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市图书馆 1923年
| 内容出处： | 《杨贤江全集 第一卷》 图书 |
| 唯一号： | 112320020220006352 |
| 颗粒名称： | 1923年 |
| 分类号： | G40-092.55 |
| 页数： | 115 |
| 页码： | 804-918 |
| 摘要： | 本文收录的杨贤江1923年所作的作品，其中包含新年与青年、学生办义务学校的一个好例、唐山大学生与开滦矿工等。 |
| 关键词： | 杨贤江 1923年 作品 |
内容
新年与青年
新年！新年！快活的新年！今已来了，但是忽又过去了！同新年一样地可以快活的青年，对于这样的新年将有什么感想呢？我们知道，新年是容易过的；我们也知道，青年是一样地容易过的吗？不但这样，青年竟远比新年更容易过呢！因为新年是一年一度的，而青年只不过至多十二三年（假定从十二三岁至二十四五岁为青年期）罢了。所以青年们在这个地方，应该要自己警惕、自己觉悟了。
我现在不想多讲，只有一句话贡献诸位。我以为，青年只消认识了青年的特征，把这个特征尽量地发展，就可以享受无穷了。这个特征是什么呢？我的答案只是长育两个字。因为青年的心身尚未完全成熟，所以日日夜夜都在生长和发育的历程中。但又因这个时期能为有意识的努力，有目标的进行，所以和幼儿时期的长育状态却是不同。因此，青年的长育，就成为青年的特征；看青年长育的态度，就可规定青年的前程了。
但长育的态度又该是怎样呢？这个我也只用一句话回答，就是具有长育的理想。因为肉体的长育是有限制的，而精神的长育却无限制。常有新的兴趣、新的问题、新的怀抱、新的感想的青年，便是一个精神的长育得著滋养的青年。这样的一个青年，他的肉体发育虽然到了极点，但是他的精神发育可以永不停止。换句话说，这便是心理的青春。只有心理的青春，才能保留青年的寿命。
可敬爱的青年！由长育的理想以保持心理的青春。这便是我对于你们的新年祝福。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学生办义务学校的一个好例
“五·四”运动所产生的许多事业当中，义务学校终不能不算为一种对于平民最切实有用的事情了。照我国民众知识程度之低、失学人数之多看来，我们只有希望这种义务学校逐月逐年的发达起来。但要实现这个希望，若单靠政府的力量，我们晓得是不成功的。即想单靠一般社会来办，我们也晓得是无益的。所以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办，方才能把这个希望渐渐实现。
但是办义务学校并不是容易的。办义务学校的目的该是什么？办义务学校该是为了那一种人？义务学校的课程该是怎样支配？这都是几个很重要而待解决的问题。
好了！解决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已经披露出来了。这就是上海南洋大学①学生会印行的《南洋周刊》的《南洋义务学校的特刊》（十一年十二月二日出版）。在这一本小册子里边所登载的文字，如论文，如纪录，如章程，如学生成绩，都是切切实实，足以供给已办或将办义务学校者的参考。其中特如侯绍裘君的《我对于南洋义务学校的一些意见》、高尔松君的《平民教育谈》、高尔柏君的《劳动教育的重要》、沈观澜君的《现今的义务学校应该怎样办》等几篇论文，尤其含有极确当的见解和指示。可惜在我这篇短评中要详细引述，是不可能的事。但侯君有几句话，我认为与义务学校极有关系，所以要节录出来：
这种学校，总重在灌输做人的基本知识和宣传一种主义，而不重在养成技能。……所宣传的主义应当是社会主义，所灌输的常识应当是科学常识、人生常识和种种新思想及社会问题。
临了，我要郑重地向办理南洋义务学校诸君表示钦佩的意思，并祝南洋义务学校前途的发达。再要向他处学生会诸君传达一个消息，就是这本特刊是非卖品，只要寄邮票二分便可函索。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唐山大学生与开滦矿工
这是学生运动中新发生的最切实的极有重大意义的一件事了。让我先把事实简单地说明。开滦五大煤矿、秦皇岛及启新洋灰公司四万六千工人，因为不堪矿局及公司的虐待，为自身生存起见，故请求当局改良待遇。但当局不答应。遂于十月二十四日起先后罢工。不料二十六日天津警察厅长杨以德忽派保安队三千人前往镇压，当场击毙工人六名，轻重伤五十七名，追逐失踪者无算。十一月四日，杨复令该队拘去工人八名，非刑拷讯，并抢劫五矿总工会、洋灰工人俱乐部及铁路职工会三工团。除所有文件、籍据、什物荡然无存外，复劫去银洋共计六百余元。各工团遂推举代表，赴京呼吁。十三日，唐山大学①学生以工人来校请求救济，故全体向学监处请假一日，经教务长等允许，遂出外劝募，翌日即上课。
后来矿局方面虽容纳工人的要求，把罢工问题解决了。但是唐山大学学生却因此受了“过激”的罪名，被武力押逐出校了！②
诸君当知，工人迫于饥寒忍痛罢工，是不得已的事。唐校学生目睹惨象，募款捐助，也是情理中事。不料北京交通部竟以“过激派”三字加在学生身上，真所谓“异想天开”了。但关于这个唐校解散事件，我且不去评论，现在单想对于学生与劳工，或是学生援助罢工这一端，来和诸位说说。
第一点我们该注意的，就是工人为了人生不可缺乏的面包问题而整天卖力，既然得不到享受教育的利益以开发精神，又得不到诉说苦难的机会以警醒世人，所以他们的生活，实是非人的生活。我们青年学生，终算机会较好，能受教育；又因感觉锐敏，易生同情，则对于这一辈衣食不周、受苦难伸的劳动群众，又怎忍袖手旁观，不想些法儿去援助他们呢？
第二点我们该注意的，就是我国现在的局面是一个不自由、半独立的局面。外受国际资本帝国主义的压迫，内受封建军阀的摧残，所以我国平民的生活是非常不幸的。至于劳动者的生活，自然是更其不幸了。开滦矿务局名虽中英合办，实则英人把持。外国资本家只认中国人是“价廉物美”的机器，拼命地为自己赚钱得利，又那能顾到工人的生活是不是合理？但是我们有血气、有良心的青年学生，果然也能漠然无动于衷吗？我想，我们是决不会和媚外辱国的武人相类的。
所以我的结论是：在平时，青年学生应和工人联络，给他们受教育的机会，替他们诉说苦痛；在罢工时，更应该设法援助他们，使他们免于冻饿。这是人道应有的行为，这更是中国青年应有的行为。但是从有学生运动以来，像唐大学生这次所做的，还不曾见过。所以我要说唐大学生的援助矿工，是学生运动中新发生的最切实的极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可是，唐大学生却因这样一个壮烈的运动而受围困、逮捕、驱逐、失学的悲痛的运命！这对于你——青年学生——也有些儿意义吗？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青年应注意时事
富于进取的精神、灵敏的感觉的青年啊！我诚恳地请求你们，要用你们的耳目、你们的心思，去留心时事啊！中国的现状是怎样的？“国际共管”的呼声为什么会发生的？①你们知道吗？苏维埃俄国是种什么组织？近东问题有什么改观，你们也知道吗？再看国内，妇女运动、劳动运动到了什么地位？学校风潮究竟为了什么缘故不绝地发生，你们可都能知道吗？富于进取的精神、灵敏的感觉的青年啊！如果你要做个有用的不落伍的青年，你就该睁开了你的眼睛，对四周围正在发动的重大事项认识个明白！本志所登的《时事要目》和《学界消息》，②就是帮助你去认识时事的。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青年问题讨论会简章
一、本会定名为青年问题讨论会。
一、本会以讨论关于青年的学术上、人生上，和其他切要问题为宗旨。
一、本会由同志结合成立。成立后欲加入者，须有二会员以上之介绍，多数会员之赞同。
一、本会设书记一人，司理本会一切事务和文件。
一、本会书记由全体会员用通信选举法选举之。任期一年，连选者得连任。
一、本会集会无定期。一、本会用通信法讨论问题，办法如下：
1.本会会员可随时提出问题，交与书记，由书记分送会员。各会员各发表意见，寄与书记，再由书记汇齐各会员所有意见，分寄会员。各会员对他会员意见可加讨论再寄书记，书记将会员二次发表文字，汇集意思，组合成篇，作为本会正式意见。
2.本会员如对于讨论问题无意见可说，可不加讨论。
3.本会每月约讨论二问题。
4.本会所有讨论文稿，暂借《学生杂志》发表。
5.本会以每期《学生杂志》发表一问题为标准。
6.本会会员每月内至少须发表意见一次。
7.本会于必要时，得将讨论结果，请有名学者加以指正。
一、本会经费由各会员自由捐助，书记主持之。
一、本会以现任书记所在地为会址。
一、本会简章得由本会全体会员三分之二以上之同意而修改之。
按：本会由侯绍裘、赵景云、高尔松、高尔柏、陈广沅、沈昌、凌其恺、赵祖康、杨贤江，九个人所组织。上面一篇《青年学生在寒假期中所应该做的》，是第一次的讨论题，第二次将讨论到《学生与学潮》的一个要重问题，预备在二月号发表。我在这里欲附说几句话，就是希望别个地方的青年们，最好也能组织相类似的会，来讨论切身的问题。譬如求学问题、婚姻问题、服务社会问题、干与政治问题、选择职业问题、独立生活问题、中国青年与国际青年活动的关系问题等等，都是我们青年自身极有关系的问题。如果有了这个会，多少些，终可求出一个较为妥当的解决的方法。这样，我相信现时彷徨在歧路的青年可以得到一个引导了，现时围困在烦闷的青年可以得到一个解脱了。所以这种讨论是于我们的“立身处世”大有帮助的。我希望你们就做！
原载1923年11月《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附〕
青年学生在寒假期中应该做的①
一 游艺会
A时间 可选择阴历正月初五左右——便是市上各店铺正在高兴“接五路”的时候。
B组织 可由本地青年学生和寒假回籍学生共同办理。
C经费 有两个办法：
1.由同志捐集
2.开会时不妨收费。因新年里人们的钱是不会像平常那样爱惜的，与其让他们去瞎用不如收一点点，也不算对不起他们。
D内容 可随时随人而异，但大约有几件较普遍的可提出：
1.戏剧。演出戏剧最易使人发生趣味，同时也最能使人感动，所以在游艺会最为重要。不过演戏时有几点也当注意：（一）剧本选择宜慎重，以与观众能发生直接关系为限，最好自编。（二）剧本宜短，使观众易领会。（三）每剧中人数宜少，不能过多，这样可容易排演。
2.电影。在乡村如有不便，可演不活动的幻灯。
3.演讲。利用演剧电影的机会，间以简短的演说。
4.科学游戏。这是指物理上化学上种种有趣味的表演。这种表演大家一定很高兴看的，因为在阴历新年里，大家都欢喜看“变戏法”。科学游戏和“变戏法”一般的变化百出，新奇过之，所以一定能够引人注意。在表演时，附以各种有趣的科学的解释，就可以灌输些科学常识。在实行上，这也并不怎样难。化学的用品，自己办些，很便宜的，不然就向学校里设法借些。物理上的试验器具，也可向学校借几件。
5.幻术。这也很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6.音乐。可用中国器合奏。
