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毕业中学的学生，有许多是不能升学的。他们为维持个人乃至家人的生活，是非找一件职业做不可的。可是，这里就发生两个问题：第一，他们是否有谋生的能力；第二，他们是否有得业的机会。
  普通中学的毕业生，他们在校时，并未受过任何种职业的训练，甚或并未受过有关职业的陶冶，他们本只是空空洞洞的学些功课，渺渺茫茫的似以升学为目标的。所以，他们实在没有谋生的能力可言。要他们谋生，本是“南辕而北辙”的矛盾行为。因之，他们的得业机会当然是等于零的。若在职业学校或在高中的职业科，如农、工、商、师范等科毕业的，①总可算有谋生能力的了；但是得业的机会有把握没有，还是难说。——这些实例，在每个读者的亲戚朋友中间应当找得出来，所以不用举了。
  但在事实的另一方面看，在各项职业界上谋生的人正是很多很多。他们靠什么学问，凭什么资格以得业呢？那可难说！讲句老实话，那可不一定要什么学问，什么资格；只要你有大力者推荐，有阔人作介绍，终不怕没有位置；或者只要你有本领能钻、能奔、能乖巧，自也不难占个地盘。虽然职业界中也有不少是用其所学的，而且有些专门职业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所能担任的；不过事实上，你有了学问，有了资格，往往不一定就能找到事情做，也要经过什么“请托”、“运动”等等迂曲的勾当，可是还不一定能如愿以偿。
  现在假定谋到一个位置了，一个初毕业的学生也许抱有壮志，欲一试其身手，并想实现“职业教育家”所谓“乐业”以及“敬业”的教训；但在实际上，这个愿望竟会遇到极大的挫折。其影响所及，不是叫他丢了饭碗走，便会叫他灰心冷意，或者竟会叫他变志屈节。咳！这样受压迫而屈服的青年真不知有多少！
  这种现象——得业难，乐业、敬业更难——不特流行于职业界，而且也被聪明的学生领会到了。他们不满意于这种现象，遂不想在这种现成的职业界去钻谋，而想到改造运动的团体中去活动。在真有革命人生观的青年而存这种愿望，自是应该的；但事实上未必容许这样做，且也不必定要这样做：第一，做改造运动的团体未见得能容纳许多的人；第二，这种团体对于活动的分子未必都能供给生活费；第三，要做工人、农人、商人等等运动，不能离开工、农、商等群众，本应走入进去，何必定要离开；第四，工、农、商等职业终须有人来干，而且在职的人未尝不可做改造事业，何况有的既已学成了职业的知能，何以定要抛弃呢？故我对于这种有志的青年，要劝他不要固执，且看机会来抉择究竟怎样活动；机会而在做改造事业的团体，则向团体中工作；机会而在职业界，则往职业界工作——同时当然不抛弃改造的志愿。
  总之，我的意见：普通中学毕业生因为没有谋生的知能，本来不配谋生；不过为生计所迫，只好向职业界找出路。倘能找到适合志愿的工作去做，自是最好；否则也只好碰机会做去，即使受点委曲，也是没法。这不是叫青年们“随遇而安”、“潦倒终身”，而是因为现代的职业界到处皆有腐败现象，再也找不到“一片干净地”。人既不能不“吃饭”，所以寻个啖饭地自是必需的。只是青年们要觉悟：“吃饭”不算唯一的人生，“吃饭”只是维持生命的手段；真正的人生既别有所在，当然不能以寻到了啖饭地就满足了
  原载1926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3卷第7号

①当时实施的《壬戌学制》规定：高级中学分普通、农、工、商、师范、家事等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