育》今日阅毕
  （通信）：函询赤民先生：
  一、函授学款已代付否
  二、美学书须续译否
  君若寄来《姚贞女征集诗文启》。答以势有不能，才有不及，无可作。又，前询治国文法，余谓：普通之文，只图辞能达意，其法先积理，次讲文法。至于高古典雅、有声有韵之文，为文家专事，非一般人所必须学，在一般人能观赏之足矣。盖余以文学与字画同视也，未知君若之意如何。
  现自修英文，读《英文杂志》尚不太难，如此所读英文书共四种：《修辞学》、《美国社会生活》、《英文杂志》及《英语周刊》是。
  三月七日 星期四 雨
  自处高傲，于世何与？于人何补？曩以高尚纯洁为志，固亦未易臻；即果臻其境，试问有何用处？故今后当从极浅极平常处着力，能与愚夫愚妇相得无忤、相谈有味者，庶乎其有进矣。
  造物无言。假人以言，既命为人，当思此身不容暴弃。修我智能，尽我命分，不以自己之见解而本天地之理性，成就事物合乎时宜，庶几不负为覆载中之一人。
  三月八日 星期五 晴 47°
  “心通理通，虽不识文字亦何妨？心不通理不通，虽作极好文章有何用？”王师此言，最为痛切。又曰：“书上文不如身上文，身上文者，能行其言也。”亦警切。
  “惟王阳明可以攻毁朱子，盖王阳明能见其实也。后人未受程朱好处，徒受程朱流弊，如之何而又攻毁程朱。”王师此言，自是阅历而得，好雌黄古人者盍听之。
  三月九日 星期六 阴 47°
  提要（通信）：赤民先生复信：
  一、函授款已代付
  二、美学书须续译
  三、拟嘱译件并作论文
  今晚七时，主素先生在大会堂讲运动会事，由余纪录。
  三月十日 星期日 晴
  今日阅《教育杂志》、《英语周刊》二书。四时半登北极阁。晚修记录稿。
  教育之目的为全生，达之之方，在发展个人能力以利益人群，此得之蒋著论文者。
  下午，金陵神学生鲍哲华来视余，亦姚人，伊识沈绍年君，因以知余者，谈半时去。
  接客方法殊未圆满，对于客之来意、客之身世，均未能处处想到，与夫敬礼措词，均嫌欠〔牵〕强，此亦少练习之故欤。
  三月十一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个体之觉悟》今日作起
  （通信）：文叔信来，现已由日赴朝鲜，约十五日可抵南京
  人人能循分守实、补助事物，即是赞天地之化育，故人人皆可为尧舜。后儒视圣人过高，以为必跻于尧舜、禹汤、文武、周孔，然后方为圣人，误矣！
  惟人能赞天地之化育，故人得与天地并而为三才。
  与王师谈，余谓：人人可有势力影响于人，惟有大小之不同。师谓：势力本身并无大小，或能推远，或仅就近，斯为异耳，此盖地位使然。继询鬼神。谓：生而有功德者，其气凝，死而为神；被杀者，气亦凝，紧随于杀者而为鬼；庸碌一生者，死即散灭。其详尚待询。
  三月十二日 星期二 阴
  提要（通信）：写家信
  平日上午十至十二时，往往为余自修及上课之时间。今日适张先生命余抄拟稿件，以致未果，心中未免抱不满意。此实大误之念，宜痛除之。
  学——发展能力以利群而全生也。发展能力须磨练。明事物之理，识古今之变，皆是为学之道。此今日所思得者。
  三月十三日 星期三 晴
  上午十时，接经师自津发来信云，寒假旅行团定十二日南下，十三下午可抵下关，托定就旅馆并往车站引导。余乃于十一时半往下关，先访祥泰木行徐翼卿君，由伊定就招商旅馆，继由役人陪往浦口，费神可感。团员于二时许抵浦，即偕渡至下关。惟彼等并不一致，经师迳往沪，余人亦分道扬镳。余独领听泉、赓三诸师及文叔等约十人往招商。既为赓三师等欲游孝陵，雇马车去。回经夫子庙，近高师，乃别彼等，独回校。
  此行虽属费事，亦是干事一种练习。惟与文叔未长叙，不克细询，斯为憾耳！
  三月十四日 星期四
  提要（治事）：《个体之觉悟》今日作毕
  上午九至十一时，陪郑道寿先生等参观附中、附小，并游北极阁。
  下午五至六时，陪元朋等参观本校及附中。彼等均定今夜回沪。日间则游名胜处也。
  有翕聚乃有所发展。草木经一冬之严逼，入春则烂漫文彩者，即其证也。
  英谚云：“无友之人仅为人之半。”盖言人而无友，不能完全，且不能专以自力成就许多事业也。
  三月十五日 星期五 晴
  《英文杂志》第一号今日读毕，计费十天。伯沅先生曰：“天地间，水之功用可谓大哉，试观万物有不赖水以生者乎？”余以为然。忆昔李师断食而日进水须数碗，信乎其不能离乎也。
  三月十六日 星期六 晴
  提要（通信）：《个体之觉悟》寄赤民先生投《学生》志
  今日气暖。下午四时散步操场，脑中忽有感：感得一文，似前颇警心阅过者，而不得追认来自何处。回室阅方录，竟是《个体之觉悟》一文。则读终篇，似他人作，难悟其要领。写信时措思亦不灵。此何故？岂因俯首写字过久，血充头脑未得循环耶？抑缘气热，神经混扰，遂失其灵活耶？要之，此时景象，实可谓希奇也。
  肉体有自然律，主在血液循环良好。精神有自然律，主在安静。顺之者，却病延年；违之者，入医狱、受宰割。然则不特人造法律当遵守，自然法律更不可不遵守也。
  三月十七日 星期日 晴
  本城发生鼠疫。
  阅《新青年》及《青年进步》二杂志。《新青年》中白话诗，趣味隽永，精神盎然，读之可以清人思、娱人情。文学亦美术，但得人之欢心，价值即在其中矣。
  三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对于本报添设学灯栏之感言》作起
  夏师信来，嘱代购《大戴礼记》、《陆宣公集》、《困学记闻》及单先生托购《三国志》、《史记》散叶。今日特嘱校役去购，除《史记》散叶外，均已购到，计洋四元八角有奇。明日先将《大戴礼记》寄去，以师言亟须披阅也。
  今日所作感言一篇，系将投寄《时事新报》者，实为赚钱计耳。
  三月十九日 星期二 晴
  提要（治事）：“感言”作毕
  本校因附近发生鼠疫，为慎重卫生起见，决令学生全体离校。自午饭前决定，即于午饭后每人发给五元以作盘资令去，至一时半已一律出校。暂定四月一日开校，惟究竟如何，再待通知。学生去后，所存自修室、寝室物件均由本处职员整理妥当，至夜十二时许犹未了。
  三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
  提要（通信）：“感言”一篇寄至《时事新报》馆
  继续整理，至下午三时完毕。余亦决定去宁，向陈师请假，约定专在家等校信，以定来校日期。当晚同行者汪先生、黄先生二人，全只携皮箧、洋伞，余件均存学监处。夜十一时开车，人多不得睡，甚倦。
  此行仍转杭回家，（一）可以赠夏师托购之书，（二）可以兑换纹银，（三）可以访师友，（四）可以了他人托办之事。
  三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阴
  晨换杭车，午后一时许到。即购明片写信禀告父亲，因疫故离宁，定后日回家云云。访文叔于女师。以未能宿，即往母校会夏师、李师、经师及其他诸同学，了理一切琐事。托朱师转告潘先生代购竹筷二百余双，乘间访段光宇君，托余带二十元寄渠家。夜宿皮市巷季谷处。
  李师语余，马一浮大师愿与余谈，明日可再往访，余诺之。
  三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阴
  晨访马大师，扣门不应，知已外出。去至新市场购《六百字编书》五种。访子与于阮家，继同游西湖公园。下午往第一师校接洽交托诸事。计：他托者请经师书对四幅；托我者毓初等带信至家；又，高师托购竹筷已由潘先生购得，当为代付洋两元八角。又往女师邀文叔同至皮市，至夜分始去。闻东游情形颇喜。
  三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雨
  晨雨，雇车出城，雇轿渡江。风逆，舟行奇缓，迨达轮局，适舟已开出，急赶上乃得及。同舟遇直隶人二，系往百官营所当差者，不懂土话，余为代译。晚宿旅馆，亦余料理。
  三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阴
  晨到百官，乘车抵姚，急趁快船到长和市。闻余母危急信，赶到家中。睹余母身肿胀异常，现已由医诊过，开方服药。吾母何不幸而多病耶？愿帝天之眷吾母也。
  三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性命圭旨》今日阅起
  吾父以余与释家往还，恐有出家之事，谆谆以不与交为得计。余心稍激切，乃忿然曰：“余终不出家。”事后思之，殊觉非理，戒之戒之。今日为俗迎礼拜之始日，系纪念观音菩萨者。余未睹此事将不下十年矣。
  三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提要（通信）：写家信
  育〔毓〕初、吉甫托带信物等，已均交出。
  三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阴
  上午阅《英文杂志》。
  下午同父亲往三塘下看寿域，已有裂块，须即补平。继往潮神殿看礼拜。以余观之，亦犹儿戏耳。计往返将逾二十里，父亲力衰，少休息，回家后疲惫不堪，食亦少进。此乃吾父常态，然心终觉不安。吾母自服十枣丸亦未见愈，吾次妹又因冒寒而不适。家人多病，最足伤心。故一家团聚，自以快活康健为最乐；然吾家无此乐，尚安得快意耶？
  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雨
  阅《英文杂志》、《性命圭旨》二书。
  下午就近演〔观〕剧，又绕斋地。
  吾母病势仍就〔旧〕而气加急，日夜闻其呻吟声，心殊不安。吾母卧室在内间，光线、空气俱不佳。然欲移室，既无适当地位，又不慊于病人心理，则亦无法可想了。
  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阴
  下午坐邻舍观剧。一公子怙势侮人，包龙图①秉公断罪。可见为恶之人，终未能逃刑网也。
  三月三十日 星期六 晴
  呜呼！吾母死矣！吾母死于今日午后之五时半。当未死前之数小时，吾在外与人语，西医能治胀，用机抽水尽。吾方定明日请医来诊视，不料回家未半小时，即闻吾妹呼吾妻去，若曰吾母呼之不应矣。余心感有异，入房视吾母，见吾母上身气急，若有痰在喉间不得出，口张涎出，呼吾母不应，于是吾母真不应矣！时家人齐集，女者料理后事，男者跪地焚香。呜呼！此为吾母在床之最后一夜矣！
  吾自十二来家，①吾母神清言明，吾固冀其日就痊愈，而孰知天命终今日哉！吾母享年五十，不可谓高年，而吾母生前所为，倍他妇人而有余。盖吾母除家事外，园地三亩余，亦由吾母经营，是故吾子女所衣所食，胥出自母之精力。而吾母勤俭，未尝一日自惜其力，早出晚归，晒日接雨，未尝有异于农人也。
  吾自十二出乡，②迄今廿四岁，仅二次归家。归家之日，又未得终日聚谈，多年缺尽子道。是半年来始得糊口赚钱，方冀财力稍纾，轻吾母之负担，而不料其竟长逝也。呜呼！吾母苦矣！
  吾求学时虑学赀之不给，为吾担忧；今赴南京就职，虑道路之辽遥，又为吾担忧。吾母忧吾者至周，而吾未尝谒〔竭〕尽心力，以分吾母忧。病时又未尝日夕陪视，以慰吾母心。扪心自问，实属罪孽深重！
  吾母生日，性气和平，待子女以爱，待邻人以诚，邻人均曰：是善人，是善人。呜呼！吾母生前为善人，吾知死后灵魂必快乐；吾母年事虽不高，吾母行事已倍人，则是吾母已臻耄耋也。呜呼！吾母死矣！吾母虽死，有子女在，子女克如吾母之勤俭、慈爱，即所以长吾母之寿也。吾不能于吾母生前完成子道，今吾母已死，则当如何自愧自勉、稍补缺憾？呜呼！吾母死矣！其谨识之。
  一九一八年四月①
  四月一日 星期一 晴
  昨日晨，移床；下午十一时许入殓。此为吾最后见吾母之一刻。呜呼！此为吾母最后在家之一夜矣！
  今日上午八时许出丧，暂放于寿域前之另择一地。据风水，今年东西向不利，南北也。呜呼！吾母虽死，吾母虽不在家，而吾母之声音笑貌深印吾脑，将永不遗忘也。
  四月二日 星期二 晴
  晨，吾父责吾妹、吾妻，声色俱厉。男子心理，一事不适于意，将对于其人全以恶意迎之；女子感情易动，于心稍有不惬，即坚执不能自慰。吾于父为子，于妹为兄，于妻为夫，地处两难，排解非易。不料吾母一死，而竟酿如此不堪事也。呜呼！家庭多故，最足伤亲睦之风；家庭乐趣，将于何处求之？少历风波，至是不堪为力，吾于是知中国旧家庭之恶点，又知圆满家庭之不易造也。
  接主素先生由宁来信，南京地方安靖，鼠疫亦已消灭，已定四月一号开校，嘱余即去。然余今何能即去，当俟过二七后也。
  四月三日 星期三 阴
  在家阅《性命圭旨》。其言太晦，不易普及；以余阅之，尚觉难以领悟，况在于一般人乎！
  本定五七做道场，今余定二七后赴宁，因改在二七举行，以便行礼。
  四月四日 星期四 阴
  函复主素先生，定过二七后来校，未到校以前所任诸务，托张、汪、黄三先生代为处理。
  多日不阅报，向大盛借新闻报阅之。廿八以前鼠疫未见剧盛，时局亦未恶，不知此后果何如耳。
  四月五日 星期五 阴
  今日炼坟并翻道地。
  四月六日 星期六 雨
  翁媳不睦，姑嫂不睦，骂声间日作，尚何成家庭！余谓：皆以逆亿〔意〕之心度人，苦哉！
  四月七日 星期日 阴
  今日到岳家去，先向云和校借《教育杂志》及杭报阅之。
  四月八日 星期一 阴 晚雨
  上午往楼宝贤家吃分开饭。
  下午奉父命往妹夫家，安慰其大兄亡子之悲。过夜饭后回家。
  四月九日 星期二 雨
  提要（修学）：《性命圭旨》今日阅毕
  《性命圭旨》一书，论袒窍圣胎、采炼火药等事，言艰意晦，卒不可解，阅竟全书，茫无所得；而印刷不良，字句错误，尤为不惬人意。吾国此类书甚多，而未闻有发明改良之者，或〔何〕以此欤？
  四月十日 星期三 阴
  提要（通信）：写家信
  上午应渭元请，为写喜帖，共约千字，费二小时写毕。手为之
  酸，眼为之花，时短而促故也。下午往云和校还《教育杂志》，另借《教育界》以归。
  四月十三日 星期六 阴
  定明日动身。整理行李讫（只一皮箧）。晚贵兴来，即托彼带去，存味和堂。次妹割草子，余与同割，恐妹力不胜或感疲乏故。然余因此两腿大酸，可见事不练习纯熟，必感苦痛也。《教育界》已还云和校。
  四月十四日 星期日 晴
  父亲给余十元作盘费。余本自有三元，以二元还岳母，借为烧香用者，今晨复以一元交吾妻作用度。妇人用度不可大，亦不能禁其一钱不用，故以此数与之，以余之家计颇相当也。
  七时许，别吾父、吾妻、吾妹而去。当午抵城，途遇黄君履恒，暂存皮箧于某转运公司。下午历访诸友，均未晤面，以今日星期，多出外干事也。夜宿县校。
  四月十五日 星期一 晴
  乘早车赴甬，蒙履恒及李君涤甫送行，至为感激。
  抵甬后，迳往江天轮定房舱，幸有空位，得不留难。
  继往车站，电话招河清兄来，复遇文利，可谓巧会。与河清兄晤谈后，由文利邀至崇信学校，即彼现读书处一叙。
  三时许返轮。四时半启行。夜熟睡。
  在舟中瞥见一尼而未落发，年事不过二十四五，姿容雅洁秀正，素衣淡装。噫！彼女必有伤心之事，乃至于此。然吾观其态度安详，面色和容，则其心必已大定，能自己觉悟情天矣。噫！彼女也，何为而然哉？余闭目思其貌，然吾不能提笔写其貌，彼女果能长留余之脑海乎？噫！
  四月十六日 星期二 晴
  晨五时，舟泊黄浦码头，即登岸雇车到沪宁车站，到时尚未及六时。七时五十五分开车，同行者学生华宏谟君，系昨在轮船相会者。历经苏州、无锡、常州、丹徒，于下午二时许抵宁。别乘小火车入城。三时入校。学监处职员，只余始到，急相〔向〕诸先生道谢。整理物品后，人颇疲乏。夜作家书，禀告安抵宁垣事。
  此间八日始上课，学生尚有十余人未到。
  本校校长江易园①先生因脑病未痊，急须静养，因托郭鸿声②先生暂行代理校长之职，已遍发通告，知照职教员及学生。
  四月十七日 星期三 晴
  本校托带筷子，已交庶务处方先生，代价于今晨还余。
  作答信共六件。质平赠余《佛学修养杂志》一份，甚为感激。托寄群定《中学世界》亦已寄来。均已作复道谢。书年询余富于思想书籍。余举《自助论》等数种，并谓广思之法，在于博览书报，多聆讲演，随时随地，可获即获。并询海槎经费足用与否，以便资助。赤民先生信来，嘱余多撰学生论文或论时局，惟用语宜含蓄；又谓拟译西洋哲学史。余复愿勉强相助。至前投论文，复采用两艺云。
  赤民先生寄来讣闻，余托企文先生代撰挽联已就。
  向任诸事，今复由余完全自任，惟暂不能上课。
  四月十八日 星期四 晴 74°
  二日来，天气大热，摄氏表直超七十度数。③余棉衣易夹，夹裤易单；下午虽易长衫，犹觉气闷不舒畅也。阅报，杭州母校登有十周纪念广告，定于夏正四月十五举行。届时余以路远费巨，又有职务羁身，恐不能参与盛会；惟照相及纪念文不能不寄去。斯则须早为预备者耳。
  四月十九日 星期五 晴
  晨头痛不能用想，昨日亦然。或者因前日分置学生信札，连续数小时未暇休养之故。然过十时即差，岂不觉欤？
  下午一时许，终觉疲倦，倒椅即睡，亘一小时犹未获鲜健。而陈先生等则用思讲话，未见乏力，彼等年事长于余，精力宜不如余，余岂以闲逸故而生倦欤？未可知也。
  四月二十日 星期六 阴
  提要（治事）：《勉强与趣味》今日译起
  《修养杂志》所刊材料颇精当，今日译《勉强与趣味》一篇，其余短篇，拟译出实吾笔记。
  晚七时，美国教授伍第华博士演讲《除蚊防疟法》。一语蔽之，见蚊即除，无他法也。
  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晚雨
  提要（治事）：《卫生要术》阅起
  苏省省立学校联合运动会假本校操场开会，即于二十二日起举行三天，并于明日先行预赛。现在会场布置已将就绪，各处书坊亦有在场临时贩卖者。
  昨托向振新书社买《卫生要术》一册，内系八段锦、易筋经二种，有与静坐法相发明处，所云行功法门，颇得要也。
  下午，往青年会听艾迪博士布道演说。博士之演说术，真可谓臻乎巧妙，神情透达，用语激励，洵乎能手！然欲余入教，则不成功。
  接友信，王君寿侯病瘵而死，人之生死真不可料哉！生死虽无定数，然在生一日，终当葆爱自勉，务求其可生之实，则虽死亦可无恨矣。
  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阴
  昨夜雷雨交加，寝室屋漏，学生亦因此相扰。继为燃烛移床，以便安卧。
  运动会今日预赛。上午陪黄警顽君等游鸡鸣寺、北极阁，并参观附近正德学校。附设工艺班、洗衣、制面包并造木器、铜器等行，职业教育者之参考地也。
  会场内童子军分驻照顾，甚形勇敢。
  晚，某女校来观，学生服装极风雅，令人心动。余不自欺，对于女子实颇留神也。
  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晴
  今日为联合运动会开会之第一日，多系竞技类。下午，有来宾运动，演武术、拳术等。观于此会，童子军之助力甚多。会场陈设之助理、出入路口之守卫、运动员之保护等，均由童子军任之。又观其作炊造营，兴致浓厚，动作敏捷，实与本人以壮胆办事之好机会，可谓名副其实者也。
  四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阴
  上午，女校团体操。除女师外，服装多西式，操演均纯熟可观，姿势更娉婷风致。亦有演拳术、武器者，似乎太勉强，去优美之旨太远。余以为可勿习。应习柔软操、舞蹈、游戏等，灵其节骨，宣其血气，敏捷其动作，而又优美其态度者可也。以云武技，失之野矣。
  四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观苏省运动会有三特点：国技之普及，不仅男校，女校亦有习者，一也；童子军之成绩昭然，克收勤劳耐苦、助人守规之效，二也；贩卖团之踊跃，学校之与会者计有七校，得实地之练习，三也。是三特点者，苏省人善于闻风兴起之征，教育上能加深沉之教养，当益趋于完善。
