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化机关概观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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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杨贤江全集 第二卷》 图书
唯一号: 112320020220006543
颗粒名称: 日本文化机关概观①
分类号: G40-092.55
页数: 19
页码: 860-878
摘要: 本文是杨贤江的关于日本文化机关概观文章。内容讲述了学校教育、宗教机关、出版物、剧场、影片、音乐等情况。
关键词: 日本 文化 机关

内容

这所谓文化机关,是包括学校教育、宗教、出版物、艺术及竞技运动等种种门类。在现代帝国主义国家的政府当局以及学术家专门家的标榜上,总是喊着“为文化而文化”、“为教育而教育”、“教育文化是超阶级的”、“教育文化是为人类全体的”;但从实际上考察起来,殊不尽然:现代的教化显然是阶级的,显然是支配阶级用着支配权力,在那里强制施行足以维持而且巩固支配阶级地位的文化政策。我们由观察日本的文化设施,就足证明上说之确切不易。日本帝国主义现在正受国内新兴阶级与国外殖民地、其他帝国主义列强及苏俄之威胁,故愈益有意识的积极的组织的要把一切机关、一切工具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方面灌输皇室中心主义、军国主义及社会主义的毒素,他方面注入颓废的思想、享乐思想的催眠药,期有以使被压民众永远禁锢在贫穷与隶属的铁锁中而莫由解放。
  以下特叙述日本政府对文化设施的各项机关及其内容,可藉以窥见文化之阶级的作用。
  一 学校教育
  最先在文化机关上可视为最直接的在政府管辖之下,而为官僚的支配阶级所最煞费经营者,当推学校。
  对这学校机关,日本政府如何利用呢?
  (一)对上级学校。上级学校的任务,是在产生政府机关适用的人物、社会的劳动过程上合格的指导者,即为国家的官吏、地方自治体的公吏、学者、教师、技术者、医生等等。试看《日本大学令》第一条:“第一条,大学以教授国家所须要的学术理论及应用并攻究其蕴奥为目的,兼须留意人格的陶冶及国家思想的涵养。”
  按:这《大学令》是大正七年(一九一八年)才公布的。原来在欧战期中,日本资本主义得意急速的发展,资产阶级在政治上、经济上都占有优势;然同时全世界资本主义已入于没落期的阶段中,社会的矛盾愈显,阶级的斗争愈烈,日本当然不能例外,故他们目下所希望于上级学校者,不仅仅在产生为资本主义生产所必要的学者及技术家而已,却特别需要能产生有意识的足以维持支配阶级权力的人物;因此在这个《大学令》中便加上所谓“人格的陶冶”、“国家思想的涵养”的文字。这正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支配阶级的道德与政治思想发生了根本的动摇,足以危及他们本身存在的缘故。(查明治十九年,一八八七年,所公布的帝国大学令,只说“帝国大学以大学院及分科大学构成之,大学院为攻究学术技艺的蕴奥,分科大学为教授学术技艺的理论及应用之所”,并无陶冶人格、涵养国家思想的字句。)
  因此,日本政府对于想批判现在国家(是资本家与地主的国家)的学生(社会科学研究会的学生三十八人),要处以根据《治安维持法》所规定的一年与八月的徒刑。对于研究那批判现在国家的学问(国家不需要的学问)之社会科学研究会,在高等学校的,早已命令解散,不许其组织;在大学专门学校的,虽仍许存在,但常加以压迫、解散、搜检、拘禁的感迫。如早稻田大学竟开除社会科学研究会的责任者的学藉,以期研究会的崩溃;如京都帝国大学竟运动各高等学校,使对于入社会科学研究会的学生,故意降低其成绩,使不得升入大学!
