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一 概论
  《学生》读者常有以读书方法应该怎样为问的。有的问怎样读才能记忆，有的问怎样读才有进步，有的问读什么书才有实效，诸如此类的问题实在不算少。《学生》上关于这项文章，年来也登载得很多。但是发问者仍陆续不断，我为想满足这些需要起见，本年内决定多在这方面费些工夫。自然我决不敢自命读书有得，不过就自己所见到的发表出来，以便关心这问题的人有所参考罢了。
  （本论将先就读书法的大体加以说明，然后就新出中文关于读书法的书籍加以述评。）
  何谓读书法 读书法便是研究怎样读书才有效能，或者怎样增进读书效能的方法。具体的说，读书法所研究的是在怎样读，可以适于（一）卫生、（二）记忆、（三）应用、（四）理解、（五）发展个性及（六）增进效率。
  详备的读书法，除研究上述读书的方法外，更当开示各种人阅读应备的书目。惟开示书目是件繁重的工作，在事实上要把各式各样的人所阅读的书都详细开示出来，且在实际可以应用，殊有所难能。不过单独对于某一种人，譬如说师范生，这事或者还办得到。现在正有许多好学青年写信来问各科参考书及课外阅览书的；我虽然偶然也在本志答问栏内有所答复，但终嫌简略不详。所以，现在又想在别个题目之下来做这步工作，而和本题所讲读书的方法自然是可以联络的。
  读书法为什么要研究 无论做什么事情，如其要“会”做，要做得“好”，便必须讲究做的方法。
  读书法研究的必要，就在看重读书这件事情，并且希望读书能有成效。作文有法，教授有法，难道读书可以无法？在从前被动的教育下面，学生一味听受师长的指挥，还可不讲读书法；但在现在自动的教育下面，学生应能用自力研究一切学问，所以读书法便成为必要了。试把必要的理由再申说如下。
  （一）读书是要用真的工夫，不能一任自然的注意，故须讲求方法。譬如有的读了书，能了解，能记得，能应用；而有的不然。可见读书法是须讲究的。
  （二）青年男女于在生活上有用的习惯、技能以外，尤当有善于读书的习惯，使生活得丰富而正确。但如何养成读书习惯，便须讲求方法。
  （三）向来教育学上只讲教师如何教授，而不讲学生如何学习，实为一个弱点。现在注重读书法，即为补救这个弱点。因此在教育方面，可以使学生知道并且养成预备功课、温习功课以及参考书报等各种佳良方法；在学者方面，亦得获佳良的读书法，以补助思考、记忆，使收效较大。
  （四）现时各级学校对于读书方法未尝有适当的指导，因以发生许多精力上及时间上的浪费，是应仿工业上祛除浪费的办法（即讲究效率），又应仿球艺、舞蹈、烹饪等教法，而提倡增进读书效能的方法。
  （五）我国学者从前偶然也有关于读书方法的话，如《近思录》及《曾文正公家书》等籍颇多记载。但大都零碎片断，不成系统。而著重之点还在所谓学者的善学与自得，如《学记》所说：“善学者师逸而功倍，⋯⋯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如孟子所说“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一类的话就是。这样，读书方法还在所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教者固未尝明明白白有所指示；于是一般学者却苦于摸不著头脑了。现在我们应一切依照科学方法，切实而且公开，即在使学者获得桑戴克①所谓“知识倍增，不如获得知识与应用知识之能力倍增。⋯⋯知如何应用已有之知识，远愈于多得新知识”的这一种求知工具，然后方能使学生自学，方能使自学有成，方能费少量之时与力以获大量之效率。
  读书这个名词的意义读书是什么？浅见的，就照字面解释，别无深意。进步一点的，会说是“博闻强记”的工作。再进一步，则说读书是一种学习法，犹试验、观察、实习等之为学习法一样，不过读书为最经济、最能普遍适用的学习法罢了。
  说读书是一种学习法是不错的。说读书要注重记忆也不算错；不过把记忆看作惟一的要素，却是错了。麦克茂雷②（Mec-
  muray，曾著HowtoStudyandTeachingWhotoStudy一书）以为读书的要件有二：一是思维（thinking）；一是机械的练习（mechanicaldrill，即记诵的意思）。但也不是任何种的思维或任何种的练习都可算是读书。如随便的思想，除出呆记死板的事实（如日期、表格、地名）以外再无目的的记忆，都算不来读书。还有几种也不是读书：第一是梦想（day-dreaming）。这并不因为幻想
  于身体有不利，实因为这太不认真，不能称为工作（work），而读书是有系统的工作，却不是嬉戏。第二是消遣（readingforrecre-
  ation）。这虽然同游戏一样，是极需要的；而且也含有实在读书（truestudy）的许多特性，可以得到许多益处；不过要使这种娱乐的阅读（pleasure-reading）变成认真的阅读，很有点困难，因为已经随便成习了。第三是泛览（extensive-reading）。这种不关心的阅读，足以贻害于认真的阅读的习惯；而且茫无目标的博览，终究所得甚少，可谓不经济已极。
  所以严格的说，读书这个名词的含义，是指一种有目标、有系统、有范围的工作，不仅止于字面所表示的。
  读书有什么好处 我国成语有“开卷有益”的话。究竟有哪些益？我试加以说明。
  （一）可以增益知识。求知识的门径很多，如实验、观察、游历、交友、从师以及读书都是；但是要算读书为最经济。备了一部百科全书、几册地图和年鉴以及其他专门书，也许不难把“齐家治国”以至缝纫、烹调的道理，把天文、地理以至草木鸟兽的情形，知道个详细；更有许多事物难以目睹耳闻的，有如古代的人物典章、远方的风俗人情，倘一开了卷，竟也许可以知道个详细。不过如赵普①读半部《论语》可以治国的神效是没有的。
  （二）可以修养心身。这不必一定说是“读圣贤书”，才配“迁善寡过”；更不必一定要读格言，以“希圣希贤”，方不愧为读书种子；因为我们要讲修养，到底该重在身体力行，实地体验，假使仅仅诵古人名句，识先贤懿行，那会等于不兑现的纸币，竟可以一钱不值。只是读了历史传记一类的书，可以得些鉴戒、鼓舞的资料，这是真的；甚至也许竟有读了一书而定终身的志向的。譬如读了各国的革命史，读了《富兰克林自传》或黑人华盛顿的“UpfromSlavary”，①读了俄国列宁、中国孙中山的生平事迹，我想终能使读者提高些理想，振作些精神罢。惟有人以为读了书可使“逸者得勤，昏者得明，迷者得醒，丧魄者得救”，这却未免过用麻药，而且近乎“吹牛”了。
  （三）可以增进愉快。在眼前事实上尝不到、受不到的快感、美味，在书本上也许可以得到。自然，这不一定是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一套引诱功名富贵的胡说；也不一定是新文艺家所谓“艺术之宫、象牙之塔”，周围虽尽是牛溲马渤②，而他尽会在那里高唱“云啊！月啊！爱啊！”或大弹“妣雅娜”，大画“莫特而”的一派自欺欺人的昏话。那么究有哪些快乐呢？请抄两段人家的话：“读未见书，如得新知。读已见书，如逢故友。然书且胜于友。”——《尚友录》。“书籍者，索居者之友，失志者之慰师，无助者之佳伴。以读书为苦者，尚未入乎读书之境者也。”——美国马腾③语。
  （四）可以利用文化。书籍是“千古智能之藏，世界知识之府”。这话虽未免“奖饰逾恒”；但前人所辛苦经营而得的学术，能不堕落湮没，且得发挥光大，就靠后人读书的工夫。古代学术，好比祖先遗产，后人必须利用；要是不知利用或不善利用，岂但对不住过去的古人，也且对不住后生的小子。但这又不是什么“存古”或“保守国粹”的话。要知我们是讲利用，并不讲因袭。
  （五）可以促进运用文字的能力。多读多看是精通文字、运用文字的要法。我们平常与身外的人物接近，常常受著感化。读书也有相类的功效。然读文字不通的书报，也足以妨害我们的作文。所以我们所读的书。必要拣那思想清楚、文字通顺的。
  读书的目的何在读书既有许多好处，我们当然是要为得这许多好处而读书了。但人类读书的目的是否能这样“规矩”？“小子读书不用心，不知书中有黄金；早知书中黄金贵，何不读书早用心！”这是借读书来发财。“一读书，二学医，三开当。”这把读书当作生意做了。“学也禄在其中矣。”那么，虽孔老二也不讳言利了。俗所谓“升官，发财”，所谓“名利兼至，富贵双全”，一半靠运道，一半也不能不拿读书做块敲门砖。我们中国人从前看重“出身”，①现在看重“分数”和“文凭”；日本人看重所谓“肩书”——名片右角上所刻衔头，无非一样用意。因此，洋行买办、卖国官僚，便是上等读书种子；设再给他读书，正好“傅虎以翼，赍盗以粮”；即不读书，也并不害他“终身”。所以上海人真聪明：“何用读书为？”