  运动会于今日止。盛会不永，胜事易散，是故达人通观，不必汲汲；而余于此颇形遑遑，于达观之境自较远矣。
  四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提要（修学）：《卫生要义》今日阅毕
  晚聆唐润身、顾振来二君讲演童子军。顾君语颇诙谐，却含至理。其言曰：“使童子军学炊饭，一以知作食之不易；二以知金钱之当节；三以知买卖之情形。使其习旗语，一以便远交通语；二可为习电报之阶梯。”又谓：“国人冬袭重裘，以为藉此生热，实则受压重，迫出汗了；使童子军袭单衣而挑水，亦可生汗也。又早间晏起，使人不知太阳出自东方云云。”颇令人发笑。此种演说，因能令人不厌，洵亦善法也。
  今夜熟识毕范宇君，美国人。
  四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阴
  挽赤民先生母联，于上午购来，下午书就，即交邮寄至海盐朱宅。
  李师信来，嘱向金陵刻经处购佛经数册寄去，当于明日往
  购。
  四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阴雨
  提要（治事）：《趣味与勉强》今日作毕
  距吾母之亡今适匝月，不知吾母之灵果安与否？吾书此语，即前月吾母在床长逝之时，下午五时半是也。吾愿吾母在泉下之灵，日日得安慰也。
  今日因天阴云密，细雨纷纷，不能为李师去购经。
  晚七时，主素先生在大会堂讲编辑部杂志规程细则等，余分发印刷品，收发报告单，记录演说词。
  由孙君心磐介绍，得识顾惕森先生，此后将以东文疑点去请问。
  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阴雨
  提要（修学）：《弥陀要解》今日阅起
  李师嘱购书已购来，当付邮寄去
  张、汪、黄三先生各送丧礼壹元，已领谢。
  晚阅《弥陀要解》，细心玩味，意境为之安舒。一日劳心力之后，不可不阅此类书，此后，将定为日课。
  晚听顾惕生〔森〕先生讲哲学。谓：老子《道经》为世界观，《德经》为人生观，法家、兵家皆承道家而兴。《史纪·孔子世家》：子以“四教”①为人生观，“绝四”②为世界观，“所慎”③为极乐世界。《易·乾卦》以下为人生观，咸卦以下为世界观。后讲释迦牟尼家世，以时间已到而止。综观顾之为人，一奇崛任气之士，头脑颇形纷纠。美名之：一繁琐哲学家也。
  四月三十日 星期二 晴
  提要（治事）：《支那之国有铁道现状》今日译起
  下午画格纸，经三次而始成。首次格子范围大于印器，不适
  用；第二次格子行数画错，欲改无从，其时心颇忿忿，亦觉得心境不好，然不能自解；但到第三次，手法甚形纯熟，待印就取视之，线路颇清，亦颇优美，即校友会编辑部用投稿纸也。此又可为勉强而得趣味之一证。
  以后做事，终须先想定当，然后放胆去做。
  周君宝儒亦来丧礼洋一元。曾经璧还，坚不允，当领谢。
  ①四教孔子施教的四种主要内容。《论语·述而》：“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②“绝四”孔子提出的修养美德的四条戒规。《论语·子罕》：“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③“所慎”，儒家道德修养范畴。《论语·述而》：“子云所慎，齐、战、疾。”
  一九一八年五月
  五月一日 星期三 晴
  提要（治事）：《铁道现状》今日译毕
  子夏①问孝。子曰：“色难。”此言其信然欤？余事吾父即欠和气悦色，父子心意尝不能融洽无间，令为父者得处安乐之境，子道有亏，于此为甚。夫学者色相尚不可示诸朋侪，况于父子独重情分者，其可表现之乎？误矣，误矣！后其戒诸。
  五月二日 星期四
  提要（通信）：《铁道现状》一文今日付邮，寄《东方杂志》社
  前数日撰论、译文，多费脑力，赚钱念炽，优游心纷，默计暑假以前，恐难了却此桩心事。如壬丁，如母校十周纪念期迫眉睫，不能不赶；如本校杂志以及《学生杂志》，亦不能付诸阙如；更如《教育周报》、《东方杂志》等，又思投寄数篇，以博几许酬银，便于偿还宿债。可以不为而竟至于不得不为，此所以为宿债欤。
  五月三日 星期五 雨
  提要（治事）：《教育学之学的性质》今日译起
  今日为吾母“五七”忌辰。东望家中，拜经念佛，戚友来吊，必尽其礼。余职远地，不克归身，人子之心，终觉有亏。乃于午时默祷吾母在地之灵得以安慰，并庇生人以造家福；更立东向展礼四拜，聊寄片心，冀自解耳。吾母之灵，果来鉴否？
  余本于星四不进早食，自今日起改在星五，以是日实为吾母过七之日，庶几可纪念也。
  五月四日 星期六 晴
  “五七”已过，乃修吾发，浴吾身，吾心亦觉稍洁。然而，吾今为无母之人，视他人之归家喜见爹娘俱健者，乐减几何！呜呼！吾身虽洁，吾心恐未能常洁也。吾思吾母永且深，吾心今且痛无已也。
  《修养》杂志重寄来三册，因赠图书室，又寄存《现代教育》一册，以供众览。
  五月五日 星期日 晴
  往夫子庙，在维肖照相馆拍照，以备寄母校十周纪念者。又向官书局为子■购《四礼翼》一册，然余当赠之。回校后阅之，所论《冠礼》、《昏礼》，大体可采用；《丧礼》前后翼，实句句说得有情有理。余读之最痛心者“怛化”①一段：
  侍疾之时何时也，万般子道，从此更无昼时；两膝亲身，从此更无见日。与其必诚必慎于盖棺，孰若竭心竭力于卧榻。
  悔不早读此书一二年，亦稍知侍疾之道。“追平生疏节，成今日遗恨”，抄简此言，又不啻为余道之。呜呼，小子无状，枉念十年书，扪心自问，真愧对吾生母也。未知吾母能宽宥之否？
  李师寄来手书“阿弥陀佛”四小幅，赠余及陈、李、张三先生。“如以为可，即以锦绣装潢供奉之，否则焚化可也，万勿随手轻弃，将入山，故不愿说客气话”云云。吾师爱吾甚，吾安得不锦绣装潢供奉之！
  五月六日 星期一 晴
  立夏称人，俗例也，然无可非。余过磅得百四十七，合之国衡百又十斤，较去年为重矣。及百斤，余所望也，不亦喜乎！
  上午，选举票盖印、折叠费时，不去上班。夜间开票，余记录。
  五月七日 星期二 晴
  提要（治事）：《教育学之学的性质》译毕。《生理的强壮法》译
  起心中所怀，拟作文题甚多，然欲余口述其理圆满周到者却甚少，大都皆模糊恍惚，片断杂碎，不足辨难，一驳便倒者也。大要：余即所谓讷于言者，言语亦时多零落，不具系统，且涩沓不敏捷，颇思改正而往往忽略，实是笨伯也。可怜哉！
  五月八日 星期三 晴
  晚，聆顾铁僧先生讲文学三性说。所谓三性者，阴性、阳性、中性是。阴性之文，优美；阳性之文，壮美；中性之文，如佛经。然其说忽突不能捉模，三者之别、三者之要，举未能详说。其论“学”字为先“〓”字。“〓”者，效也，与“教”字通。人之特色在模仿与创造之二性，文学亦须先模仿。今日我国文学不振，由用字无定例，任意颠倒，故结果不能生科学。又谓：我国文字善描写天然之状态，如燕鹊关关等，皆象物之声，是亦一特色云。
  五月九日 星期四 阴 68°
  提要（治事）：《生理的强壮法》今日译毕
  （通信）：写家信
  江苏教育厅委托本校办理江苏视学讲习会，于今日上午行开会式。适值国耻纪念，“教育雪耻”之语时聒于耳。勖哉！听讲诸子，必有深感于兹会也。
  下午开讲，余已索得听讲券一纸。迳入大会堂就座，由任之①先生讲普及教育及改良教育之顺序，颇可资教育行政者之参考。
  夜间，陶先生②托余收发听讲券及分给讲义。蒋先生③讲：教育目的注重于个人与社会之调和，而不及国家主义，盖犹是一般之论也。其谓：我国教育宗旨在节俭、克己、忍耐，而方法采用理化、音乐、体操、是纵天欲也，故曰目的与方法背驰。然余谓：以此而言背驰，未免失当。试问西洋岂不注重克己、忍耐与节俭乎？又谓：我国社会系不动的，则今正应采用动的方法以补救之也。
  五月十日 星期五 晴
  上午，由陈先生介绍，识蒋先生。伊言任之先生、子渊先生曾与彼谈及。余言：既经认识，以后便可来请教了。
  下午，陈先生等集体育部生开会，余记录。经二小时有半，人颇疲倦，大半因头脑紧张之故。近日来精神很不振作也。
  喉头肉肿，咽下作梗，平时亦无所苦，恐日前一小鱼骨刺喉所致。
  五月十一日 星期六 晴 63°
  橄榄，云可疗鱼骨刺喉，特购试之。
  下午洗浴。
  五月十二日 星期日 晴
  提要（治事）：译《修养之二要件》、《心劳身亡》
  （通信）：寄赤民先生《勉强与趣味》及《生理的强壮法》投《学生》志寄克成《自由与责任》及《竹柔庐笔记》（上所译之二则）
  《学生》志及“壬丁”稿均寄出，此后尚有《教育周报》及本校杂志二种。投稿母校纪念文，无新材料，拟仅寄照片去。
  往维肖取照相，尚未晒就。向书店购《易筋经》及《四礼翼》，备赠子墙兄者。
  汪先生陪体育科生往上海参观，舍务诸事托余代理，故此后二周内，当较常忙碌。今日仅检查寝室。明日起，一起照管。
  五月十三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译《战后女子教育之第一义》
  获恽代英君信，不下千字，历述办“互助社”①经过情形，并愿纳交以策进行。读毕全书，深佩其热心实力之有成，能即知即行之，不可及也。余向来亦思乘机助同学上进，然未得实现。所见未真愿，力不足故也。
  下午偶想及此，拟他日有所谓“中华学生力行会”者树帜于全国，广考他国学生之行事，参考本国社会之情状，为一国社会之中坚，一变因循巽懦之风气。此志愿甚大，须有大干力经营之，其果能有成乎？未可知也。将与恽君商之。
  五月十四日 星期二 晴
  恽君复信已寄出。余意：相约结社，可免去惰力，使德业能日进无已；此间学生少所认识，结社尚未可必，惟自己抱“自尽”二字做去。另寄《青年反省二十问题》及《理想之人格》二种印刷品，以供参考。
  夜间演活动影戏，观外国侦探之枝〔伎〕俩，真足惊人。
  五月十五日 星期三 晴 78°
  提要（治事）：译《小学校教育与人才教育》
  （通信）：寄杭州母校照片一张
  渊如寄来挽联一副，读之凄凄动人，益令余思吾先母不置也。
  今日定一格言曰：作事时要专心，万万不要妄想。写诸纸条，订于座侧，便于瞻视而警心。
  五月十六日 星期四 晴
  王师云：人要气〔色〕好，则决无人反对。可味哉，斯言！以峻色远人，以弛色轻人，因以偾事招尤者，岂少数哉！为立身计，为共事计，“气色”二字断不容轻轻放过也。
  专心能绝妄想，能静心情，少所慌忙，多所安详，稍经历过，故能道出。欲学之精、业之成，其需此乎！
  五月十七日 星期五 晴 80°
  提要（治事）：译《今后之学校设备》
  附属中学定明日旅行至栖霞山，周君询余愿同行否。余素抱游历志，当允同去。询以钱如何算法，则待事后再定云。
  企文先生定十九日宴客，托余缮写请片并邀余。余辞之。以此种酬酢，可不预闻终以不预闻为是，然未允余辞也。
  夜间，学监处同事均有应酬外出，留余一人值理。
  今日为吾母亡后“七七”之期。此后家祭惟值生辰、忌辰与节日，但吾愿吾母之灵爽，永永来临也。
  五月十八日 星期六 晴 晚雨
  今日作栖霞山游，山在城东北四十五里地。
  晨六时许，由校出发。八时搭沪宁车，不及一时抵孤树村。山离车站标名一英里，故趋至颇便。抵寺暂憩，寺毁坏，不类传志所载。栖霞寺藏明太祖像一帧、《摄山志》一部四册。摄山，即栖霞山也。志云：
  寺兴于南齐，明僧绍择宅，历经时王惠幸。自六朝迄唐宋，名士歌咏相继为盛，迄清乾降圣驾临幸，一时土木大兴，官殿焜煌。
  自古号为“四大丛林”之一（其他如山东之灵岩、荆州之玉泉、天台之国清是），有“江南第一胜境”之目。然以吾侪今所踪及名古迹者，实寥寥无几，石塔、石佛、叠浪岩、珍珠泉、桃花涧数者而已。然塔坏裂，佛石剥，就壁凿之千佛，亦多不具；泉水浊，涧溪潋，惟叠浪岩尚以峻险胜，涉足者多惧寒惊之思。登最高峰有三茅祖师殿，据寺僧言，峰高于钟山云。长江即在山阴，大洲在其西，小艇十数点点，江面浪穹轨路。沿山麓行，其形迳直，农田郁色，经营整然，斯为大观。返寺分得面包、牛肉，聊以果腹。余未早食，自晚餐至午，适十八小时。登山爬壁，用力亦甚，然未觉饥，亦未尝疲。
  下午迹得一溪，溪石磷峋，蹈石而上，兴致颇好。然溪水不宏，潺潺之声可闻，人多名之曰瀑布云。总观是山，风景原非幽倩，而今人力尤疏，不免“荒废”二字。果欲胜地传名，不可不大加一番整顿也。
  五时出寺，忽遇阵雨，衣履沾湿。六时半搭车返宁。抵校后即洗身更衣，倒头便睡。
  五月十九日 星期日 晴
  上午，补记日记，补阅报纸。下午，阅《板桥集》、《英语周刊》。晚到“金陵春”宴会。此为余入社会与于应酬之第一次，特记之。
  五月二十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寄文叔译文四篇，代投《教育周报》社
  教育社之投稿已告成，此后可宽闲数日。
  海槎函述：农校起风潮，己为好事人，受人毁谤云云。余答谓：吾人在社会办事，在学校求学，最要专心本务，和以处众，想吾兄必有愤不平之处，致有此项事端发生，尚希有以自慰云。
  企文先生前托在杭租地、租屋事，今日为函致季谷，请代设法。
  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二 晴 74°
  读《板桥家书》，真是鲜活得很。无意不达出，无语不照心，爽快到极顶，令读者亦自有馨逸潇洒之感。板桥这个人，在儒家眼，定放不进，以其太风流倜傥也。在今讲国家主义①者看之，亦不入眼，以其太顾个人幸福也。但吾以人间的见地评之，板桥不能算坏人：读书有特识，是有意志的人；散财周亲族，是不贪财的人；专制时代，士唯求荣名、获富贵，板桥却能敝屣视之，不可谓非志趣独特、不同凡俗者矣。故吾谓：板桥正是自然界人也。
  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三 晴
  郭先生讲演，有“教育方法”一节，引证美、德两国由教育方法得当，造成许多人才。有初时成绩甚劣，继成专家者；有自幼教养，八岁通各国语言，十六岁任大学教员者，皆足证明教育方法有如许效力。吾人讲教育，原不必以此为标准，但教育方法终当益精研究，竭其能事也。
  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晴
  提要（通信）：写家信
  县视学讲习会今日闭会。
  思想时，须涉纵横两界，虽不能悉举靡遗，大纲庶尽于是。聆郭先生致闭会〔词〕时，勖听讲员以继续研究、联络进行二端，余故有感也。人若能竖尽十劫、横穷四方以立思，必其可以弥纶天下之大业者乎。
  脚踏一天星斗 月夜立桥上
  手摇万里江山 扇画山水
  五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 74°
  日间调制《校友会成绩报告书》，再三改作，颇不耐烦。以为主事者何以不致〔仔〕细想定当，盲令人做。不知此见仍是私图。吾人做事，终当尽力，况义属当为，尤不得推诿者乎。后此戒之。
  夜，聆黄首民君讲演美国红十字会事业，意在吾人捐输，以助世界慈善事业。盖会属美国，事业不限于美国，且竟不啻为世界之公会也。此诚人类交际实行博爱之好机会也。
  继由陆规亮君讲欧洲战事。谓一兵目瞎臂折，不能作家书，红十字会员见之，即为之代书。又二兵，一老一壮，均创血苦渴。壮携水壶请老者饮，谓老者仅刀伤，获愈后正有为也，己则足断，终无能为；老者则谓：汝正壮年，获愈后大效力，余耄矣，奚又能为，子其饮之。二人互相推逊，久而不就。忽红十字会员至，乃食以牛乳、面包。由此可见，危急之际，红十字会之功绩可知。吾人奈何坐视不相助耶。
  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阴
  提要（修学）：《弥陀经要解》今日阅毕
  此次政府新与日本签定《中日共同防敌规定》①条件，政府秘而不宣，全国人士疑惧交并，纷纷要求公布。留日学生多数返国，奔走各要地，鼓吹反对。北京学界亦大起义愤，国立各学校学生，爰有全体向总统要求宣布之义举。是举也，闻学生千余人鹄立府门外，静待晋见代表回音，晒裂〔烈〕日中者计五小时，而无逸范逾轨之行为，循循有礼，远任嚣张，斯不足为学生之好现象乎！国有奇辱，为国民者畴不痛心，奋发鼓励，足振民气，故此举可嘉也，而不可轻抑。设人人而噤不发声，表深沉乎？表旷达乎？呜呼！国危矣，寇深矣，雍容矩步，恐非其时矣！不乘此时以扬威作气，岂将待至受异族威迫势禁而后发难耶？故吾谓学生此举甚正当也。
  本校前面昨日失慎，焚去八家，一炬荡然，无室家者计二十有五人，得不伤心！本校发起劝捐，诚属义举，余助一元，聊尽棉〔绵〕力耳。
  美国红十字会募捐，余签名当普通会员。
  五月二十六日 星期日 晴 82°
  提要（修学）：《催眠学讲义》今日阅起
  浙江同乡学会今晨假鸡鸣寺开常会，兼欢送体育科毕业生
  朱君。余演说：
  一般之同乡与会，皆假公济私，为害于国；吾侪以学为的，学者，世界公器也，孰得而私之？故吾侪之同乡与会乃无害处。然何尝显见有学？则以正在学，何以正当利用同乡与会耳，不必亟于求炫；况今朱君毕业，已结吾同乡会学之一花，由此花而结实播子，将见全国被化，不再见同乡与会之为累也，故本会非常有荣光也。云云。
  此为余到南京后第一次之演说，因志之。会中有提议进行事件者，余未尝下论断、有表白，蒙蒙过去，真有丧独立品格，以后慎之。
  五月二十七日 星期一 晴
  汪先生公毕返校，托购《古今笔记汇海》一书已带来，将赠子墙。
  访王先生，余述温故而知新，以为由事物触动良知与良能，因以发明，非谓事物可知新也。先生谓：
  然。新者日新，物包事在内，理终不离乎物，以断无无凭藉之理也。虽有时说理似离乎物，可是不必举物以证，人早明白耳。
  又论“天机浅必嗜欲深”及“人须经猛火烧方立得住”，均是有得之言。谈一小时而退。
  初思实务之才与学问之才异，继以为弊在偏务，即落孔子“学而不思”、“思而不学”之过。然以才论，确是两件事。尽有学问优长而不干实务者，亦有具干练才而无能表述者，此不能以知行不合一责之。盖虽不废练习而终非优为，则以天人不具全也。
  今日为吾母亡后第二周月之期。呜呼！吾母竟去世六十日矣。
  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二 晴
  竹庄先生静坐境地，一入坐即全身软酥温热，想见其腴润之致，如种子得沾时雨，生趣何等盎然。又自谓专意静修数年，元神即可出舍，并将修到成正觉，脱离轮回之境。曩闻人言，先生有出世想，不无因也。余习静坐已将三年，在理宜获功效，而迄无所得，不特光明澄澈无一次，且昏恼纷妄有更甚也。倘逢先生以近况见询，能无赧然？静坐然想他事，亦正类耳，可不惧哉！
  下午，访刘灵华先生于堂子巷徐寓，适外出不遇，怅怅而返。拟明日再去。
  五月二十九日 星期三 晴
  访灵华居士，询静坐。云：静坐有弊，弊在易趋消极；以静坐中安逸之境为极乐，故易有出家之想。
  继论讲学。云：
  近世设学，当从全部根本着手。本国固不行，西洋又不行，而本国又欲仿随西洋，是大误而特误。讲学先要明道，而自觉最要。
  伊已办“模范村”实验其学说，又拟组织讲学会传播其学说，终贵先明道，有系统，然后才能收效云。
  余询如何可以救静坐消极之弊，答当阅《六祖坛经》、阳明《传习录》；讲学当阅“康氏书”及“章氏书”。谈毕即出。
  夜间，为张先生抄拟本校《训育概况报告书》及《校友会概况报告书》。凡二小时而毕。
  五月三十日 星期四 雨
  上午十时，陈先生向体育科生训话，余坐旁笔记。殊料精神不宁，聆言无心，前语暂了，已不复忆，惟恍惚间似昨夜梦中曾聆陈先生已经讲过。岂潜在精神之作用欤？果尔奇矣。
  夜拟“教育意见”及“静坐问题”等数则，备下次询灵华先生。
  五月三十一日 星期五 晴