7.舞蹈。
8.他如留声机、钢琴……等，只要能引起趣味都可使用。除举行游艺会外，还可以发行些有意义有趣味的画张和通俗唱本，或以廉价发售，或赠送。因为这种东西在普通社会很占势力，尤其是在儿童。
二 亲属宣传
上面说的游艺会，并不是一、二个人能办到。但这里说的亲属宣传，却是个个人有机会可试行的。因为我们个个有亲属，而阴历新年又有和各个亲属接触的机会。所以我们应该乘这个时候向各亲属施以宣传。并且有亲属关系的，说话比较要容易一点，又因知道各人性情，可以想出使对面的人易于相信、易于领受的动情的话。譬如亲属中有不使女子入学的，还有任意挥霍或吃烟的，还有辱视和欺凌贫人的，还有欢喜赌钱的，便可酌量情形加以劝告。这是就消极方面讲。如谈世界大势、中国近况、文化运动、社会问题……等，引起阅报的兴趣，研究的精神。那是从积极方面讲的。
三 社会调查
社会调查，果然是一种专门事业。但我们不妨在这种和民众多接触的时候，处处加以考察，注意做将来讨论社会问题或设计改良方针时的资料。调查时最应注意的是本地人的职业、习惯、风俗、教育、成训和出产……等。
四 讨论地方问题
集合同志讨论本地应兴应革的事情，预备建议于本地当事者或自己去实行。
以上一些话是本会几个会员综合的意思。因为限于篇幅，不能详细加以说明，这却是非常抱憾的。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说凡从是社会服务的一定要这样做。我们只是要供给愿意社会服务和非社会服务者一些简略的方案由大家去加以选择采纳罢了。
再退一步，假使有些青年，觉得自己实力不足，那么个人修养自然也是极重要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强调，个个青年学生都要从事于社会服务。不过个人修养和平时的学校生活差不多，没有特别提出的必要，所以从略了。
十一，十二，二十五，书记部
出处同前
中学生入学的旨趣
从去年十一月一日《学校系统改革案》公布以后（全文见去年本志十二号时事栏），全国各地依旧制设立的中学校，都须著手改办。①这是一般中学生切身的事，谅必你们都知道了。
现在我要说的，在想说明“中学生的性质是怎样”和“中学生的自期当怎样”这两个问题。
中学校究竟是为升学的呢？还是为职业？这便是第一个问题。要答复这个问题，一看学制就可明白。依学制：“中学校修业年限六年，分为初、高两级。初级三年，高级三年。”“初级中学施行普通教育，但得视地方需要，设各种职业科。”“高级中学分普通、农、工、商、师范、家事等科。”从这些条文看来，我们可以晓得中学校的性质有二种：一方面是普通教育，预备学生升学。又一方面是职业教育，养成学生有相当的职业知识和职业技能。这种办法，能够适应学生个性，能够顾及国民经济能力，是新制比旧制优良的地方。做中学生的，就得认识清楚：中学教育不单是入大学校的预备，也还是独立生活的预备。中学教育的自身，实具有完成的性质、独立的精神。所以我们应该审察自己的个性，注意学校关于选科的指导，以规定将来应走的途径。
至于中学生应当怎样自期的一个问题，可以分端答复如下：
第一，中学生应该承认自己是受普通教育的，不是受专门教育的。所以应当努力求得丰富的常识，养成多方面的趣味。这不但是普通科的学生当这样，就是职业科的学生也当这样。因为我们要营圆满的共同生活，要分享并赞助人类遗传的精神文明，自不能不有这一种“对于每一件事情晓得一些”（toknowsome-thingofeverything）的要求。自然，这并不是“全知全能”的话。各人的个性既有差异，各人的择业也必分歧。我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不要为某种学问或某种职业所拘囿、所硬化罢了。
第二，中学生应该有世界青年的气概，努力做一个好的团体员的觉悟。我们不要把自己看得太小了，以为我只是自己的我，或者只是家庭的我、乡里的我。如果这样，便是上了“富贵利达”四个字的圈套，活活的把自己拘禁起来了。我们要放大自己，要扩充自己，要尽力所能达的做去。所以在学校时代，不应该一味读书，还得要组织种种团体，把能力发展，把才干磨练，预备将来到了社会可以大试健男健女的身手。
第三，中学生应该养成自力修养的习惯。我们须知，学校教育不是万能的。我们能不能做一个“好人”，学校是不敢“保险”的。单单为了学校的逼迫而勉强承受或勉强屈从的知识、道德是无用的，是只能在某一时期、某一地方发生效力的。所以我们在学校时代，先要自己想想为什么要用功读书，为什么要服从规律。我们对于自己的言行，总不要完全站在被动的地位，须要自己思虑、自己计划、自己负责。
总之，中学校是以适应个性为目的，不是专为升学的学生而设。中学生要丰富自己的常识和趣味，要参与团体的生活，要培养自律的习惯。
原载1923年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2号
什么叫做公民常识？
最近在许多小学校和中学校里，有废止修身而设公民科或公民学（也称公民常识）的。大家也都晓得改设的理由吗？
据我的意思，所以要改设的理由，是因为向来修身科的旨趣，太偏于个人抽象的道德，未能使学生明了自己和他所生息的社会的关系，而习得适于营现代生活的常识和习惯。原来人是不能单独生存的。一定要互相依赖而组成社会。这公民科就是教人懂得人与人的关系，教人会做现代的社会生活的一门功课。
但从学校设公民科以后，仍有一种偏的见解。这就是以公民科为专讲政治、法律的见解。须知人类的生活是多方面的：有家庭的生活，有学校的生活，有职业的生活，有国际的生活，至于政治的生活，不过共同生活的一种罢了。所以公民科除教政治、法律以外，更应包括人类的、社会的、家庭的、学校的、职业的，乃至个人修身的知识。换一句话讲，公民科的内容：从个人生活到国际生活。公民科的旨趣：培养群己间生活的常识及习惯，使学生具有做一个好公民的资格。
上面的那种偏见，大概是由于把公民两字用狭义的解释所致。所谓狭义的解释，是说一种负担国家责任、享受公法上权利义务的国民。也有把公民和臣民相对的。臣民不能参与政治，一切只任统治者的命令处置。公民则有自由，有权利，可以选举，可以从政。但此外另有一种广义的解释，是指能为家庭、社会、国家、世界忠勇服务的人。我现在给他另创一个新名词，叫做好的团体员。因为我们的生活既是团体的生活，我们大家便都是组成团体的分子。公民科就在教我们怎样做一个好的团体员。我以为，这一个“好”字的内容，至少须含有四种货色。就是：聪明的、热心的、有用的、负责的。我们在学校里，所以要组织会社，要参加公共运动，要实行社会服务，也无非为训练这一个“好”字的资格罢了。
原载1923年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2号
祝学生联合会复活
跟了“五·四”运动所发生的新组织，学生联合会也是一种。起初办事人的勇气勃发，精神健旺，也颇表演了不少有气魄、有力量的活动。可是挨了并不久长的时光，竟是平伏了、岑寂了，虽尚未至全体绝迹，也几乎是零落衰败了。这样过了民国八年的隆冬，依次再过了九年、十年的隆冬，老是无声无臭。一般人也都“淡焉若忘，”不去理会他了。
但是他经过了最近这一回的“冬眠”，居然从蒙胧中睁开了眼，苏醒起来，想再看看世面了。这是一个好的消息！我要欢迎它，狂呼它，祝它复活！
为了省议员私心的削减教育经费，于是江苏全省学生联合会便于1月17日成立了。为了教育总长彭允彝干涉司法，国会竟通过他做教育总长，而且还伤害依法请愿的学生，①于是北京学生联合会便于1月20日成立了。这两个学生联合会成立的动机，是为力争教育经费，是为保全中国人的人格，是为反抗恶劣议员与无耻政客的妄作妄为。本来全国人民对于这种议员、这种官吏卑鄙的行为，早应站在主人翁的地位，实行把他们撤换。无奈在这个污浊昏黑的国家里，一般人民也是懦弱无能的，只有一辈青年学子，忍不住义愤的激动，看不惯魑魅的横行。居然“当仁不让”，敢于发难，这是何等沉痛的事！
我现在所希望于学生联合会的是：希望他们能恢复“五四运动”时那种勇猛的势力，而再加以彻底的精神。我希望他们要把眼光放得远大，看清现在的政治状态是已经到了最卑污、最无耻的田地，非再经过一次革命，是没法改良的。所以我更希望他们要打起鲜明的旗帜，拿出“改革内政”四个大字做我们努力的目标。凡是国民，都有这一种运动的天职。天职所在，不必讳言“干政”。
刚校完了本文，偶然忆起去年十二月七日湖南学生联合会评议部议决的进行方针。我认为这是湖南学生的大觉悟，而且是全国学生运动的指南针，所以特转录于下：
同结学生，领导民众，谋学生本身的利益；并反抗国际资本帝国主义，与本国军阀政治的压迫，造成真正民主主义的政治，进而建筑真正平等的社会，创造真正光明的世界。（全文载在第二十八期的《湖南学生联合会周刊》和第十三期的《先驱》）
原载1923年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2号
教育者与政治
向来以清高自鸣的中国教育者，往往抱有不问政治的见解，其实这是大错而特错的。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的动物”。而在现代人的生活范围，更难脱离政治的势力。因为现代人的生活，是共同的生活。，是多方面的生活：一方做家庭的父母或子女，一方做学校的师长或学生，一方又做地方的住民、职业界的雇员；除此以外，尤其为个个人所不能免的，就是做国家的国民。教育的目的，至少须能养成学生会做一个适于现代生活的人。故在教育的本体上讲，已经不容不问政治；何况现代的教育制度，处处和现实政治要发生关系，如职教员的任用，经费的支配，便是最显而易见的。如果政治不良，便会妨碍教育的发达。目前我国的教育现状，就是一个适切的例子。
所以中国的教育者，处在这个时候，还要说“我们专讲教育，不问政治”的话，真是最无常识、最没良心的。但是中国军阀的作恶固已好久了，北京国立学校受摧残也已多时了，试问全国教育界有过什么表示？有过什么决议？极卑鄙无耻的彭允彝做了教育总长以后，除出北京受摧残的学校职教员和学生稍有动作而外，试问在南京的、在武汉的高等教育机关，有过什么表示？有过什么决议？难道做教育行政长官的是可以这样卑鄙无耻的吗？难道蔡元培的主张正谊的辞职不足以值得教育者的赞同吗？①唉！这样没同情的没勇气的中国教育者，居然还配指导青年！
老实说，不管教育最后的目的怎样，但就目前讲，只有革命的教育，才是中国需要的教育；只有革命的教育者，才是中国需要的教育者。做教育者的人，不但应当指导学生去革命，还应当指导群众去革命。现在所谓革命，自然是以打倒军阀为第一着。而在这样一个共同一致的目标之下，教育者还应有一种眼光来识别国内最有革命精神的党派而与之合作。中国人中有希望有责任的教育者们！这是你们该觉醒的时候了！这是你们发挥“本能”，实践天职的时候了！中国的前途，中国第二代国民的前途，都靠你们活动的方向来规定。我愿你们努力！
原载1923年2月20日《教育杂志》第15卷第2号
社会学发达的大势
一 发达的三条路