  但书呆子的想头到底不免迂曲一点，姑来谈谈所谓读书的目的罢。
  读书以求知识：谋个人的生活，谋事业的改进，谋真理的发见与学艺的创新，这当是目的之一。
  读书以资修养：如何发达心身，如何制御天然，如何养成刚健果决的精神与反抗不平的德性，如何消除鄙陋逼仄的欲望与个人自私的恶习，这些也当是目的之一。
  读书以图应用：科学家要昌明学术以裨益世人，哲学家要研究正确的生活态度以指示世人，艺术家要创制艺术以娱乐世人，⋯⋯这些更当是目的之一。
  大家读了书而不想为民众增进公利（如健康、交通、娱乐、知识等），不想为社会破除恶习（如迷信、贪鄙、压迫工农等），或者单谋个人功名富贵，或则妄想“治国平天下”，或则习成“放浪形骸之外”，或则竟是“惩忿窒欲”，有如“稿木死灰”，或则一得自矜，竟要秘以示人，那就不是“读书种子”，而是“读书莠草”或者“读书豺狼”，大反“学以致用”与“学术为公”的真意的了。
  阅读书报的注意点 读书有许多好处，也有正大目的，但要注意：读书并不可瞎读，更不能死读。因此要讲究读法，更要讲究选择。不然，“开卷有益”的话，竟会变成谣言。
  要注意的有下列各点：
  第一，阅读书报为人生乐事，也为人生不可缺少的要事，故须养成习惯。
  第二，书报统古今中外而言，真是汗牛充栋。在势固不能尽读，在理也不必尽读，因此要有选择。
  第三，读书是增多智识材料，但必用思想工夫，而后所读方为我有，故须思想。
  第四，读书可用向人讲述或笔记纲要的方法以求更清楚、更有序，故须借重筋肉以事发表。
  第五，读书不必定要整段工夫，尽可随时随地利用，故须捉住机会。
  第六，新闻纸（日报及各种定期刊）记载最近的政治、经济、学术、社会各种信息，为当代文化的传播机关，故必须购阅以免“时代落伍”。
  第七，我们的修学方法，除阅读书报外，尚有思想、谈话、交游、作文等诸法；若专埋首读书，容易变成“书蠹”。故我们宜防止因阅书而漠视他事，更宜避免因阅书而废止运动、休息（“废寝忘餐”的不卫生、不规律的生活方式，不可为训）。
  第八，书报一次读过后，有须再读的，有须检查的，有须批注的，若字典、地图或百科全书等，尤为平常参考所不可缺，故我们宜自置文库。在经济不足者，固不能勉强；然可以设法时，终宜节省其他费用以购新书。书籍是必须品，不是装饰品。一个人不爱读书，不爱与书为伴，是真贫穷，是真孤独，是真堕落，是真偷懒，而且因不知利用现代文明，也难免成为非现代人。
  此外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要懂得阅读方法。这在将来要详细讲解。
  读书的工具读书的工具为学习的第一关。在自由研究制之下或从事自学者，尤必须有运用工具的训练：
  （一）检查字典法；
  （二）检查百科全书法；
  （三）检查参考书法；
  （四）利用图书馆法；
  （五）笔记纲要法。
  学者在可能范围以内，至少须备中文普通字典（如《新字典》等）一种（学外国语者，更要备外国语字典），辞典（如《辞源新文化辞书》等）一种，专门参考辞典（如《数学辞典》、《动物学辞典》等）一种，中国详细地图及世界地图各一种。此外，年鉴、百科全书等最好也要备有。
  普通小学毕业生，对于字典检阅的能力应已训练成功。
  几种对于读书的阻碍 在读书上，又有几种阻碍须得消除的。
  第一是不知读书的重要。这或因年纪小，不觉得；或因教师指导不好；或因没有适当读物。但除这此原因以外，也有因不善思想而自己蹉跎的。这个责任便应由自己担负了。
  第二是不明读书的正确方法。如只知强记，只会盲从。这由于不研究读书法与不知道读书的职志在于创新所致。因此得不良的结果，如妄耗时间精力、不喜上学、不喜研究学问、阻止个性发展，实甚危险。
  第三是藉口不能读书。这最是要不得的。所藉口的理由：或以为没工夫，如说功课忙迫，或事务丛杂，所以再没有余时余力可以从事读书（指读课外书）了。但这是错的。要知校课有定时，我们调制学习日程，应把阅读课本与阅读课外书及参考书的时间支配得当，再讲究阅读方法，决不至于毫无余暇，何况又有假期可以利用。若说到了毕业以后，再来从容读书，则恐那时又要藉口公事纷繁，益发无暇读书了。而且不在青年时期养成读书习惯，到后愈难养成。斯迈尔①说：“每日勤学一时，积至十年，恐愚亦智。”马腾②说：“每日用一时读书，则可尽二十面，亦不草草矣，是一年可尽七千余面，即当寻常之巨帙十八册。”英国名相格兰斯顿①时纳小书一帙于衣袋中，以防日间余暇，可以取读。美国罗斯福②到非洲打猎时，随带书籍五十余册。我国孙中山自己说：“在我革命失败的时候，每年所花的书籍费至少有四五千元。若是在革命很忙的时候，所花的书籍费便不大多，大概只有二三千元。”诸君想想，这样一个忙于革命的领袖，竟还有工夫看值这许多钱的书，难道我们的忙，竟忙过了他吗？
  或以为书籍浩瀚，不容尽读，所以畏难而不读。不知人只要有志、有恒，再能善于别择，自足以日积月累，获益丰富。马腾说：“吾人每日阅书十五分时，则五年之后，可尽诸大家之著作。”这是指英文而言。若讲国文书籍，正可举欧阳修③的话为例。他说：“今取《孝经》、《论语》、《孟子》、《六经》，以字计之；《孝经》一千九百三字，《论语》一万一千七百五字，《孟子》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周易》二万四千一百七字，《尚书》二万五千七百字，《诗》三万九千二百三十四字，《礼记》九万九千一十字。《周礼》四万五千八百六字，《春秋·左传》一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字。止以中才为准，若日诵三百字，不过四年半可毕；或资钝减中人之半，亦九年可毕。其余触类而长之，虽书卷浩繁，第能加日积之功，何患不至。”——阅吾文者注意：我不过举此为例，并不含有提倡读古书的意味——然欧阳修所说，还是就成诵能背而言，若仅求理解，则一日三千字亦不算多；如此要读毕“十三经”，亦仅费一二年工夫并非不能办到。所以畏难不读，绝不成为正当理由。何况现代各门学问，都有专精的书可以参考，比之古人，真要省力省时得多。
  或以为记性不好，与其阅读而遗忘，何如不学省力。不知读书不仅靠记忆，又贵能思考。而且遗忘在心理学上看来，也不全是无益的。倘若事事记牢，毫不忘却，则好歹无别，将不胜其烦苦，更足为求学之障。故为保存良好的知识，却以遗忘不必要的知识为要件。又，读书如进食，食以养生为主，当不求堆积而求消化。是以在适当限度以内，遗忘对于记忆决非是有害的。若在记忆力薄弱的人，也可用重读、札记、提纲以及少读深思等方法补助（其详容将来再说）。总之，读书怕遗忘，也不是道理。
  或以为没有读书嗜好，故不读书。不知兴趣与努力相待而后成。凡有益心身的事，在可能范围以内，终宜勉强学习。而且嗜好如食物，也可用人为培养。只要我们能预知一件事情结果的佳良，便可以鼓舞读书的努力。在去年本志登载的《有效的学习法》（十二卷十号）一文里，也说过：“你要知道学习是有价值的。”“做一个学生，就要晓得你的工作是值得做的。”而且“要想到种种所以要求学的好理由：为自己高尚的兴趣，为家庭，为国家，为人类。”——本段所论各种不能读书的藉口，多取材于谢洪赍著的《读书指要》。
  二 郑译《修学效能增进法》
  上期我已就读书法的大体说过一点，现在想讲到读书法的本体了。所谓读书法的本体，即指读书的方法。
  我为便利计，也为说得可以充分计，且为一般经济力不够置备多种书籍的读者计，对于读书方法论的陈述，是用评述国内新出书籍（指论读书法的）的方法，把它们的内容扼要的告诉读者，同时也略陈我的意见。故这可视为我的读书录，也可视为书籍（专指读书法）的评论。
  现在最先所要介绍的是《修学效能增进法》（本书由郑宗海①先生翻译，原书英文名HowtoStudyEffectively，美国人GuyMontroseWhipple所著，译本于民国十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定价二角）。
  我对于本书所讲的三十八条读书“技术”，都表同意。本书原为便于一般学生的应用而作，目的在于指出“如何增加修学之效能”；虽然他所说的真是仅仅几点“技术”，没有讲到读书应该抱什么旨趣、书报应该怎样注意选择，但仅就这些“技巧”而言，实是足供一般中学生实际应用的。