  今日本校开校友大会。上午演说，下午摄影、运动。晚间由学生在食堂开乐群会，邀请职教员及毕业学生莅会，颇极一时之欢。然吾对于本校，似尚未有切身关系，故乐亦未大乐，而散会之感，亦不滞在于吾心也。
  接杭州师校信，四年级生举行修学旅行，拟来南京寓浙江会馆，托就近接洽。特于午后往该馆晤，该经理适值外出，乃定明日再往。说妥，顺道访灵华先生，亦未遇。
  一九一八年六月
  六月一日 星期六 晴
  提要（治事）：《任职之第一年》今日作起
  （修学）：阅《冷水浴》
  上午到浙江会馆晤经理丁君，说明杭州师范借住事，伊以空房不多，且设备简陋，殊难对远客。余谓：“学生旅行经费不充，得一席地以容身已算多幸。倘馆内可许人住宿，则因〔应〕无怨色也。”继导余一观，馆屋整齐者已有人住，余多毁坏，惟看定三间稍可容身，约定先事打扫，预备茶水，观毕回校。
  下午举行体育专修科学生毕业式。演说者颇多，良言频频，真美不胜收，觉比母校之毕业式生气得多。母校学生须植立听讲，久立生疲，神思不属，故欲庄严而实有不得也。
  六月二日 星期日 晴
  今日起，晨行冷水浴，将以使精神凝静，皮肤坚韧，并以强势。
  作文二时，阅《催眠学讲义》、《中学世界》及某《笔记》各一时。
  《青年进步》丽诲君有《中学生之锻炼》篇，条举十数端，中有耐长久之读书与听讲，谓足以警惰一节，甚好，余将实行。向日事事，以一小时为节，而往往不及六十分，似觉分工多而收效少。此后时间改长而事务减少，在社会办事，不能不如此也。
  六月三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任职之第一年》今日作毕
  恽君第二次信来，于吾“自助助人”一语多所纠正。吾之夙意，注重先求己身之完备及无形之中感化于人，人自潜移默化。由今思之，终觉得看己太重，孤立寡行，亦未见得独善有成。故可助人，终当勉力，不必有大作为。但图于人智、德有补，能尽一分力，即行一分善，故亦不必强求为善，以致自荒。但随时随地见有不善即行劝导，见有善处即去力行，除去“莫管”思想、人有急难我做我事之恶习，斯已足矣。
  黄先生回家，职务由我代理。常住第六十号。
  六月四日 星期二
  投《校友会杂志》文稿三首：（一）自由与责任；（二）任职之第一年；（三）童子军在教育上之位置。
  宇宙间形形色色，总不外物理、人情。故人当放开心眼，广览宇宙事物，博考宇宙环境，明了于心底，方为自由自在之人，此意今日才明白。从前读书，总是随人说是非，自家无主张，以书为秘宝，轻忽乎实际，直井底蛙耳！
  六月五日 星期三 晴
  得姜敬庐先生自无锡来信云：校友定明日下午来宁，请往下关接待，并询住所定在高师抑在会馆。余初意彼等第一次信单托往会馆接洽，俟〔似〕已无须另行设法，并疑何以不询高师可住与否，岂以此间倡职业教育，恐致感染欤？故当初余并未向本校有所要求。今观此信，并无此意，故即向陈先生说明，以会馆之不可住，请代设法。渠乃往庶务处接洽。云：暨南学校可住，届时本校另派校役一人前往招呼云。盖去年本校毕业生曾住杭州母校也，投桃报李，分亦当然。一面余又致函会馆，云住所已有着，商寓会馆应作罢论，并谢其日前之费神也。
  六月六日 星期四 晴
  范君高平来校，述经子渊先生因病不来宁，学生等定今夜到宁，余乃于晚饭后往下关。路遇刘灵华先生，谓已辞省视学，即须离宁云。师校职员三人、学生五十六人按时抵站。先是，日间余同孟先生往“暨南”已接洽一切，晚乃迳往该校。惟铺盖未来，一时无从设法，乃权宿一夜。余亦仅拥一毯，聊御寒气而已。
  日间填写校友会件、学生改科退学及行评等，为时已晚，颇不耐烦。是于处事一道，尚欠涵养，后注意之。
  六月七日 星期五 晴 下午雨
  在“暨南”早饭后，晤赵校长片时，以被褥无着，决定住宿旅馆。八时许出校，迳往第四师范。先参观本校，次参观附小。余于后者为第二次参观，前者则第一次也。
  参观毕，即在该校中饭。姜师有同学在此，盖昨夜已订定者。余与姜师等复往定旅馆，承师校吴君指定“惠中”，价目克己，可感也已。
  下午参观女师本部，次附小。余于此校亦与师校同也。时天雨簌簌不已，余乃雇车先回高师，取应托人物件，复往“暨南”，谢该校盛意，即同朱师等运物往“惠中”。余于夜饭后回校。
  李师托佛经、夏师托书籍等，均购就，托师校同学带去。
  母校之参观，仍如前年盲目进行，适中“船到桥门自为直”之谚。余于此习未免感染，今处旁观地位，则视之颇不为然也。
  六月八日 星期六 晴
  提要（通信）：写家信
  上午，缮写印刷品。十时，第一师校同学来此参观。本校为酬去年盛情起见，特在梅庵备置茶点，藉助情谊。十一时许，同游鸡鸣寺、北极阁。余于下午公毕，复往访彼等于客寓，以彼等须乘夜车回杭，特送行也。六时回校，七时半本校职员开职员交谊会大会，余留在处，以便有事接洽。
  六月九日 星期日 晴
  日前在“暨南”得识该校学生游进勉君，年方十六，只身来此，胆大可佩。今晨来视余，余与谈二时许，询南洋苏门答腊侨尚，谓：我华侨实握椰树、槟榔及糖三种产物之权，革新后，国人见荷督可对坐以谈，惟近年华人不易入境，盖荷人实异华人也。继询“暨南”校课，则彼等对国文颇不注意，即其他学科亦多不切实，而起居、饮食、游息，一任其便，岂欲为安慰计，特放任之欤？至游君个人，余意不止十六岁，举止颇老成，今秋须赴东留学。除国语外，能操荷兰话、马来话及粤语、闽语，惟不肯勤学耳。
  今夏本意欲学催眠术，特太费钱，则思就沈绍年君处学习英语，催眠术可俟赴日时便习。此后当渐积钱以备旅行用，或不难实现也。
  复渊如信：静坐之弊易趋消极，欲强体魄，则筋肉锻炼似未可忽视，幸注意及之云。
  六月十日 星期一 晴
  览上栏俄谚①，不禁悲从中来。念吾母亡时情境，何等凄凉！今忽忽七十余日矣。吾母之灵，果安贴否耶？愿帝天庇护之。
  近日兴往南洋之念，欲于教育上有所尽力。先赴日留学，习英语、马来语，归任暨南学校教育专职，以造就师范人材。此念颇歆动吾心，继思：一回家，目睹家况，必将无风自熄，徒成幻想耳。人云“有志事竟成”，而阻力太大，毕竟此志亦究归泡幻。或以为立志不切家况，实难为力，则吾志终不得立乎！
  上司委下属办事纷至叠来，殊令人处置为难。今日受委事七件之多，幸手目敏捷，大半了结，而此心已觉此种不乐矣！
  下午出时计视之，忽针停不动，知法〔发〕条已坏，然不知坏于何时，并何以坏也。时计一日不相离，今骤得病，能无歉然？费钱特细事耳。
  六月十一日 星期二 阴 下午雨
  前夜接代理校长信，七年度仍请担任职务，已覆允。今日办公四小时，计算学生改科、退学等人数，头脑不清，屡
  致错误，乏致密精确之才者之受报也。黄先生已回校，托理职务告终。臀部生一疮，且数天。近复生一疮，余终任其自然，元气足自
  能愈也。
  六月十二日 星期三 晴
  今日作行评统计，计算、画表颇费时间，往往致误，实心力不坚实有以致之。善办事者，决无是也。
  夜与恽君代贤谈，询其兄代英，不过二十四岁，与余同年，然彼之思想，彼之文字，较余周到流利得多。凡物经比较而审优劣，故人不可独处自傲也。代贤为人颇自好，交际不擅长，余劝对于人人先求认识，继可乘机劝导，勉其为善，而亦冀其人之转相劝导，以图利群。余此后亦将惟此目标也。
  六月十三日 星期四 晴
  今日夏节，放假一日。
  上午游清凉山。先往“暨南”访游进勉君，周视校舍一遍，旋同行。伊已去过，故识道路。清凉寺无可观，其南“扫叶楼”，为明代故迹。登楼望见莫愁湖，气象颇伟。
  游毕，往黑廊大街购点心果腹。余入亨得利表店修表，初索价一元六角，继以一元定局。一时疏忽，遂费心耗财，可惧也。又向三聚鞋店购白鞋一双，价一元。继又游夫子庙，入茶肆啜茗，凉风快爽，热中胜地也。
  二点雇车返校。游君经历广，无意气，任情独行，善培养之，正是可用之材。今正艳花初放，全赖保护得当耳。
  六月十四日 星期五 雨
  近日心意放纵，语多诙谐，亦有不逊。亟宜自检，毋使轻狂成习，为君子鄙也。
  下午发大风，满天行云，迅不可言，雨势终日不绝。念彼出门者，衣履沾湿、行动牵止、雇车乏钱、徒步畏难者，将何以为情耶！忆上星期今日，为伴杭州诸师友，往来中正街、暨南学校间运送行李，天不做美，亦遭雨苦，而今尤加甚，则益难乎为旅人矣。可见“出门无如天晴好，一朝风雨便不了”，的是不错。
  今日办公六小时。
  六月十五日 星期六 雨
  文叔、维馨、文利前均函索招考章程，刻已向招考部索来，特行寄去。
  季谷下半年拟仍读书，而有往日留学、就学高师二问题之作梗，询余意见。余以为，留日费大，官费难得，不如先应此间高师试验，如其录取，则毕业后可徐图留学，万一不虞，再行东渡亦是一法。盖余以彼之境地，不妨先在本国求学，然后出洋留学也，即以此意复之。
  日人大野龙德来游南京，以人地生疏，由叔同先生介绍，托余等陪游。渠为画家，本为写生来者。今日来校午膳后，由余陪往清凉山“扫叶楼”，时天雨迷蒙，视景不明，仅画一幅，即返室来馆客寓。馆为日人开设，席地短几，净静轩明。入室须脱履，余袜破殊难为情，与彼英语传意，极感不便。四时返校。
  六月十六日 星期日 晴
  人日受社会之赐，习而不觉者多矣。以饮食为例，苟须人各自办者，在吾侪论，恐非半元不得饱，而今有厨房为人备饮食，仅月出四元，而口腹已姿〔恣〕饱，此即群之益也。人奈何可不知足哉！
  下午往亨得利取表，向刻字铺刻“杨贤江谨赠”木戳一个，备盖印赠书之用。又购《静坐法》、《衣食住》二书，将赠子墙者；又为李师购《翻译名义集》，当由邮寄去。
  晚开训话会，陈先生讲《本校训育大纲》，余任记录。
  六月十七日 星期一 晴 82°
  企文先生与余谈《学生性行省察册》记载，互资商榷，颇为得益。余夙闻人言，人之第一念皆善，而未深思。今知第一念之可贵，在其发乎真心。然其人心之所存，未必皆合真理。如乡人反对兴学校，实出于恶学校，其心虽诚，而事则坏，则以无学识之指导，决于世俗之谬见故。是故第一念未必皆可作据，要贵有素养，能明理、善发表也。
  企文先生劝余曰：“有时思想欠深入，要有统系。”又谓：“毋太用功过苦。”余曰：“敬拜嘉言，非常感激。”
  六月十八日 星期二 晴 下午阴雨
  晨兴，终觉精神不振，尚昏昏欲睡然。自九时半落枕一梦，到天明六时，足足八时有余，谓睡眠不足致，不尽然。则日间用心力或过度，未能复元欤？然读书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未呈近来昏倦景象，要而言之，“修养不善”一语，足以该〔概〕之已〔矣〕。
  企文先生谓：四川有送尸术，客死他乡，术者施法，尸直立随术者行，迳达家门而入棺。此或催眠术所用哲学原理，所谓心物并行论者，得无近是？又谓：骗人者以手抚小孩之耳，小孩即随其人行，则催眠术上之心理说与生理说矣。要之，古来所行骗术、关亡术、戏法等希奇现象，以今之催眠术皆能解之，惟古人以法自利，未能阐明之耳。
  六月十九日 星期三 晴 84°
  下午想“学与事”一问题，牵连及于教育目的及方法等。将学与事纳入于此，所见较大，不似前之拘于小节，以为才原有究学与治事之殊。然两者固有关系，因其对象不外物理、人情，所以泾渭者，乏研究与体察，不能全其天耳。书籍所载，皆前人之经验，治学而所以得其经验，克资干事之助。故多读书虽若偏于学问，然切实体会，即为事功之本。不以读书一事为的，而以为服务尽职之方，其庶几乎。
  六月二十日 星期四 晴 86°
  作《请假统计》，上午连续三时，下午亦连续三时。作毕，头部稍觉沉重，既散步，既小睡，即行复原。
  天热，身体微汗，坐时殊嫌不爽，清风明月博人赏矣。
  六月二十一日 星期五 晴
  阅日本各高等学校入学试验问题，除英文、国语尚可应对外，余如数学、代数、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等，恐皆在不及格之列，设他日欲留学者，可不寒心！以是知吾所受之教育实至欠缺，普通学识尚未具足，求深造峰极，难矣！
  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六
  提要（通信）：写家信
  日前得家书，知家中大小均安，甚慰。
  今日作复，写明放暑假日期，并寄渊如挽联，以便先母百日悬之堂中，以彰赐仪。
  文叔信来，借洋十元。然余自计回家可带归者，不过九十之数，倘再借出，数更短少，甚难对吾父，因辞谢之。
  六月二十三日 星期日 阴
  提要（修学）：阅《实用一家经济法》
  《一家经济法》要旨在抑制奢侈，使收支〔入〕超过支出，以其余裕储蓄生利，并明主妇责任之重大。女学校可用为家政参考书也。
  办事终欠精细，如今日抄校友会议事录，不顾前后，贸然动笔，致秩序失当，下次更须重抄，岂非枉费今日之心力与时间？下次做事，事前终须预备周到，方能走稳妥路，不致误入迷途也。
  舜、禹有天下而不与，此是何等境界。吾侪闻誉则喜不自胜，闻谤则怨无可泄，又是何等境界。圣庸之分，容量大小亦是一点。
  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一 阴
  今日起写农场用木牌，上详作物名称、产地、种期、种法、管理、用途等，以便大众观览，亦输入常识之一种也。约本星期可毕。
  处理事务终极草率。今日写木牌，粗心下笔，误写乱擦，板粉脱下，失其美观。本图速就，反延时间，正不善处理之过也。于人何尤，于物又何尤？
  六月二十五日 星期二 雨
  毕云程①君撰《救国之惟一方法》，载《新民德》，主张增进知识以储蓄实力。然吾以为，知识一事，可善可恶，所以救国者在是，所以卖国者亦在是。无知无识者，对于亲属同胞尚有几分怜爱之情，独彼知能伶俐者，竟不惜为虎作伥，自残同类，此由彼之知识不依正鹄、不走正路所致。何谓正鹄？何谓正路？即求知识所以为救国，先使了解国与民之关系、今世各国之大势以及我国目下之状况，而归结于国之兴亡，民有其责。我国虽弱，倘各尽其职，努力进行，终有富强之一日，所恃者：恒心、毅力，与夫救国之决愿。增进知识而主斯的，庶乎有当。
  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三 晴 86°
  提要（修学）：《催眠术讲义》阅毕
  学监处应制表格，除第三学期外，均已告成。
  昨晚想到，庸庸碌碌，无长足述，真是可羞。问今廿四之年，读书十有余载，几曾有一毫半爿心得者？国文造句不通，英文看书茫然，各种科学，何者有门径？静坐二年余，获得何种功效？其他日用起居之常要，俱无一定之准绳可言，不自愧奋而顾自傲，非夜郎自大，非不自量力而何？噫！人不可欺，欺己惟厉，鉴兹凛兹，愿从今始。
  上午心境甚佳，头脑不昏，手足不乱，均征和平安详。下午天热，稍有不如。
  六月二十七日 星期四 晴
  提要（修学）：《美国社会生活》读毕
  仰宸因“中日协约”随众归国。书来，述现居家独修，入秋决再东渡。余复谓：初成难毁，兴学非易，最后取途，惟有忍辱负重，继续前程，兄之自处，余以为当云。
  古之运神功者，可死人命，此何以故？以今催眠学理解之，不外“物心平行论”之哲理，故养候果深，赴汤蹈火可以无惧，况区区疾病乎！
  阅《修养》：“貌虽不美，而心花当有色香”。大慈悲现柔和相，浓爱情现依恋相，心之不美而第饰其貌，何异骷髅涂脂膏、木偶御艳装耶？
  六月二十八日 星期五 晴 94°
  昨接校务会议通告，本暑假期内，职员、事务员休息期至多一月。不能留校，须托人替代。其无替代者，按日扣薪。本处同事以此通告失之偏颇，且以扣薪来压迫，未免失言，因于今晨与陈主任先生商议。吾侪各表意见，余以归家省亲及乘假期研究英文为不能遵行之理由。继由陈先生说明，此通告原不为本处定，办事者热心过度，又以校费支绌及有种人赖皮壮行之三种理由，遂出此通告。遂决议于休息期、替代及扣薪三端，再与校务会议商酌。
  下午，陈先生告吾等，谓本处意见甚当，当有他种办法，再行通告云。余于此会乃知，办事虽贵断行，然终须设法大家明白，折衷至善。如今日之会，彼此热诚相示，庶几得有良果。陈先生云，讨论前有四前题〔提〕：（一）尽量发表意见；（二）平心静气，毋使感情；（三）诚心相待；（四）顾全大局。余又感佩也。
  农场用木牌，于今日写毕。
  六月二十九日 星期六 晴 96°
  提要（修学）：《因是子静坐法》重阅毕今日大热，汗无时止，吃饭作事，均感不便。曩在寒季，意为暑天必佳；孰知汗流浃背，更令人难堪也。可见事非亲历不熟知也。
  渊如劝余入教育科，余复书谓：经济不支，且由职员转为学生，于人难堪。然下午忽动投考之志，以为此诚良机，一经毕业，暨南校必可位置，余同时更兴留东入学高师之念，而最后目的惟在于暨南校得一位置。盖余觉尽力于华侨教育，甚合意也。
  六月三十日 星期日 晴
  “美学”稿自今日起续译，定回家前译毕。
  自昨日起，静坐地方移在十斋会议室。室较大而气较通，胜于寝室多多也。
  一九一八年七月
  七月一日 星期一 下午雨
  午饭后大倦，倒椅便卧，几达一时。或因昨夜未能熟睡之故。
  阅《老子》上篇，其结语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实老子最大之主张。然较道更进一步，又有自然。其言曰：“天法道，道法自然。”又曰：“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可知自然即久，久无可名，乃天地之始耳。”其曰“绝圣智”、“无吾身”、“致虚守静”、“抱一不争”云云。要皆以退为进、以柔胜刚之道，为归根复常之方而已。老子其自知自胜之雄乎！
  七月二日 星期二 雨
  大雨倾盆，永日无间。阶前隙地，水流成渠。气温骤降，单衣虞寒，而精神因凉而静，心思因凉而定，较前数日汗流浃背、坐立不宁、神经闷郁者，爽快多矣。此亦环境感飨之一也。
  静坐时杂念终不能绝，或思自己之短，或念所作之文，或因外界印象连类牵思，或暗忖男女爱情，或预料将来境地，兔起鹊落，纷纷不息。一言蔽之，见迷不悟，思迷难脱，心力不能专注、不能凝集之所致。平日多妄想、多欲念，又其根也。根本治法，其惟于李师赠言“恬淡自无欲，精专绝交驰”二语下手乎。
  七月三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老子章义》阅毕
  渊兄又来书，劝余投考教育科，毋自灰志气。余亦颇动念，然与留东一念又相战。两相比较，投考教育科则：（一）年限短，仅三年；（二）毕业时不过廿七岁；（三）学科专门。留东入高师英文科：（一）年限长，连预备期须五年；（二）毕业时已届三十岁；（三）教育一门虽未能精究，然外国文可多习数种，若夫多所阅历、多新观感尤其特色。至论经费，则教育科三年之所需，正抵留日预备之一年，考入官费后掷〔樽〕节一点，另作文求售，亦可有余寄家。以资格论，又以日本高师者为上，故自计取留日。
  《老子》下篇为其人生观，论如何处世。全篇皆是以退为进。故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曰：“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曰：“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曰：“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曰：“生而不有，为而不特，长而不宰，是为玄德。”曰：“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然末谓：“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则又其精义之表示也。
  七月四日 星期四 晴
  提要（通信）：寄还少庚银十元
  求学问题仍不能决。以留日论，最好先在该国我华小学任职，既不自出费，又得预备日语，熟习日俗。此着办到，自属快心，惟赤手空空，又在何处觅馆地乎？与主素先生尚未谈及。据企文先生意，亦劝余留日，以资格问题耳。