近年社会有显著的变迁，而社会问题也跟着勃兴。其中尤以社会思想为现代社会问题的中心。为欲了解社会思想起见，于是社会学的研究就成为必然的趋势了。
社会学发达的路径，约可分为三段：（1）实际的社会观。
这是政治家、立法者、社会改良家等为谋社会的改进所计划而成的。如摩西（Moses）定普通法律、定社会秩序，①对于政治形式及社会惯习都有大的影响。又如斯巴达的里卡儿加斯（Lycur-gus），雅典的沙伦（Solon）③都是立法家。英国的涡文（RobertOwen）④，法国的路易培兰（LouisBlane）、卡佩（Cabet）⑤等，都是希冀社会的改良的。
（2）哲学的社会观。
这是哲学者作为理想的体系的一部，从人生观上出发的社会论。如希腊苏格拉底的人生哲学，柏拉图的《国家论》(TheRe-public)亚里斯多德的《政治论》(ThePolitics)，以及罗马希舍洛①的国家，哲学、杰斯丁尼安（Justinian）②的法典都是对于社会性质及社会秩序发生影响的。到了中世纪，基督教的神国论，就是一种社会观。圣·阿格斯丁（St.Augustine）③的《神都》(TheCityofGod)，以爱和完全的平等为基础，就是基督教国的观念的表现。此外，如马克亚维利（Machiavelli）④的《君主论》(ThePrince)，主张民众的自由和国家的权力；檀的（Dante）⑤的《政府论》(DeMonarchia)，主张个人性的自由而反抗教权；汤姆司·摩尔（SirThomasMore）.(Utopia)，⑥的《乌托邦》（主张政治及产业平等的社会；康派奈拉（Campanella）⑦的《太阳之都》(CityoftheSun)，主张以平等及个人对于社会的牺牲为政治的基础，都是对于堕落的有缺陷的中世纪的政治组织表示理想的组织的。及至近世，则又有与中世不同的思想。如培根（Bacon）著TheNewAtlantis,①主张以改善人间社会为国家的义务。哈林顿（Harrington）著Occana，主张制限君主制的宪法制。以后休谟（Hume）在论道德及政治的文章里，发表完全的共和国的理想。从此，英国的思想乃趋于政治上的自由精神了。同时法国方面，（Vairasse）著d'Allais，主张土地国有，人民过半共产的生凡活拉。富塞乃伦（Fénelon）著Télémaque②，论夫赋人权与民众政治及自然法的关系。蒙铁司昆（Montesquien）③著《法之精神》，主张自由思想、宪法制、三权分立及两院制。卢梭著《民约论》，主张极端的自由主义，以民政主义为政治的理想。马菩利（Mably）则视贫为德之母，主张以财货的平等及共产为国之基础。其后更有巴勃夫（Baboeuf）、圣西门（St.Simon）、傅立叶（Fourier）、卡佩（Cabet）、路易·勃兰（LouisBlane）、而东（Broudhon）等思想家，相继立理想的体系，由稳健的国家主义渐向极端的无政府主义而发展。此外，如亚当·斯密司（AdamSmith）④著《富国论》，才把经济学成为科学。约翰·司帝华脱·弥勒（JohnStuartMill）⑤著《经济学及哲学》，力说社会学的必要。马而塞斯（Malthus）⑥著《人口论》，应用统计的方法为人间社会的研究。
以上所举各个思想家都是由各方面来设想社会事情的。降而至于最近的哲学者，更论究社会的起源、发达及组织，而得关于社会性质及命运的结论。不过，这些都是富于社会改良的色彩的。如查理士·肯司莱（CharlesKingsley）①及贸里斯（J.F.D.Maurice），都欲依基督教哲学而解决政治、经济、社会诸问题。如卡拉耳（Carlyle）③、拉斯金（Ruskin）④、威廉·摩力司（WilliamMorris）⑤都提倡真美的人生的福音，高喊社会的理想。他们虽都指责社会的缺陷，却无实现的计划。后来英国的麦肯巨（Mackenzie）著《社会哲学原论》，定哲学原理适用于社会问题的范围，表示社会秩序的要素。宾夕门·克特（Benjaminkidd）著《社会进化论》，论宗教及感情在人间社会进步上的力量的伟大。洛采（Lotze）⑥以历史观察民众的社会生活。克罗采（Crozier）⑦及奈须（Nash）⑧皆说社会的有机体的观念。这种种哲学学说，虽未至于形成社会学的地步，然于社会思想的促进，却是有关系的。
（3）科学的社会观。
这是由各种科学研究社会的结果，更以科学的方法研究社会，而成立社会学这一种的科学。如上节所述，有古代、中世、近世的哲学及政治论等所表现的各种社会思想，皆足以促进社会学成立的机运而供给其材料。而如下列的三种思想：（1）社会为有机体的观念；（2）社会成员对于意识的汇合的行为之认识；（3）社会体组织及活动之科学的分析，皆是于社会学的成立有所贡献的。又如（1）生物学的研究、（2）史学的研究、（3）经济学、（4）哲学、（5）伦理学的进步，也都和社会学的形成有多少的因缘。
社会学的创始者是法国的孔德（AugusteComte）①。他发表《实证哲学体系》这一部大著，又指出学问分类的方法。他举出天文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及社会物理为根本的自然科学。所谓社会物理就是以后的社会学。他认社会是浑一体、是有机性。
到了斯宾塞（Spencer）②，更从生物学方面倡社会有机体说，归纳的主张社会事实的搜集，以成其《记述的社会学》做他的《社会学原理》的基础。以后社会学发达，遂可适用科学的方法来研究人群了。
二 社会学最近的发达
社会学正当的发达，不过为最近三十年问的事情。在美国提倡最先的为华德（LesterWard）③教授。他主张社会活动的根柢是心理的，真的社会力是精神力。《文明之心的要素》一书就是他的社会心理学。在后十年所出的《纯正社会学》更力说哲学之心理学的性质。他又以为心是由物质的体制所生的力，故又著应用社会学以论社会之意识的发达。
比利时的台格来夫（DeGreef）①著《社会学概论》，以社会契约（SocialContract）为中心思想。司马尔（Small）②和文申脱（Vincent）③合著的《社会研究序说》，曾给研究社会学者以许多暗示。吉丁斯（Giddings）的《社会学原理》以自然的人间关系为社会学的基础，而以同类意识（Consciousnessofkind）为根本的社会力，为人间关系的原因。还有罗斯（Ross）④著《社会统制论》，以意识的社会统制为基础观念，也是独创的名著。他又有《社会心理学》，两年前更出《社会学原理》，颇引起学界的注意。
社会病理的研究和不具残废者的行政处置，也有助于社会科学的发达。如英、美的爱门荷斯（Emminghaus）、华尔纳（Warner）、汉特逊（Henderson）⑤、台维因（Devine）、洪达（Hunter）、凯拉（Keller）、婆士（Both）、孟斯退尔勃格（Münsterberg）⑧等，皆从变态方面研究社会的真相，对于研究社会之正当发达的学者颇有裨益。
奥国的龚朴老维资（Guniplowiez），以人种竞争为社会学的基础。法国的泰尔台（Tarde）⑨以观念、习惯、动作的模仿为社会的根本现象。他如：黎朋（LeBon）①以群众心理，来托拿（Le-tourneau）以人种学，美国的勃力顿（Brinton）②以人种心，德国的希美尔（Sinmel）以服从，拉采荷发（Ratzenhofer）③以团体竟争为社会学的中心。
今再把社会学发达的概观试述如下。
当孔德初创社会学时，是一种社会的物理观。至斯宾塞变为社会有机体说，而称为生物学的社会学。但此说后来经类比的结果，加以订正，以为社会并不是真的有机体，不过社会的成立及作用是有机的罢了。此外，社会物理观中有所谓统计学的研究，欲基于量的观察以考察社会现象；这就叫做统计的社会学。又有调查人类起原、人种差别、蛮人社会的生活、风俗习惯等，而从这种材料以研究原始社会、古代社会的，这就叫做人类学的社会学或记述的社会学。但更有不满足于社会之物质的形态的说明，而直接寻求社会的特性以明白结合社会成员的精神力的。这种研究的结果，知社会特性或社会现象的根本原理都是心理的，因而有心理的社会学及社会心理学发生。如社会契约说、模仿说、同类意识说，或以社会活动的原因为有目的之观念，或以社会为由利害关系而成，或以为个人间的相互关系就成社会，或以为社会学的对象不外乎社会的过程等说素，皆是从心理方面说明社会的。
社会研究最近的倾向，盖趋于心理学的方面。如黎朋、罗斯、麦孤独（Mcdougall）、爱尔华特（Ellwood）、柯来（Cooley）③，皆于这方面热心研究，各有著述。同时有用统计的方法，行社会的实地调查以供给社会学研究资料的：这就称为社会调查（So-cialSurvey）。更有应用之于教育方面，在美国极盛行：这就叫做教育调查。而最近的倾向，又趋于应用的实际的研究。理论社会学及纯正原理的研究，固然也在发达，但因现代所欲解决的社会问题实在多极，故须应用纯正社会学的原理或依据社会学的方法以解决调查。这里有一种称为应用社会学（AppliedSociology），如农村、都市、犯罪、殖民、教育社会学、社会志学（Sociography）、社会问题（家族、儿童、人种、优生学、人口、劳动、国际、妇女、宗教思想问题等）就是。另一种称为实际社会学（PracticalSociology），如研究社会政策、社会事业诸问题，感化救济（救贫、防贫、儿童保护、监狱、感化、风俗改良、国民健康等）、秘密结社、新闻杂志等就是。
三 社会学的现状
各国的现状如何？各国有哪几位学者？现在简单地回答如下。
在法国除孔德外，有傅立叶、黎朋、华姆斯（Worms）④，杜尔干（Durkheim）、台摩林（Demolins）⑤等学者。在意大利有犯罪社会学大家费里（Ferri）、①洛里亚（Loria）、浮客罗（Vaccaro）等。在英国有麦肯巨、莫尔根（Morgan）、马克来南（Mclenan）等。在俄国有里林非特（Lilienfeld）拿佛苛夫（Novicow）杜洛培尔的（DeRoberty）等。在比利时有台，格来夫。在芬兰有惠斯，推马克（Westermark）等。在德国有托尼斯（Toünis）、希美尔、虚密铁。淮耐克（SchmidtWanrneck）等。在捷克斯拉夫有大总统马沙立克（Massarky）。在丹麦有斯带克（Strcke）。美国为社会学最发达的国，从华德死后，有大家吉丁斯、司马尔、文申脱、鲍尔特温（Baldwin）、罗斯、萨姆奈（Samner）、费平克斯（Fairbanks）、狄雷（Dealey）、爱尔华特、柯来等继续研究，即新进如勃拉克玛（Blackmar）、吉来德（Gillette），⑤海士（Hayes）⑥等，也甚活动。在日本从加藤弘之⑦，外山正一⑧两博士开始研究以后，渐渐发达，在东京、西京两大学特设社会学科，官私各高等专门学校也都讲授，新进学者及著述也颇多。如东京帝大的建部博士，京都帝大的米田庄太郎⑨博士，十时弥讲师，商科大学的高田保马博士，东京高师的江部淳夫学士，绵贯哲雄学士，广岛高师的岩井龙海学士，早稻田大学的远藤萨吉博士，以及其他学者惠积陈重博士、浮田和尼博士、议员樋口秀雄学士、中央新闻记者若宫卯之助，都是于社会学有研究的。
关于社会学的学会各国都有。但最著名的要算万国社会学协会，在法国巴黎有他的事务所。杂志及研究报告也各国都有，这对于社会学的发达及普及极有贡献。其中主要的有如下列几种：