  本书卷首登有郑先生所作的《阅者注意》，其第二项“暂拟阅览本小册之方法”极为适用；我根据他的话，就来讲讲阅读任何一部新书时最先应做的一个步骤：
  （一）先阅序言，以见本书著作的用意。
  （二）次阅目录（有的书没有目录，则翻阅全书大略）以明本书内容的大纲。
  （三）然后逐章逐节或逐条的详细研究，或仅择重要的几章几节几条分别研究。
  下面就把本书所讲读书的法则，依原来的次序评述：
  一、保持身体的健康。思想的效率大小，要看神经中枢运用效率如何。要使神经中枢运用得好，须注意于睡眠与运动。睡眠的适度时间，大概为八小时或九小时左右。运动能增加膂力与技术，并能刺激消化、循环及排泄各系，使新陈代谢作用愈加旺盛；户外的游息为尤好。
  据我的经验，要使读书不背卫生、不害健康，第一要定每日活动的程序；第二要使读书与游息相间而行；第三要把前后学修课目的支配得当；第四要保持正确的姿势与静定的精神。就（一）项而言，大概中等学生每日读书时间（连上课、自修、阅报都算在内）宜在八小时以内，除去睡眠八九小时及“吃饭”一小时以外，尚余六七小时；这个六七小时应用为运动、游息、娱乐及社会活动的时间。我以为，每个青年学生至少须有两小时的运动与散步才好。就（二）项而言，习毕一种功课以后，应当继以若干分钟的休息，在休息时间以内，应该散步或做和缓的徒手体操，或到空旷清静处所行深呼吸，终以免除脑筋的疲乏为要。每种功课的学习时间与休息时间并不一定，对于多费思索工夫的功课，学习时间宜短，而休息时间不妨较长；但也看学习时的精神与兴趣如何，倘使那时精神鲜健，兴趣浓郁，尽可以做长时间的学习。反是，中途停顿了，多不经济。惟当两种不同的功课转移学习时，这中间应有适当的休息。又，学习与休息替换时不可太骤。如：做过激烈运动后，忽去做沉思的功课；或则解决算题，忽然猛用体力，都要避免。就（三）项而言，大部分须看学校方面对上课时间的调度得宜，学生自己只有对于自修时间的支配权。大概欣赏的与索究的功课，用脑力与用筋肉（如习字、打字、绘画、弹琴、朗读、谈论）的功课应该交替的支配；不要把同一或类似性质的功课，勉强的继续学习，以致发生疲倦与紧张的感觉。就（四）项而言，所谓正确的姿势，是要坐得端正，不可卧在榻上，也不可斜倚在桌上。所谓静定的精神，是说学习时不可急遽忽忙，也不可胡思乱想，总要把学习当作一件正经事情做，更要拿全副精神做。
  二、对于足以障碍精神动作的身体缺点，如耳目不聪明、齿患、鼻喉腺疣，以及鼻呼吸不通等等，不当玩忽，而当有以除去、医治或补救之。你若觉得目光渐近（例如看漆板上的字），或则你虽就近看东西（如读书）尚觉得清晰，不过时感目痛、眼跳、眼睛红肿、头痛、神经不宁静，就应去请教有能力的专门眼科医生。又，你的牙齿倘若有病，便要失去咀嚼的功用，在龋齿孔穴滋生微生物，甚至有因腐坏而生的脓毒入于血液与胃肠而致全身的不安；牙痛直接可以减少人的注意，而间接足以致各种神经的扰乱。又患鼻喉腺疣的（系喉腔上部海绒状的扩大）可使呼吸困难，听觉不灵，全身发育阻滞，对于需用思想的事不能持久注意。
  三、注意操作时的环境状况，如光线、温度、湿度、衣服、椅桌等等，务使其适宜于学习。学习多有需乎积极的注意，而以学习初期为尤甚，故宜择幽静的处所，以便全神贯注。光线须避去直射到眼的，不可面窗或白垩闪耀的墙壁；近身处不可放灯，否则亦须加灯罩或自用一护眼明角片；伏案时光线应来自座之前方、左方，捧书浏览时应来自上方后方。温度大概以摄〔华〕氏六十五至六十八度为最宜于学习。湿度过低，会使人感到许多不舒适。衣服不可紧窄。椅桌高低须合个人之需要。学习的各种工具如铅笔、橡皮、尺度、笔墨、吸水纸、字典、纸等皆当具备，而且须放在应用便利的地位。
  四、养成用功时认定一处所的习惯。要认定某处所、某椅、某桌为用功的地方，用功时必往那地方去，而在此处定规不作别事。这种习惯的优点在一坐某处，即自然发生学习的态度。
  我以为，事实上这决非每个学生所能做到，而且有许多青年连读书的机会还没有，更有因做救国运动而不能安心读书的，自然顾虑不到什么一定的处所；但青年本该有求学的权利，本该有安心读书的可能，而现在在校的学生更应该要求学校扩充图书馆（没有的应该添设），在馆里设置参考书室、杂志报纸室；再扩充实验室、工作场等，以便把自习室作为比较专门的学习处所。这个意思就在丰富学习的环境。青年学生为本身利益计，应该提出要求来。
  五、养成按时学习的习惯。这种习惯一经养成，则到一定时间，神经系即自然倾向于学问事业。要养成这种习惯，须定日课表，使学习有适当的分量与步骤，既便进行，又免懈驰。
  我再加几句说明：学习按时的习惯，可以使我们对于学习之量有个预算，可以使我们不忘记学习，而且学习的时间与材料既经规定，又可以免去临时犹豫踌躇的毛病。又，我以为学习在应有一定的处所与一定的时间以外，还该有一定的书籍、一定的精神、一定的旨趣。我叫这为“五一定法”。所谓一定的书籍，是说看的书要经过选择，在读的时候要有一种专门供读的书，不可随便拿一本来读，更不可随便丢了不管。所谓一定的精神，是说读书时要认真的读，不可当作玩意儿看。所谓一定的旨趣，是说读书要具有正确不易的见解，学生不为了分数而读书，常人不为了“吃饭”或供“敲门砖”用而读书；读书是为发展人生，读书是为改进人生；读书是必要品，读书不是装饰品。
  不过，有志读书的青年，却不要拘执著这一个法则。要知现代的中国青年责任綦重，在做社会运动或做爱国运动的时候，也许要改变平日生活的方式。倘在那时，为要按时学习，竟把那些工作放弃了，那便不是个活动有力的青年，即便不是个有一定旨趣的青年。
  六、对于某科指定的预习。如能在上该课后即行预备，则最好。这有三个理由：（1）当时对于学习该课的倾向尚在，似宜因势利用；（2）预习问题犹在耳际；（3）在此时预习，到下次缴课，至少相隔二十三小时，就记忆原则言，对于某题分两次学习，易于牢记。
  按：此则实行时有二条件：（一）在上该课后可有时间自修的；（二）在上该课后，兴趣与精力尚可利用的。如不顾虑第二个条件，就要与本书第一则“保持健康”相冲突。
  七、当学习时宜即学习，不可留滞。学习开始时，必须存一个敏捷的决心，愈迷愈妙，不要踟蹰不进，耗费时间。达到这个目的的方法之一，为：
  八、故作注意的各种状态。即将各种材料陈列目前，拿起笔来，故意作各种动作，仿佛修学已经开始，俗语说：“头难头难。”一经作始，以后的事便不须多费气力了。
  据我的经验，有时心里想好了题目，并已搜集好了材料，而终于不敢下手，怕难的很；因此竟也有好几篇文章远在一年以前预定要做的，到现在竟还未起稿——一篇《学生生活改造论》就为这个缘故‘难产’。但通常是这样的：要做什么文章，就坐下来，握著笔先写个“冒头”，“以后的事便不须多费气力了”。这不过拿作文做个例子，此外，读书、思索，都可这样做法。这里最要紧的，就是学习靠运用筋肉来帮忙，“坐下来”、“握著笔”、“伸好了纸”或者“取出书来”、“翻开书本”皆是学习的第一步。
  九、修学时须用全力，须凝集精神。精神的贯注，每易遗忘。精神凝聚时，意思往来亦最旺盛。
  按：我所谓一定的精神即指此。身体疲乏时，或刚做过剧烈运动，都不宜于修学，即因这时候不能用全力，不能聚精神。
  十、但不可使用力的操作变为无谓的心慌与焦虑。要注意，但不当操切；要“起劲”，但不可慌忙。看见同班中出类拔萃的一个，相形之下生出追踪莫及的感想，千万不可焦虑。
  十一、学习时当存心记忆。学习时存心将材料记牢，为记忆良佳之一要件，同时须有自己能够学到的自信心。
  按：学校里抄讲义的书记，甚至有些讲书的教师，他们并不能把所抄的或所讲的记住。为什么？只因他们“不过做机械的复习，而并无记忆的态度”。所以单事练习，不见进步；必须练习时加上注意，方有进步。
  十二、找一个动机，能有几个动机尤妙。有些学科本身不能引起兴趣的，此时要能引起注意，应傅以动机或诱导物：如承认该科对于你前途之价值，不愿对于所事遭挫败，自求进步之决心，对于荣誉奖励之竞争等等。
  按：此则可参考去年本志第十号《有效的学习法》第一节“你要知道学习是有价值的”。
  十三、在学校里修学时，切莫以为是为教师而勉强的。学业原是为己，不是为教师。
  按：此则要注意，学业原是不为教师，但也不是完全为己。若视为完全为己，或将流于“自私自利”，或者“为学问而研究学问”；对于任何人所托命的社会事业与应用学理的实际活动皆不注意，甚至厌倦，那便是谬误的学院派的学习观念，我们要准备著抵抗。