  六年前，向少庚假银十元，彼不予追究，此心甚感。然余拖欠终属非是，特由邮汇去十元。今日挂号寄去，亦了却一桩心事也。
  七月五日 星期五 晴
  提要（治事）：《新学年之注意》作起
  今日〔就〕求学事商诸陈主素先生。据渠意，投考教育科须有一年之教育经验，仅仅事务员不合。余谓：亦有半年余之教授经验。则谓：须商诸陶先生再定。若论留日，经费筹足，自是最好。更谓：志切求学，于国家、于个人两有裨益，此间亦不便强留。末谓：俟与他人商量后再谈。余自思下半年仍在此任职，一面预备日语，到明春东渡应试，亦属省钱之一法。但未知日语果能及格否耳。
  七月六日 星期六 晴
  接代理校长郭先生函，于七年七月一日起订定，每月薪水通用银币四十元，在学校待遇已算隆厚。然余方兴东渡之志，不免稍转念头。惟果能东渡者，余实愿弃此而就彼也。来日方长，学竞益剧，不有根柢，学问欲出人头地，难矣。故余宁牺牲目前，不愿贻悔将来也。
  张先生语余，渠今将月增薪二十，拟即以此款供余留学之费。高情隆谊，正难得之至。即谢曰；家庭果许余留学者，后日成就，胥出大力之赐。又语：余当注重文学与教育，为将来发挥之张本，以阐明我国学问之特色。并谓：余用思欠周密圆到，此亦当留心矫正。余特表感激之意。噫！若张先生者，可谓难得之知己矣。特未知余果能享受否耳。
  七月七日 星期日 晴
  本日起放暑假。汪先生伴工二生赴沪实习，斋舍事务托余担任，故学生放假，而余反比平日多忙。然此心已稍放弛，办事亦殊无心耳。更足为难者，陈先生竟留余再办事一月，自本月九日至八月九日。向所拟在家从绍年兄读英文一事，从兹付诸东流矣。受人雇用，从人之命，亦理势当然。所耿耿在怀者，作事未能如愿，时被牵制，一腔壮志，无从发荣滋长耳！人之不可不具有独立行事之机，有如是哉？
  下午本拟往浦口接海槎，而事务羁身，遂不能去。迨晚海槎自来校，相见甚欢。夜饭后，同往大行宫，暂寓华洋旅馆。
  今日先母百日忌辰。为儿者职务羁身，未能返家行礼，心中何等不安。但事非得已，先母在天之灵，当能鉴原之也。
  七月八日 星期一 雨
  禀告父亲，不能即行回家，须再住一个月之理由，请其原谅。盖家中人少，父亲必早望余归，余亦亟愿回家，得叙天论之乐事。乃校事相逼，殊无可如何也。
  今日周视自修室有无应修改添制，以便报告汪先生。
  七月九日 星期二 晴
  昨夜宿海槎寓所。先饮酒，继纵谈，至十一点始寝。
  今晨六时起。八时许返校。海槎今晚当赴沪，故日间遂居吾所。
  下午同往鸡鸣寺品茗。妇女焚香祷神者颇多，和尚执功德无量簿，遍求妇女做法事，修功德，实则敛钱耳。回校适逢海槎友沈、常二君来访。沈君毕业清华，赴沪待航；常君为该校高等二年生来南游历者。复因此识沈君同乡陈君良，系河海工程校图书室管理员。
  夜饭后，送海槎离校，并与沈君等别。
  主素先生语余，留日事最好于明年夏季去。一则期预备之充足；二则多办事之经验；三则便本校之请人续任。又谓：青年多喜出洋留学，亦不免有弊，盖所学者多不适中国用。最好毕业本国大学，认定一种研究或调查，然后出游外国，则得益非常。又谓：明年此间或办英文专修科，如果欲学英语，不妨投考云。余答：俟回家待商再定。
  七月十日 星期三 晴 90°
  办事七小时，制国语讲习科用校舍图及说明，绘就付印。
  前、昨两日，本校举行选送香港大学师范科肄业学生试验，计录取六人。设余投考，或不能录取，知彼等被选者程度高于余也。然余倘预备半年，能及格亦未可知。于此知机会之可选择人
  材，余无此机会，则惟有羡视彼等耳。
  访周越然君，询自修英文法。渠为择字典二种、文学及文学史各一种云。
  七月十一日 星期四 晴
  提要（通信）：少庚信来，汇银已收到
  今日办公九小时。
  姚维欣君来校投考，为同去报名。
  本校选送香港大学学生，拟后日赴苏复试。陈先生特于今晚开会训话，谆谆以传布本校精神、修养完全人格，以期将来回国办理有益事业。为言婆心慈肠，听者皆感形色，余亦为之动心也。
  七月十二日 星期五 晴
  提要（治事）：《新学年之注意》作毕
  积多人之小小疏忽，遂令他人之难为改正，此弊今日整理各会成绩报告时见之。故过虽小，积大便害，可不慎之！
  闻张子高先生①云：无论研究何种学问，皆须先尽分析之功，而后归纳之以成系统。譬如习字，其结构如何，笔势如何，不可但仿一家，须汇合众长，自成一体，斯为善学。此言也，余深信之，惜未逮耳。
  七月十三日 星期六 晴 下午雨
  古人云：无事且静坐。余则曰：无事且唱歌。声出于口，气发于心，所谓闷郁忧愁都付无有，真一服舒畅散也。
  晨进粥碗米，未逾时，即头闷眼昏，郁郁不舒，此岂未惯早餐违常致疾欤？更足奇者，早晨进食，则午膳食量大；早晨不食，则午膳食量少，较之废早食之初，有饭便吞、有菜便咬、饱不知足者，天与地差矣。此何故欤？好现象欤？坏现象欤？诚有兴味之问题也。
  昨日就周越然先生学语音学之发音字母，今日复去就正，大致无误。自得此法，从前所记得之读音皆不足凭，非完全查过不信。此余学英文之进步处，应感谢周先生。
  七月十四日 星期四 晴
  今日绘印考生位置图、考生坐位单及缮写试验题等，并分配试卷，足足做了一日半夜，致无时念书，亦无时得休。任职一年，此数日才算职务羁身耳。友人处亦不得往访，连晚来散步亦不成功，真是忙极了。
  今日抄历史、博物试题，自忖于各题尚可及格，但多含糊，不能说得有头有绪耳。
  七月十五日 星期一 晴
  今日为入学试验之第一日。各种试卷由余与汪先生分置考生案头。
  下午，续印地理、化学试题，英文用打字机印出，题尚浅近。
  凡使人作事，措词宜适其人。譬如，忠厚者，无以戏笑之词；好弄者，间作游谐之言；而乘机加奖，又足使其劳而忘倦。此余今日令人折纸、叠纸时所感者也。
  七月十六日 星期二 雨
  考试第二日。续抄数学、物理及教育经验试题。
  七月十七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重学《有神论》完考试第三日，至下午完毕。姚维欣君定夜车赴沪，余以连日冗忙，未能奉陪为歉。有鄞郡人马君者识余，夜饭后始去，亦乘夜车去。
  连日写试题、分卷纸，赖两手之力独多，颇觉软弱乏力，今日考试毕，余亦可少休矣。
  此数日间，余之言行有何种影响及人，自省之恐少良效。第一，太趁时髦。翻领也，卷袖也，皮鞋也，均为流行品之奴隶，使人有太漂亮之感（此余自视之太过，他人或不作此想）。第二，太爱美少。有某生者，少年美貌，目光流利，身段娉婷，不时动余顾恋之念、窥视之行。而此二者，究竟观之，俱归虚空。天地干净土，而人之嗜好、念虑扰攘之，乃成到处荆棘。由此观之，人自取苦耳。至于公事方面，极称周到，尚无贻误也。
  七月十八日 星期四 雨
  事有不期然而适然者，此非人智所预料，岂真天命之所赋欤？余之来此也，本无是意而竟成事实。求学之志，一日以前尚无萌孽，尚欲赴沪学催眠术，期在本校能显一技之长而有永居之想。今则念念留日，刻刻求去，畏视事务，厌居此间，曷为而致此？莫探其源、莫究其根也。此殆欲望之为祟欤？抑为天命之所定欤？吾将于一念之动机而致疑乎自由之说也！
  近日预备日语，书用日语读本，向王君时英借来者。
  李仲霞先生询余阅何种书，余苦不能答。平日东攒西窜，不得其门而入，徒兴望洋之叹。一事无成，不将伤于老大乎！
  七月十九日 星期五 晴
  今日续做请假及病生统计。
  许多事尽可有善法处理，无用纷扰焦急者。前所想办事方法，先想一遍，实是要着。近日做事，颇不循此道而行，徒欲身心不宁，则所谓自讨苦耳。
  七月二十日 星期六 晴
  近日之生活：晨六时起身，静坐，读英文ShortEssaysAmer-icanPatrioticSelections①，制表格，读日语读本，是为上午行事。
  下午，仍读英文与日语读本，阅杂志，办公事或出外散步。
  夜饭后，以散步为常。昨至朱达善先生寓所，今至农场，然后阅新闻纸，记日记。九时入寝室，先静坐，而后安睡。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晴
  读《短篇文章》、《国文评注》、《日语读本》，阅《中学世界》。
  上午十时之十一时，至来复会堂听彼等做礼拜，颇能改换心境，增进愉快。人常敝于习常，得一境新地异面目全改之场，以消舒其积闷，领略其风味，实为增强作事能力之一法，故余有取于此也。
  下午同王时英君径往三牌楼第一农校参观。是校虽处城内，而空旷类乡野，林荫交蔽，绿茂平铺。附设职工班注重实习。假期中仍留校实习，得习劳耐苦之道。农场界及二百亩，池沼甚多，分区栽培，种类甚多，惟工人少，管理未免稍疏。另有畜产，鸡鸭牛羊皆备，设备可谓周矣。惟职工班宿舍稍嫌粗陋，与学生较，良窳悬殊，是宜改良也。王君六弟亦为职工之一，故吾侪得指导之利云。
  计自三时半出，七时一刻才返。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晴
  改订《校友会杂志》目录及次序，费七小时，自修仅仅二小时而已。假期中如许忙碌，真是不快活。为人下者，在在皆须受人节
  制，不得自由行事，实令人生决绝之想。余有机会尚当他图，不能于此琐细事务中，营受制之生活也。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二 晴 晚阴
  上午，重缮入会券、调养室宿证、膳证、购物品单、校医通知单等。
  下午，讲义部招考事务员，到场监试。额仅二人，而应考者十有八人。年龄最小十七，而最大至四十四。资格或曾办事，或小学毕业，或中学毕业，或法政毕业。其中不乏衣服标致而翩翩趋时者。今为十六元至二十元之薪水，故而竭力尽心，惟恐其不得也。于此可见社会谋生之已有难处，而今后趋势更将有日益艰困者矣。
  用器画试卷，由余评阅。画系抄录一军乐谱，余之评点以正确为第一，其次美洁，其次敏捷，最多得九十点，而最少为零。以其画线尚不能正确，何有于成绩，而其人且为公立法政毕业生。
  甚矣，做官思想之为累于人也！
  七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晴
  居斋翻屋，泥匠纷作。小者二人，肩泥捣灰，熟得其法。此习于所事，故敏。是以吾人贵习，然习能学则熟臻于巧，抑又可贵矣！
  驴负泥行，忘转弯，迳循道行。御者嘬口作声，鞭地以惊驴，乃返故道，随他驴转弯，而不知操近以图也。人曰：此驴之所以笨欤！余曰：此驴之所以无机心也！人则不然，存机心而行机事矣！
  今日办公五小时。
  七月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办公五小时。
  下午，张先生约往大街购物。到瓷器肆，见瓷制牛马猫等物，玲珑可爱，以为是可以赠子墙也。因购其牛与猫，出资壹元〇角，较索价廉八角也。二物均作伏地势，肤色黝然，纹理条晰，栩栩欲动，可谓极状物之情。我国陶业界近年激于外货之畅销，亦未尝不翻然改图，冀不劣败于无地。如此类制品，可作写生画之补助，可作动物学之标本，亦可情喜玩物者置之案头，作日夕之抚摩婆娑亦无不可。故吾乐而购之，并乐而记之也。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作《校友会职员一览》、《会务报告》等。
  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近日与张先生共案作事，因论生子术，所得颇多。余以早年犯手淫，迨长而气虚，不能恋场，遂失败于交合，思之实可叹惜。青年不知宝爱而妄戕者，当不乏其人，岂不哀哉。余今拟借药物之力，以补气益精。据张先生言，《产科心法》所载药性和平。故嘱代制，以便试服。
  七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上午十时，至来复会堂做礼拜。下午四时，访姜师敬庐于萧稚泉先生寓。张企文先生定明晨赴沪，特于晚饭添备小菜，聊以饯行。“种子丹”托在沪办就，俟余回家时带去。
  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今日起，学监处惟余一人，将卧床搬至六十号，以免往返。
  前日下午起患伤风，今犹未愈。溯其原因，恐当日晨冷水摩擦不闭窗所致。一小不慎，而苦我备至，人可不随时注意耶？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何处可隐？何处可慢？戒之哉，忽略！勉之哉，慎密！
  七月三十日 星期二 晴
  缮印《入学须知》。
  下午，姜师来视余，继同往鸡鸣寺啜茗。豁蒙气爽，玄武荷盛，纵横放谈，亘三小时而兴犹未尽，洵避暑佳地也。
  下山别姜师归校，觉心神清畅，不觉闭闷，其深得自然之佳惠欤？抑心理之变换欤？日居城市者，不可不游乡村以解心胸；日闭斗室者，更不可不择旷地以舒郁抑。此自然与心理俱足移转心态也。
  七月三十一日 星期三 晴
  抄现行简章。
  近日无心读书，虽有暇时而空废焉。以云，天时并不奇热，则孰致之？夫亦此心不存，故书不得寓目也乎？即论作事，亦感无聊，神思不属，辄觉昏闷。探其病根，强留在校，心理不爽，烦劳事多，如愿事少，刺激过剧，遂失平和之所致耳！是知人之办事强而后可者，于人于事均有大不利也。此岂细故哉！
  一九一八年八月
  八月一日 星期四 晴
  提要（治事）：《美学全书》今日译毕缮印《通告旧生函》及《校友会志预约展期函》。
  下午，到花牌楼购送内妹嫁物及赠子墙书。到青年会访本校住宿学生。在该会晚饭，八时返校。
  八月二日 星期五 晴
  分寄《旧生通告书》。
  下午人忽神倦身热，夜饭亦不进，难过之极。私念今果病矣，历月之劳心劳力，今得其报矣。然细按之，殆不尽然。大抵因前食冰其淋过度，热冷失调，虽自恃无害，实已隐中其害，今乃乘心疲力竭之际，突焉以发耳。
  八月三日 星期六 晴
  上午分寄《通告书》毕。下午人复发热，脉搏每分钟达百次。四时后请胡医生诊视，服药三次，夜间稍瘥。不食早饭，不食中饭，故下午双足软弱无力，无可安放，真是难过。
  八月四日 星期日 晴
  今日体稍愈，脉搏较缓，热亦渐退，但仍觉乏力耳。所幸公事已了，无足担心也。
  八月五日 星期一 晴
  今日除稍事整理外，完全休息。病似已去，惟仍乏力，或因不食干粮所致。
  八月六日 星期二 阴
  公事已了，体已复元，住在此间，既觉孤寂，又感不便，决定明日回家。
  向会计王天时君换得银币九十五元，又领本月薪四十元，连旧存共约一百四十元。拟以二十元作川资及日用，以一百二十元交家。此次带去行李计皮箧、藤箧二件，余均存校。
  下午，特往中正街预购赴沪车票一张，并购佛学书数册，均赠子墙。至沪仍住毕君处，已发函通知矣。
  八月七日 星期三 晴
  七点廿分由宁乘车，于下午二点三刻抵沪，寓毕君处。四时后，访赤民先生，交《美学书》及译稿。伊赠余《学生》杂志稿银十元。余以前有英文函授款系伊代付，拟以此费先还。伊不肯，谓彼款可不必提及，以余前译《哲学概论》，今译《美学》，尚欲报酬余也。不得辞，乃谢受。五时半返。
  夜饭后，同毕君乘电车往徐家汇，一到即返。
  八月八日 星期四 晴
  七时半，往轮埠“江天”轮定舱位，即往访刘灵华先生，购《佛教伦理丛书》，备赠子墙。继访陈主素先生，声明先回原因。
  午饭后，往南京路购物，又到城东女学，适质平早车返杭而〔未〕遇。梦飞及白民先生四时下舟。
  八月九日 星期五 晴
  乘八点车到姚站，转乘快船于下午四时抵家。
  八月十日 星期六 晴
  上午整理书物，少白来谈。
  下午休息。
  八月十一日 星期日 晴
  访问亲友。
  八月十二日 星期一
  阅《瑜珈学说》、《英语周刊》。
  向固以为，在校时之怀抱，一回家而烟消，今果然矣。求学之望从此断根，进取热诚都付流水。此后生活，将归于单调，其所依赖，端视自力。以自力立人范，是亦人杰也。以消极为积极，非弘毅者不克任，余将请事斯语乎？是又余受家庭之影响也。
  八月十三日 星期二 晴
  毓初来家叙谈，继邀吉夫、少白、渭元等共午饭。迨日西斜方回去。
  八月十四日 星期三 晴
  往毓初家访亦岩先生，午饭后回。
  八月十五日 星期四
  昨夜腹泻，因日间食油腻、西瓜太多，致双方冲突。故今日不进饭，只食稀饭一碗、藕粉糊一碗。终日卧床，身体疲倦，甚觉难过。
  八月十六日 星期五 晴
  续行休养。定明日赴乌山访子墙。
  八月十七日 星期六 晴
  晨赴乌山，全盛担书俱行。十时许到，下午送书，渠亦不辞。共约赠品值二十六七元，聊酬学恩而已。晚访玉枢。
  八月十八日 星期日 晚雨
  上午，同绍午访文生于横河。
  晚乘快船往城中，上岸大雨倾盆，上自头顶，下至足尖，无不着雨，可谓淋漓酣畅。招迪甫事务所，良久方至，而迪甫返家犹未回。幸遇罗君，换衣进食，尚称安适，感心之至。
  八月十九日 星期一 晴
  下午乘划舟访海槎于江口。渠父子正以书年求学事求解，见余至，大乐！余为之解说，始恍悟。则余此行为不虚也。
  八月二十日 星期二 晴
  本定今日返城。同学宗汉坚请午膳，乃复留一日。定明日与海槎等同行。
  八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晴
  晨乘舟行，于惠成庄午膳。
  夜在绍年兄处晚膳，便为海槎之兄饯海槎行也。夜同寓惠
  成。
  八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晴
  九时许，送海槎、书年上车，复遇桂生，亦于是车赴甬。自赴郑巷，在文利家午膳，膳后赴西郑巷，访河清母大人。
  八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今晨返家。
  八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晴
  阅《瑜珈学说》、《英语周刊》、《中学世界》。暑假来家中，安心念书此第一次也。
  八月二十五日 星期日 晴
  阅《瑜珈学说》、《英语周刊》。在云和校阅《新申报》及《教育界》。
  八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晴
  阅《瑜珈学说》、《英语周刊》、《中学世界》。
  决算一月至八月之支出数，共计百〇七元有奇，较预算多三十余元，以旅费及杂费各多十余元也。
  八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晴
  阅书同昨。
  八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阅《七大健康法》
  阅二木博士《腹式呼吸法》，不觉心身一振。人须时时提醒，方能日进有功，有如是书。
  某师言“谁缚汝”，与主素先生言某僧云“拖吾尸者为谁”同一深谛。而余谓：后语更妙。此肉身何异尸，真我断非此物，令人有招寻主人公之想也。能解明此“谁”者，其惟智者乎？亦几于圣矣。
  八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
  阅《瑜珈学说》、《七大健康法》、《英语周刊》。
  八月三十日 星期五 晴
  阅《健康法》、《英语周刊》、《教育杂志》。至岳父家午餐。
  下午，至钟秀家询其近况。渠为无就职地点悬虚以俟，殊属失计。并候其父亦岩先生安好。
  八月三十一日
  提要（修学）：北美《瑜珈学说》阅毕
  阅《瑜珈学说》、《英语周刊》、《健康法》。
  一九一八年九月
  九月一日 星期日 晴
  阅《健康法》、《英语周刊》。
  下午，至大盛三房访菊辰先生及其西宾子亭兄。夜饭后回。严廷基借卫生书籍，以多借出未还，但列举数册，末谓：