SociologicalReview（英）《社会评论》
TheAmericanJournalofSociology（美）《美国社会杂志》
Revueinternationaledeesociologie（法）《社会学国际期刊》
AnnéeSociologique（法）《社会学年鉴》
IeitschriftfürSozialwissenschaft（德）《社会科学期刊》
RevistaItatianaSociologia（意）《意大利社会学评论》
日本社会学院年报
我们中国从去年起，才有一个中国社会学会，由余天休博士等组织。该会出版一种《社会学杂志》，现在出到第四期。
在学校里，大学有设社会学讲座的，高等专门也有教授的。巴黎则有一所社会学专门学校。近年英、美的劳动大学和美化运动都有社会学的讲授。又美国中等程度以下的学校也有教授社会学的运动；而师范及中学等已经实行的学校几乎要占半数。
在日本，自公私立大学、高等专门学校、实业补习学校教员养成所以及陆海军大学、士官学校都教社会学。各地设立的短期讲习会，也多有讲习的。但在中国，只有大学及高师有社会学一科，其他学校似尚未加以注意。我以为，今后中等以上学校，应该添设这一门功课，使学生有社会学的智识，知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再不然，也应把社会学列入选修科中，以便有志研究者得有机会研究。
原载1923年2月《民铎》第4卷第2号
团结力怎样养成？
曾接许多学生来信，以学生团体不能坚固，常呈散漫之象，因问有什么方法可以发达团结力。这个问题我认为极关重要，所以现在就我所见到的，略陈意见。
我以为团结力不坚固，不仅是中国学生界的通病，实在乃是一般中国人的通病。你们看！社会上有什么坚实有力的团体可以做群众运动的先驱或后援的？商会有实力吗？教育会有实力吗？工会尚在发轫，不必说。农会虽有几处，也不发生影响。至于代表民意的议会，似乎该两样了。但是事实告诉我们：只有捣乱是他们的长技，受贿是他们的急务。所以一讲到民众势力四个字，在我们中国人的心目中，还要把他当作“舶来品”看呢！
中国人的民众势力所以不能构成的原因，据我看来，可有四种：一是从前君主采用愚民政策。二是从前教育偏重“利禄主义”。三是受著名教的影响，群众感情多被抑制。四是受著“任运说”的影响，人的能力未能发展。在这种种情境下面生活的中国人，说得体面些，是“安分守己”的驯民；说得严刻些，是怯懦无用的牺牲者。所以中国人的没有团结力，实在是很自然的。学生是全体中国人的一部分，当然也是缺少团结力的。
但我们要晓得，中国人不是天生没有团结力的。所以呈现在这样散漫的状态，全是受着制度、学说的影响。换句话，就是向来中国人的力用在解除团结力一方面，所以结果是没有团结力。现在要有团结力，只要把力用在造成团结力一方面好了。我相信“事在人为”，如果把制度一改，学说一变，也自然会有不同的状态发生的。
但改变制度与学说，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们现在且单讲学生界的团结力怎样可以养成。据我的意见，以为有两个入手方法。一个是理论上的，就是：（一）要承认团结是人类生活的本色，且是现代生活的利器。因为人有社交、群居的本能，而现代人的生活又是互相依赖而成，无论经济方面、学术方面、安全方面，都是这样的。（二）要承认在现在的时候，独善是不可能，只有互助是高尚的德行。在从前专制皇朝，个人以“富贵利达”或“希圣希贤”为做人最高的标准，但到现代，这种“狐独相”的人生观是不适用了。现在我们承认大家是平等的人，大家是都有生活权和劳动权的人。你不能用任何种不正当的威吓手段逼迫他，他也无须用卑鄙无耻的谄謀手段奉承你。大家应该互相亲爱，互相帮助。我们为希冀这种生活的实现，就不能不有团结。
又有一个方法是实际上的。就是要养成团结力，即从组织团体著手。因为有了团体，可以做培养团结力的一个试验场。不过，这里要注意“组织”两个字。“组织”是有精神的，是有计划的，是有共同一致的目标的，是要把个人容纳于团体之中，而把团体的利益看作比个人的利益更重大的。有这样组织的团体，自然可以发生极强固的团结力。如果不是这样，单单聚集了许多毫无关系的人；或者为了自己或少数人的私利而挂起团体的招牌；或者由于一时的冲动及模仿，胡胡涂涂地集起会，结起社来，这只好算是“乌合之众”，算是“朋党”，算是“玩把戏”。讲不到是有组织的团体。
我对于学生界的组织团体，还要贡献三个意见：第一，要除去什么省界、县界。以及级界、组界（如一年级、二年级或甲组、乙组）的偏见，而当定出明了的目标，分工协助地谋进行。第二，要注重趣味及感情，务使会务及开会的节目富有生气及变化，不致因呆板拘束而厌倦。第三，要遵守会议的通则。做领袖的，须善于指挥；做会员的，须善于服从。如有意见，应该公开的、正直的发表，不该用“匿名揭贴”连篇累牍地满布著学校的布告处。
学生诸君！你们不是骂捣乱的议员为“混帐”吗？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喊“和衷共济”、“互助精神”吗？我深愿你们不是他们的继承者！我深愿你们是能“身体力行”者！
原载1923年3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3号
好学生当怎样奋斗
本期通讯栏中有河南二中学生张永福君的一封信，对于所谓好人（当是指好学生）有很沉痛的话。他说：“所谓好人者人数最少，且最遭人排斥。……好人最易流入退缩派。他虽用热血去奋斗，而能战胜的很少。于是奋斗未到底，心灰意懒了。”
我现在想答复张君的第一个问题“如何能使好人奋斗到底”。至于第二个问题“怎样能使此三派人成为好人”，①则以为这是学校方面的责任，我们可以不必讲。
我们先要对于好学生三个字下个粗略的定义。据张君说，好学生是“在大众之前敢发表个人的主张，即令被人所轰也所不惜”的。好学生是“用热血去奋斗”的。从这可知，所谓好学生者，决不像从前的解释，单以服从、用功、静默等等柔顺的德性为条件，乃须有除恶弊，敢作为，不怕反抗等等刚健的德性。那么，如果是这样的一个好学生，我相信他虽不能战胜，当也不致于退缩。而坏学生的所以能得势，实因所谓好学生者不肯奋斗的结果。这和中国的政局差不多，好人不努力，所以坏人敢横行无忌了。
然而好学生的所以不能奋斗到底，我以为有一个最重大的病根。就是好学生和好学生不肯彼此结合以和坏学生对抗，而坏学生却有成群的势力往往所向无敌。所以好学生真要奋斗到底，应该要用团体的力量去奋斗，不能用个人的力量去奋斗。本著个人的热诚去向坏学生劝告，固然也是一法。但以“惟我独尊”的气概临人的学生，决不是好学生，决不能奋斗。还有一层，好学生对待坏学生不应抱仇视的态度去挑战，应该用友爱的态度去劝告，我以为这种态度也是必须养成的。
原载1923年3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3号
青年与春天①
春天到了。“万象昭苏”的春天到了。鸟鸣于树，花开于野，流水汩汩，和风拂拂。这是何等的安慰！何等的快活！春，到底是可爱的啊！
一切有生物的生机经过隆冬的蕴藏，到了春天，又要重新发动了。他们受著暖气的催逼、阳光的照耀，再不能安睡，再不能静卧了。睁开眼睛罢，舒展肢体罢，循著向上的轨道，勇猛前进罢。这是他们的命运，这是他们的本能。只有动！活动！前进的活动！才能促进生机，保住生命。动就是生啊！要生须得动啊！
青年！在自然界里生活著的青年！你们也曾经过隆冬的蕴藏，你们也要逢著春天的光降，你们该怎样呢？你们不该睁开眼睛吗？不该舒展肢体吗？不该向上进取吗？须记得：只有动才保得住生命。你们当然是想保住生命的啊！
动！向着哪里动？要能怎样动？
动到自然界里去罢！自自然然的动罢！
披著绿衣的山林，绣著彩色的田野，那里有嘹亮的歌，那里有翩跹的舞。和风里，阳光下，流水上，碧海边，那里都是怡情、娱目、健身、壮气的好处所。你们怕自己的田园小，可以向四围开拓啊！你们怕自己的生活单调，可以去和“自然母亲”亲热啊！
用你们的眼去看自然界光怪陆离的色罢！用你们的耳去听自然界流利晓畅的音罢！用你们的手去开掘攀援罢！用你们的足去奔波蹴踢罢！用你们的鼻去吸清气，用你们的身去沐阳光罢！你们要呼啸，你们要狂跳；你们要做“老圃”，你们要做小工；你们要和星月共宿夜，你们要跟花草虫豸结知交。总之，你们要和环绕你们周围的一切相熟识啊！
你们当然不会辜负春天的……啊。
原载1923年3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3号
青年对于体育的自觉
一 环我们的四周者
诸君中当有许多人晓得德国的一位铁血宰相名叫俾思麦①的。“给我看你的国度里的青年罢，我可以预告你的国家的将来。”这句话的意思，你们终该都明白罢。
你们看！大战后的德意志固然是穷极了，但已成立了一个体育大学。法兰西虽是个战胜国，却有一位特任官专管全国的体育运动，又由教育总长公布一个体育草案（第一步是儿童初步体育、学校体育练习及游戏概要）。其他如英吉利，如意大利，如捷克斯拉夫，如比利时，如北美合众国，乃至如东邻日本，都在这几年内有提倡国民体育、创设体育研究所的决议和活动。虽然他们有一部分的用意，是不合理的——为军事预备教育，为复仇目的——但对于我们以老大病夫名闻全球的中华国民，总不失为一种警告，一种刺激罢！
二 人间世的悲剧
报复主义的“体育”原不足取，但是防卫主义的体育是不能少的，为造就健全人格的体育更是不可少的。
可惜在过去时代，不知有多少青年男女为了不讲究体育而死于短命的！
好学生如颜回，①安于箪食、飘饮、陋巷，这种坚苦的精神，的确可以佩服，只是不幸刚上三十二岁就去世了！唐代诗人李长吉②七岁能辞章，赋诗援笔辄就，确是天才了。但年才二十七，竟至“呕出心乃已”这和“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感慨怕是一样的哀音吧！
但是现代正活著的中国青年又是怎样呢？
三 在我们意识中“的读书人”
一说到中国的“读书人”，便可不加思索地在脑子里活画出一个模型来：
惨白的脸色，萎黄的肌肤，窄狭的肩胛骨，平的胸，鞠的“躬”一张黄皮裹了一副枯骨，瘦损了的筋肉和逃走了的血气，多么可怕！多么可丑！不会直立，不会端坐，更不像模像样地走路！这样的一种“人格”，我不是自己丢脸，实在不能不说是太“蹩脚”了！
这是过去时代的“读书人”才这样吗？不！决不！现在，就在眼前，正多著这样的活标本啊！
在不像样的“人格”外面套上一层“不文不武”的制服，那更丑得好笑了！袖口齐著指尖，风纪扣虽不脱落，却并不扣好。整洁两字也好像远离他们的。咳！这样的一副“落拓相”，居然还轮得著二十世纪的中国新青年来“承头”！
记得有一位演说家曾经说过：“我常被学校邀请去参与毕业礼。大概我可以说，列入甲等第一名的资格是近视眼，弯曲的背，迂缓的步！”伤心啊！这样的资格也须费多年的教育工夫才得养成！