  再从受上级学校教育的学生观之,大都是资产阶级与小资产阶级的子弟。换句话说,上级学校是为资产阶级所独占,实现了所有权即教育权的希奇现象;而劳动者、贫农、无产市民的子弟,便只好止于无智的奴隶之境地。
  (二)对下级学校。现在看全国的义务教育名义下所行对于贫苦大众直接有关的小学校究有什么任务。《小学校令》第一章第一条说:“小学以留意儿童的身体发达,授以道德教育及国民教育的基础,及其生活所必须的普通知识技能为本旨。”
  怎样实施呢?看《小学校教则》:
  第二条 在寻常小学校,授以孝悌、友爱、仁慈、信实、礼敬、义勇、恭俭等实践的方法,特别养成尊王爱国的志气;又当注意指示对于国家贵务的大要,兼使知社会的制裁、廉耻的重要,诱儿童趋于风俗品位的纯正。
  第六条 日本地理及外国地理,以授日本地理及外国地理的大要,使理解关于人民生活的重要事项,兼养爱国的精神为要旨。
  第七条 日本历史以使知本邦国体的大要,养成做国民的志操为要旨。
  根据这种教则,到底拿什么向儿童们注入呢?试把作小学教育中心的修身内容一检核之。修身所注重的德目,便是“俭约”、“勤劳”、“尊皇室”、“重国法”、等等。且举一例:在修身书卷五第十三课,题为“勤劳”,是讲农夫作兵卫成功的话。作兵卫苦于从祖父身上欠下来的债,渴望能脱离这个苦境,因此昼夜拼命,终于家计逐渐良好,除还债外,还买进一些田地。收税吏以他的田地土质坏,收获少,以为再收他的税,未免大可怜似的;然而作兵卫说:“无论怎样的田地,如能尽力耕作,决没有不变成好的。本村荒地之多,实因我们用力不足之故。我当尽力劳动,把恶地化为良田,以谋村人之福。”其后,作兵卫果然变其瘠地为良田,不特能纳租税,且更买进许多良田。象这样一位好农夫,肯拼命作工,还欠债,买田地,付十二分的租税,最后一定是个大地主,可以老来享福,这真是模范的农夫了。这对于小孩子会发生什么影响呢?这一课原在说明人类社会生活的繁荣,必须有勤劳的自明事实;但其实,同时还介绍了两种重要的社会的知识——正确的说,是社会的误谬。
  其一是:给小孩子一种印象,仿佛今日的大地主、大资本家之富,真是由他们的勤劳得来的。即以为大资本家、大地主都是异常的劳动者;他们的资本与土地都是个人劳动的积蓄,因此在道德上便要拥护这种所有权了。
  又其一是:在这作兵卫的故事中,暗示着贫乏的原因,或是不能脱离贫乏的原因,是由于他们个人的怠惰。即以为穷人如能拼命勤劳,是可以超脱苦境的;若仍然贫乏的话,那么也不是别人的罪,终究是他一个人自身的责任。故把这个主张演绎起来,可以成为富者就是勤劳者,贫者就是怠惰者。如试问事实怎样?事实不是恰恰相反吗?那么这不是欺瞒的社会知识而何?此外如引用苏格拉底的话:“与其背国法而生,不知守国法而死。”就教训小学生要看他大哲学家的榜样,须这样从顺地遵奉国法才是好国民!
  在修身课如此教,在国语、地理、历史也便如此教。至于所谓“技能”,也不过是准备儿童做被榨取者的资格,可以发达统治者所希望的产业能率而已。
  又为实施此种欺瞒的教育,就有所谓师范学校这种最严格划一的学校,造就出小学教员,在监督官监视之下,派到小学校去“服务。”而且小学教师只许遵守上司的命令做,不许有政治的自由;如对选举,对政治,说了一句话,就有打破饭碗的危险。如在一九二七年(去年)日本被压民众的政治活动最显著的时期,有东京中野桃园小学校池田训导,出席到劳农党的恳谈令,就受免职的处分,而且还不能受退职津贴,取消了兵役缩短的特典,更绝对不许其再就职。另有九州地方的一个代用教员,在火车中与友人讲选举及劳农党的事情被spy①听到了,也竟因此夺去了教职。
  (三)对殖民地学校。在殖民地的学校,当然不能离帝国主义者的殖民地政策而独立;而且是用武力征服的殖民地,更不能不采用殖民地所特有的专制的压迫的欺瞒的教育。
  试看《朝鲜教育令》第一章第五条:
  “普通教育以授普通知识技能,特别涵养做国民的性格,普及国语为目的。”
  这有什么用意呢?所谓作成“做国民的性格”与教授“国语”,这便是不作成“做朝鲜人的性格”,不用“朝鲜语”。即叫朝鲜人不做朝鲜人,不用朝鲜语;叫朝鲜人忘记了当作朝鲜民族的自己。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扑灭民族革命的思想的意思。