  讲卫生不仅求强健身体，又贵强健精神，亦不仅此，更当进而悟道，以期神人一致。若但以锻炼肉体而已，则浅之乎视卫生也。
  九月二日 星期一 晴
  阅书同昨。
  作一月之八月收支决算，数目稍有不符，核计实余约十有三元。并参考去年九月之十二月之预算，而作今年九月之十二月之预算，总计需六十元。
  九月三日 星期二 晴
  阅书同前。
  余定九日到甬，乘轮赴沪。特致函河清兄，托代定房舱一间，并望在站一叙。本拟此届赴宁，向杭一转，特以内河水浅，行舟不便，故作罢论。
  九月四日 星期三 晴
  提要（修学）：《七大健康法》阅毕
  阅书同前。兼阅《教育杂志》、《修养杂志》。
  九月五日 星期四 晴
  阅《修养杂志》、《教育杂志》。夜间云和校教员来家闲谈。卢君借去《小说月报》六本。
  九月六日 星期五 晴
  阅《教育杂志》。毓初来家聚谈，至晚方去。《七大健康法》当已带去。
  九月七日 星期六 晴
  整理书物。
  下午到云和校还《教育杂志》兼以告别。
  九月八日 星期日 晨雨
  今晨辞别父亲、妻、妹，复向赴宁之途。半路遇大雨，不幸失足仆地者二次，衣裳都沾泥湿；到处皆荆棘，到处未容疏忽也。到低塘雇划舟，傍午抵城。往访陆迪甫兄事务所，则玉枢兄已先余而在。渠赴杭，此亦转甬沪，同行有伴矣。
  下午，历赴龙泉寺啜茗，龙山书院、县校、四乡公所访友，晚往器事家夜饭。彼等作雀战，余在旁视。
  夜深促彼等归，寓迪兄处。
  九月九日 星期一 晴
  九时许乘车，十一钟到。招河清兄不着，想因前信未经收到之故。投轮船定舱位后，余等二人乃赴醉白园啜茗购食。食后，赴城内一游。二时许归船。同室共寓四人。隔室为妇人，其一为姚人，年事大而貌仍秀嫩，真觉秀色可餐。然余于此处，乃发见爱色者有数种大不利益：精神着迷，其一；身体劳倦，其二；饮食不进，其三；失同伴欢，其四；惹他人厌，其五；失闻见之机会，其六；忘本身之职业，其七。
  以上七项，凡爱色者断不能免，余盖由实地经验而得。反之，彼方面亦必具此情形，故害人害己是为不道德。且女之不良，亦由男之引诱而起，男而引起女之不良，为过尤大也！愿力戒之。
  九月十日 星期二 晴
  船于晨五时许抵沪，即雇车往沪宁车站。购票后，与玉枢兄别。乘车行，下午四时抵校。同事自陈先生以下皆已到。以暑假休息期论，陈先生外，余为最少矣。
  夜缮家书，即投邮寄出。
  九月十一日 星期三 晴
  一月来不甚写字，运笔即觉拙迟，可见运动不可断续。
  分折印刷品，检对自修室名牌。
  下午，阅《现代教育》少许。不看书者将四五日，此心亦稍懈矣。
  九月十二日 星期四 晴
  杭州师校拟行分食制，特派厨役亲来调查。王师嘱仔细指示。以自己不十分熟悉，特令该厨役往厨房自行考查探听。另外，由余索《分食说明书》二份随函带上，并代购锡碗一只，以资仿用。
  昨接季谷来片，已行抵东京。眼看故人都出洋求学，安得不生羡慕之念，不知何时能偿斯愿。
  此后专事何学，心尚未定。或拟攻国学，冀涵咏此心，得优游之趣，而书籍亦未定也。
  九月十三日 星期五 晴
  阅《中学世界》、《现代教育》。
  襄助张先生安排宿舍新生名单，并缮写之、折叠之，事竟已夜半矣。
  同事诸人拟购慈善救济会彩券，迫于众（非力迫而情谊迫），亦出一元有半，共购十条，值六元。虽然，吾当目此款为救灾，非为获利也。
  九月十四日 星期六 晴
  今日新生入学，助汪先生照料入舍事宜。稍受寒气，喉间痰甚多，略带盐〔咸〕味，颇不爽快。
  九月十五日 星期日 晴
  缮写《职教员一览表》，并绘印日刊影格。
  九月十六日 星期一 晴
  上午八之九时行始业式。九时起上课。余就教育科听英文，每日计二时。一系美国女士教授，一系本国人。用书甚浅。余所注重，在聆外国人之讲话，故不计此。
  下午，整理新生相片及《入学愿书》等，至夜犹未竟。
  下午七时开训话会。陈先生演讲，余任记录。
  九月十七日 星期二 晴
  续理相片等讫。抄录笔记稿，请陈先生阅定。
  下午教育次长袁先生训话。①余所感者，“今日政治不统一而教育界又时通消息”一语，以为教育不断绝，即一国之精神仍贯通。所以然者，亦以向来国家对于教育不甚重视，军政时代乃更若有若无，而教育界人仍能一心一意，不随政治以分离，是亦一可乐观之现象也。
  九月十八日 星期三 晴
  育〔毓〕初来信，温、杭两处位置均无希望，暂就云溪教职，薪少事繁，得间当舍此他去。余复谓：乘机奋起，端贵努力，今虽小就，愿安所遇云。
  复渊如函，略谓：大学为求学术之深造，然学术贵乎发明，重在创作，我国文化亟待阐发，劝其立志当此重任。
  九月十九日 星期四 晴
  提要（治事）：《人前赧颜之心理》译起
  秋节良辰，放假志庆。俗云：“人好月圆。”月圆仍然，而人则永争不息，可不慨乎！
  道听涂说，淆惑是非，何尔亦染此习！矢口胡道，是大过恶，自今力戒，庶免罪尤。
  上午，到花牌楼商务馆购《励志集》、《学生杂志》、《读经讲义》各一册。今后研究国学，取分类渐进法，先毕经学，后及史学、诸子百家等，不定时期，但期了解大要，以次研习，以为可得其纲领也。
  托张先生代购药，及今日取视之，有出霉者，因分理之，另纸包好。以后当时曝阳光，免再发霉。
  九月二十日 星期五 晴
  下午，调查职教员履历，填入表格。晚作各友复书。夜在大会堂开会，宣布校友会事宜。致父亲一禀，并寄去《胎产秘书》一册。
  九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晴
  下午，与石尊、宝儒等打网球。比较之下，技颇不亚于彼等。约打三刻钟，体不疲，气不喘，惟手稍酸耳。
  九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晴
  提要（治事）：《人前赧颜之心理》译毕
  上午译文毕，圈点《中国文明史讲义》。此课系柳翼谋①先生讲授，亦思往听。
  下午同宝儒出校游玩。先至农场，继至关岳庙。庙宇巍峨，红壁环绕，入戟门，登神殿，肃然起敬。千载上人犹令千载下纪念，馨香崇祀，加隆有事，功于民者，宜受如是恩报也。出庙登城堞，得快览玄湖胜景。回睹胭脂井深不见底，料辘轳绳长达四五丈，良以井开山腰，水源直在山下，故深如许。井为六朝遗物，久苦不得踪迹，今于无意中得之，喜欣可知。由此迳上鸡鸣寺，由后面入，路虽古僻，我为第一次行耳。重由寺下山回校，计历时二点，然毫不觉疲。岂近服阳药已增精力耶？何心乐游动久不知倦也？
  九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晴
  提要（修学）：《经学讲义》阅起
  下午至讲义部取讲义。架上陈列多种，余拟多取几种，某事务员为〔谓〕：不可取，此系留存者。余闻言甚觉无颜，自以为此种行为欠恰当，宜招他人拒绝也。夜与张元柍君同访柳翼谋先生，告以拟聆《中国文明史讲义》，当蒙允准。
  九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晴
  汪先生身有不适，为代阅自修室、寝室报告单。
  与陶先生商定，入教育科听《教育学讲义》。
  九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晴
  今日上教育课，用英文讲义并有国文翻译讲义。听此课可兼习英文，又扩大素来对于教育之观念，诚一举而两得也。
  昨日聆荪君闲谈，悟自杀之原因有二：（一）所志不得；（二）看人不慊。前者之因：（一）误于妄想，不合个人才能与社会情形；（二）有志而无毅力、忍力、百折不回之气概；（三）即得行其志而性情乖僻，与世不洽，难于终事。后者之因：（一）自视太高，自待太重，与人隔离；（二）不审彼方实情，误以成见武断；（三）思想不圆通，见解顽固。于是到处皆荆棘，戚戚不安于世，遂不惜自残矣。
  九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晴
  今日始聆《中国文明史讲义》。柳师学有根柢，长考据而论议尤创建、具特识。谓文明发源于高山而发达在河流，既引地形先海后陆、先山后川之说，又引历史太古氏族先居山后移河之事实，以证其确实。又谓林烝为古酋长之称，以古时民居丘陵，以多林为贵，“烝”与“蒸”通，训作薪。古代就薪取火，非如今之易得，故宝之。今人则号取山人，犹是古人喜山居之遗意。孟子谓“得乎丘民而为天子”，丘民即民之群居于山者也。以此证明先民居山，尤为确论。
  赤民先生赠余《成唯识论学记》一部，计四册。盛情可感，志之以示不忘。
  九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
  提要（通信）：寄赤民先生文稿二首：《赧颜之心理》、《任职之第一年》
  昨夜烘阳药，置茶壶盛炭底上。因往大会堂听讲，回来浓烟自窗隙出。入视则炭炽药盒，烘焦底落，药亦多漏入底内，药气火气塞满鼻空。即设法将药移置，以水湿炭，稍迟必火势上冒，药尽烧焦，将酿祸事矣。此犹不幸中之大幸，而疏忽之得咎遭殃可以明鉴，以后慎之。
  晚作复书。
  九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阴
  古代儒生皓首穷经，以专而精，而派别门户之见即由是而起。学者各承师说，互盛意气，致有笔舌之争。真理固以辩解而益明，然以成见为出入，实不免失之隘也。此我国学术所以少发明欤？
  《中学世界》有《术才与世才》一文，与吾所拟作之《学才与干才》题旨相同，内容稍异，然可采之处亦颇不少。
  九月二十九日 星期日 晴冷
  今日气〔天〕变冷，易土布衣，加夹袄，犹不觉暖。天时之变迁固不测哉！
  与附中国文教师蒋君谈教授国文。渠不主教文法，以为我国文无成法，现有文法书皆系牵〔迁〕就外国文法，实不足取。余谓：往日读书者，必先读“四书五经”，次及名家文章，皆读之烂熟，然后作文有格调、声色可摹，字句局面可则。今之学生无诵读之时晷，欲不教文法而命题作文，彼将用字之不当、布局之失序俱无所知，如之何其可？彼亦首肯。
  问张君冠春体育上种种意见，备作文之用。
  九月三十日 星期一 晴
  制《教育专修科学生履历表》。
  晚聆顾锐笙先生讲佛学。彼主张以科学方法治佛经，分别条理，成为合理历史之研究。虽属浩繁难通，然人类能善用智力，终当设法阐明。末讲《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字义，谓“般若”者，此云智慧；“波罗密”者，此云度。共六度，前五度为道德，第六度为智慧，由此岸达彼岸，得观自在与万蕴皆空，所谓观照之作用也。
  一九一八年十月
  十月一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经学讲义》今日阅毕（通信）：购英文专书始
  今日圣诞节①（国会新议决，由大总统公布，定为节日，放假庆祝，悬旗结彩），放假一天。
  上午九时行纪念式。行礼毕，由王伯沅先生讲演，谓：孔子之道日月经天，江河纬地，众庶所则，万古常新。吾人就近处、浅处、小处立言，应开悟此心，以光明万物；应温良此气，以润泽天下，尽人人原有之则，修日用必需之道，此即符合孔子之道。孔道原不远人，因人皆可以及之也。中庸二字，宕为难能。庸者，非为凡庸。天下之道，不外饮食男女、夫妇父子，原极平常，非甚高深，人习为惯，遂目为庸耳。又吾人之修养当重身行，不贵耳闻口讲，此四寸之学②，非切己之事也。躬行实践，不学而学，为圣之基，幸毋忽视云云。讲毕散会。
  下午，游胡家花园（即晨园）。占地颇大，惜已多朽旧，动游人兴衰之感。倘能修理，亦是雅地，但费大不易为力耳。游毕经夫子庙回校。
  十月二日 星期三 晴
  提要（治事）：《学生与体育》作起
  今日头脑颇不清爽，血液充集似不肯下者，或因继续看书所致，甚难过也。下唇内边贴近齿龈处，皮内破裂成一小点，稍用力便觉抵牾作痛，饭时啜盐汤，侵入其处，又为难忍。下午请胡医生医治，用药水洗滴，又觉奇痛。
  作《体育科生履历表》及《不在校学生姓名》。
  十月三日 星期四 晴
  作《农科生履历表》。
  唇皮内痛未愈，不便吃饭讲话，复由胡医生用药水点治。谓有毒，须俟几日方好
  续作《学生与体育》。作文措词贵斟情酌理，毋说得过分。昔时善为论议文者，每多大言，此空论之世为然，今日则不可也。
  十月四日 星期五 晴
  作《商科生履历表》及《住宁各生一览表》。《经学讲义》已阅毕。今日起就书中要点分类摘录，既便参
  考，又资温习也。
  《平等阁笔记》谓：目前人类无论富贵贫贱，大都俱争趋三途而去。大凡罪孽最重者，入地狱道；贪心炽者，入饿鬼道；痴嗔甚者，入畜生道。吁，可畏哉！又谓：六道群伦均由自心所造作，造业者心，转业者亦惟心。吾人窥得此理，吾人将何以自处哉！
  英文研究会开会，吴致觉先生演说。谓学习英文有三益：丰富吾人之生活，增其量，精其质，可以判断事理更为确当，一也；研究本国文字，因此更亲切有味，更明白了解，二也；又为因此改正本国不通文字，使不致有歧义，三也。此“三益说”余亦认之也。
  十月五日 星期六 晴
  今晚开职员部第一次交谊会。余忝为交际股股员，然鲜所尽力。职员到者过半。郭先生演讲，并提议本校应如何谋师范附中、附小教授训练上之联络，应如何筹设各方面之研究，所以贡试验于社会，其他讲演、函授、出版等事业应如何谋进行。又，高师之地位，有提倡创见之责，各项设施、方法贵创而不贵因，则应如何谋实现。凡此种种，希望大家研究，以期本校益臻美善云云。次王敬礼先生讲自欧回国沿途种种可恐可笑之事情，可为博闻之助。其次有戏曲，有胡先骕先生讲改良中国文学，更继以掷纸球、无线电等余兴。散会已十点矣。
  十月六日 星期日 晴
  续作《学生与体育》。
  上午约哲成同游下关。余近日颇欲作事必穷其底，故游历亦抱此旨。自抵惠民桥向南行，直达美孚油行，沿江滨上行达其极端之白昌源米厂，下行亦穷其极点。江水几平岸，潮声澎湃，冲入堤石，观此景况，足感人以阔大勇烈之气概。夫人性多缘环境改变，故吾知居近江口者，必视风浪为无所畏也。游罢时近午刻，乃雇车返校。途经鼓楼，复登楼放览。楼本近校且尝经过，特登楼为破例耳。
  十月七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学生与体育》作毕近
  来作文自运见解处多，因袭他人处少，恐亦是一进境。
  十月八日 星期二 晴
  夏师托王伯沅先生题诗或词，前屡访不遇，今始获见，说明原委后慨然允诺，谓此种题极有可做。继询余近来心境，余谓：觉得从前见地之狭，不能切实用心，今稍改向。先生谓：知无浅深，知但贵真，知之真自确乎不可移；并谓性无善恶，人贵慎习。颇有所得。
  十月九日 星期三 晴
  今晚通俗教育馆来校演活动影戏，筹职业学校经费。所演为上海风景、西湖风景及运动会等有趣有益之片，系商务书馆制就者，颇可娱人。所演风景片，余均身亲目睹者，故格外有味也。
  十月十日 星期四 晴
  今日国庆，放假一天。本城军警政学各界，在小营举行庆祝典礼，本校当于上午七时全体学生前往参与盛典，余亦随行。营地空旷，北风甚劲，颇感寒冷。
  八时许，升旗行礼祭先烈，督军、省长环视各校学生一周。继即阅兵，先步兵，次炮兵，次骑兵，军容甚整。礼毕返校。
  十月十一日 星期五 晴
  提要（通信）：寄赤民先生论文一首：《学生与体育》
  今日本城中等学校开联合运动会于“第一工业”。①本校一部分学生参与运动，遂放假一天。此外自愿参观者，由职员引率前往。余无意去看，仅往北门桥购物、回校阅书而已。
  昨日国庆，读各报评论，大都感概之言多而颂祷之词少。报纸言论虽未足云代表舆论，要之，亦可观民心之所趋。如此哀愁之音，殊非民气发扬之证可知矣；此自然之趋势实非可矫情为之，则国事之不堪设想又可知矣。夫他国国庆之日，举国人民欢欣鼓舞，乐且如狂，以视我国国庆萧索景象，相去为何如哉！呜呼，国庆！
  十月十二日 星期六 晴
  提要（治事）：译《交战国之富力面积》
  缮印《寝室名单》，编制《校友会各会一览表》。
  下午，陈先生邀余出游，先至农场，次至鸡鸣寺品茗。二时去，四时半回。
  英国有心灵研究会，创于一八八二年，以科学方法研究下列问题：一、心理感通之现象；二、催眠时之现象；三、超感觉等之现象；四、妖怪及鬼物之确实现象；五、降神术之确实现象；、六、古来心灵奇证之确证。该会成立三十有六载，研究亦颇有成绩，此后人心所趋，将归于探讨精神、肉体之蕴奥可知也。
  十月十三日 星期日 晴
  上午本约定与宝儒等同游燕子矶，继因学监处排定服务生名单须即缮写，当未能去。
  迄十时许，公事毕，游兴正浓，决计独往。出校雇驴，驴夫后随，驴行甚缓，虽鞭不前，殊不尽兴。十二时抵燕子矶，地浜长江，帆樯林立。所谓“矶”者，突出江中，下皆石壁，其顶有事，御笔题名，不知何皇也。对面八卦洲横亘江中，硕大无伦。望长江曲折蜿蜒，潮流奔急，俯瞰之心觉寒悚。下山游于一周，重复就道向西行，过七根柱、二台洞，至三台洞，登其顶阁。凡此诸山皆具石壁，余以为，前此必滨长江，其潮流冲击之状犹可睹也。更西行，两旁皆植石榴树，延亘数里，倘逢开花时节，必缭乱缤纷，大可观也。
  三时抵下关，口渴身疲，登楼沽酒，几乎酩酊。迨乘车返校，已五时许矣。是行也，经过乡村山野名胜古迹，尚算值得，惟骄驴不惯，尻部觉麻痹耳。
  十月十四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译倭铿氏《德意志国民精神之世界意义》
  上午折叠印刷品，下午续折，并编制本处布告之重要者以备查考，兼做琐事数件。
  做事迅速，在今日社会事业繁迫之时，实所必要。惟做者易致血气从事，贻害脑筋，须于手势敏捷之外，兼有优裕之致，则心身、事业两全其美。余于后者尚属欠缺，须加意习练、涵养不怠也。
  十月十五日 星期二 晴
  泡尔生①氏以理性意志训练冲动欲望等下级意志而培养之，是为意志自由，比余心中之意志自由说解说较为允当。盖有可善可恶之意志，自由不过一种之工具，不足为贵，必使其趋向于善，实行为益，则此意志自由方有真价也。
  氏以意志为精神生活之根本，而智力为后。然余谓：进于理性之意志，则必有理性之智力相辅而成。盖意志本身盲目无知，非有灼见真理之智力，不足以导往正鹄；且既无切实明确之见解，不能有确乎不拔之定力，即不容不受感情之影响也。故诚有道之士，必其知力，意力俱臻上乘者也。
  十月十六日 星期三 晴
  提要（治事）：译倭铿氏文毕
  上午，上课办事递相更续，脑力未舒，至午恍惚无措。
  下午写字亦不吃紧，笔势不定，读书更不能定。乃暂时静坐，或眺屋上树叶、天上飞云，冀不用脑力，徐待恢复。
  四时散步空地，至晚乃愈。
  夜间仍译文，稍复原状矣。以后读书办事，须有一定之休息时间，切不可慌忙急切，脑筋紧张，神经奋亢，致贻恶感响也。
  十月十七日 星期四 晴
  上栏英谚①设喻妙绝。才智者，子也，子固无父不能生，然无母又何以成形？故由经验可以得才智，而无记忆则随得随忘，犹之随孕随落，不能结胎受孕、遗传于后也。
  今日头脑尚未十分健全，多用心思仍觉恍惚，恐成神经衰弱症，宜慎之。
  十月十八日 星期五 晴
  昨夜风甚劲，后窗未扇紧，被风吹开，且未下帐子，裸床面卧，故风得直达吾身。思起闭窗，恐感寒气不果行。然尚未受风寒，且一扫室内闷气，晨起反觉爽快，是亦塞翁失马之类欤。
  桑迪克①《教育学讲义》谓：欲达一种远大究竟之目的，须先达无数种浅近直接之目的。吾是以感立身之道亦有然者。譬如吾志为真人，则为何而得达真人之门，必有好多之方法，此种方法或亦须有其他方法方能达之，则此方法亦是目的，惟为达普通目的之特别目的耳。故人不可局局于一端而遗其全部，亦不可泛泛于全部而忽其一端也。
  十月十九日 星期六 晴
  提要（治事）：作《入学试验及格者与不及格者之分析研究》日间录毕译倭铿氏文，即投本校日刊编辑处
  晚间新作一文，颇自喜。用意之细密，议论之平允，虽其说本于日籍，而立言发诸吾心，不仅裨贩之作也。