两年前。我到广东去的时候，那里的朋友看见了我都以为有些异样。我问他们缘故，他们说：“我们原以为江浙的读书人当都是瘦弱的。”最近广西的韦杰兰君到上海来看我，他见了我也说：“你竟是这样strong①乃是出于我的想像之外的。”原来他的见解，以为做文章的人，大概，是weak②的。其实我的身体哪能配说强壮？只因平常欢喜活动，所以不占染著向来“读书人”那样“斯文”的习气罢了。但是这种成见，以“读书人”的身体终是柔弱的成见，已经深深地印到中国人的脑筋上！我觉得这才是危险的思想，这才是偏激的思想，应该快快从心底里抽拔出来，丢到东洋大海里去才好！
四 我国的女青年何如？
我国女青年的身体，不消说得，自然比男青年的更不如了。她们是纤小，她们是怯弱，她们是矫揉造作（如昔之缠足，今之束胸）。但这也难怪她们。因为国人心目中所公认的“美人”的标准，实足以使她们陷于这个“万劫不复”的深坑啊！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是大家认为理想的“美人”的吗？但她是怎样瘦弱、怎样多病的一个女子啊！这样的一位生肺病的肌黄骨瘦的、药不离口的女子，不但贾宝玉看了欢喜，乃至许多读者也为之“梦魂颠倒”，这可不能不说是“嗜痂有癖”了！
还有一种怪现象。在男学校里，面孔白净些、身躯矮小些、言动温柔些的学生，常被同学们“捧”为女性，加以笑谑。而被捧的，也竟甘心承受，更要装做女性模样以求名副其实。这不是更好笑吗？
其实，照自然界的情形看来，讲到美，还是男胜于女。你不看见雄的马有长鬣，甚美观吗？你不看见雄的狮威武壮美吗？你不看见公鸡比母鸡有美色好声吗？但在人类的习惯，却视美为女性的专有品了。男子反要向女子去求美的例了。这或许是人类的特征罢？不过我终以为，像我国女子那样的病态的美，倒底是不足取法的。她们所讲究的那种别致的“体育”，也是不可为训的。
五 我们所需要的体育
我承认体育是造成健全人格、养成具足生活的一种工具。重视体育，实行体育，是个个人应有的态度、应尽的义务。
虚弱而多病的人，不能为社会效劳，却须靠社会过活：这是不是一种缺憾？是不是一种罪恶？
但以在运动场上、大众面前、成绩室里的荣耀为目的的，换言之，为出风头的那种体育政策，是我们所反对的，是我们所轻视的。
我们的体育目的，是在使感觉灵敏，姿势优美，筋肉发达，内脏完整，动作敏捷，精神充实；是要使天然的一架人间机器，能运用得法而且充分，能常保光泽而且结实。总结一句：是在造成强健而美的体格和体质。
我们的人生要求，心灵和肉体的平均发达。我们的肉体要求，各部分的平均发达。所以死读书的，我们不赞成；拚命练习激烈运动的，我们也不赞成。
我们要讲究日常饮食起居的卫生，以保养心身的安全。我们也要讲究登山涉水、忍劳耐苦的锻炼，以增加抵抗的能力。若偏重一端，则不是斫伤，便是柔弱，将不能营圆满的生活。若两者都不注意，则便是“自暴自弃”，“夫复何言”？
六 青年的体育生活
我有一句话劝告青年：在你的每天的生活中切不要忘记最和你有关系的体育生活啊！
你的日常生活要有学业的、有服务的、有社交的，但更要有健康的。体育生活就是使你保住健康、增进健康的。缺少体育生活的人生，决不是具足的人生。
青年所需的体育生活，一方面是运动，他方面是卫生。
运动的种类甚多。如体操、竞技、拳术、球艺、登山、徒步、骑马、乘脚踏车、游泳、童子军等，都可以达到体育上的目的。但须记住：体育目的是在造成强健而美的体格和体质！
关于卫生的方法，在本期里已有好几篇文章说到，我可不必多讲了。我只贡献诸位四个字：“清洁”与“节制”。所谓清洁，是清洁你的思想，清洁你的身体和身体的附属物。所谓节制，是起居有常，饮食有节，动作有度。
但我还有我自己特别看重的，而且认为一般青年应该自觉的几点，现在且写出来给诸君看。
一、我主张一种自然的运动法，如走路、跑步、做工、种植、登山、游水等。我尤提倡童子军的教练，如野宿、斥堠、烹饪、救急等。因为这种种能锻炼体魄，能愉快精神，且有自救救人的功用。更有一个特色，就是做这种活动的时候，能供给我们在自然界中生活的机会，能多得“自然母亲”的恩惠。
二、我主张我们应有最低限度的生活能力及应用体力。如步行能有每点钟十里的速度，上下船车能自提随身的箱箧，能自烧菜饭，能自补衣袜，这种种都是所谓“当身武艺”，习惯了可得许多便利。从前读书人以写字、画花、刻图章为技能，现在我们不过把技能的种类改换罢了。
三、我主张要把自己的姿势先弄得端正。这就是：正头、短发、挺胸、直背、整衣。
四、我主张要以规律的生活完成体育的训练，要以快乐的精神扶植体育的根柢。精神不快乐的，暗中可以亏损、摧残肉体的发达，虽讲究体育到个尽头也是徒然。日常生活无规律的，不知不觉间可以耗费精力的使用，无论怎样热心运动终于无补。
五、我主张青年们应懂得体育运动的真义，使能在健全的人生观上面发生出效力来。不然，纵是无病，纵是强健，乃于真实的人生无补，又何足贵？牛不是有大力吗？但谁愿意做牛！
七 我的经验
我于体育不能说是有经验的人。就算有些经验，也是“素人”的经验，不是专家的经验。那么为什么要讲我的经验呢？不为别的，只为奉劝诸位不要轻视体育，只为奉劝诸位须要信仰体育罢了。
在这十年来，自我初做师范生直到今日，我的人生的见解虽然经过了两三次的变动，但是我的体育的生活还是十年如一日。我相信，我深深地相信，我能有像现在这样的身体，实在要归功于体育的生活。我的身体真依体育的眼光看来，那是很惭愧的，恐怕只能够得上一个丙等。但是我能走路，能在三点半钟以内走尽四十里路；能在行人杂还，肩摩毂击的闹市里很快地走路。我能从正在行动中的（自然不是速率最快的时候）电车跳上跳下，也能在许多行客争上电车的时候争得一个地位。（我名之曰站立竟争，据我的经验，这个困难的程度倒不亚于生存竞争）。我能自提箱箧等行李上下火车，我能带了皮箧挤入当阴历年底旅客塞满走道的宁波轮船中寻觅舱位。这种小小的本领，能做的自然很多。但说我们的“同行”——青年学生个个做得到，我倒不敢相信，但这种本领都是起码的本领，应该是个个青年会做的。
我的“先天”并不是优等的。我在十几岁的时候，还是很矮小的哥儿。我的家庭当然不能给我丰富的滋养的食料。我的现在的身体状态，真可算是出于我的“先天”的意外的。但是我为什么能有现在这样的身体？我相信这是由于两个来源：一个是活动；一个是规律。
十二岁以前的我的生活，已经逃出了我的记忆圈了。十二岁时初进乡间小学，这就是我所能记忆的活动生活的开始。那时我记得会打秋千，会走浪木，会翻铁杆，会跳远跳高，会爬山跑路。十四岁入高小，又学会了踢皮球。
等民国元年入了师范，活动的种类却变化了。那时学走天桥，学走“高跷”，学跳平台，学打网球，学攀绳，学打拳。自然，我的技术是不“高明”的，不过单就自己身体活动上面讲，也就不算“倒楣”了。同时我的规律生活，也跟着师范生生活开始实行。我那时自己调制日程，把起息、读书、运动、排泄等等时间明白规定。这种生活的方法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习惯，简直不容改变。譬如早晨一定要大便，要早操，饭后不肯看书，不肯写信，傍晚必须散步，必须运动。如果不是这样，就会觉得不舒服的。
近来在上海的生活，规律的形式仍旧，只是活动的机会太少。近来所做的只有早操、散步、乘脚踏车。
我所引为“遗恨”的是：从前没有尝过童子军生活。我现在所希望的是：会游泳。
八 劝进的话
青年的读者诸君！我现在奉献诸位一张“劝进表”。你们如果自觉身体是虚弱的，就赶快去活动啊！就赶快去养成规律的生活啊！你们如果是热心运动的，也要有规律，能明白体育的真义啊！
总而言之，青年对于体育生活应有两种觉悟：不可“不”，也不可“过！”
原载1923年4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4号
公民科课程纲要
（一）主旨：
使了解自己和他所生息的社会（家庭、学校、团体组织、国家、国际）的关系，启发改良社会的常识和思想，养成适于营现代生活（如热心从公等）的习惯。
（二）限度（最低标准）：
初级（一）明白市、乡、县省的组织，和公共事业的性质大概。
（二）有投票选举、集会、提案等关于地方自治的常识。
高级（一）明了国家的组织、经济、地位以及国际的情势。
（二）知道公民的对于国家、国际的重要责任。
（三）能述怎样做良好的公民的条件二十条以上。
（附注：用正确的公民常识测验，要能答正百分之六十以上。）
（三）程序：
第一学年——
（1）家庭团体的生活概况——例如父母、子女的服务责任，以及与自己相互的关系等。
（2）学校生活中所定规约的原因和遵守方法等。
（3）自己对于家庭、学校的各种作法和责任。……
第二学年——
（1）学校团体的生活概况——例如学校的性质、事业经费的由来以及教师学生的职守，并与自己的关系。……
（2）邻居人相互间的公共事业的研究。
（3）市、乡公共机关的观察研究。
（4）续自己对于家庭、学校的作法和责任。……
第三学年——
（1）市、乡团体生活的概况——例如市、乡的性质、经济、事业，以及市、乡与自己和一般居民的关系等。
（2）县、省组织的概况——例如县、省机关的性质、事业等。
（3）学校自治的服务等。
（4）自己对于家庭、学校、地方团体的责任。……
第四学年——
（1）参与县、省公务的直接和间接的方法。
（2）国家组织的概况——例如国家的宪法大要，和机关权能，与国民的关系、国际的关系等。
（3）公民对于地方、国家的责任。
（4）时事研究（与历史、国语等科联络）。
第五学年——
（1）学校的组织与公民与教育的关系。
（2）地方自治事业与公民的关系，并改良方法。
（3）团体的组织研究。
（4）公民的责任和娱乐。……
（5）读书法、研究法以及各种服务公众的方法。
（6）时事研究（与历史、国语等科联络）。
第六学年
（1）县、省、国的组织事业及事业扩充范围。
（2）国内的家庭、妇女、劳动……各特殊问题。
（3）职业的种类和择业的方法。
（4）本省中等学校的种类，和选校、应试等的升学方法。
（5）时事研究，续前年。
（6）完成一个公民的条件。
（四）方法：
（一）以讲述、表演等为关于公民修养的故事的教学方法，以参观、调查、讨论等为社会组织的教学方法，以学校服务、自治为训练公民的具体方法。
（二）前四年与卫生、历史、地理合作社会科教学，五六年仍须与各科联络。
原载1923年4月20日《教育杂志》第15卷第4号
瑞士的教育
瑞士的教育是使瑞士能在欧洲各国间占一个特殊的地位，且使她顺应近代思想的要求而置于完全的基础上。瑞士的文化本有辽远的起源，而为欧洲文化的先驱。并且因地理的关系，保有可以作为拉丁及条顿思想的中心点的运命；瑞士的国民，也常对于欧洲各国民居于中间人的地位。
瑞士国中的人种、国语、风俗、习惯等，非常复杂，因此文化和教育也都受到影响。瑞士的人民大概由三种合成，国语则有三种乃至四种。但他们都能利用这种复杂，各以其特种的资料和性质来作成丰富的社会生活，且接触于种种的要求而扩充其理想力。
瑞士固为思想的集合地，事实上也为全世界漫游者的集合地（Rendez-vens）。她在几百年间，保护思想的自由，同时由他国受政治及经济等压迫而来瑞士的亡命客，也带来了许多很好的知识。因此，对于文化的贡献也就不小。
瑞士为山水明媚之邦，自能引起平原的居民登山、旅行、游戏的兴致。结果，瑞士人的生活样式分成两种：一为农人的生活，一为求休养和快乐者的生活。而后者除身体休养以外，为刺激心神、补益生气计，更产生文化与娱乐。文学艺术的发达，学问研究的促进，都以这个为动机。