  十四、非至必不得已时，不要求助于人。解答一问题时，不可遇第一次挫折，便尔灰心，应有“再试三试的心”。学习必出于自己的努力。纵遇失败，而失败可为后事之师。
  按：这所谓“不求助于人”，决不是完全脱离于人的意思；凡讨论、质问与师长的暗示仍不可少。
  十五、认清目的。预习时要明白所指定预习的意旨，修习该课的方法；不仅在列举几个例证，阅读几多页数，或翻译若干行数。
  按：这不仅预习时如此，平常无论阅读任何书报，终要心里有个主意，对于所读的要思索一番，盘问一番；不然，便会随读随忘，一无所得。
  十六、将预习新课时，对于前一课应有一种大略的复习。此种复习可以深固所复习材料的映像，可使当时神经作用安于相似的材料，可联络新旧，供给学习以一根本条件。
  十七、再将指定预习的材料，前后先行粗阅一番，以见其大概。这是初步的学习，可以见一课之全及其各部分之关系，免致因前部分遇有困难，不晓得后部尚有解释而阻滞的毛病。这条对于语文、史地、生理等科以及数学之大部最适用。
  十八、一课之各部分如难易有不同时，应先难而后易，或先易而后难，各随个性而异，是在各个人自己试验出来。先难后易的，是使现在做难事时的精神格外振作。先易后难的，是把容易的作为引起注意的媒介物。
  十九、修习时所用的动作，普通宜为将来应用该材料时所需用的动作。如学习“九九表”，须以能应用敏捷为标准；学习会话，不可默诵会话教科书。有许多学生常说：“我知道的，但我说不出来。”这种学生以后应在修课时自设问题，试为清晰的解答。
  二十、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应用于自己最薄弱的地方。人性就易，往往糜费光阴于容易之处而自以为满足；是应加以改正。如物理练习的差误，知由于算术的谬误，便当致力于算数方法的复习。
  二十一、对于要点宜记得甚熟，不当仅以能暂时勉强记得为已足。凡生活事业所需要的知识，应当熟习，以便发生永久的效益；而不当仅应教师上课时之发问或下月之考试为已足。从此条更可推见以下数条：
  二十二、每日所见闻所学习者，当有以分别其重轻，就其关系最深切者而加意练习以期终身不忘。惟有许多较轻的事实，仍不当完全略而不顾；吾人费精神与时间以为事实之记忆，虽其后不免于遗忘，但固非完全无用。
  二十三、如一项知识明明不是主要的，而且仅可为一时的利用，则亦不必多费精神，但使能够应那时期的需用就可。
  二十四、每次学习时间不可过长，以致厌怠；亦不可过短，否则迁易过频，而耗多量时间于每次作始之时。学习开始时，五分钟或十分钟之后的修学倾向，必较二分钟后为好。所以十分钟或一刻钟后若遽中止修学，非其事实属极难或精神觉十分疲倦时，实非所宜。至于轻易的事，则可连续至两三小时之久而无间断。若其事的内容刻刻变换者，尤易持久。艰难的事易致倦怠者，则间断宜较频。例如一刻钟或二十分钟后作一休息，约一分钟，且于材料上可止处方暂止。休息时或略缓步，或开窗换气，作一短小的更换与闲散，但不当营其他需用脑力之事。
  二十五、需反复熟练之材料，不可期一时间熟练之，而宜分布时置于数时间。细小的事数分钟可学了者，自然以一次习得为宜；但艰难的事须四五小时之劳力者，以分数次学习为宜。
  二十六、作事中间停止时，不但须在适当可止之处，并且须随记以下所宜接续之事，以便下次接续时不致彷徨而劳费。中间停止时，宜随记下次所应继续的事，如“接论某端”、“从某页抉出某端讨论”、“向百科全书查阅某事某事”等等。
  二十七、一番剧烈的用功之后，宜暂息，使心地空闲些，然后再从事他端，此于修学新材料后尤为重要。得到新鲜印象后，若继续再受第二种印象，则容易模糊扰乱。因新印象需思索过，所以就需有以下种种重要则例：
  二十八、用各种方法使自己不得不将材料去思想一番。上课时之“回连”，不仅试验学生曾否习熟功课，并且要引起思想；考试之一种功用，在从预备考试之中而得到有系统的练习。有几种引起思想的方法如下：
  二十九、养成“对于普通原则必求具体实例”之习惯。这对于高等教育机关及中等高年级之学生，尤为适用，因彼处之材料常易为抽象的、归纳的命题。一个良好学生，必在良好教科书与良好教师所供给的实例以外，更益以自己的实例。
  三十、养成“读了一章后即默忆其崖略”之习惯。读一节段后，须能撷取每节、段中中心的思想。
  三十一、读自己所有的书本时，见有重要处不妨钩画出来使其显目，勿姑息书本面勿为。每个学生最好自备书籍，就重要句子的边旁（或其下端）画线以分明之，或于重要节段之旁附以签注。
  按：此条颇显重要，许多青年学生珍爱书籍，封面用厚纸包裹，不敢在书页上圈一圈、点一点，如此实非善读书者。虽然用功的学生，也能另备札记本，可把重要的思想节录；但为参考与笔记的便利计，终以就原书标号或签注（当然不是长篇的）为是。
  三十二、如所学习之材料是甚广大而复杂的，则宜就此材料制一大纲，如并欲记忆此材料，则宜将大纲记熟。这个大纲不必有完全句子，而以简短的名词、题目、简字、隽语为宜，并须注意纲目之组织与排列，使一阅便能了然于其全部的结构。
  三十三、无论用何功夫，应将知识充分应用，而且应用得愈早愈妙。如要记得一件事，须试为之、利用之，或者告诉他人。总之，须用各种方法去发表所受之各种印象。
  按：平时若把所学，用谈话或文字或演说发表，常能将所学记得。
  三十四、学习材料如专门名词之界说，公式、纪年及大纲，领会以后，同时亦须将原文牢记。可用“注意的复习”去牢记他。
  三十五、如需牢记之材料其中缺乏有理性的显明联念，则亦不妨想出一种特别矫作的格式（artificialscheme）以便学习及记忆。这种格式亦称记忆方术（memorialdevice）。例如要记得日本富士山之高度为12，365，分拆开来，便觉此数包涵一周年之月数与日数。但有时太偏重于矫作的联念，亦殊不必。
  三十六、记忆一首诗或一篇演说稿，不可为分段的记忆，而宜为一气呵成的记忆。即读时须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反复诵习，期于熟忆而无误。若全部分中有一部分特别困难，难以记忆，则自宜于此特别加工。
  三十七、学习以期记忆之时，宁使朗诵，不可默读；宁使读得快，不可读得慢。朗读不特目见，且亦耳闻，又，读时喉间所感受之筋觉亦有助于记忆。读得快较之读得慢，在同一时间中可将材料多读几遍。
  三十八、听讲演时笔记不必过多，并且可用一种缩写制。每日本此种笔记，详细的写出来，扩之使成一种较完全的表解。笔记过多，或反失讲者之精神；但若没有若干节词简字以为后来参考，则不能尽得一演讲者之要点；就使能之，亦难永久。“的”、“这”、“什么”等字常常用到，不妨各有一简单记号以代之。每日将新笔记审理一番，是一种有价值的复习，且与印象初次之映成，中间已有一段适当时量之休息，故更能担保永久的记忆。
  以上把本书的要点全都摘述下来，可供未曾阅过本书者的参考。至所以要全部摘述的，无非以这三十八条法则都属于学修法上重要方术之故。但据我看来，尤其重要的实为下列几条：（一）具备各种学习用的工具（第三条）；（二）按时学习，编制日课表（第五条）；（三）找学习动机（第十二条）；（四）将学习材料先行粗阅一番（第十七条）；（五）在适当可止处停止，随记以下所宜接续之事（第二十六条）；（六）读了一章即默忆其崖略（第三十条）；（七）在书本上重要处钩画出来（第三十一条）；（八）随时随地将知识充分应用（第三十三条）。
  三 郑编《修学指导》与俞译《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
  我作《论读书法》，于读书法的大体已加说明（见本志本卷第一期），于读书时一般应注意的“技术”，也已就郑译《修学效能增进法》一书评述过了（见第二期）。现在再来继续这个工作，想就学习各学科的方法择要述说一番，特把郑宗海先生编的《修学指导》与俞人元先生译的《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二书介绍给诸君（《修学指导》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定价三角五分。《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也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定价三角；是书为美国Sandwick所著HowtoStudyandWhattoStudy之第二卷，其第一卷为ThePrinclplesofEffectiveStudy，已由应康①君译出，题为《有效的学习法》，登在去年本志第十、十一、十二、十三期内，且列为《学生丛刊》之一）。