  更妙的,是藉此叫殖民地大众,在“一视同仁”的好名词之下,来服从内地人——即日本人,来歌颂总督的善政。于是帝国主义的榨取与强压,更能行得有效,殖民地大众的锁链更能显得巩固。
  要是学生对于此种专制的抑压的教育有反对的行动,那么可以立刻受到停学拘禁的严刑,如去年十月间,朝鲜京城高等普通学校的学生,为对抗校长对同窗会及言论的压迫,群起而作驱逐校长运动,同盟罢课,后来又向学校提出恢复开除学生学籍的要求,竟被钟路署的警官闯入校内,逮捕多人,关在署内;更有数名以违反出版法、妨害公务执行的罪名提起诉讼。又,十一月间官立高等普通学校学生向学校提出在朝鲜学生认为当然的下列要求:“朝鲜语教授的彻底,由朝鲜教师教授朝鲜历史,日本教师改善非人间的态度,学友会创立的许可。”因未得答复而同盟罢课时,学校怎样对付?竟是借助警察之力,拘去数十名学生,又把学校无期停学!尚有更刻毒的手段,是去年在朝鲜发生风潮的四十余校的毕业生,禁止他们升入上级专门学校、官立大学等。为什么敢这样做?因为是朝鲜人,是殖民地民族,所以可以而且必得要这样压迫!
  还有一例,表示日本帝国主义对殖民地教育是如何的用欺骗手段。据本年二月二十六日英文《大阪每日》记载,谓二十四日的阁议上,已将台湾大学的官制决定。当初有人反对该大学设置包括社会科学学程的经济学一讲座,以为可以引起日后严重的困难,而且妨碍国家的行政。当有人起为解释,谓若非该大学有社会科学的讲座,那么学生就会入别的大学——设有该门功课的——那大学是非由日本人办的,这将在台湾人中间发生不良的倾向。这解释是适合台湾的实情,所以终于由阁议通过了。由这一段新闻看来,将来台湾大学所设的社会科学讲座,一定是为日本“国家”所需要的学问无疑;但同时一定为非台湾人所需要的学问也无疑。在这里,我们不能不问研究学术蕴奥的大学教育究竟是为不为“真理”?又为哪个“真理”。
  除上述各种学校之外,支配阶级尚用他种教育机关以实施压迫的欺瞒的文化政策。这里边便有:(1)自一九二五年实施的中等以上学校的军事教育;(2)官办青年团之全国的统一的青年组织;(3)收容不能升入上级学校的无产劳农子弟,而阻止他们阶级意识的养成,灌输阶级调和的观念之实业补习学校;以及(4)要紧密地在绝对专制主义军国主义的支配之下,统一全体青年大众的教育与组织,预备在“紧急时”可供反动军队用的,从一九二六年开办的青年训练所。
  对于这方面——学校教育的支配势力,在被压民众方面取
  何种对付的手段?就已采用的来说,则有两种:(1)是抵制(boy-cout)。他们的子女不入那些学校,而自行创立学校。如一九二六年新泻县北蒲原郡木崎村的农民,鉴于公立小学校都是资本主
  义教育的机关,特定所有儿童一律罢课退出,另建无产农民小学校,实施全不遵守《小学校令》的教育。(2)是党团(fraction)。在学校内部组织小团体,努力于专制的学校行政与反动的教授之攻击,引导全体学生为民主化、学生自治权获得的运动;在最近各学校行政完全反动化(如早稻田大学的学生监室竟变为警察署的出张所;在东京帝大校内,竟有制服警察闯入,拘去学生;在京都帝大,学生监到学生的演说会中、命令中止实行搜检)与各教授显然提出反社会主义的时候,“党团”的作用便愈加深切了。
  二 宗教机关
  宗教是迷信的,妨害真理的:这在稍有知识的人都能知道。至在唯物论者,则更以“宗教是民众的鸦片”,无条件地予以排斥。当今大学院长蔡元培早在几乎十年以前,已经著论“以美育代宗教”了。至于宗教与政治的关系,在唯物论者固然肯定的承认;然一般人还以为宗教是出世的,所以是超阶级的。我们现在姑且不下断论,惟从考察日本支配阶级对宗教的态度上来看,便可相信宗教显然是有政治的任务的。这由下列的事实,可以为证:
  (一)在这五十二议会(一九二六年召集)中曾提出《宗教法草案》,内容大要是:监督官厅认为“有妨安宁秩序,紊乱风俗,或违背良民义务的时候,可由单纯的行政处分禁止之;若有违反之者,处以一年以下的惩役或禁锢;又使文部大臣认可的各宗派的教团管理者监督或管理教派。这是什么用意呢?用意在威压宗教信仰的自由,且得以支配二十万的传教者与在他们背后的几百万无智的信徒;换句话,藉金力与权力支配神佛罢了。不幸(?)这个法案不获通过;而在第五十四议会(一九二七年)中,那个反对宗教法案的政友会,又提出内容同一的草案,即(一)国有境内地让与法、(二)寺院财产管理法、(三)宗教保护法是。主要在政府将境内地给予社寺而管理之,目的仍在用舍钱与权力来支配宗教。从这,可见神与支配阶级的关系已被公然暴露了。
  (二)日本现在有势力的宗教,为真宗,日莲宗、神道、基督教等。真宗的总本家是两个本愿寺;本愿寺与皇室贵族有极密切的关系,为日本人士所周知的事实。因教义简单,看起来又是平民的,故最能吸收贫苦大众做信徒。但他们不仅在宗教范围内活动,还在政治舞台上竞争。如最近这次国会议员总选举,他们也选定了三十余名的候补者,且派出布教师五十余人,制定召集用的暗号电报。又在去年府县议会选举时,他们对于政友会、民政党等资产政党,允许借用寺院为会场;而对于劳农政党及工会等,则藉口于会引起纷争弊害,不许借用。还有,西本愿寺布教研究所,对于工场青年,特组工场青年会,谋工场布教的改进。除此以外,更拟:(1)举行巡回连络讲演;(2)派定专任布教师;(3)发行机关报;(4)发行小册子;(5)发行讲义录;(6)组织巡回工场影片班。谁会相信念“南无阿弥陀”的真宗竟有如此这般地大效用呢?
  日莲宗与国粹主义最有关系,所以要“征伐耶稣”,但实际是最用力于社会主义的。在这里,似乎“鸦片”已变“吗啡”了。
  神道是想阻止一切历史进行的宗教。基督教在日本虽然未大占优势力,然在知识阶级,尤其对青年男女学生,颇有根柢,因为它宣扬抽象的爱与平和,更能利用物质文明的利益,用柔美安慰的手段,笼络青年的心身,特别是每年年终在街头竖“救世军”旗子,放着“慈善锅”求过路人捐钱,用以布施快要冻饿而死的穷苦人,最易博得被压迫民众的一声“阿门”。(他们竭力掩饰发生贫苦的真正原因,竭力隐匿可以解决贫苦的真方法。)还有《法华经》的狂信者,撒布封建的意识,愈发时髦过顶了。
  像上述宗教团体,现正用特别的庞大的组织力量,在被压民众中促进迷信神佛的事业。当这日本社会阶级的对立正日趋于尖锐化的时候,宗教运动如此猛烈,显见是有政治的作用的。
  (三)在日本中央政府的文部省里,设有宗教局,专管关于神佛各派、寺院、古社寺保存及僧侣教师的事项,分设宗务课与古社寺保存课。由此可见宗教在官制上有地位,显然是种政治手段无疑了。
  至被压民众对这方面的主张和运动,有站在社会主义无神论者的地位,否定任何形态的宗教信仰的;有站在自由主义的地位,要求宗教自由、信仰自由的。这如对第五十二议会所提出的宗教法案,作猛烈反对的基督教同志会,佛教徒宗教法案反对同盟的运动就是。
  三 出版物
  这一项可分杂志与新闻两类述之。在资本可能的现代,出版业与印刷业的经营者,当然是生产机关的所有者、政治上的支配者。他们可以动员一般学者、文人、记者,因印刷技术的发达,愈可大规模地做民众的精神支配的工作。这话就日本社会的现状观之,实为确切。
  (一)杂志。全国书店中所积叠著最流行的杂志,若不是关于封建主义、皇室中心主义、军国主义的,便是关于催眠的宗教、恋爱、性态的。试举最近出版的销路最广的杂志看一下:
  《名马选》(可注目的恋之漩涡,谁也不能不泪下的情之争斗,更加以沸涌的鲜血刺戟响,一百四十页的长篇读物);《平尾山庄的密会》(高杉与西乡在二张席上对向坐着,看萨、长二阀的志士讲些什么来);
  《思想无二》(女的恋何等的男,男的恋何等的女,凄艳妖艳,蛊惑魅杀之大情悲史》;
  《全国暗黑街巡礼》(日本全国的魔窟暗黑街三十五处之巡礼记,而且是富于地方色的难得的有趣读物)。
  ——《讲谈杂志》(二月号)
  《日本的国体》(万人感泣,万人要感悟,日本人该没有一个留着不读);
  《忠诚的伟大黑田清隆传》;
  《苦忍奋斗田中首相一代记》(成功的活模范:从乡村的佣人出身而成总理大臣的波澜万丈之大奋斗传,虽是懦夫读了,也要感奋兴起);
  《国旗的由来》。
  ——キ丷夕(二月号)
  《预言者日莲》;