瑞士人常和外国人相接触，所以他们多通晓外国事情，而学问与教育也跟着发达起来。
除上述的条件以外，瑞士人更有可以认为善受教育的资质。这是由于：（一）教育的传说；（二）由于日常生活的必要。换言之，就是由于政治、社会、风俗、习惯等环境的事情。瑞士的民主政治，须靠各个国民智力的发达而存立。所以瑞士的联邦、州县及乡村对于学校的利益没有不尽力办理。大教育家如裴斯泰洛齐（Pestalozzi）、配尔葛拉尔特（PerGirad）、法兰佩格（Fellenberg）①等，都出自瑞士，自非无故。
瑞士教育制度的特色，在于民主的一点。她的民主的组织，重在教育的单一而有效果的发达，结果就是手续统一和办理自由。初等学校（ThePrimarySchool）是州立的，为一种受联邦补助的义务教育。儿童自六岁至十四岁必须求学，如由本人及父兄的希望，也可延长到十六岁。就学时，不需一切费用，除免学费及其他负担外，更发给学用品。这种初等的义务教育，实为瑞士教育的民主的根柢，无论都会小儿、乡村牧童，都一样能受这种教育的特典。在更进步的几州，更组织非义务的补习学校，也有给与学生以学用品的。这种运动已渐立基础。就瑞士的补习教育及高等教育的学费而论，可算为欧洲各国中最低廉的了。
瑞士的学校，各州有各州的特色。或为文学的、理想的，或为物质的，或为宗教的，或为非宗教的，都能保有自由的思想。他们思想的不同，正同他的言语的不同一样。瑞士的地势、地质及风俗、习惯，以多种多样为特色；同样，瑞士的学校也以多种多样为特色，“多种实是瑞士学校的指导力”（VarietyistheguidingpoweroftheSwissschool）。另有一种特质，就是瑞士的学校常受“进步的精神所鼓舞”（inspiredwiththespiritofprogress）所以瑞士教育的特色可说是在于多种多样而又进步的两点上。
就瑞士学校的学科目而言，纯正科学只在大学里教授；补习教育专为直接谋实际生活者而设，所以只授程度较低的科学。语学教授上，已把死语（DeadLanguage）变为近世语（ModernLanguage），其中尤以会话作为语学之文学的文法的研究之基础。关于商业的初步的知识，在补习学校里教授；家事则加入女学校的课程内。此外特种自然观察，以为他的价值要高出于书本的教授以上。
广义的体育（physicalculture），以矫正遗传的缺陷、防止都会生活的害恶为主，作为学校教育上主要任务的一种。其中有保健教育，有卫生教育。又在特别场所（specialsettlements）有卫生的、齿科的监督、食事、假日的指导等。这种广义的体育所包含的，有下列各项：教授关于保健、卫生、医学的知识，完成卫生的设备；用卫生的见地，指导食事、假日及其他生活等；奖励合理的运动。消极的不使害病，积极的调节衣食住，增进健康。
瑞士学校的格言，就是“进步”。所以他们不肯安于现状，常想日出新的机轴。其中尤以私立学校为最进步，关于教授的新方法，常为他们所采用。近来所称为新式学校（TheNewschool）的，已把户外游戏（open-airgames）和教室作业（class-work）并重。教师、学生都能鼓舞精神，热心从事，不再把体操与授业当作苦役看待，因此便能唤起兴味，实现有效率的教育。
瑞士的学校，近来主张打破从前的闭关政策，而开放校门以与外界相接触，使自然（Nature）、人生（Life）、外气（Theopen-air）三者连为一起。这可称为新时代的教育了。
瑞士的政治组织是民主的，是自由平等的。所以她的学校，也是官立的和私立的并重，而私立学校更为自由。所有学校的训练、教学、组织等等，都是各种各样，并不是千篇一律的。瑞士学校对于占有全国人口十分之一的外国人，也同对于本国国民一样，与以相等的保证和恩惠。这真足以使我们羡慕的了。
原载1923年4月20日《教育杂志》第15卷第4号
学生与政治
“开宗明义”第一句，我是主张学生应该与闻政治的。自然，这所谓与闻，并不是叫学生去做官、做议员，乃是要学生平时对于政治有研究，对于本国政象能留心，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有相当的表示。若说一个青年学生对于国事还是非常隔膜、非常冷淡，这不能不说是件不幸的事情。而在民主国家，更是件可耻的事情。
我在本年二月号的《教育杂志》上曾作过一篇短评，题为《教育者与政治》，内有一段说：
向来以清高自鸣的中国教育者，往往抱有不问政治的见解。其实这是大错而特错的。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的动物’。而在现代人的生活范围，更难脱离政治的势力。因为现代人的生活，是共同的生活，是多方面的生活：一方做家庭的父母或子女，一方做学校的师长或学生，一方又做地方的住民、职业界的雇员。除此以外，尤其为个个人所不能免的，就是做国家的国民。教育的目的，至少须能养成学生会做一个适于现代生活的人。故在教育本体上讲，已经不容不问政治。何况现代的教育制度，又处处要和现实政治发生关系，如职教员的任用，经费的支配，便是最显而易见的。如果政治不良，便会妨碍教育的发达，目前我国的教育现状，就是一个适切的例子。
所以从教育原理上讲，从政治现状上讲，那“莫管政治”这一句话，实在是不通的。
我们再看一看中国政治、经济的现状，就更会证实我的主张是不错的了。
在政治一方面，虽然于一九一一年做了一次民主主义的革命，但这次革命的结果，不过将满清政府移让于北洋军阀罢了。督军制在袁世凯死后又成了封建割据的新形势，直到现在还在酿成内乱：政枢由他们垄断，内阁由他们侵占，议员由他们收买，人民由他们屠杀，财政由他们紊乱，法律由他们破坏，言论、出版、集会的自由由他们剥夺。你们看！这还成何局面！所以我们中国只是个“军主国”，哪里是个民主国！
在经济一方面，因为有丰富的原料和贱价的劳动力，早成为帝国主义国家抢夺的目的物。到了现在，全国的关税、矿山、铁路、工厂等重要的经济权几全在外国资本家手里，几万万的劳苦民众也几全为外国资本主义的奴隶了。
你们看！在这样政治和经济状况底下的国家，还能算个自由的独立的国家吗？做中国国民的，还不该干涉政治吗？
见了这种腐败的政治而无所感触的，是木偶，是呆子；见了这种腐败的政治而思躲避的，是废物，是懦夫。青年学生当然是想做个人的，做个有作为的人的。那么该怎样呢？老实说，只有去干政啊！
学生的干政，我已说过，不是去做官、做议员，乃是去研究、去观察、去表示。
所谓研究，是研究政治的原理以及民主国家政治的设施。这须有赖于公民学教师的指导。
所谓观察，是观察眼前的政治情状，这须多阅读报纸及政治评论的刊物。
所谓表示，是做宣传运动、示威运动一类的事情。但须少向政府和国会请愿，而多向民众开导。
我们要宣传，须有目标。政治方面的目标是什么呢？我今举最重要的七端于下：
（一）保持中华民族的独立。
（二）实现民主的政治。
（三）确定人民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的绝对自由。
（四）实行义务教育。
（五）实行普通选举。
（六）制定劳工保护法。
（七）确定男女平权。
以上七端是实现平民政治的要件。我们认清了这几个目标，又认清了民主政治的敌人——国内军阀和国际帝国主义——就不难确定我们对于政治应取的态度了。
原载1923年5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5号
勖自学者
近来青年界中做自学工夫的颇多。作者的朋友里边就有很多个是自学的。
我那几个朋友的自学的动机：有的是因学校的办法不好，因学校功课呆板，不适用，耗费精力；有的是因家庭阻止入学校求学，只得一面办事，一面自修。
这种的自学，是说不在学校里从教师求学，而在自己家里或别的地方靠自力从事学问的。
更有一种自学，是说在经济上没有受人帮助，或更须自谋生活，而用自己的劳力换得学膳费或书报费，因以在学校求学或在办事余暇用心自修的。
前一种就可叫做自学者。后一种则可叫做苦学者。
现在我所欲讲的，在阐明自学工夫在研究学问上所占的位置，提出自学者应该注意的条件以及苦学者应抱的态度。
研究学问的路径有三条：一是读书；一是观察；一是实验。
我们研究学问的时候，虽不能不赖教师的指示，然要研究得透澈，便非单靠教师的指示所能为功，一定要凭自己的聪明才力去体会、揣摩、设想、解决，方有希望。须知教师的功用只在指示一个门径、一点方法，而探索内容、应用方法，完全要靠自己。
所以在平时，学生必于受教以外再须自学，才算善学。毕业以后也必本已学的再加自学，才不致落伍。
所以自学在研究学问上所占的位置是极重要的。自学对于学问，是一种彻始彻终的工夫。离开了自学，直无学问可说。
所以，我对于做自学工夫的青年要表示庆贺的意思，因为他们已走上求学的正路了。
但要自学，也有几个条件。
第一，须有相当的根柢，譬如修毕小学课程的可以自修中学课程；修毕中学课程的可以自修大学课程。
第二，须有不怠的努力，不可“一暴十寒”，不可期速成。
第三，须有强固的意志，不怕困难，不怕失败，不怕劳苦。
第四，须有确定的方向，选定书籍，制定课程，照著顺序做去，不贪多，不贪高。
对于学生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就是：“自己尊重”。因为在只有“富家子弟”可以入学、“少爷脾气”未尽脱去的学校里当苦学生，难免有被同学贱视的时候、受同学侮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苦学生只要抱定宗旨，放开眼界，承认自己是个“无产者”，且是“自食其力者”，就觉得前途自有光明，用不著烦恼，犯不著自卑。
原载1923年5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5号
五月可纪念的
五月真是多纪念日的月份了。而且一年中最和人类有重要关系的纪念日，差不多都在这五月里了。你们看！五月一日是劳动纪念，五月四日是学生运动纪念，五月五日是马克思诞生纪念，五月九日是国耻纪念。
这些纪念日的来历虽各不同，有的因人，有的因事，有的因一国，有的因世界。但有二个共同之点：
第一，这些纪念日都是代表被压迫者的呼声。“五·一”是由劳动者的狂呼而产生；“五·四”是由中国的民意受压迫而发动；“五·五”是由为被压迫阶级鸣不平的伟人而成立；“五·九”又是由国际间的不平等而突起。
第二，这些纪念日都是群众意识的势力的证验。劳动纪念和“五·四”纪念是群众意识的结晶，马克思是有组织的群众运动的先驱，国耻纪念是中国数年来群众运动的对象。
这些纪念日纪念的方法也和别的纪念日不同。别的纪念日如国庆，如学校成立，可以从欢笑歌舞中过去。因为所纪念的算是已往完成的结果。然而纪念这四个日子的目的，都不是庆祝已往啊！已往的事实是有了，但从已往的事实里我们所得到的，并不是完成的结果啊！有的纯是过去的缺陷，全靠纪念这样日子的人去弥补。有的前人虽做了一点，但大部分的工作还留在纪念这些日子的人的面前。故我们纪念这些日子，不但当注意过去，还当注意现在和将来，还当注意过去的得失，为现在、将来的预备。