  近日，遇规定时间有他事掺入须立做者，亦即立做，不甚拘拘于一定课程，以为如此不致太急切、招烦恼，心身可获安全也。
  十月二十日 星期日 晴
  上午阅《修养杂志·论大我之快乐》篇，说明利己之不可、大我之真福，颇警辟。《伟人之行迹》篇说明天才即勤勉，援引西洋名人实例以资佐证，足发人深省，有猛厉之志，俱良材料也。
  下午，仅余在学监处，迨晚始得出游。登北极阁，为兵士阻拦不得入，可恨！乃由山西麓下，循大路返校。为时虽短，然催进血液，改换眼界，益非浅也。
  晚间训话会，余任笔记。
  十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入学研究》一篇已作毕
  余之听讲虽得主持人之许可，然于心终觉不能契然，恒恐有事发生不能去做，有负天职，引以为恨。
  今日下午，本有伦理学史一科，因二位学监昨夜以一生疾重待医诊治，直至天明尚未睡眠，于心窃有不安，遂不去听。本学期因此类事故不上课者，此第一次也。然适遇事故不克上课者，已多次矣。总之，就职人员，又欲勤学，本属苦事，亦当自解也。
  上午整理训话稿，头脑不清，故字句不顺。经陈先生修改，眉目一变，可见陈先生之头脑清楚也。
  今日研究性之善恶。以为性者，可善可恶者也。而其本体无有善恶，其用乃有善恶。所以成其用者，习为之。所以命为善恶者，一民族、一时代之风习为之。故善恶者，一时代、一民族之人固习而形者也，无关于性之本原者也。
  十月二十二日 星期二 雨
  下学期第一日天雨，南京少雨，即此可见。阅《伦理学原理》，于道德价值（善恶）之区别，就行为性质所可生效果定之，即《正鹄论》之见解。引例援证自难自解，终于明白了解，费时一点四十分，为自昔从未经过之研究。余之意见，读书是善的，以其可以发展良能、扶助社会文化也。而某生之读书，专事嬉戏，空费精力，其结果徒负父兄师长苦心之培育，则是此种读书为不善也。又如慈善是好的，以其济人于急难、拯人于颠危也，而或不审实情、滥施衣物，其结果起人依赖之心，失人独立之精神，虽其居心无他，而要不得辞其咎，此亦不足为善也。总之，不问其实际之效果，亦不问其意向，但求其事性质所应有之效果而判明之，实善恶差别之基点也。
  十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晴
  阅杜威氏《教育学》第一章，费三小时，仅读过二页，犹赖日文之译本得明了其意义，否则效果更必减少，吾之英文浅可知矣。
  今日本校日刊登有吾之译文，日刊之有吾名自今始，吾与日刊之关系亦将从此发轫也。
  杨君菊潭为本校学生之善干事者，性亦温静，安于质朴，久思与之交谈。昨夜渠始来吾室，谈次颇相得。渠谓：余之听伦理学史等中文讲义似可不必，自力研究尽足得益，即教师讲解亦非极好者。余闻之颇首肯。今日起，即中止听讲，以后但取学生讲义之笔记读之，即无异面聆，而时间精力之节省为尤多也。
  凡推度一事，自极大范围中设法缩小其界域，终通于焦点，可得其要。此科学的方法，昨夜闻诸陈先生之谈话者。
  十月二十四日 星期四 阴
  阅《修养·旅与处世》篇，明示二者关系，喜其议论之精透也。掇其英而作短论曰：
  昔李白有云：“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窃以为，其言可资深省焉。夫人生至长不过百年，然以对于日月之永远流转、昼夜递嬗者，修短之殊何胜计量；然犹得安享此数十年或百年之寿命，虽其间有历险境者、经风涛者，穷通得失、运会难齐，而生命保无恙、心身犹健在者，不得不归功于此广大丰盈之大逆旅焉。抑吾闻之，赁宅者偿值，久居者厚赐，此应有之道义，亦人情所优许，则夫吾人处此宇宙之长旅，应如何感恩图报，以清积欠乎！于是立德立功、弘道济民之责，非异人任矣。
  学作此种文不能照样，绝无精采可动人处，尚不如迳情写出之为愈。“旅与处世”却是一好题，可分二层立言：（一）处世之贫富忧乐，有如旅行之险夷难易；（二）旅须出费，处世当劳心劳力也。
  十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从杨君之言，今日又入一旁听班。是班人数本只十人，系课外请陶、郑二先生讲解者。①时定星期四、五、六之晚上七时至九时间（陶四，郑五、六），书用AdministrationofPublicEducationinUnitedStates②。读毕此书，据云可尽解各种教育名词，为攻教育书者不可不读之书。余无书，乃就陶、郑二先生之书依时轮借者。余甚感兹因缘，对于杨君之发议，陶、郑二先生之盛意铭心不忘焉。今晚为余第一次听讲。
  十月二十六日 星期六 晴
  下午，调制《毕业生状况一览表》。
  命人作事，须将事如何调度有把握、有定法，才可令其从事；
  若茫无头绪、议论不定，徒费时耗力，非善令者也。
  十月二十七日 星期日 晴
  上午，阅《伦理学原理·论行为之重要》，说甚透达。又阅
  AdministrationofPublicEducationinUnitedStates五
  页，费二小时。此书新字不多，句法按照定例，较杜威氏《共和与教育》一书易读。
  下午约益三、哲成出游。至通俗教育馆，值省议会在此开会，停止游览，不得入。乃往夫子庙，为心伯索官书局目录一份。继入“小乐意”沽饮。六时抵校。
  十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晴
  上午上三课，下午因事不上，所作之事为画《毕业生状况一览表》格式。
  与张君冠春谈体格检查。余拟请其检查，视体格究竟如何，并选定运动种类与适当之运动量。
  十月二十九日 星期二 雨
  上午办公二小时。
  自觉所作之文，虽有思想，而无文采、无情致，不堪诵读，其故由于少读名家文章，是以不能尽曲折圆转之能事也。窃以为，作普通文虽不求典雅精深，而显豁生趣之笔，要不可不有。否则平铺实说，读之不但无味，且反生厌，纵有好意，亦终无由沁入他人心坎耳。
  十月三十日 星期三 晴
  文章之形式可分为畅达、精当、美妙、简明、稳健、清逸之六种。第一种，梁任公文属之；第二种，章太炎文属之；第三种，陈栩园、刘灵华之文属之；第四种，蔡孑民文属之；第五种之文，严几道文当之；第六种之文，尚未见其人焉（皆限近代文人）。余所作，近乎畅达，然无如梁之豪放，此派文不可再学。当取精当、美妙一流文字，药吾冗芜平枯之病焉。
  十月三十一日 星期四 晴
  天何以不生黑色之花？余思之，花，本为美也，本为炫耀也，故黄、红、紫、蓝、白，色色俱全而独缺黑，以其□混，虽有而不见，是何如不生之为愈也。吾是以知天之生物有深意焉。
  国人通病，“笼统”二字足以赅之。“笼统”者，亦可谓为含混、暖昧之别名。吾不取他例，即就行乐言，淫欲可代表矣。淫欲之乐，势不能公开，必择密室焉，必约夜间焉，必偷行而虚心焉。富贵人藉是怡情，寒酸子藉是博欢，淫风滔滔，至近日而益彰明、盖加厉，吾诚不知恶潮流之何时尽焉！其他取乐行为，有类如西人之球艺、赛跑等为正当光明之消遣者乎？恐无有耳！是不得不□恫其通病之流毒深矣。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
  十一月一日 星期五 雨
  下午，发《致毕业生函》，共计五十八件。自缮就付印，印就折叠，封入信封，写明地址，共占四小时。然而吾心稍失常态，不克保清明之头脑矣，急迫之气有以致之也。为事须敏捷，又须从容，是宜就后者格外留意焉。
  昨夜闲步廊下，廊前隙地均栽菊花，今正盛开。有红者，有白者，有黄者，色颇鲜艳，然吾于薄光中见之，则不复见有彩色，但皆属微白耳。乃恍悟，性之为性，有若是焉。色彩之映吾入眼者，日光显之焉，犹行为之善恶，其人群风习名之焉。薄光中无彩色，黑暗中并无色，犹人性未染习，善恶莫可言焉。花有特色，不呈红而呈黄，犹人有特性，不习善而习恶焉。然花无问于红、白，而人皆爱之，习有善恶，人将有好之、恶之者矣，则因时地、俗习之见解别之，而于性之本原无所涉焉。故曰：人性与花色可比同焉。
  十一月二日 星期六 晴
  日来做人，觉匆匆忙忙、糊糊涂涂过去，毫无开悟，毫无心得，虽得了些须知识，究于人生本来何欤？庄子梦蝴蝶，太白梦浮生，达人见解果迥殊常人欤！然人皆梦，梦尚未能觉察何。
  尘海中，人心向外跑，欲收回转来，须看佛书。书中所言，皆叫人回头，回头即岸。然吾侪尚漂荡中流，不得即达彼岸也。
  十一月三日 星期日 阴
  今日上午，浙江同乡学会开会，假鸡鸣寺为会场，选举职员，余仍被选为书记。
  宁绍一带疫症流行，吾姚疫气亦颇烈，未知家乡如何？特由报剪下欧海道尹署散播之“神白散”寄家中，亦以传告邻里也。
  昨日尹太昭先生来校讲哲学之统系。语音隔别，不能全懂，但观其仪表，聆其谈吐，则诚一气魄伟大、见解卓绝之人物也。又，其举止阔大、态度沉毅，真英雄气概哉！
  十一月四日 星期一 雨
  提要（治事）：《理想之势力》作起
  下午请张君冠春检查体格。肺之容量仅得170，始知呼吸练习实未得力。平日自以为强者，乃大误也。凡事真假，亦安得有衡量标准以评定之乎！
  十一月五日 星期二 雨
  从前杭师同学邹君孟宗自北京往杭，道经此间，旅资短少，不得成行，即晚来视余，哀词求借洋五元。余以其人浮狂不知检点，颇觉难以应付。借之欤，恐不见还；不借之欤，又非情谊应有。乃云：余自己亦不多钱，薪水未发，需用甚急，只多三块银钱，今既到此地步，惟有代为设法。此言虽不全真，而预算用度本只余此数也。既予以银，即约定须于初七以前交夏先生转交张维祺带至家中，彼乃称谢而去。当晚又函致张君，请其代收此款。盖其人虽未可全信，然或不至竟于背约食言也。余将以此贷弊〔币〕验人情之真伪矣。
  十一月六日 星期三 阴
  下午访郑晓沧①先生，问教育书难字难句，兼询各种会话。蒙恳切指示，颇得益，甚感。
  十一月七日 星期四 晴
  天气渐寒，已衣夹袍，惟尚未着夹裤也。摘录《经学讲义》已毕事，于经学大略稍具影像而已。
  汪先生回沪，检查斋舍、注意整洁诸事托余代理，今日实行。
  上午检请假未到诸生人数，分拟办法，应函催者并拟信稿。下午作《本校概况》，以便答复参观人质问，未完。
  十一月八日 星期五 雨
  提要（修学）：《教读论》阅起
  续作《本校概况》完。《教读论》为时人姚明辉作，仅十余页。大要：论教术以读为
  重，四十年来之教术，未有废读者；今教育者，以心理之不欲至于废读，使学者不习声音章句，而训诂义理从而晦塞，学校之过也。言也未尝不是，特读有朗读、有默读，其书但列举经史中有读字之言，以证先代教术之重读，不得谓之确据也。又，今之学生是否须习声音章句，研精训诂义理？又，训诂义理是否必须读而后明？犹有待于研究也。
  十一月九日 星期六 阴
  下午与郑君英文谈话，甚勉强，苦于字汇不多，尤苦于不善应用也。
  晚聆黄任之先生讲东三省、朝鲜、青岛教育现状，娓娓而谈，感人实深。吾人于各该处情况得志影象于脑海，亦不负讲者苦心矣。
  十一月十日 星期日 晴
  上午，与张先生同往“暨南”访黄任之先生。彼等谈学生自治制，余从旁听谈毕，周游校舍而回。
  下午，阅《中国伦理学史》。人皆知孟、荀性说一主善、一主恶，若全异者；然有一同点，彼此均主修养是也。余主性无善恶，从此又得确信，且悟教育之要亦由是起也。
  十一月十一日 星期一 晴
  下午，来斋舍参观者二起，均由余引导。一次有外人，余聆彼等言亦稍能懂得，惟不能直接谈话，为可恨耳！
  夜到哲学研究会听讲，忘将通知单饬役分发，殊属失职。可逃他人之觉察，难昧自心之天良也，戒之，慎之！
  十一月十二日 星期二 晴
  提要（修学）：《教读论》阅毕
  姚明辉君论厘正文字，即所以统一言语、别创言文合一之途。余以为强文以就言，势有不能计，惟有用浅显之文字期普及于全国，较之图言语统一而方言终无由除尽者，易收效也。姚君所云，颇表同意也。
  姚君又谓：修身教科犹衣食费，学童所赖以饱暖；读经犹婚嫁丧葬之费，学童所储以待时。..读经在小学校中，可为技能之科，决非知识科，亦不必以为道德科，..“读熟”两字，即是学童所必需之技能。..至其长大成人之后，此技能即是知识、道德之渊泉也云云。余亦同意。
  惟谓欲推行国语而取读经，则未免偏见，窃于心有未惬也。
  十一月十三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汉书·儒林传》读起
  读《汉书·儒林传》，文词朴茂，意味深长。余惯读近代文，泛泛看去；今读此，颇觉津津有味，亦足见古人风习之厚道也。
  十一月十四日 星期四 晴
  本月九日德皇逊位，十一日德国接受协约国休战条件，从此世界大战告终。凡协约国人无不欢跃庆祝，纪念此大战之获胜也。然吾国内，南北对峙，虽闻和平之声，不知实现何时耳，可痛哉！
  十一月十五日 星期五 晴
  我国为协约国之一，此次协约国最后胜利，自应举行庆祝大典。政府特定十四、十五、十六三天悬旗结彩，放假游行，以表同情而志欢贺。本校自今日起放假二天，明日尚须开会行礼并游街也。
  十一月十六日 星期六 雨
  提要（治事）：《论理想之势力》作毕
  本日上午八时，在大会堂行庆祝协约国战胜仪式。奏乐行礼毕，郭校长演说，就战胜之代价（人事、经济、精神损失）；吾国庆贺战捷之原因（募捐、遣工）及德、奥之所以败（骄傲、贪得、强权）；协约之所以胜（正义、和平、协同、牺牲）详为敷陈，听众欣悦。会毕整队赴小营，参与庆祝大典。本城各校大都到齐，先陆军操演，次学生环行。惟天不做美，大雨忽降，遂不克游街，庆祝典礼至是告终。
  十一月十七日 星期日 晴
  上午，到“暨南”访姜伯韩先生，询汇款至日方法及日本关于哲学一类之杂志。据云：有《人性》一种，多载精神科学之文。余拟购阅也。又询华侨学生之性行。据云：性直爽而脑力不耐深思，故教授少涉理论；南洋重殖产，故师范科极重手工云。
  下午，阅《英文杂志》及《现代教育》，又作家书。
  十一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小学校修身科之位置》（译）
  下午，访王伯沅先生不遇，转与郑晓沧先生闲谈，后讲英语，得益不少，当谢谢郑先生也。
  作文总不满意，观人家所作，罗罗清楚，安排切当，转观自己所作，七缠八歪，立足不稳，实由不曾下过苦心、吃过苦味也。因昨写家信文气不贯，无异初学作文，滋〔兹〕可叹也。
  十一月十九日 星期二 晴
  昨晨见霜，今晨又见霜，然天气仍如二日前，不见大冷也。余终觉得，星期日心思放宽，其余六日事务复杂。按实言之，公事无多，所忙碌者，大半自修且不肯放松一点，是则自律之严也。
  十一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
  文章但求文从字顺、清白明了，已足欣赏。今日日刊上国文科生胡哲有《文学观》一文，读之句句称心，爽若秋梨，吾无是也，能无愧乎？
  下午四时，往青年会听讲。讲者为美总统特派调查东方各国国情专使克林先生。演词英文，另由陶知行先生翻译。余聆英文仅懂得十之二三，然较之去年全不领会者略有进矣。讲演材料，多涉俄国宗教改革情形，不甚有可听之价值也。惟吾于此乃知西国各种事业之发达，在扰乱时能专其业者，依旧努力不怠，切实革新，此点殊可学也。
  十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
  提要（治事）：《小学校修身科之位置》完
  今日访伯沅先生，就“性”问题之意见请教正。大体无误。惟取喻于花色以明性之无善恶，经先生提撕，始知着想之谬。余意颜色由日光显出，光没色亦没，以之例行为由事实表彰而别善恶，不关乎性之本。而先生则谓：花色之显，固由日光；花色之根，不关日光。日光虽没，花色仍存不同，以见不清析〔晰〕断为花色之齐一也，以此而例人性，岂非自陷矛盾乎？甚哉。迷想之误人！
  今日以前，余犹自诩于“性”有大发明，抑知皆辽东豕①且属大谬者乎！
  十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
  近来事繁心纷，脑力大退，往往前昨之事不复记忆。不特此也，当日之事亦若相隔甚远，难于回想，此何故耶？学生时代课程繁矣，然不觉苦，今初涉事务，便尔差违若斯，岂事务有妨学问耶？抑心力薄弱不克兼顾耶？是必居一于此矣。
  十一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国人自外洋留学回者，视其气体则轩昂也，窥其举动则活泼也，不拘拘于繁文缛节而尽得爽直发扬之风致，此所谓居易气、养易体者欤？吾人观乎此，知风习之系人者深，安能不慎于所发哉！
  晚开职教员第二次交谊会，有讲演，有唱戏，有影片，又有茶点，极其愉快。主席提议组织职教员运动会及聚餐会，一以振尚武精神，一以联彼此情谊，俱为学校生活上增进活气之方法，全体鼓掌表示赞同。当推定委员、草拟办法，以便实行。
  十一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晴
  吾国事事不进步者，俗重顾后故也。家族之追崇祖先，其例最著。子女可以不教育，而祭祀不可不行。推至其他，曰古来如何，曰向例如何，莫问其实际究如何也。纪念圣贤，只颂其丰功伟绩，以为得天独厚，不审其致功之由、成业之本也。故崇拜古人，仅仅崇拜而止，不能探原窥奥，深得其巧，据为自发之资，奉为行事之范，因以增历史之光荣，广民生之福利也。若是而欲望进步，岂不难哉！
  十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晴
  人惟有社会，彼此关系复杂而亲切，因而有道德以共维安宁为鹄。故不能恣己逞情，全无顾忌，必各有应守之范围、应尽之职分，于是义务意识生而道德界之评判兴焉。使有人焉，不知其习，不服其规，社会必弃之。此社会习惯之制裁，人人默许而共认者也。然考其原，仍不外一己之保卫，惟保卫之法须不侵犯他人安宁，故当限制自然之冲动，以就其俗之范耳。
  十一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今日接家书，知家乡疫气已灭，家人均好，游子之心获大慰
  矣。
  阅《北京大学日刊》，有长篇之专著，颇歆余心。退而思之，学无专长，识非通达，率而操觚，其不贻讥大雅者几希。吾人作事，须从基点出发，不可妄为拟议，斯实自守要道也。
  我国古书之浩瀚，真令人兴望洋之叹。先儒皓首穷经不能成名，吾侪繁费光阴，将何以读之哉！庄子曰“殆已”，信乎！
  十一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入人之室，观其装饰、观其布置是否整洁、华丽，抑或杂叠素朴，而其人之性恪可略知也。人之性情，一时一地每易遮掩，久与之处或亲览其所居，则肺肝可睹而信伪可识别矣。反之，居室整洁陈设雅当，亦能易人之情化人之气，故吾人于一几一案、一图一书，须费一番斟酌，不可胡乱妄为也。
  得子毅书，披沥现状，毫无掩饰，洵乎以肺腑交相待。余初以久未见复，疑有别情，今乃知误。余心多疑，当力戒之。子毅者，有心人也。顾初涉世，不免操之急切，致进退为难，不得不多竭心力以图补救。余意：青年理想往往过当，行有不得即生倦怠，有能审察缺点、改弦易辙者，斯果为有毅力、具耐心之人。惜不多得，吾乃有厚望于子毅也。
  十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晴
  久不阅国内杂志，今日张先生向图书室借来杂志数种，余乃转借《新青年》阅之。余认此志盖有生气之杂志，虽论调不免趋乎激烈，易招一般人之反驳，然脱尽因循习气，扫除陈腐论调，另放一种光明，则该志之长也。胡适作札记有一节云：
  余之作文不畏人反对，惟畏作不关痛痒之文字，人阅之与未阅之前同一无影响，则真覆瓿之文字矣。..