  《使大隈成伟人的母亲之感化》(凡是爱子的母亲必须读的大记事);
  《从零落的深渊成功为炭行的老板》(突破苦难的率直的快谈)。
  ——《妇女界》(一月号)
  像《妇女界》这类的妇人杂志,都是奉良妻贤母、孝女、节妇为圭臬的,或者宣传俗恶的家庭道德,或者注入颓废的享乐思想;而于妇人在政治上社会上自觉的门径是闭塞着不通的。
  《皇国之花》;《女武士道》;
  《日俄大战》;《安城渡之大激战》
  《噫!军神广濑中佐肉一片》;
  《别册附录》(少年敢死队乘军舰)。
  ——《少年少女潭海》(二月号)
  象《少年少女谭海》这类的儿童杂志,便是灌输此种露骨的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的。
  其他大众读物如《富士、クラク》(苦乐)、《讲谈俱乐部》等等,《妇人俱乐部》、《妇人之友》等等,《少年俱不部》、《少年世界》、《少女世界》等等,都是销路广大而内容类同的。
  此外,号称自由主义的杂志如《改造》、《中央公论》等等,则青黄赤白无所不包,以表示公平;是故很左的言论,常有登载;而极右的反动思想,也常不绝披露出来。
  (二)新闻。比杂志更有大作用的,便是新闻纸。这在支配阶级,用以欺骗民众,歌颂自己的政治;在被压迫阶级,也用以抗争一切弹压,暴露支配者的罪恶。
  就日本新闻纸与政党关系言之,大都是标榜着“阶级的政治的中立”与“社会的公正”的牌子,但实际不然。据大正十四年(一九二五年)八月各新闻纸的公开表示,在全国比较有势力的一百七十七社中,与政党有关者为:
  政友会 一四
  政友本党 一〇
  宪政会 八
  非政友 一
  计 三四
  此外各报虽否定与政党有关系,但事实是大谬不然。东京的《报知新闻》名义上主张政党中立,可是就他的大股东看一看:
  下冈忠治 二〇〇,〇〇〇元
  大隈信常 二〇〇,〇〇〇元
  三木善八 二〇〇,〇〇〇元
  箕浦 一五〇,〇〇〇元
  这四人都是宪政会员或宪政系的,在总资本额一百一十万圆中占有七十五万元,而且各占直接支配报社的重要地位,故可为宪政系新闻的确证。
  其次就东京、大阪的各大新闻社的资本关系观之:如朝日,总股数为四〇,〇〇〇;而社长村山一族占一九,〇四五;专务上野精一占九,三〇四。故表面上并不直接受财阀的支配,有时且能发表急进的意见,然到底不是主张被压民众的利益的,而是收买小资产阶级的欢心,以推广销路;且欲使他们在自己指导之下,作为反动的工具。
  《报知》如前述,是宪政系的。
  《时事新报》的股东中,仅仅福泽系已占有四万三千五百股;且一千股以上的股东,都是庆应大学出身,故可说是三田系;现在三井的势力渐渐伸入,池田成彬等,开始成为有力的股东,故其与政党的关系,可说是属于政友会的。
  《大阪每日》与《东京日日》的社长为大股东本山岸一,是从前藤田财阀的门下,故大体可说是藤田系,与政党的关系是带有宪政会臭味的。
  此外全国各地主要的新闻,名义上尽管表示中立,实际上大都各有所属的政党;换句话,都是供支配阶级作宣传工具的。
  广告占新闻收入大半的利益,故广告主对新闻的支配力量也是很大。日本有一家有田药房,曾用恶辣手段赚钱,但各新闻皆缄口不言。为什么?因有田药房的广告费,为各新闻大批的收入故。
  凡是大新闻社无不以传达正确消息为自夸的。但是即想报告真真正确的消息,而政府的检阅制度可有权力使不利于支配阶级的新闻禁止揭载;另一方面,下级访员虽能把比较正确的记事投入,但上级的编辑者会得削除,或者与以曲解。反之,只要有利益支配阶级,就是虚构杜撰的记事,也常由通信社、官厅、军部等等机关传布出来。当一九二六年中国革命运动刚发展时,也屡次报告革命势力被镇压下去;到后来国民革命军的的确确占领了某某地方,才被迫得照实登载。
  日本所有这类拥有绝大资本,收得绝大广告费,推销绝大份数的广告纸,对于一般民众当然要发生绝大的影响。
  被压民众方面,自日本金融恐慌以来,发生了对现实社会批判的要求,从而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热,极为兴盛。一部分的出版业者,遂从事于马克思主义书籍的刊行,形成为日本出版界的一大波澜。