  这二书都是讲各学科如何学习的方法的，比较那些专讲学习原理的要切实得多。而在叙述对于各学科的学习方法以前，更把所以要学习该学科的理由加以说明；这于教育指导上很有价值：足使学者发生学习的动机，并巩固学习的信心。惟《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所论理由，颇偏于美国特有的臭味，即金钱的价值。又，全书材料对于中国中学生也有不甚相合者。《修学指导》的内容较为切实适用，惟行文层次欠有系统；论艺术、数学二章，又稍嫌抽象，恐非一般中学生所能领会；不过不失为一本好书。
  《修学指导》共分六章：科学、社会学科、艺术、数学、国文、英文，末附考试预备指导及考试指导二种。《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共分十二章：历史、拉丁文、英文、近世语、数学、科学、经济学、心理学、画法、职业科目、旧职业、效能。兹为供一般中学生适用起见，即依《修学指导》所论六种科目，加以评述如下：
  科学 为什么要学习科学？总言之：一因对于自己及人类的生活有直接的利益，学习了可以增加我们适应环境的能力而有以改进生活。如知道蚊子会传疟疾菌，则知灭蚊的重要；华德①发明蒸气〔机〕后，使工业上获得巨效。二因能帮助我们解释环境、认识环境，使我们得到一种正当的宇宙观而且增进我们的生趣与兴味。这如破除迷信与因熟识自然界景物而感愉快就是。三因能给我们几种普遍的观念和方法，如“支配”、“制取”与“效率”的观念，能应用到其他人事方面而收“人定胜天”之效。总之，学习科学的理由是为要：（一）适应自然；（二）认识自然；（三）控制自然，以享受愉快，“利用厚生”。
  若分言之：学习化学是为帮助我们解释日常衣、食、住、用诸种材料的组合，生命的现象；学习物理学是为帮助我们制造并使用机械的方法，说明日常事物如电闪、水沸、冰凝、钟摆等等的原理；学习生物学是为帮助我们驱除病害，改良生物；学习自然地理学，是为帮助我们明白土壤、气候、潮汐、雨水等等日常现象以及改进人类职业的方法。
  学习科学（自然科学）的方法，有几个要点：
  （一）当以事实现象为根据，不当依赖书本或教师。
  （二）要有思想为观察的起点，有想像为研求的鹄的。
  （三）要常有问题：或由书中提示，或由师友指出，或由自己见到；既有问题，即当设法解决，认为自己训练工夫的机会。
  （四）要特别注意科学方术中条理或系统的组织：如思想井井有条，对于所搜集的事物或事实有条理的保藏或记录，试验记录簿亦为有条理的记载。
  （五）保持求真的态度与虚心探讨的精神，养成随时随地观察试验的习惯。
  于科学方法的应用，本书曾举一个实例。即就“露如何成的”一个问题，列出研究时应有的步骤来：最先是广搜事实，如云夜不见有露，风夜无露，冬夜无露，山谷中之露多于山顶；水桶盛冷水，如在夏季潮湿天，则桶外结水点，盛热水则否等等。其次是考查事实，求其相同之点及其不同之处。如：把利于露珠之凝成者归为一类；把不利于露珠之凝成者另为一类；把其他利于湿气之凝结物者又为一类。其次是列举可以解释以上现象之理论，并细考各推论之是否合于一切事实。如说露自天降；或露自地出；或露自人畜呼吸中及锅炉上之蒸汽凝止于物而成；或露为一种水汽，当空气与寒冷之面积相接触时而发出者。几种推考，知前三说皆无足据，惟后一说为足以解释上述各种现象。因此可得一结论：露为空气遇寒冷物而发出之水汽。最后更将这个结论应用到其他事实，看有无谬误，以便证实。
  按：这种应用科学方法的历程，正与试验论理学上所讲系统的推考相同。所谓系统的推考，即：（一）疑难；（二）指定疑难所在；（三）设臆；（四）推证；（五）证实。凡是要求思考正确的，皆不可不遵守这个步骤；研究科学的，更不能外乎此例。读者如欲知其详细，可购王星拱①的《科学方法论》与刘伯明②的《思维术》阅之。
  社会学科 本科包含公民、历史、地理与政治、经济以及社会问题、文化史等。总之，其材料是关于人事的。我们要学习这些科目的理由，据《修学指导》说，是因为人要谋与社会的适应，故先对于社会事业的情形与性质应有相当的明了：“社会若无相互之了解，则不能合作，而团体之进步以滞，既个人亦有所不利。”故修习社会学科的目的，可说是在便利个人生活、促进社会进步。
  按：我国人们不重视社会学科，其原因有二：一为国人对于社会事业不大顾问；二为国内很少这种可用材料。其流弊也有二：一为对于人间生活与社会变迁的“不学无术”；二为对付社会事情的不重专门学识与方法。例如论及中国现状的由来，或以为道德堕落，或以为教育幼稚，或以为实业不发达；其实，若能明白历史的与社会的事实，便决不至于作如此皮相之论。故研究社会学科，为目前中国青年学生的急务；而近代的世界史与中国史，更应注意研究。
  社会学科中之历史，尤能益人智慧（据《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它可以使我们从各民族和各个人的经验中得到自己行事的向导，它可以给我们以关乎个人道德、行为的真理，它可以给我们关乎社会行为和政治行为的智识，它更可以给社会活动者和社会改造家以担当责任的才能。故历史有陶冶的价值，也有应用的价值（《修学指导》中谓历史一科的材料难为个人所应用，恐未必然；历史材料若不是专讲帝王世系、朝代年期，而是注重人类生活的进化、事变的因果，则于个人生活的旨趣及社会的活动上，一定大有应用）。
  学习社会学科的方法，可注意于下列数点：
  （一）应重在机能而不在构造。所谓机能，是指事物之活动与关系；所谓构造，是指事物之分类与组织。譬如植物学、形态学与分类学皆是构造的研究；发生、营养以及其与环境间相互关系之研究，则为机能的研究。从青年心理方面而论，其注意处常在事物之活动；若徒为本体之分析，彼将兴味索然。是故，于历史科则当注重人类之活动、事变之困果与制度之沿革，而不当注重帝王之世系、朝代之年期，以及与现代生活不生关系之琐屑。于地理科则当注重自然现象与人生之关系，而不当注重疆界、人口、山川、物产等不相连属之死事实。对于分析的、抽象的材料，乃是专门家之职分，无关于初学。
  （二）应注重所在地之社会情状与其历史、地理。中学生固应有世界眼光，但对于地方问题也应注意。这如社会改造家固有全般〔盘〕的改造计划，但决不放松当地的实际需要。因此，中学生对于乡土史地、风俗习惯、农村、工场与各项公共机关以及本地发生的事变等等，都应有所调查与研究。
  （三）应用理解而不应徒事记忆。社会学科贵能从社会现象中发现其原则，以为解释或支配之用，故不必记忆琐屑的知识，要能自觅问题，自求解决。
  （四）从理解以得之结论，必当有事实证例以为根据，而不当为冥想与悬拟。此种事实与根据，最好为亲自经历，故观察最当注重，观察之后并宜有所记录。其次可由议案记录以及他种文书等正确的记载中求之。
  （五）应于课本及讲义以外多阅相关之参考书报。中学生为满足此项需要计，应要求学校广购图书杂志，并请教员指示阅读及参考的方法。
  （六）须谙解社会学科所用以表示事实之诸法式。如统计表之使用与各种图表之意义，皆为不可不了解者。更宜学习应用图表之方，常试以线、表、图、画等绘出其意。
  《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曾载历史之学习法三端：第一步将前课回想一下，并将本课中标著的各种小题纲目略略思索一过，以鼓励好奇心，联络新旧观念。第二步将本课作全篇的阅读，藉以见到前后的脉络与整个的要点。第三步再将各节意义一一思索一下，前后作成一个大纲，将较小的条目列在重要的主题之下，将来更时时与以浏览并思索。
  艺术《修学指导》所论艺术，系包括音乐、图画、手工、文学等科目。以为艺术之原素分感情的与技术的二种：前者为欣赏的，常人所具；后者为建设的，限于有特能者。艺术中感情的原素有使人兴奋，使人表现真性的功用。其技术的原素则为筋肉的表现，是使我们的知识、兴趣、感情、态度等表现于行为，以定其得当与否，实为个人修养的重要工具。