  此语说得不差。一般文家惯喜无病而呻，堆砌装叠凑成一文，何异揉泥拼木之偶象，真令阅者忘〔妄〕耗时力而已。余喜弄笔墨，尚其自慎，非徒不贻恶感于人，亦以节用自家精力也。
  十一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晴
  读却司的菲而特①《诫子书》论交游之道，谆谆备至。扼要之
  语：不自誉，不妄谈，视人而言，毋招人厌。余更喜其结语“温文”
  二字，是则调味之酱、运机之油也。处世接物能若是，是亦足矣。
  兹更录其原文如下：
  Avoidspeakingofyourself，Talkoften，butneverlong，
  Avoidargumentative、polemicalconversationsinmixed
  comp.
  Mustbeabletotakeeverydifferenthere，
  BeaccompaniedbytheGraces，Nottotireyourhear-
  ers.①
  十一月三十日 星期六 晴
  吾记此，适打毕网球之后，手稍颤，运笔不能捷，故较前者有些不同。然细审字迹，反有力量，则手掌血液加多、用力加强故也。
  容易过者，莫如时日矣。曾几何时，民国七年瞬将结束。听滴滴之钟声，想迅驶之光阴，积秒而分，积分而点，积点而日，七日一周，卅日一月，十二月一年，由是二年、三年、五年、十年，亦是刹那间耳。看得破此间消息，人自将安心立命，奚必纷纷扰扰烦闷过日哉！一九一八年十二月
  十二月一日 星期日 阴雨
  阅《现代教育》，某君论历史教授当授一事时，分作谁、何时、何地、何故、如何五段。余意：此法亦可采用之以考察社会事情，诚便利而明了也。
  上午到“暨南”访游进勉君及吴维桢、姜伯韩二先生。余于会谈时，尝不能发问或叙述，有失访问者之资格，此亦才识短浅之一端。
  复子毅信，勉其办事有信心、有毅力，勿急切，勿奢望，妥定计划，逐渐进行，期之以久远，行之以稳健；并自述志愿，望通国学大要、精神科学大要，然后专治某种学问或办某种事业，苟有机会出洋求学云。
  十二月二日 星期一 雨
  提要（治事）：《今后之学生》作起
  师渡尔夫人现授英文，不用书，但以耳听口话以练习听力与话法。课外作文则练习视力与手力。此法近乎学言语之最基本的法则，亦为极自然之法则。余以为，诚进步之教法也。
  十二月三日 星期二 雨
  日曜日自“暨南”回校，见石尊等人玩球为戏，童心勃发，亦脱衣加入掷篮球，接棒球，更行百码赛跑。当时绝不知倦，而昨、今两日，反觉骨节生硬，于以知运动不惯者，一旦用力过度，未有不感反响者也。反之，令劳力者为吾侪静坐用心之业，亦必受不快之感，此可以反证而得之者也。
  下午拟信稿，此可练习余之写信能力，当乐为之，不可以其占自修之功课而厌恶之。
  十二月四日 星期三 阴
  科学最大之功用，在使人作事简省便利，其应用方法，可以施诸一切事业而各得其宜。譬如画一表格如何易作、如何易看，在有科学常识与无科学常识者为之，必其一既省时力又易醒目，其他则重费工夫或又纠纷不清也。故吾人于科学常识，必愈多愈好、愈精愈妙也。
  下午，又拟信稿二起，并作小表格。
  十二月五日 星期四 晴
  与郑君英语会话，余甚涩滞，不能畅达，而头脑充血，欲言愈难。凡事图成，洵不易哉！昨日作文、写信用心过度，今晨起来，头部稍觉重迟，乃置《伦理学原理》不阅，改阅报纸以轻减之，亦一救济法也。
  十二月六日 星期五 阴
  下午缮印校友会件二种。
  无所感。
  十二月七日 星期六 阴
  提要（治事）：《今后之学生》毕
  前开交谊会时，拟组织本校职教员运动会，当经到场教职员赞同，并推代表规定办法。兹已议决，定期本月十四日下午举行，另印《运日节目单》分致各职教员，请认定运动种类。余认百码跑、百二十码低栏、四百四十码竞走及越野赛跑四种。然未经练习，恐成绩不佳耳。
  《缺席报告》填理由时，误本请假者为未请假，经张先生指示，自觉甚难为情。以此类事已经做过，不知谨慎，重蹈复〔覆〕辙，抑何疏忽乃尔。以后戒之！
  十二月八日 星期日 阴雨
  提要（通信）：《今后之学生》投《学生》志
  阅《青年进步》，有感于自身颇有趋私利、轻公务之倾向。虽属勤学，分所当然；然居于此间，果为何事？顾名思义，则此种行为实迹近于营私，揆之道德不应出此。今后当勉力自戒，总以学校委托事件为第一当尽之职务，办公有暇，方治学问，庶几于天良、于人道无愧色焉。
  文人之文，多属抒情一类，其性近乎美术；论者之人〔文〕多属衡理一类，其性近乎科学。前者适情怡性令人悦，后者评理批义令人想；悦者心热，想者眼冷；一供崇信，一适鉴赏，即一富兴味、一切活动者也。
  美文language—主快乐—情绪emotion—想象imagination变化
  实文prose—主知识—感觉sentiment—常识ordinaryideas↓规律
  十二月九日 星期一 晴
  作事、阅书之际，忽有觉悟，将任之欤，抑留之欤？留之，必想必录，有妨于事与书之进行；任之，妙悟顿觉，再生不易，亦未免可惜。余之思想，最复杂，最纷岐〔歧〕，而亦最游移、最贻害于纯洁，故所作文字，驳杂不清，支节无系，其气断续不联贯，令人读之不能称心浃〔惬〕意。此文章少读之弊，实则思路不一之咎也。以后于精神之专一上，尚宜大加工夫才好。
  今日起作《毕业学生通讯录》。
  十二月十日 星期二 雨
  作《毕业生通讯录》竣。
  天造吾人之肉躯，无奇不备，无妙不形，繁复之结构，完备之功能，举世界天生物、人造物莫与之敌。厚矣哉，天之赐福吾人！吾人宜如何自保自爱，以无负天之惠乎？然而，有纵欲自残者矣，有贪嗔自扰者矣，有粉饰雕镂以失其真者矣，不惜此珍贵无伦之恩，只为卑劣瑕疵之凡物所奴、所驱，竟至老死而不悟也，岂不悲哉！
  十二月十一日 星期三 雨
  吾人发一言、作一文，总当和缓妥贴，切忌坚〔尖〕刻激烈。盖人世交际，感情重于理性，苟声色俱厉、措词严辣，虽有极正当之理由，终不能悦服人心，常若有所歉然。故却斯德菲而〔特〕诫子之言深足玩味也。
  爪哇华侨占当地人口百分之八十，然侨民教育不足，知识不开，多数与马来土人结婚，居常习俗全同土民。最可异者，不说国语及以不能马来语为耻，以致国性丧失。今欲图补救，舍教育之力又何求？吾国多有极好之基地，可以大事活动，如国内之富源、国外之商权，苟得善经营者设法振兴，前途盛况宁可限量，然今尚少人注目于此，是可惜也。
  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四 晴
  今日头脑甚静，故看书作事有条不紊。大抵人生动静不当偏废，惟宜求动不至乱、静不至枯，则活泼中有恬静，悠游中有毅力，不刚愎亦不柔懦，斯为吾人应有之气度欤？
  不获李师音讯将半载矣。忽接邮笺，欣慰无似。书内只述剃度时日、居移地方，不及感触之意，然吾愿吾师福慧双修，灵性大明，聊记于此，以当颂祷。
  十二月十三日 星期五 阴
  上英文课，渡师母命余口述由家来宁情形。初未预备，临时又思钝口拙，竟格格不吐，殊觉自愧。他人闻者，将谓杨某英文不佳。夫吾英文固不佳，然实在之能力较今日之讲述为胜，人何能知，但曰不佳而已。故为学不可疏忽，稍一不慎，即示人以弱点而失其属望也。
  智者多烦闷，愚者恒安闲。造物赋人姿〔资〕禀有常数焉。不以智而无悔，不以愚而长泯，折乎其中而贵于适，此其所以为神妙欤？
  十二月十四日 星期六 晴
  下午举行教职员运动会。余认四种，为百码赛跑、百二十码低栏、四百四十码竞走及越野赛跑（登北极阁）。最费力者，莫竞走若，两足重迟，不许飞奔，而其酸苦实难名言〔状〕，以是致越野赛跑成绩不佳，然平日不练习为最大原因也。余意：此项开会，使学校生活趣味加浓，感情接洽，无形中学校事业随以发展，此风擘兴，不可谓非教育界新新〔纪〕元也。
  十二月十五日 星期日 阴
  昨日虽疲乏，经一夜之睡眠，已经恢复，惟足力未复耳。
  弘一法师托余向金陵刻经处请内典数种，文叔亦托余请《起信论义记》一部，今日均已请得，即付邮寄去。
  帝王之荣耀快乐，固非凡人比拟，然一日二十四点钟，亦有天造地设、极其平等之几点钟，即黑甜乡是也。入此乡者，无复苦乐、贫贱、贵辱、誉毁之分别，帝王所享受不见有所增，凡民所享受亦不见有所损，一而已矣，岂非平等之至境哉！
  十二月十六日星期一阴雨今日体力、足力反形疲乏，前日之反响耶？抑昨日因多走路遂双重疲劳耶？私意度之，后说近是矣。人生谨慎不可少，然不可流于苛刻。苛刻待人，人将有怨言；苛刻自处，徒自苦耳。中正和平者，不必为是也。
  十二月十七日 星期二 雨
  阅《学生性行省察册》，记载适当、名实相符者固多；然不审标题意义、贸然写出或仅批评他人他事、不切省察实际者亦不少，可知〔自〕知力尚未明澈。然返观自身每日日记，亦尽多不确当之处，妄肆论评，庸有当乎？
  确守秩序、按时办事固是不差；然事务中人，随时有事，不容不即处置。则虽有违常例，亦当欣然从事，不可厌弃，此不特免事务之阻迟，亦所以练办事之能力也。
  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三 雨
  今年年假，校议学生留校办法，本处职员势须仍旧办公。昨夜主任陈先生特集同人会商，拟二人留校、二人回家，以十六日为限，期满更代。今日余与黄先生商，讵意伊亦有家事，意必欲余住校。余谓：堂弟结婚，不去襄助，于情不当，且实有种种事体不能不做。彼谓：仍望设法。余无以应也。彼明日又须回家，职务托余代理，要求重重，殊舛情理。余年轻，彼年老，以尊长故，不费辞耳。然此事在余终须回去也。
  十二月十九日 星期四 雨
  黄先生今日回里，所事托余办理。为办事便利计，暂移住六十号。
  近拟作《哲学头脑与精神生活》一文，正在搜辑材料，倘能做得好，亦颇有价值也。
  本校新近约同北京大学、江苏省教育会等，发起组织“新教育社”，拟于三年内编译东西洋教育上最新书报，以资提倡学术。此举若成，于吾国文化上、思想上，余信必呈一光彩，使昏暗萎靡之国民心理得所刷新振作，于以变为清新发扬之气风。则其影响，岂特教育著作一隅已哉！早日成立，切实进行，所愿望也。
  十二月二十日 星期五 阴
  “安于现状”、“牢守遗习，”最是我国民的坏心理。遇新说、新理便想反抗阻闹〔挠〕，文化之不进，此为惟一大原因。即我一个人，尚有此种影响，譬如作文颇有步趋老文章习气之倾向，以为习俗犹重此，不可不从。是为敝习，后当戒之。
  十二月二十一日 星期六
  吾之智力，向吾自信优于人者，夜郎自大耳。自来此间，见闻所及，智力优于吾者比比皆是，吾气几不自振，何异盲行遇阻乎？然此一蹶，后来者长进不少，犹幸见蹶之早，不致永涉迷路也，可不慎哉！
  可恐者惰性之力，可悲者惰性之人，余其一也。半年来浴身次数仅计二耳，汗垢之积、污领之衣、油滑之身，未尝不自惭、不自恶也，无乃意不及浴、手不肯浴，迁延复迁延，竟隔二月余，昨始得浴焉。惰性之出力可谓至矣，惰性之袭人可谓久矣；然而一旦发决心，隋性无如我何也。然则非惰性之可恐，实不拒惰性、不立主意之为可悲耳。我欲为不可悲之人乎？请自立拒惰性、打定主意始。
  十二月二十二日 星期日 雪
  提要（修学）：《伦理学原理》阅毕
  《伦理学原理》全书于今日阅毕。日阅平均约三页，为时卅分，共二百十余页，故费时凡七十余日，实不过四十点钟也。此种读书法行之有年，颇见效验，无论篇籍如何繁复，苟有恒心，无不可读破也。惟有心得与否，全属智力之高下，不必与之为比例。余自问于其所论评各端亦多理解，特不能处处独具慧心，自有发明耳。此则智力限之，无可如何也。
  十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晴
  昨午后，天雨雪，入夜未已，晨兴已遍地翻白矣。气温亦降，较二日前相差十度。余易衣棉袍、棉褂，以御外寒。
  遇一问题、一事件，终缺少解决能力。其解决之确当与否，视各人之才识不免有异；然至少必有自己所具之见解与发表此种见解之方法，吾自问均属欠缺。如今晨教育课讨论“道德与法律之区别”，吾本非学生，苟为学生而被问，将如何置答乎？今世事事重迅速主义，养成任事解疑之迅速能力，似亦当今要务。故一面注重平日之积储学养，一面注重临时之取决疑难，不可不并进也。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晴
  人各有志，依志而行，专心安之，事鲜有不成。炫奇好异，见异思迁，心无宁日，事又何能济哉？故吾宜志于一，毋纷扰也。
  读书明理，所贵者在看得出世事情伪，徐筹应付方法。个心戚戚，忧思无已，于事无补，于身有害，明达者当不出此，吾侪宜戒之。
  十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雨
  提要（修学）：《经术公理学》阅毕
  阅报知法国巴黎大学受〔授〕荣誉博士学位与美总统。威尔逊氏答词中有：教育目的在发挥精神世界，此次战争即表示自由精神战胜重艺轻道之教育云云。大哉氏〔兹〕言！此其能成就旷代之伟绩欤？试观当世国家元首，谁有此种思想，发为此种言论？又观当世教育界人，亦谁着想及此而为根本远大之谋？则知威氏诚非常人，不仅平常学者，不仅平常元首，但具一偏之见而乏恢宏深邃之见者也。当世有威氏，斯亦人类之幸福乎？
  十二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雪
  昨夜观戏曲研究会演《大转机》。情节颇能动人，以“谋艳”一幕为最。因信悲剧之价值胜于喜剧，以其深入人心，抉发极底奥之感情，令人有彻直之了解也。演台装演、剧情布景亦均醒目，当事人之苦心经营，殊足称也矣。
  阅《青年进步》，论优胜之捷术，在有科学的知识与训练，既定计划，决心实行，此言殊扼要。一言蔽之，人生事业，当先预算是也。余于求学稍有把握，可以循涂而进；然于立身处世，尚无准绳可据，似又失之偏。今年瞬将匝岁，所望新年开始，此一年之预算，亦从此立定进行耳。
  十二月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
  昨夜始阅曾文正公《求阙斋日记类抄》。余敬曾公，以其为模范人物也。模范者何？自力〔立〕奋斗，克治功深也。处斯世而希成功者，非门第、非势力，乃决志耳、实行耳，不自馁、不自矜耳。小子念之，先哲实例不可忽也。
  曾公有一言最益于吾者，曰：“心无私着。”当读书则读书，无着于见客；当见客则见客，无着于读书。一有“着”则“私”也。
  曾公云：“读书之志，须以困勉之功，志大人之学。”又云：“静坐思，心正气顺，必到‘天地位、万物育’田地方好。”此是何等胸襟，何等抱负！不亟不雷，方是修学养心正道也。
  十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晴
  接父亲信，知母梓已于夏历廿二入穴。余虽未获回家行礼，然从此吾母之灵得以安居，人子之心亦稍慰矣。又，吾妹已产一儿，亦为之心慰。
  陈先生打电话来，余初接未应，乃摇铃数次。渠以立待稍久，即责余数语。然余自询无误，宜不见罪于上司，余当自信得过可已。
  十二月二十九日 星期日 晴
  上午往师渡尔夫人家观演耶稣一生行迹影片。外人传教之热诚，真无微不至，可佩可佩！又睹其居室，布置之雅洁，不着纤尘，不禁自惭形秽。并遇新识，此地青年会干事林君与余谈教理甚殷，所以劝导人者恳切之至。彼教之服务心、忠诚心，的是上乘也。
  下午往大街购棉鞋，游通俗教育馆，设备颇周，洵不愧“通俗”之名。
  十二月三十日 星期一 晴
  提要（治事）：《哲学头脑与精神生活》作起
  近来搜出一大毛病，即自己做人之道未能切实。看得文事（自己求学）太重，去用全付精力，而于正当职务转以淡漠处之。此谓之不顾名思义，俗谓之揩油，戒之。
  孔子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此“文”字当作修饰、文饰之义。谓于当行职务，完全实行；如有余力，再学其他技艺等，取以自娱，以富生趣（不必定解为文学）。可知为人之道，先尽其所当务，后及其所心喜，即先固其根，先奠其基，而后事枝叶粉饰也。
  更设喻以明之：农夫专责在力耕多获，而养畜、树艺是其余事，必有力而后可及此；若专力于兹，必荒其农，庸有当乎？
  十二月三十一日 星期二 晴
  民国七年于今为终。三百六十余日，曾不啻弹指即逝。年事长，世故深，岁月之遇愈速而近，以此速而近之光阴，营职务，求学问，进益自不能多。此余最新之感想，以为可以成例者也。
  今日岁除，剪发浴身，亦涤旧染、迎新机之意。