  此外,左翼分子发刊《无产者新闻》(五日刊)、《马克思主义》、《政治批判》、《国际》(以上月刊)等,从事于理论的讨究与事实的分析,最为支配阶级所不喜欢;因之上项刊物,常受“发卖禁止”的处分。但日本的检阅制度,不仅对无产者的新闻杂志尽量压迫;却对于小资产阶级的新闻杂志,也要挑剔禁抑;故左翼分子与自由主义者合组“检阅制度改正期成同盟”,以与之抗。
  四 剧场、影片、音乐
  一般人,皆相信艺术真是超政治的超阶级的;尤其是艺术家自身,为着艺术的尊严高贵,更要作有力的主张。但实际上,这类话语也未见得可信。一方面,艺术确不是公开的大众的;故无论“古董”之类,不是轻易所能接近;即各以营业为主的剧场或歌舞会之类,须费数元钱入场,须费大半天光阴,也就不是人口中占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一般市民所能享受的了。再一方面,却也有廉价的短时的娱乐场所,专供大众利用;但即在那里,就有比学校宗教更来得巧妙、更来得有效的“教育”作用。日本的实例,足为上说的张本。
  日本剧场最近所表演的,有乃木大将剧、剑剧、战舰三笠剧、日莲怪人剧,以及前代的封建的道德鼓吹剧等等;影戏场所映演
  的,则有文部省、内务省所推荐的教育影片,陆海军省作后援的军事影片,有如“BigParade”(《大进军》)“墨梭里尼”、《田中大将一代记》、《忠臣藏》、《决死队》、《尊王攘夷》等等;我们即不深究其内容,但就题名上一看,也尽够了然了。
  原来他们映演军国主义影片,是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准备;映演教育影片及反动的影片,是为对于目下正在勃兴的无产阶级势力作一当头棒喝。此等影片,不仅在全国数千常设的电影院内映演,而且更由内务省的宣传队随身带着,跑到山间僻地,向农民讲演之后,再拿出来,一面使他们惊奇,一面即叫他们永眠的。
  此外更有无线电话(radios),是比影片更有吸引力与大众性的机关。日本现在有四大放送局:东京(JOAK)大阪(JOBK)、名古屋(JOCK)及京城(JODK)。由这四大放送局各就附近区域满布着“电网”,向民众作每日不断的“宣传”。你若拿每日放送的节目单来一看,便可知道他是把什么东西灌输给听众了。而且日本规定,无线电话不许私人放送;在放送局作放送的人,另有严重的规则与选择,倘不合支配阶级的心意,是决不能在放送机前站立的。
  被压民众方面,一面刊行新兴的文艺杂志,阐明当代艺术的本质,攻击支配阶级的艺术;他一面也组织有演剧团,如无产剧场与前卫座等,但受政府的压迫非常之苛刻。如去年八月,无产艺术联盟至北海道东北地区巡回表演,在东京所许可的演剧,竟在北海道被禁止;在青森虽许开演,但演至半途即被中止,向之抗议的人还被拘去。九月在大阪公演的前卫座,演业经许可的脚本,但临时也被中止解散;在京都更不许开演。十一月七日,将演剧练习中的演员拘去,在十月前已提出请求检阅的脚本,到了开演当日,竟严令禁止,并将广告板、演员单、休息时憩表等招贴物完全撕下。由这可见日本政府当局对新兴艺术压迫的一斑。
  但政府的压迫不仅对新兴艺术而已,据与某电影公司有关的一个有产者艺术家说:“这个当儿,连艺术品一类的东西差不多都不许可。除忠君爱国、鼓吹封建道德的时代片,以及由陆海军省、文部省所推荐的影片(灌输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的)以外,差不多什么都不获许可了。”
  因此他们对于现行检阅制度非常不满意,检阅制度改正期成同盟的运动,也更加紧了。
  五 竞技运动
  日本现在更来一个sports①万能的时期。上有皇弟“运动之宫”(秩父宫的绰号)的四方奔走,中有政府机关文部省的悬赏以求,下有各新闻纸与民间团体的摇旗呐喊,所以弄得全国对于运动竞技呈狂热的态度。如明治神宫竞技,对各学校运动费的补助金支给,都是显然的例。这一件又似超越阶级的运动竞技,毕竟有什么可供利用之处呢?