  筋肉表现的形式有二：一是语文的；一是具体的（凡图表、手工、跳舞等皆是）。语文表现的长处在于：（一）时间经济；（二）简便；（三）适于表现抽象的意义。具体表现的长处在于：（一）逼真；（二）诚实；（三）适于表示形状、比例、位置、颜色与大小的事实。技术的学习方法可分两端言之：一端为方式之事；另一端为精巧之事。孟子所谓“大匠能予人规矩，不能使人巧”。“规矩”是方式之事，可以受人指导而得；“巧”是精巧之事，却“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兹先言方法〔式〕的学习原则：（一）要对于所学具有兴趣；（二）要注意教师或书本或其他印刷品所予之指导或其示范；（三）要明了且记忆此等指导；（四）要按照此等指导加以练习，并且要能自知所练习之方法确无误谬否，所练习之结果究竟如何；（五）要注重具体的、实际的示范，不以习得对于方法之观念或知识为满足；（六）要审择某种特殊方法是否是最好的，不要迷信。
  至于精巧的学习，要较方式的为难。因方式的学习在得境况与观念间之联络，而精巧的学习则在得境况与动作间之直接的联络。故精巧的学习，先当于必要的方式方面立其基，更要安排一种适宜的境况，以增多学者正确的动作之机会。这如初习字者用描红印格，欲为齐语者置之庄岳之间，皆其好例。但学习后之省察与选择与时习不厌以求其美满，尤为进于精巧之锁钥。如描红印格以及学齐语时之齐语的环境，一方面固因其有刺激或鼓动之功能，但他方面实因其供给学者以选择或比较之模范，可为练习后保存或裁汰自己诸种动作之标准。故精巧方面之学习原则，有下列四项：（一）要适合学者学习时的能力与身体发育的时期。大致当九岁、十岁左右，技能易于习得，至初发育时，筋肉的联络有变，技术方面较难进步；至十八九岁时，又为练习技术之好时期。（二）要为有兴味的练习。如习字不要仅为横、直、点、撇之练习，习木工不要仅为刨平、削直之练习，自始即当为有意义的整个形体之练习。（三）练习时只要注意境况与结果。如练习唱歌，当注意于所发之音调、音色，而不宜注意于喉间及胸膜之感觉；练习锤钉，当注意于钉而不当注意于自己之臂（但在学方式时又当别论）。（四）要养成自行省察与判别结果之习惯与能力。有的学者但愿教师以直接了当之语相告，不肯自己思索，甚或只望教师为之代补缺陷，不肯自己斟酌，那是无望于技术之进步的。
  《各科之效用与学习法》论画法一章中，说及绘画与美术的价值在于：（一）增进考察能力；（二）激发美术兴味与欣赏；（三）有助于创造力之发展；（四）增高工业产品之价值。
  数学 中学生学习数学的目的，第一在继续小学的数学教育而深其熟练；第二在使学者以后对于世界事物能见到其数量之一方面。因为数量的关系是几乎人人的日常思想中所少不来的事情，如买多少货物要付多少代价、做多少劳役要付多少工资，便是最大的事实，足以证明数学的知识为人人所必需。此外，做包揽事业的，做工程师的，做建筑业的，以及寻常商人，更其需要数学的知识。又如要了解科学及利用科学，也少不来数学。近世工业的进步，即由于科学上应用数学之故。如果你要习物理、化学和统计学等，那就非先行精通数学不可。
  学习数学的方法大致如下：
  （一）要用工夫去思索，切忌盲猜乱测、草率从事。每一题目到手，须看出题中一切细情，观其所欲得之数或证为何，已知之事实为何，再观题中已知事实中，有何一端或方面最有助于此问题之解决，所已得之公式、定理、方法中，有哪一端最与之接近，或可用以为证。
  （二）要用理性去解决，不能偏重记忆，碰巧瞎撞。换句话说，要明白这个问题的究竟解答方法如何。
  （三）要注意演习，务以得到正确的答案为要；且须常常温习从前已经学习过的各种程式和特例。
  （四）要在解答前仔细省察题中的要点。如演习几何时，想考查自己能否了解其中的定理，则最好不看课本，而先行自作一图，然后再用课本上的图来验自己所作的是否和定理的条件相合。
  （五）要利用友谊的竟赛以增加兴味的源泉。数学问题最富于谜子般的魔力，同级学生对于这些问题，应该抱一种心思，看何人能够解得谜子之最多数。这样一存心之后，就不难感到浓厚的兴趣了。这种心智的训练以及注意集中力的能力，在各人将来
  的实际上还大有用处。
  （六）要随时随地留心形状、数量的关系，以活动脑中所有“a＋b”、“a—b”“十”、“－”等符号。如凸镜、凹镜可视为几何里之一种例证。又如画汉高祖的像，他的鼻子的斜度应该几何？画王昭君的像，伊的面角又应该几何度？这样处处应用，便可学到以数理观察事物之习惯而得无上之快乐。
  国文 学习国文的目的，大要有二：一为了解他人用语言或文字所发表的意义；二为获得自己用语言或文字以发表情意的能力。这是中学生与小学生学习国文的共通目标。不过程度有深浅之别罢了。故学生对于文字的看法，应该重在文字所代表的实质——意思；如阅看要求谙解，写作要求畅达。惟学者往往误认文字即文学，在阅报章新闻时要高声朗诵，评普通论文时要估量用笔巧拙，或在作文时要装腔作态，高诵低吟，不知直书所见；是皆由于不明文字的基本功用之故。我国学者还有一种缺点，就是学习国文时，只知注意文字而不知注意语言，故有许多读书人几乎不会讲话。实则语言和文字皆为人类互通情意之符号，应当并重才是；而且对于听人发言或自己发言时，能注意其文法与辞令，则对于阅读或作文亦不无好处。
  学习国文的方法，在练习阅书时固在博览，即在练习作文时亦在多读。这种广读的资料不当限于古代的文字，而尤宜留心今代的各种书报文件。读后应有笔记，将所读之书加以组织，既可以帮助记忆，又可以练习作文。
  惟为写作之观摩起见，亦贵精研。此项材料可就教师之选文以及选本中求之。但初学学力有限，不宜遽取古文或竟奉秦汉以前之文以为范式，而应取新出现代名人诗文录等以作津梁。作这种精研工夫时，可以朗读，更可以表演（是广义的，如读演说文，恍如对众人演说；读描写文，仿佛如见其人而即其景；读说理文而作著者思想经过之情形；背诵诗歌后而设想其境况，且求肖其形容皆是），以期文章的气势习惯于口的筋肉，容易再现于他时，且能发表其所含之意义与神情。
  又，为口语之练习起见，不特要在平时注意，更当用辩论以及演剧等动的方法来促进，使我们发表情意的机会与手段更丰富而且正确。
  实地作文时，要力谋简洁。不特作课题时如此，即读书札记、函件、便条等亦当如是。初学作文不要做论政、论人的大题目，可就日常生活的经验学作小品文，举例如下：（一）叙述自己新近目击之事实；（二）描写本乡或新游之风景；（三）记市民大会或群众运动之经过；（四）讨论学校生活之事情；（五）描写图画或器皿；（六）记录上星期日之生活；（七）敷陈实质学科（理化、博物、地理等）之原理；（八）述新闻的故事或谐谈；（九）记新闻的演说或更加以论断；（十）阅书札记。
  为整齐文字、清通文字计，对于文法的研究亦不可少。初学者可阅《新著国语文法》一书。
  阅读文学书的主旨在欣赏而不在摹拟或创作。欣赏是需要的，是可学的；而创作不一定人人可能。选择文学书的最要标准，在取其内容所代表之经验须为读者所能领略，而其文字确能使人感受此经验者。
  最后应提出的一点，是学生应当养成勤检辞典之习惯。现在学生中学外国文的，大都备有字典；但于本国文字未必肯如此认真，卒至望文生义，据部读音往往舛错百出，误会滋深。是种不良习惯，应加改正；不但一遇生字、生词，即须检其意义，即素惯之字，苟其音、义、字形稍涉怀疑，即当从事检搜，得到正确的观念。
  英文 学外国文，尤其是学英文，终算是现代中国青年中最时髦的一种生活了。但试问学英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怕有不少人就以此为时髦而学的；也有不少人当以此为糊口的利器而学的；更有不少人竟以此为一种功课须得积分而学的。这些目的，在社会需要上说，在中学教育旨趣上说，都有点不可靠。以中国现状而论，是否通国的中学，不论在城或在乡，为升学抑为习业，皆当设置外国语，实为一个问题。今只就学英文的正当目的说说，则或为研究学术便利计，或为职业应用计，或为语学兴趣所在及欣赏英国文学计；然而，这终非个个中国青年学生所必需学习，更不是值得费大部分工夫去学习的一种学科。
  学习英文的方法，第一，要知道这是养成习惯的事情，以“熟练”、“时习”为关键。第二，要在上课时尽力注意，不但注意有形的字句而已，且应注意于教师的言语、举止及容貌，而模仿其语气、神情，以期于肖似。第三，自修时间每日以一小时为度，至多不可过一小时半；如为一时，宜分作两段；如为一时半，宜分作三段；中间各宜有若干小时的间隔。
  发音正确的方法：（一）留心听教师之发音，同时模仿之以期肖似；（二）得教师校正讹谬后，每日应对于矫正之点，费若千分钟修习之；（三）对于几个单音拼成之字，可先就各单音试读之，然后连读全字之音。
