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现代中国青年的大敌，除出游惰糊涂以外，就要算烦闷了。烦闷虽然不是怎样讨厌的东西，而且在某观点上说来，还是青年生活上有益的刺激——因为昏庸的人不会烦闷；但要是沉于烦闷之渊而不知或不能自拔，那才是青年的大害。
  有什么害处呢？这很显然，一个烦闷的青年会觉得走投无路，莫知所适，活也不是，死也不是，竟弄到读书既无味，游乐也寡欢，于是他的有限的精力就葬送在迷茫的路上。
  我们现在要研究烦闷的发生。虽然我不敢截然划分一个时期，但在“五·四”以前，似乎难得听见青年烦闷的呼声。而“五·四”以后，却勃然兴起，竟有河出伏流、一泻千里之概。这个究为什么缘故？我看是由当时学风的影响罢。当“五·四”以前，已有《新青年》杂志提倡“怀疑主义”、“反抗精神”、“科学方法”、“物质文明”等等的新思潮，经“五·四”一场行动上的激变，青年们愈感觉到政治的黑暗、列强的侵略，又感觉到社会制度种种的不良以及人生种种的缺憾。回顾自身，什么婚姻上的痛苦啦，家庭的专制啦，习俗的束缚啦，教职员的压迫啦，都一齐风起云涌地凑发起来。但是觉得摆布不开，解决不下，于是深受打击，只好趋于委靡，潦倒，至多也只在诗歌里面干喊几声罢了。
  这样的烦闷，自然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因为青年生活的大转机在此。烦闷得有出路，就可以上康庄大道，做个有目标的努力的青年；惟沉于烦闷之渊而不得出的，自然要感到许多苦痛。但就人生意义上讲，也比那“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昏庸青年有意味些。因为他到底尚有醒觉的一刹那间，可以领略点人生的滋味。
  那么怎样得有出路呢？那要讲到方法，怕是没有效的。我自然不敢说得有出路的一定是“得天独厚”，然而要叫无法想的人一定得有出路，我却敢说没有一个人能做得到。自有人类以来，圣人学哲已经出过不少，但究竟感化得多少人醒悟过来？我们不是圣人学哲，当然益发无望于感化的成功了。
  那么怎样办呢？我看只好这样，希望烦闷的青年，且不必想到什么人生大问题，只要注意眼前自己实际的生活；也不必抱着什么济世救民的宏愿，只要肯定自身应享的利益，为改进生活，为谋得利益，就要去奋斗。一个人当然是无力的，所以要结合起同志来，由团体去计划，靠团体去活动；只要你能去想，你能去干，你就得救。人生许多苦痛，是由瞑想、由沉闷、由抑郁不去活动而增长的。我们在这里，正用得着“自求多福”的成语。故我劝要解除烦闷的青年，请你们就从坐椅上、从睡床上、从瞑想中、从沉闷中跳起来、动起来啦！要竖起筋骨、睁开眼睛，不要再愁眉蹙额、缩手叹气啦！前途自有光明，努力方得兴趣，请莫辜负这青春！
  原载1925年10月5日《学生杂志》第12卷第10号

①本篇原发表在《学生杂志·社评栏》，无署名。编者考定，系杨贤江所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