  提倡者、奖励者、援助者的口头禅,便是增进体力,养成坚忍刚毅的精神。实际是否如此?呈白热化的各学校间的竞技,例如一高对三高的比赛,早稻田对庆应的竞技,究为何意?远东运动大会、万国运动大会等等,究为何意?由此所煽起的敌忾心、排外心,对支配阶级有何用处?向青年努力灌输社会爱国主义、排外主义(chauvinism)对日本帝国主义者有何用处?实在只有三种用意:一是向世界表现日本帝国主义的威风,至少在运动界并不比欧美诸文明国落后;二是预备对外或对内发生“紧急时”,有大批可供动员的材料;三是利用青年的好名心、争胜心,使他们的心目都转移到这块运动场上来,以期与工场的、农村的、商店的那种“运动”不接近,隔离得辽远;换言之,即注射对当代统治者有益的兴奋剂而使他们无缘会发生“新兴的意识”。如去秋府县会选举以来,民众对于政治的关心与兴味正极浓厚的当儿,就有所谓六大学同盟的球战开场,新闻纸上的记事是如何的煽动、刺激啊!原来那便是二十世纪新发明的斗争心的转变法。
  故如日本的这种运动奖励与运动团体组织,决不真是体育上平和的事业,而是含有深切的帝国主义臭味的。
  上列人数最多的讲道馆与武德会,是富有封建色彩,信奉武士道精神的组织;他们是新兴势力的敌手,东洋法西斯蒂的渊源。
  特别值得注意者,为明治神宫体育会,是由文部省、内务省有意识的为奖励全国运动、组成运动团体而设立的。他的效果甚大,看《时事新报》的记载可以知道:
  最近吾国运动界表示急激发达的动因,当推明治神宫竞技大会为第一。从来可视为专由学生所占有的运动竞技,由此向全国一般开放,特别对于启发地方青年有多大用处,是无可疑的;无论论质论量,明治神宫竞技实足为斯界的泰斗而促其发达。
  为此,政府不惜费数百万的大宗款项来积极筹划。又,最近体育运动的组织,在工场内,也由资本家奖励创设,如网球场、室内游戏场、网球俱乐部、棒球队等等,差不多在各工场都有。这是什么用意?仍不外叫大众的注意专集中于运动上罢了。
  至于被压迫民众对这方面的对策,也与对学校教育的相似,即一方面自行组织运动团体,与厂内的相抗;他方面运用“党团”作用,在工厂组织的运动团体内活动。
  于日本
  原载1928年8月20日《教育杂志》第20卷第8号

附注

①本篇署名:李宏君。 ①spy 意为特务、间谍。 ①sports 英文,意为运动。

知识出处

杨贤江全集 第二卷

《杨贤江全集 第二卷》

出版者:河南教育出版社出版

本书收录的是河南教育出版社出版杨贤江著作的图书,主要讲述的1924年至1928年作者的精选优秀作品包括恋爱神圣论者的两难、告青年之有婚姻问题者、青年的生活、列宁与中国青年、“到青年中间去”的先驱者、国故毒、我对于人生观的见解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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