  拼法第一要发音正确，一音一音的高声拼去；第二要用笔墨多写这一个字，并可作书空之势以为练习；同时用声音来熟念这一个字，并用心注意这个字的错误之可能性。
  记生字或生词，不可一字一句的记，而应假句语记熟之。因为从句语中记，则联想多而易于忆起；生字本在应用，而应用时必附丽于句语之中。若用句语记，则记熟时便已能应用。生字如必须录入练习簿以备参考，亦或可行；惟不可将意义注于字旁。有些学生即在书上字旁注以汉文，更非所宜。
  读初步英文时，不宜作读书声，而宜作谈话声，读时宜自己表演其动作或想像其动作。
  学文法要讲应用：（一）学造句，以包括或表现文法上之原则；（二）学得一个定义或原则后，可就已读过的解析之或应用之。
  欲求英文进步，自宜多读。故除课本外，最好每日抽出数十分钟，浏览各种书籍。读书时可分初读、二读。初读只求大意，读率宜速；读毕宜掩书默想一遍，使全篇大意了然于胸。二读时则注意文法之结构、用字之选择及修辞之优美等等。初读时遇有生字，只须将其重要者检查字典；其余等二读时再查检。查字典时，宜注意该字之发音、来源、意义、用法及部属；每检一字，在字典上作一符号，数年后可自瞻识字之多少。读后更可将全篇或全书用自己文字，简要地复述一过，藉以练习作文。
  四 胡贻谷重辑《重订修学一助》
  现在所欲介绍的书是一本《重订修学一助》（每册二角，青年协会书局出版）。是书原由谢洪赍①编纂，于一九一二年出版；到一九二五年，乃由胡贻谷重辑一过。
  在介绍本书以前，愿意把作者对于谢洪赍先生个人的感想说说。谢先生是浙江山阴人，当民国元年作者刚入师范学校时，即有机会读他的文章。他的文章浅显而透辟，引证极博，因之更饶兴趣；而他的诚恳、好学与虚心，更令我感受到很深切的影响。现在有机会来介绍他的读书经验，是我所非常高兴的，因为他是个有修有得的学者。——自然，他所劝告学生的话有许多是可批评的，但这是另一问题。
  《重订修学一助》系由十八篇短文而成。这里不及一篇一篇全行介绍，故只拣与读书法直接有关的摘述。
  一、在《读书约言》一文中，列举九点，除最后一点“读书宜祈上帝之启牖”为信教徒之迷信以外，余都值得注意。试述其要：
  （一）读书宜有恒。其道有三：定读书之时间；以最佳之时间读最艰深之功课；以轮换之法培养脑力（如读文之后继以算术，则脑之注意者别易一部，故仍不觉疲乏，而他部可乘间休息）。按：本项所论，可参看《论读书法（二）》及《学习法概要》两文。
  （二）读书宜通其意。若只重背诵而不知词意，其法实拙；且意义一通，则字语亦自易记。
  （三）读书宜练习注意力。要使此心不逐物驰，如偶放失，即追纳之腔中，而后读书有实效。按：要养成注意力（就是专心），没有取巧方法，只能逐渐在实际读书时练习。
  （四）读书宜奋志不懈。学问非一蹴可几，必经多少辛苦与磨阻而后可达其希望。
  （五）读书宜求精熟。不贯彻之思想决不能深印于脑，故若强记成诵，势必转瞬即忘。学者当知精熟一叶书，胜于强记十叶书。按：此系就理应精读的书而言；若可以略读之书，不必如此。
  （六）读书宜倚仗自己。若性质怠惰，动辄求人代为解答，则将自己养成一荏弱无力之人材。按：质疑问难、切磋琢磨，本是为学之道；但终须先由自己用过一番心思，若有问题，再行提出讨论。
  （七）读书宜以时温习。一面读新课，一面将已习之课以时复习，始可得学科之全副面目。
  （八）读书宜多用笔。读国文、英文等课，一面宜朗声诵读，使字形入目，字音入耳。又宜用笔墨写，则耳目并用，于一字一句、一笔一音，俱细细理会过，实读书最妙之诀。按：读一课或读一书后，用笔记载大纲，也是利用筋肉以助记忆。
  二、在《读书之方法》一文中，举出读书的意见八则，大致为帮助学者“习练制胜种种阻碍，时时收挈心思，集注于目前所务之定课”；故即可视为上文所提“练习注意力”的方法。兹录其六点如下：
  （一）每日诵读之时数。有人每日诵读六小时，竭其心力之所能，则其所成就者必不居人之后。读书时间以清晨为佳，因其时心思最为透澈玲珑。
  （二）读书时际之体态。学者如能立而读书，最佳。或半立半坐，而立之时尤宜多于坐之时。读书用桌，则桌宜高，桌面能略斜向身，则光可自后来照于书上，最能养目。夜间灯下攻书，灯必用罩，或在眼上用物遮荫。读书之时，身体宜求其正直，切戒胸部俯曲。衣服履袜俱宜宽松，庶身体静坐时，心之运动虽减，而尚不致倦眠。
  （三）读书宜精熟。博学而肤浅，不如少学而精熟。凡读书者，必先一再体味之，次乃用一己之文字，达其意旨，求其愈简则愈佳。如到廓充一篇一章之义，宜参考种种书籍，以得其解说之各方面。此法读书，每题作一番研究工夫，所读之册数虽未能骤多，然于实际上所得之知识则渐满足。
  读外国文，不可用译本以助口译；习算学，不可用解题以省推算。种种取巧以省用心之方法，犹之毒饵，害人不浅。
  （四）读书时不宜谈话。用心之际最忌萦扰，故万不宜谈话。即有须质问析解之处，亦当以笔作志；待各人自修已毕，然后互相问答，以得切磋之益。有一人自修觉太枯寂，喜与人共读者；此是恶习，宜痛改之。
  （五）读书当不惧辛苦。为学生者，必甘心努力于当肄之学科，不辞辛苦，方能有得。盖世间有价值之物，决非徒然愿欲所能到手。故凡习一科学，则细心探索其始终本末，勿徒作门面生活，苟且塞责。心中一起好奇之念，欲研究一件问题，即宜急起直追，乘机探讨。既已定志肄业，切勿见异思迁，又不当诿为境遇不佳”要知世界无问何等际遇，俱不足阻有志者之前进。
  （六）读书得力之秘在于时时温习。要求一事一物之牢记于脑府，惟有再三复习之一法。是故今日之课，明日必再习之；一星期、一月、一年之课，俱宜于各期终结之时，细心温理。
  三、在《阅书与阅报》一文中，谢先生谓，凡读一书宜先看其著者为谁及发刊者为谁；首尾之序跋、目录尤宜仔细一览，则其书之价值大略已有把握。普通言之，读古代之书不如读近时书，读空论之书不如读实学书，读小说不如读传记。读书每尽一叶即覆卷，心中理会此叶之纲要，必通体明白，然后续阅次叶。读书时于眉端加批段落大意，其无目录者或增以细目，亦为探要之一法。读书不必整段工夫，随地随时，得暇即看，积久则心笥自富。
  论阅报，谓有志之少年，至少须阅日报一种，周刊或月刊一二种。如一人之力不足以及此，则无论居家、在校，俱宜合同志数人之力协购，轮流阅读。
  论阅日报之法，首重本国电音，因载本国重大事件；其次为地方新闻，即当地之政治民情；再其次为路透电音，①以该通信社握传递世界大事之机关者已数十年，熟悉世界情形。按：我国日报馆除《申报》、《新闻报》有时登几则国外专电外，其他世界大事、消息，即全靠路透电与电通电、东方电的传递，但读者当知道，路透通信社是英国人办的，电通与东方两通信社是日本人办的，他们所传消息各有所偏，而且不一定可靠，有时甚至会与事实大不相符。故对于重大消息，还不能完全信托这些外国人传递的电报。
  此外各业之人，读报各有专域，如商人则考市况，学生则观教育，官僚则探升阶是。青年读新闻纸，更宜如看教科书：有不识之字，则考诸字典；见不明之句读，则质诸师友；初见之地方，则检地图以定其所在；遇各国紧要人物，则检《世界年鉴》或《人名字典》以窥其生平。
  然读新闻纸惟浏览一过，全不用记忆力留住之，则反成脑力疏懈之恶习，宜戒之。读日报时，遇有紧要之论说及新闻可备查考之用者，宜即时剪下，粘入空白大册，以免遗失。
  四、在《吾人宜读何书且如何读之》一文中，谢先生颇致慨于学校教育未尝注意于选择书目之一科。我们晓得，现在学校中仍鲜有教学生以读书法与指示应阅书目者，不知这个缺点何时能够弥补。据谢先生的意见，读书宜知轻重先后，因就需要之次序，列出六种：（甲）关于职业之书；（乙）关于普通知识之书（包括日报、杂志、卫生、修学、处世、心理、政治、历史、科学等）；（丙）关于文字之书；（丁）关于惕励之书；（戊）关于圣教之书；（己）关于娱情之书。按：其中除（戊）项为教徒之迷信，不足为训外；余均可取。惟各类所选书目，现在几乎全不适用，须待重编；其视小说仅为娱情之品，又视娱情不与“读书营业”等重，似未脱除旧日学者视文艺如“雕虫小技”的见解，实为错误。
  本文所论读书法又有五端，不与前所举者重复，特录如下：
  （甲）读书宜心知其意，决意履行。以为不读书之病，恒在于无心。今当先用一番工夫，思想读书之关系于吾个人究竟如何郑重。果能勘透此事之重要，则起始之力已极伟大，自此前行，庶不蹉跎。勿嗟叹年纪老大，勿自恨资质愚鲁，勿徒悼光阴易逝，勿抱怨公私匆忙，勿空谈当读何书，勿长论读书之法，必每日实行读去。苟无最佳之书，则不妨读略次之书。苟无购书之资，则不妨假人书籍读之。续读不辍，则自得其味，自成习惯。