①杨贤江自青年时代起，便坚持记日记不辍。据其亲属及友人回忆，所记日记和所录札记文字宏富。然均毁于战火。今存 1915年（缺佚 1月 1日～2月 17日，3月 16日～21日、24～27日）和 1918年日记，系由杨贤江元配张淑贞保存，现存余姚市梨洲文献馆。 杨所用日记本系由商务印书馆统一印制，一本一年，每日一页。印页眉印有中外名人名言，日有不同。页左直排月、日，印制公历、农历两种纪年；同时接排周日，用“月、火、水、金、土、日”曜日顺序表示星期一至星期天。页右，上下分列提要“修学”和“治事”两栏。页上提要分列“气候”和“温度”两栏。 ① “第四时”，指上午第四节课。后均同。 ② 金曜日即星期五。 ①季谷，即李季谷，杨贤江在浙江省第一师范的同窗。曾任杭州中学校长、浙江省教育厅长等。 ①谢洪赉（ 1873—1916）浙江慈溪人。曾任中西书院教习。1899年组织各国青年会协会，任《青年会报》副主笔。1902年创建中国基督教自主会，任《基督徒报》主笔。杨贤江称他为“自修有得的学者”。 ① “叶师”，指叶墨君，时任浙江省立杭州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并在浙江一师兼授教育学。 ②马可尼（GaglielmoMarconi，1874—1937）意大利物理学家，实用无线电报系统发明者。获 1909年诺贝尔物理奖。 ① “夏先生”，即夏丏尊（ 1886—1946），名铸，字勉旃，号闷庵，改字丏尊。浙江上虞人。1901年中秀才，后赴日本留学。1907年归国，先后在湖南一师、上虞春晖中学、浙江一师等校任教。 ①吴康斋即吴与弼（ 1391—1469），初名梦祥，字子传，号康斋。江西崇仁人。明代经学家、教育家 ① “校长”，指经亨颐（1877—1938），字子渊，号石禅，晚年号颐渊。浙江上虞人。 1903年东渡日本留学，1907年任浙江两级师范教务长； 1912年该校更名浙江一师，任校长兼浙江教育会会长等。1925年投身革命，任国民政府委员兼代理中山大学校长。杨贤江逝世后，经亨颐在墓碑上题写“杨贤江墓”四字。 ①漏卮本为渗漏的盛酒器皿，此处喻利权外溢。 ①“李先生”，指李叔同（1880—1942），即弘一法师。浙江平湖人。1905年留学日本，习绘画及音乐。历任浙江一师、南京高师绘画、音乐教师。后出家。曾书赠杨贤江“神聪”及“恬淡自无欲，精专绝交驰”条幅与对联。 ①“任公”，即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广东新会人。改良派思想家，时主《大中华》杂志笔政。 ②gentleman，英文，意为绅士。 ①指杨贤江写作的《学生自动之必要及其事业》一文。该文后发表于《学生杂志》第2卷第5号。 ①“耶书”，指基督教（俗称耶教）经典。 ①中日交涉1914年8月，日本强占山东，次年向袁世凯提出21条无理要求。袁派陆征祥、曹汝霖与日驻华公使交涉。1915年3月18日，日军300名侵入奉天省城，以承认“二十一条”作为撤兵条件，形势骤然紧张。 ②“早大”，即日本早稻田大学；“高工”，即东京高等工业学校。 ①“堵师”，即习字教师堵申甫。 ①“高丽”，朝鲜旧称。1910年被日本侵略者吞并，国亡。所谓“毋为高丽第二”，即不可步朝鲜亡国之后尘。 ①“堵舍监”，即习字教师兼舍监堵申甫。舍监之责，与“导师制”中之导师相类：除指导学生学业外，还兼管学生训育及生活诸事。舍监之名，盖因住在学生宿舍之侧，且督促学生的课外活动而得。 ①海槎杨贤江的同乡。 ①《因是子静坐法》蒋维乔（1873—1958）著。蒋系江苏武进人，字竹庄，号因是子。早年杨贤江受此书影响颇大。 ①SpringVocation《春的召唤》，英文诗歌或散文篇名。 ①陈筱庄即陈宝泉（1874—1937）字筱庄。天津人。早年留学日本，归国后，任学部郎中。1912年后，历任北京高，师校长、教育部次长、北京及天津教育会会长等职。 ①“配其”，英文page的译音，意即页码。 ①Twinkle《瞬间》，英文曲名。 ②LongLongago《很久以前》，英文曲名。 ①“月一”，指月曜日（星期一）第一节课；“火六”，指火曜日（星期二）第六节课。 ①《约翰生行述》通译《约翰逊言行录》，英国诗人鲍恩韦尔所撰。约翰生，通译塞缪尔·约翰逊（SamuelJohnson，1709—1784），英国作者、文学批评家和辞书编纂家。 ①ParticipalConstruction英文篇名，即《分词构成》。 ①“伊川先生”，即程颐（1033—1107）字正叔。洛阳人。北宋哲学家。与其兄程颢并称“二程”。其学为朱熹所世称“程朱理学”。 继承，， ②“白沙”，即陈献章（1428—1500），明代哲学家。字公甫，广东新会白沙里人，世称白沙先生。继承并发展了宋儒陆九渊“心即理”的观点。 ①王正廷（1882—1961）字儒堂。浙江奉化人。曾任湖南长沙高等学校教员，上海青年会全国协会总干事。1922年后，历任外交总长兼代国务总理、财政总长、驻美大使等职。 ①庐隐（1898—1934）原名黄英。女。福建闽侯人。中国现代作家，作品主要反映“五·四”时期青年的苦闷。 ①“月木二曜”，即月曜日（星期一）和木曜日（星期四）。 ①指该日日记本上端所印名人名言：“世衰道微人欲横流，非刚毅之人奚能立足。”朱子，即宋儒朱熹。 ①“姜师”，指姜丹书，浙江一师图画教师。 ①范源濂（1875—1927）字静生。湖南湘阴人。早年赴日本留学，1905年回国任学部主事。辛亥革命后，任教育部次长、总长等。 ①是日日记本上栏所印的名人名言为申涵光语：“早起有无限好处，于夏月尤宜。” ①马志尼（GiuseppeMazzini，1805—1872）意大利政治思想家、宣传鼓动家，争取意大利独立和统一的战士，“青年意大利”党创建人。 ①“和太”，即“和太行”，是位于杨贤江家故里长河镇上的一家商号。 ①宰予（前522一？）孔子弟子。字子我，亦称宰我，春秋末鲁国人。常白天睡觉，被孔子斥之为“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①“严先生”指严复（1854—1921），初名传初，改名宗光，字又陵、几道。福建侯官人。中国近代思想家、翻译家，《名学浅说》的译者。 ②伍廷芳（1842—1922）字文爵，号秩庸，广东新会人。早年留学英国，历任清政府驻美国、西班牙、秘鲁公使。后任中华民国司法、外交总长，一度代总理。 ①欧战指1914—1918年间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①全国师范校长会议1915年8月10日召开，8月28日闭会。会议讨论国民人格教育与生活教育的方法、师范学校读经方法、师范附属小学的筹划、师范国文教材的选择、对师范毕业生的考查及师范规程的修改等问题。会议提出整顿全国师范教育意见书、女子师范特别注意之事项等。 ①“嘉非尔德”，通译加菲尔德（JamesAbramGarfie！d，1831-1881）。1881年3月～9月任美国总统，共和党人。 ①文庙即孔庙。因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9）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改孔庙为文宣王庙而得名。明代以降，京师太学以至各府、州、县学均立文庙。 ①TheArabianNights英文书名。通译《天方夜谭》，亦译作《一千〇一夜》。 ①金鸡耐霜通译金鸡纳霜。药名。“奎宁”的俗称。 ①颜习斋即颜元（1935—1704），字易直、浑然，号习斋。博野（今属河北）人。清初思想家、教育家。 ①保傅中国古代辅佐帝王、教育太子、皇子之官。太保、太傅、太师等，统称保傅。 ①10月31日日记本上栏所印名人名言为意尔特语：“经营多事之捷法非有他求，一时治一事是耳。” ①先生来校演讲教育问题，携来标本一具，触目惊心，不禁为吾国忧。然惟余侪为能尽教育救国之责，命分所在，可不勉与〔欤〕！ 五时即出，疾行至五和旅馆，访子与兄与玉枢兄，相见甚欢。余历询在东情形，蒙兄等详告，心甚感激。八时遂兴辞而出。 ①余日章（1882—1936）湖北蒲圻人。1905年上海圣约翰书院毕业后到文华书院任教。1908年赴美入哈佛大学研究院攻读教育。辛亥革命前夕归国，先后任文华大学附中校长、红十字会总干事、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总干事及中华基督教协进会会长等职。 ①姚鼐（1732—1815）清代散文家。安徽桐城人。1763年中进士，官至刑部郎中、兵部主事等。曾参与《四库全书》的编纂工作。 ①“屋漏”，古代室内西北角设帐隐蔽什物之所。此处意为隐蔽所犯的错误和所做的亏心事。 ①是日日记本上栏的名人名言为斯宾塞语：“精神勿为书籍之牺牲。” ①“贾生”，即贾谊（前201一前169），洛阳人。20岁任博士，深受汉文帝赏识，官至太中大夫。著有《过秦论》、《治安策》、《论积贮疏》等。 ①指1915年12月11日代行立法院推定袁世凯为皇帝一事。此消息于次日见报。 ①在《本年行事提纲》栏中，杨贤江写有：“汝处事法较前有所改进乎！汝所思想较前为有条理乎！” ②本年日记“温度栏”中的数字，均为“华氏”读数。 ③“此间”，指南京，杨贤江时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学监处事务员。“改正朔”，指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宣布废止清朝年号及其纪年方法。 ①TheGreatStoneFace英文书名：《铁石心肠》。 ②杨贤江时任南京高师学监处事务员。业余随该校国文部学生旁听英文、国文和教育学等课程。 ③周越然浙江吴兴人。当时任南京高等师范英语教员，后任商务印书馆英文部编辑及函授学社英文科科长。杨贤江称他“于类语教授极有经验，于语音学极有研究”。 ①“东籍”，指日本书籍；“东文”，指日文。 ②陈主素即陈容，字主素。时任南京高师学监处主任。 ①柏格森（HenriBergson，1859—1941年），20世纪初法国著名哲学家。 ②章行严即章士钊（1881—1973）。字行严。湖南长沙人。早年留学日本、英国。1911年归国参加辛亥革命，任总统常年顾问、参议院议员。后创办《甲寅》周刊，为“甲寅派”代表人物。 ③倭铿（RudolfChristophEucken，1846—1926）亦译奥伊肯，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著有《精神生活的统一》等，获1908年诺贝尔文学奖。 ④莫利逊通译莫理循（GeorgeErnestMorrison，1862—1921）英国人。1894年首次来华，写有《一个澳大利亚人在中国》的报导。1897年以，《泰晤士报》特派记者身份再次来华，驻北京达2年之久，享有“中国通”之称。 ①“来片”，指寄来明信片。 ①“赤民”即朱赤民。时任商务印书馆《学生杂志》主编。杨贤江自1915年起常向该，刊投稿，颇得朱赤民器重。1921年，杨贤江应聘为《学生杂志》编辑，朱赤民仍为名义上的主编。 ①“教育研究会”，指南京高师教育研究会，由该校师生共组，刊行会刊一种。 ①“嘉道间”，指清朝嘉庆、道光年间。 ②“恽君”，即恽代英（1895—1931）。江苏武进人。著名政治活动家、教育家。杨贤江从1918年起与恽代英有通信联系，后曾谋面，共同参加少年中国学会的活动。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又在上海共同指导、推动学生运动和青年运动。杨受恽代英的影响颇大。 ①子舆即孟轲（约前372—289），字子舆。邹（今山东邹县东南）人，战国时思想家、教育家。壮年从事教学活动，自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 ①“李师”，指弘一法师李叔同，原任浙江一师教师。是年初，剃度出家。 ①马一浮即可浮（1883—1967），字一浮，以字行。浙江绍兴人。佛学家。精通佛家经典，并擅长书画。 ①FoundationofRhetoriccommenced英文。意为：《修辞学原理》始读。 ②SocialLifeinAmericaBegun英文。意为：《美国社会生活》始读。 ①十殿之教佛教惩恶之教。意谓地狱中分设十殿，分居主管地狱的十大阎王。人若今生做了坏事，将在地狱中受“十王”的严酷惩罚。 ①包龙图即包拯（999—1062），字希仁。北宋庐州合肥（今属安徽）人。天圣进士。因名为龙图阁学士，故称之。 ①指此次归家时间（农历二月十二日）。 ②指12岁时进郑巷溪山学堂读书。该校离家20余里，杨贤江借住在堂姐家。 ①本月11、12两日未记。 ①江易■即江庸（1878—1960）字翊云，号易园、淡翁。福建长汀人。早年留学日本。归国后，历任京师法总教习、法律学堂监督。辛亥革命后，历政学堂，任司法部次长、南京高师校长、留日学生总监督、法政大学及朝阳大学校长等职。 ②郭声即郭秉文（1880—1969），字鸿声。江苏江浦人。历任南京高师教务主任、校长和东南大学校长。1925年任中华教育促进会会长。自1923年起华氏”。连续三届当选为世界教育会议副议长。 ③“摄氏”，此处应为“华氏”。 ①子夏孔子门人，姓卜，名商（前507—？）。春秋末期卫国人（一说晋国人）。 ①“怛化”，语出《庄子》，意即不必以人死为可惊。今沿谓人死为怛化。 ①“任之”，即黄炎培（1878—1965），号任之、韧之、楚南。江苏川沙人。中国近现代教育家，中华职业教育社长期主持者。 ②“陶先生”，指陶行知（1891—1946）。原名文浚，后改名知行、行知、安徽歙县人，近代著名教育家。 ③“蒋先生”，指蒋维乔（竹庄）。 ①互助社恽代英1917年10月8日发起在武昌成立的社团。初只4人，一月后增至19人。“以群策群力、自助助人为宗旨”。该社订有戒约若干条，每日开会一次，由社员依次报告自助助人之情形，互相激励，发扬志气。 ①国家主义中国近代重要的政治思想流派之一。认为教育最重要的功用是绵延国命、宏扬国家精神。 ①《中日共同防敌规定》即“中日军事协定”为北洋政府与日本政府于1918年5月间签订的一系列军事协定的总称。 ①该日日记本上栏所印的是俄谚：“父母之恩，水不能溺，火不能灭。” ①毕云程（1891—1971）笔名新生。浙江海盐人。早年为排字工、校对员，后刻苦自学，历任《生活》、《世界知识》撰述及编辑，《生活日报》经理等职。 ①张子高（1886—1976）曾名淮、芷皋。湖北枝江人。早年留学美国，参加中国科学社。历任金陵大学、南京高师、浙江大学、清华大学教授。 ①英文书名：《美国短籍爱国文萃》。 ①“袁先生”指袁希涛（1866—1930），号观澜。江苏宝山人。光绪举人。清末创办宝山县学，堂、龙门师范学堂、太仓州中学。民国成立后，任教育部普通教育司司长。时任教育部次长。 ①柳翼谋即柳诒征（1880—1956），字翼谋，江苏丹徒（今镇江）人。中国近代史学家、教育家。曾执教于南京高师、东南大学、东北大学、北京女大、北京高师和中央大学。与同事创办《学衡》杂志。1927年主持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 ①“圣诞”，时为农历八月二十七日。孔子的生日。 ②四寸之学比喻道德上的言行脱节。《荀子·劝学》：“君子之学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 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口讲、耳听，不见行动。 ①“第一工业”，指位于南京市的江苏省立第一工业学校。 ①泡尔生通译保尔逊（FriedrichPaulsen，1846—1908），德国哲学家、教育学家，被称为文化教育学和民族教育学的先驱者。 ①是日日记本上栏所印的为英谚：“经验为才智之父，记忆为才智之母。” ①桑迪克通译桑戴克、桑代克（FdwardLeeThorndike，（1874—1949）。美国心理学家、教育家。被誉称为“美国教育、心理学之父”。 ①“陶”，即陶行知（1891—1946）；“郑”，即郑晓沧（1892—1979）。二人当时均任教于南京高师教育科。 ②英文书名：《美国公共教育管理》。 ①郑晓沧（1892—1979）原名郑宗海。浙江海宁人。中国近现代教育家。1918年后，历任南京高师、东南大学、中央大学教育学教授、教育学院院长。 ①辽东豕意即少见多怪。《后汉书·朱浮传》：“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 ①却司的菲而特通译切斯特菲尔德（Chesterfieid，1694—1773）英国政治家、外文家。以《给儿子的几封信》等闻名于世。 ①大意可译为：避免自我炫耀。常说话，但切莫冗长。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不可发有争议的话讲。必须能倾听各种意见，让温雅女神陪伴着你，毋令你的听众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