原载1923年5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5号
学习法概论①
一
学习法这个名词，在我国青年看来，恐怕还是初见罢。虽然在《论语》上曾有一句“学而时习之”的话，但学习法固未成为一名词。民国四年（一九一五年）商务印书馆编辑的《辞源》，也没有这个名词。然这种情形，不但我们中国新教育发达较迟的是这样，就是比我们先进的日本及西洋也是近年才变易的。以日本论，明治四十一年（一九〇八年）同文馆编辑的《教育大辞书》中，虽有学习院、学习馆等字样，却不见有学习法或学习作用。四十五年该馆编辑的《哲学大辞书》中，也不曾讲到这个问题。以西洋论，《世纪（Century）辞典》和《标准（Standard）辞典》中，虽有learn②和learning③的文字，但只有他们的语源及文学的、通俗的解释，而没有当作教育学的及心理学的术语的解释。一九〇—年发行的Baldwin④的《哲学及心理学辞典》中，曾有acquiredknowledge①这个词，但于Learning和Learningprocess②没有说明。到一九一二年出版的Monroe③的《教育辞典》中才有关于Learning的一个标题和说明。然在这样一部大辞典中，他仅占有半面的地位和几本参考书罢了。
但别方面，因比较心理学、发生心理学、儿童研究等从生物学的见地做发生的研究，实验心理学、实验教育学等由实验的方法为测量的研究，这种种研究的结果常有论文或书籍发表。最近十几年来用下列诸名——LearningProcess（学习过程）、Psy-chologyofLearning（学习心理学）、Howtostudy（怎样研究）、Howtolearn（怎样学习）——为标题的单行本也出了不少，教育心理学书中，也有关于学习作用的题目。即在日本，除《教育大辞书》添列学习经济等名词外，还出有《学习法概论》，《学习经济论》等几部专书，而杂志上更不绝地有关于学习的论文发表。在我们中国，十年前曾见有McMurry所著Howtostudy的译本，④但流行不广，近且似已绝版。到去年九月，始有Colvin所著TheLearningProcess的汉译出现。⑤或者从今以后，可以逐渐有人研究，有书出版吗？
二
从前的教育学者对于这个重要的问题，似乎不大讲究。虽然如休姆和穆勒的联想说，①海尔巴脱的类化说及兴味论，②温德的统觉说，③以及一般教育者常留意考究的注意、记忆、模仿、推理等作用，皆为学习法上重要的问题。但他们的立足点是在教师一方面的。直接的从学生方面研究学习法，可说没有。如最有名的海尔巴脱的五段教授法，就是一个例。旧教育之所以为人诟病，原因未始不在这里（旧教授法下面所行的强记、默诵、模仿等工夫，或者也可称为一种学习法）。
现在自学、自动、自力研究等好听的名词，不是时常闪耀在我们的眼前吗？试问这种重视学生为本位的学说是怎样发生的？我们考究起来，可以说有三个原因。第一是由于教育事实的解释的开展。向来认定教育只是教者方面的事，教师是主动的，学生是受动的。故以如何注入、如何启发为当前的主题。然到晚近，知道儿童自身具有生长发达的可能性，教师只能立于指导、补助的地位，并不是可以威压强迫的。因此，自动主义的教育发生；而学者应如何学习以成长发达，也就成为最重要的问题了。第二是由于实验心理学的发达。从费希纳及韦勃创精神物理学以来，④对于简单的运动及作业的练习、疲劳、记忆、忘却和思考作用等学习上的问题，都加以实验的研究。实验教育学从此产生，学习的经济问题也就成为重要的问题了。第三是由于动的思潮的鼓动。这种思潮里面带著尊重个性、尊重独创的呼声以俱来，使向来尊重传统、尊重权威的旧说根本动摇。因此，教育上的儿童本位主义确立，自学主义也就应运而生了。试看日本二年来所主唱的八大教育主张，如樋口长市的自学教育、河野清丸的自动教育、手塚岸卫的自由教育、千叶命吉的一切冲动皆满足教育、稻毛金七的创造教育、及川平治的动的教育，乃至小原国芳的全人教育、片上伸的文艺教育，①有哪一种不是主张动的、自学的呢？
三
但是什么叫做学习？有的说：“学习在顺应过程的形成。”有的说：“学习是对于刺戟的反应。”又有的说：“学习是经验的构成。”在这三种定义中，前一种是生物学者及生物学的心理学者的说法，后两种是心理学者及实验教育学者的说法。
学习的这种解释，原不能说是错误的。但仅止于生物学的心理学的解释，从价值观上看来，或许包含著不好的方面。因此，我们不能不另有所谓教育学的学习观。
儿童中心的思潮已成为新时代教育学组织的出发点。今欲下学习的教育学的定义，更须顾虑到这个著眼点。
今仅简单地说：“学习是自力的价值化。”这里有二个要点：一是自力；一是价值化。
自力是区别学习和教授的唯一的观念。所谓教授，是从教者方面规定陶冶现象，必须有教育力。然从学者方面看，这个陶冶现象可由自己的力成为可能。如5十5＝10的认识，从教育者方面看，须把他的论理具体的抽象的来说明才能理会。但从学习者方面看，即可由自身的理性，因自身综合的活动力而认识它。
人类的发展原靠自身的力。这可称为人类的种族的学习。种族的学习既已存在，难道个人便不能学习吗？惟所谓学习能力，不限于先验的理性。这不过是学习上论理的基础，而学习的根本机能，还在于心理的和生理的机能。换言之，实在于我们全我——心身——的总体。
所谓价值化，是明白学习真意的重要属性。极平易的说，就是“要比现在好”，在英文里就是better①这个字。或者可说是理想化。
我们人类的学习显然是趋于价值化——理想化的，在主观方面是个性的人格化，在客观方面是社会的文化化。
故在“学习是自力的价值化”这个命题中，含有个人的与社会的两方面。更从主观方面看，有精神的价值化与身体的价值化。从认识形成方面看，有理想的认识的形成与实践的认识的形成这两种意味。
精神方面的价值化，是使心意的活动——如知、情、意——由心理的状态进于论理的——真、善、美——状态。身体方面的价值化，是使身体达于健全的状态。
理论的认识是关于理解的。实践的认识是关于表现的。知的学科是理论的认识学习的教材，技能的学科是实践的认识学习的教材。
现在再换一个方面来说明学习的要件，使我们对于学习作用的概念能格外明了。
（一）学习作用是由内心发动的作用，不是由外界受动的作用。换句话，就是为自力的，不是传授的。
（二）学习作用是选择作用，对于新境遇要选择有效的反应。可见学习不是盲目的尝试，也不止于机械的练习。
（三）学习作用是保持作用。凡是新习得的反应，须由某种形式，永远保留，为将来反应的根据。
（四）学习作用是改造作用。新经验不仅保留算了，还要把他的结果影响到心身的一部或全部而加以某种的改造。将来再逢相类的境遇时，便可做更有效的反应。
（五）学习作用以人的本性或本能的倾向为根基。学习作用的自身原为个人经验习得的作用，而由个人的经验以进步发达的。但他的根本，实在于为种族根性的内部的本能的倾向，由这些倾向规定学习作用的根本形式及发达顺序。
四
学习法的提倡，无非要把学习作用的经过变为容易些、改良些、确实些罢了。现在要问：学习方法该是怎样？这就要讲到学习经济论了。
所谓学习经济的意义，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少限的精力以得学习上最大的效果。这也称为学习的技术，可分为外的条件与内的条件两种。学习的外的条件，有如空气、光线、地点、时间、布置，以及文字的大小难易、学习材料的支配等。学习的内的条件，有如注意、兴味、态度、疲劳、记忆、思考等。因为这几项在下面几篇文章中多有论述，所以不详讲了。
我现在所欲补说的是，关于怎样养成学习态度的话。在教育者方面当然有种种方法，如唤起学习兴味，利用名誉心、功利心、恐怖心等等为养成学习态度的手段。但这在学习态度的原则上看，未免有点相反。因为学习作用的自身已经认定是自力的，故正当的学习态度的养成，应当是发动的创造的。这样讲来，学习者的自觉，实为学习法的生命。而这种自觉，却非自家体验不为功。故须有待于learningbydoing（由行而学）的手段了。
五
我们鉴于我国的学校教育太不讲究学习法，认为是个缺点。近来小学教育上虽有人提倡设计教学法，而中学教育却仍因袭著注入式、讲演式的旧习——孟禄博士调查的结果如此。这更是一个缺点。为改进中学教育，增进中学生学力起见，这种学习法的提倡，或者不无些微裨益。所以我们决意要来发刊这本“学习法专号”。我们深信，自己活动当是教育的出发点，而也当是教育的到达点，我们并愿意得读者的考虑和指正！
原载1923年6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6号
再勖自学者
自我的《勖自学者》一篇短文发表以后，接著就有各地青年写信来表示同感。大概这个问题——自学问题，已然引起了青年界的注意，是确实无疑的了。其实，在中国这种混乱腐败的政局下面，有“本钱”能读书的青年，尚要不得学校而入；何况是无产阶级的青年，那自然更难达到求学的目的了。
在本期里，有讨论自学问题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对于某一部分想自学的青年，已经贡献了一种计划了。但我恐怕另有一部分青年，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计划是不能实现的，或者竟会因此灰心胆怯。所以我为振作他们的勇气，鼓舞他们的希望起见，特再来做这一篇短文。篇中只举中、外几个苦学者所用的功夫以及自学的注意点，以期现代青年有所则效、感发。读者须知，我只有些微个人自学的经验，然而并无办学的经验，故要恕我不能提出具体的办法来。
就我们中国讲，有穿壁读书的匡衡，有映雪读书的孙康，有囊萤读书的车胤，有随月光读书的江泌，有燃木叶读书的柳璨。他们所用的方法虽不皆可取，然而他们勤学的精神实在可佩服。
就西洋讲，有如英国文豪约翰逊，①十九岁时为大学校役，暇来从事自修，常因敝衣破鞋受豪富同学的嘲弄，但他不为所屈。父死以后，在家自修，仅以面包、冷水过活。更有英国文豪哥尔特斯密司①也为贫家子，做大家校役，以工资自给。父死，则沿街唱曲以补学费。助华盛顿成美国独立的大业的富兰克林，是大家所知道的。他有十七个兄弟，自己是第十五个。十二岁时，他入印刷所做工，不管日间劳苦如何，夜间终必读书。为要买书，特废肉食而减食费。他说：“以食物来充胃肠，不如以书籍来丰头脑。”所以当别个工人出外进食时，他仍留在工场，仅以面包和水果腹，而利用这些时间来读书。又如做过美国总统的林肯，我们都知是个世界伟人。他生育于无窗、无门的破屋，以伐木猎兽过活。家贫无书，乃向富家借阅。读华盛顿传大受感动。后因天雨屋漏，书被污损。他没有钱足以赔偿，乃请富家许他作工三日以资抵补。他读书时，每录心得于册子以便记忆。又焚木片以代蜡烛。以这样一个贫家子，后来竟一跃而做大总统。想我们决不会说他是侥幸的。我们不必羡慕他的官衔，却不可忘记他的奋斗的历史和自修的艰苦。