  （乙）读书宜利用琐碎之时间。世人多太息于读书无暇，而不知善用琐屑之时间，若是而望读书之有时，是必不可得之事。故有志者当勿循寻常之习见，以为事务中间所余之五分、十分时，毫无价值而无事可为。乃当用以读书，又当节省无谓之酬酢、耗神之谈天，尽汇作阅读之用。书室卧房，旅行独居，俱置书册于身旁，以备片刻之顷，俱可作有系统之补习。按：此节在出校就职之青年，应特别注意。
  （丙）读书宜有一定之秩序。何书宜读，何书不宜读，何书当细读，何书当略涉，何类之书先读，何书继续，均宜有一成算在脑，方可循步渐进，读一书见一书之效，读一时得一时之功。至于一书起手，除应越过之外（阅书而善越过，亦为要著，惟不得因此自欺欺人），当彻始贯终，不得中辍。
  （丁）读书宜摘要钩玄：
  读书之时，宜备笔记与小册，遇新奇有用之典故、词句，即用简短之语摘登册中。此法有三益也：一番手抄，凝神酌句，则记忆更牢，一也。后日行文、演说，可以引用，二也。即无实在效用，以供说明，亦增社交趣味，三也。又每遇难明之字句，即当检查字典，以得其的确之界说。——美国富兰克令语。按：所应摘录者，自不以典故、词句为限，应在小册中分数门类，摘录重要事实或理论，以便查阅。更有一法可助读书之记忆，且便后来之稽考，即于书之眉第，用简短语言，批明本面之要旨与纲领，或于卷首新编一详细目录。
  （戊）读书之后，宜口演笔述，则所得更多。因吾人读书，虽似已明意义，而往往尚未实在贴切，必向人述说所读者，而后所通晓者方不致模糊，亦不能错乱。其法可立一读书社，一社以七人至十二人为度，每星期一次会集。各人先约定读书一种，届会期，则请一二人陈说：所读书之内容大概，长短所在，并及著书者之生平、成书之略史。以次轮流，周而复始。至于乡居僻处之士，独学无友，可以笔录之法代之。即每阅一书既竟，则述其大旨与长短，作为序或跋一首，录之于册。有所评论，不妨随意记之，以为后日比较自己学识进退之证。古人所著读书社，皆是此例。
  五、在《字典之用法》一文中，力劝学者宜有勤检字典之习惯。他以为，死字典之所以不及活教员者，惟在能说一切之解释，然不能就我读书所到之处，而指明其衔接上下之意而已；余则俱胜于教员：随时随地，俱可由我询问，不但无不肯答之意，且每答必详尽无遗。翻阅字典虽迟而难，但当知由字典所得之利益，是可偿此不便不速之病，且能养成独立自修之精神，亦为一好价值。如遇阅日报或快意之书，一时不愿中辍；又或在途中户外，偶见一字一语不及检觅，是则可将此一字或一语，用铅笔抄记于小纸片或备忘录，迨至课余灯下，细检而体味之可也。
  六、在《英文独学经验》一文中，谢先生自叙学习英文之动机与困难情形颇详。现在论学习英文之方法，固已有比他所论为更可靠、更正确者，但他的苦学经验与苦学精神自足以激起今世好学青年的观感、谢先生自称始学英文在二十二岁，正式从师授学不过七阅月，以后即靠自修。他所实验自修之要领有三：（一）通文法大要，读一句能析其条件，知其主要字与生疏字之各相联属，则无不解其义。（二）摘抄生字于小册子，音义俱备（按：惟不可用汉字注释），每日温习，不使遗忘，积久得万言，则看书自易。（三）随处用心，不使一字一语轻易放过。无论街上所见之招贴，途中拾得之片纸，讲演中之片词，谈话时之只语，吾所不解，俱查字典、质先进以得其意义、明其音读，而后载之小册。以后日日温习之，不使复失。若遇无处查考之字，则其字非新即僻，别录之于待问册中。日后阅书既多，自能再遇而得其解，一时无庸急急。惟独学也有缺点，即音读多误，谈话不惯；至其余诸事，则有志之士皆可得之。
  然谢先生之自学有成，除上述三项工夫以外，当更归功于他的坚苦力学。他自己说：“余自省得通英文之要点，尤在余有阅书之癖。始终坚余研究英文之志者此一癖也。盖方稍通英文，即喜东翻西阅，虽一鳞一爪，首尾不全，而难字涩句，满纸皆是，然犹好之不倦，勉强浏览。可考者则考求得之，不可考者置之。每通一章一节之意，则心大快，如获异宝，久久则可明者渐增，而心益快，更爱不能弃矣。丙申年，余方自修第四、第五读本。其年日记中载全年阅英文之书，大小共九十九册，其中如英国《自助论》等，文字亦颇艰深矣。丙丁二年之间，中西书院图书室中，英文书报数百册，殆为余遍览。至今虽十年，而其名目内容，大半犹能了了也。当时余无力买西书，于旧货铺中购得破烂书若干册，则每作数日欢，为学英文之至乐。”
  按：此种勤学的精神，不特适于自修英文，即在学习各种学问，亦为至可宝贵者。实则苟不具此种精神，即天天讲读书法亦是无用。
  他又有一段对二三十岁之士愿意自修英文的忠告，亦有价值，录之如下：
  苟其人具恒心，操毅力，终能达看书之境地。然如科学之智识过于缺乏，则其历时必更久，用心必更勤，殊非中人所能堪耳。若自揣才力不及，为求真学问起见，不如广读译书，犹不失为学人，以免数年困顿，终迷之于文法、生字之阵中，进退维谷，自呼负负，殊不值得也。
  本书其他各文中，也间有论及读书法者；然无如以上所摘录之切实适用，故略不述。
  原载1926年1、2、7、11月5日《学生杂志》
  第13卷第1、2、7、11号

①本篇分四次连载于《学生杂志》，二级标题前的“一、二、三、四”为编者所加，以显示原发表时各部分内容。 ①桑戴克 通译桑代克。详见180页注①。 ②麦克茂雷 通译麦克默里（FrankMortonMcmuray，1862—1936），美国教育家。曾任布法罗大学师范院院长、哥伦比亚大学师范院教授，著有《怎样学习和教导怎样学习》。 ①赵普（922—992） 字则平。幽州蓟县（今属天津市）人。北宋政治家，两度为相，封魏国公；力主以儒术治国，相传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 ①指美国黑人教育家布克·托利弗·华盛顿（BookerTaliaferroWashing-ton，1856—1915），农奴出身，后成为 美国黑人教育运动的领袖。 ②牛溲马渤指被一般人视为无用的东西。牛溲，即牛尿；一说车前草。马渤，即菌类马屁勃，不能食用或药用。 ③马腾即埃弗雷特·迪安·马丁（EverettDeanMartin，1880-1941），美国教育家、社会学家，长期从事群众心理和成人教育的研究，曾任纽约市人民学院院长。 ①“出身”，指科举功名。 ①斯迈尔 通译斯迈尔斯（SamuelSmilea，1812—1904），苏格兰社会改革家、新闻记者及传记作家。 ②马腾 即埃弗雷特·迪安·马丁，详见470页注③。 ①格兰斯顿 通译格莱斯顿（WilliamEwartGladstome，1809—1898），1868～1894年，多次出任英国首相。 ②罗斯福 即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Roosevelt，1858—1919），1901～1909年出任美国总统。 ③欧阳修（1007—1072） 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吉州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北宋文学家，为“唐宋八大家”之一。 ①郑宗海 即郑晓沧（1892—1979），原名宗海。浙江海宁人。1918年在美国获教育学硕士学位后归国，历任南京高师、东南大学、中央大学教授、教育学院院长。后长期执教于浙江大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杭州大学教育系教授、浙江师范学院院长等职。 ①应康杨贤江笔名之一。 ①华德 通译瓦特（JamesWatt，1736—1819），英国工程师、发明家，使蒸汽机成为工业上可用的发动机。 ①王星拱（1887—1949）字抚五。安徽怀宁（今安庆市）人。早年留学英国，获硕士学位。归国后，历任北京大学、 中央大学教授，武汉大学副校长、中山大学校长②刘伯明 即刘经庶（1887—1923），以字行。祖籍山东，生于南京。1915年在美国获哲学博士后归国，历任京陵大学、南京高师、东南大学教授，史地部主任，文理科主任诸职。 ①谢洪贲（1873—1916）字鬯侯，号寄尘，晚号庐隐。浙江慈溪人。早年任上海中西书院教习，后参与筹创基督教青年会，任《青年会报》副主笔。1902年创设中国基督教自主会，任《基督徒报》主笔。 ①即英国最大的世界性通讯社“路透社”（ReutersNewsAgency）所发布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