就日本讲，有如二宫尊德②，可算苦学的有名者。他也是个穷儿，十四岁时父死，依伯父万兵卫度日。伯父待他如奴仆，责备极严。日间忙于耕田，夜间忙于结绳，乃于夜工完毕以后独在灯下读书。不料那位吝啬的伯父说他浪费灯油，不许再读。他乃自于路旁种芥子菜，以售菜种所得自购灯油来读书。不料那位苛刻的伯父又说他夜间读书有妨于日间工作，不许再读。他不得已，只好等到夜阑人眠，用衣衫掩蔽灯光，使不致外泄，这样读到天晓才止。又如胜海舟①也是一个苦学成功者。他在十七岁时，继父亲管理家务。可是他的父亲不但没有遗传些微的产，反而欠下了一身的债。他乃节衣缩食，誓必还清负债。而好学的志愿终不减退，只是没有买书的能力。他遂到书铺门口，站着读书。后来他学荷兰文，非借助于辞典不可。而当时只有一种辞典，定价且值六十两。他当然无力能买，乃向一个学荷医的以一年十两之约，借得他所秘藏的一部。于是他遂废寝忘餐地把全部誊写下来。另外又抄了一部卖给他人，以供学费及纸笔之用。
从上面所举的几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古今东西成功者的传记，多是苦学的历史；而他们的成功，多由于自学的效果。现在的时代所给于我们生活的压迫，虽较古代人所受的要剧烈得多。然而他们那种在自学上深厚的兴趣、强固的意志，难道不足以策励我们的雄心、鼓舞我们的毅力吗？（读者注意：现在这种分配不均、劳力不匀的社会，使富家子女荒淫过日，无心读书；贫家子女辛苦谋食，无力读书。我们自然不能认为合理，我们且当从事改造。但这里单讲自学的重要和自学的功夫，则又是一个问题。不过如果是个无产阶级的子女，已经深切地感觉著失学的苦痛、求学的艰难，那么自当有所觉悟，断断不可再为习俗所诱，抱着那种“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的野心，或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谬见，因而重演什么“锥刺股，头悬梁”的把戏。所以，求学的动机和阶级的觉悟可说是自学者的前提。我想，现在有志自学的青年当不会再在时代轨道上开倒车罢？）
以下再说几句关于自学的话。
有的人怕年纪大了不能自学。这是错的。我们可不讲苏老泉①到了二十七岁才发愤为学的常谈，姑举几位西洋的老年学者来壮壮我们的气。梭格南士暮年始习音乐。卡德到八十岁始研究希腊语。法国大诗人冷撒尔五十岁始潜心诗学。德国美术史家温克耳曼少壮时代，人咸目为樗栎废材（见中华本叶编《克己论》八十二页）。这可见大的年龄是不足以阻止求学的志愿的。
不过单有志愿是不行的。所以要求自学有效，须更有几种德性。一为专心。金斯来.嘉而司②说：“余于有所作为，目不斜视，一若当时世界别无他物在者。”（见商务本苏译《公民论》八四页）二为坚忍。爱迪生说：“此七月中，余每日费时自十八时至二十时不等，专从事于试验‘司卑西’一语。余就机而呼之曰‘司卑西’，机则应之曰‘卑西’。日往月来无不如是，真欲令人发狂。然余坚持到底，卒得成功也。”（同上，九二页）三为精密透彻。斯迈尔说：“学问之事，工夫要精密，触悟要透彻。法兰西士花纳尔自定规则，专心致志学习一事，不至彻底了然，决不移于他事。又以为读书有定限、有伦次，不可徒事涉猎。盖学问之益不在读书之多，在运用之熟。其所学者周全完密，可施于实事实功，则比混滥浮溥者大矣。”（同上，一七〇页）四为不徒读书。斯迈尔说：“人于今世学术之进化，动张大其辞。夫以书籍之多，学校之具，博物院之盛，固超乎古代，而为学术界进化之中心点矣！然平心论之，既是为修士之援助，亦足为修士之障碍。盖今人之为学者，虽较古人便利，而至其智识解悟，苟离乎古人所由之观察、经验、容忍、勤勉、诸大道，不能别求其他简易速成之途。”（同上，一七四页）
但仅仅具有德性，不见一定能获成效。所以在做自学功夫以前，还有几个先决条件须先解决。第一，密察自己的个性。换句话就是当量力、当定目的。譬如我这个人宜于研究学问呢，还是宜于办理事务？宜于研究文学的呢，还是宜于研究科学？这个先决条件如不解决，就冒昧地说要自学，恐怕不免要白费心血了。（科举时代有所谓“老童生”的，到头童齿豁还尝不得青衿风味。这种冤枉当归咎于不审个性。）第二，慎定专攻的步骤。个性审察以后，不要以为就可放胆自学了。这得看清环境的情况、时力的可能，定出一个进行的步骤来，因为一个人的智力有限，而学问的范围无穷，当然不能漫无标准，广阅泛览。这样做法不特不能，而且有害。斯迈尔说：“信手翻书，读甲观乙，其弊有不可胜言者：一使人感受肤浅之识见。二使人惮劳苦，厌规矩。三使人薄弱其心思。”（《自助论》一七二页）故自学者应选择一种专门的学科，全力研究，循序进行，毋欲速，毋贪多，方有实效。第三，具有普通学的素养。这项粗看起来，似乎和前项矛盾。但其实不然。须知各种专门学问绝对不是孤立的，乃是和别种学问有联系的；或者左右相通，或者上下相承。故修习普通学，可视为修习专门学的预备或补充。现在大学的课程是专门的，中学的课程是普通的，就是这个道理。还有所谓普通学是指和做人有关涉的普通知识。修习了普通学可以知道人生更亲切些、更周到些。换句话说，修习普通学可以丰富做人的常识，可以学得做一个正经人的工具。在本年第一号的《妇女杂志》上，有周作人先生的一篇《妇女运动与常识》。他曾列举所谓“正常的人生的常识”的门类，现在特节录在下面：
第一组关于个人的。理论方面有：（1）人身生理（特别注重性的知识）；）心理学。实际方面有：（1）医学大意；（2）教育。第二组关于人类及生物的。理论方面有：（1）生物学（进化论、遗传论）。（2）社会学（文化发达史）；（3）历史。实际方面有：（1）善种学；（2）社会科学。第三组关于自然现象的。理论方面有：（1）天文；（2）地学；（3）物理；（4）化学；实际方面有：实业大要。第四组关于科学基本的：（1）数学；（2）哲学。第五组是关于创造的艺术的。理论方面有：（1）艺术概论；（2）艺术史。实际方面有：（1）文艺；（2）美术；（3）音乐。
他又说：“以上开了一大篇帐。一眼看去，仿佛是想把百科知识硬装到脑里去，……其实是不然的。……现在所说的却是重在活用，又只是一种大要，所以没有什么困难，而有更大的效果。……譬如第一组的人身生理，目的是在使学者知道自身的构造与机能，不必一定要能暗记全身有几块骨头，……能够有善于编辑的人，尽可以在一百叶的书里说明生理的基本事件，其余的或者还可简短一点。所以这繁多的项目也不成为问题的了。”周先生的这一段话，我甚赞成。我以为，无论从事何种职业的人，应该具有这种做人的常识，方才可以丰富生趣、扩充同情、增进人类的了解、圆满人类的交际。所以我不惮烦地要抄他的文章，奉献给自学的青年。
此外尚有选择书籍、规定时间、读书方法等几个问题，应为自学者所注意的。但这里限于篇幅，只好他日再论了。
总之，我作本文的意思在坚决自学者的勇气，证明辛苦求学的必要，为中产以下社会里边的青年男女因困于经济而不得入校求学者开一个方便之门。斯迈尔说：“世之恶魔未有能胜劳动者。人之有怠惰，犹铁之有锈，身心将因之而钝。故宝刀之铭曰：‘与其锈腐，宁为砍折。’”又说：“决心者成功之确信也。我侪之意志，以磨练而愈增自锋。锲而不舍，天下尚有何物可畏哉？故征服困难惟有一法曰：斗。”（蒋译《职分论》二六页）诸君听到吗？只有劳动奋斗是解决自学问题的利器，也便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武器呢！我深望有因解决自学问题而并想解决社会问题者。请诸君再听我一言：新时代的青年男女自学者，应该同时是个社会主义者。要是不然，那么我劝你索性不要自学！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再论学生与政治
我说学生应该干涉政治。这句话读者当都已听到了。但是到了现在，北京的政变已经弄得一塌糊涂。①试问我们青年学生有过什么表示？
学生界也曾宣言过要干政了。北京学生联合会通电（3月4日）说：“非将国会及非法政府黎元洪、张绍曾、彭允彝等驱逐净尽，无以维民治而护共和。”北京高师全体学生宣言说：“事势至此，惟有表示否认北京之恶政府耳！惟有举其护符之恶国会而打倒之耳！惟有举其勾结之现军阀而推翻之耳！”北京大学全体学生通电说：“国会不散，张阁不除，军阀不去，民主政治断难实现。”武汉学生联合会通电说：“希望各界同胞一致努力，对于蹂躏人民之蟊贼下总攻击。”当本年全国学生总会开会，也以澄清政治、拥护人权、独立教育、力争外交为学生运动的目标。至于进行方法，如北京高师学生会所主张。有：（1）将推倒北京现政府，打倒全国各军阀，推翻北京现国会的目标通告全国，并电请孙中山先生代表民国，申讨国贼。（2）由学生联合会设法运动全国人民罢税、商界罢市、工界罢工，以为现政府之一大打击。（3）由学生联合会向别邦正式申明：国民已经否认北京现政府，在国民公认之政府未成立以前，各国不得借款与中国，否则国民不负偿还之责。又，盐余、关余各款，宜由税务司保存，不得拨与该政府使用，庶足以减其作恶之凭藉。其中请孙中山先生北伐一项，北京学生联合会也曾发过通电。至于全国学生会所通过的对于现时政治的态度一案，更有彻底的几句话：
中国政治问题及其乱源根本，不外两因：一为北洋军阀之存在；一为外国帝国主义之压迫与播弄。根本解决方法，惟有国民革命之一途。而国民革命成功之要素亦有二：一为被两重压迫的民众势力之发展；一为与反对帝国主义的友邦结合。……近来由直、奉、皖之战，北洋正统传于曹锟、吴佩孚，……于是所谓最高问题与武力统一之贪欲愈逼愈紧，而反动残暴之行为愈趋愈烈。直接屠杀力争自由之京汉路工，间接命其御用政府迭次殴打请愿游行之学生。……总之，无日不制造战祸，无时不扰乱和平，无处不压迫人民。……这两个北洋祸魁不倒，国内的和平与安宁是片刻也得不到的。所以本会对于中国政治问题，认为根本解决，在内须继续不已的国民运动，达到建立独立自由的真正民主共和。而目前急切的工作，便在打倒北洋派祸魁吴佩孚、曹锟及其他一切压迫人民的军阀。同时对于外国帝国主义者之各种各色的侵略与阴谋，必加以抵死的反抗。
诸君注意：向来不问内政的学生们，现在居然以澄清政治、打倒军阀自任。这一种革命的呼声，我们不能不说是中国青年学生的大觉悟。但是仅仅宣言、通电、决议，终于没有什么实在的效果。就是已经行过多次的什么群众运动，也成了“弩末”，生不出影响来。所以我们真要“救国”，不能不另辟途径。但是最近北京政变发生以后，除出学生总会及北京学生联合会发了几个“空炮”以外，旁的地方，简直连声息都寂然。那么只好说，我国的青年学生已经大半是心死了。心死的青年应该是可羞的。
可是，近来我国青年实力的表示虽然没有，而“靡靡之音”却到处都是。所常挂在嘴边的不是“伊和他”吗？摇笔即来的不是“唉和哟！”吗？所勇往努力的不是出诗集、结文社，说什么“情感的表露”、“人生的安慰”吗！算了罢！请你睁一睁眼睛看个明白：你的生命所依托著的这块土地内已经弥满著一股的血腥气了。你还想安然享乐吗？你还忍专心享乐吗？可怜的“新进作家”、“处女作者”啊！你可以醒了！你应该醒了！你若还有热血，你若还有余力，我劝你就用这血和力去杀敌！你可从那里求得你的恋人，你可在那里发表你的作品！青年！别再做梦，快起来罢！
你们听得了吗？黎元洪是走了，连不合法的总统也没有了！帝制余孽、临城罪魁的东西，快想“君临天下”了！①武的冯、王，文的高、吴等，②都在那里筹备“大典”了！中华民国的招牌快要掉下来了！这个时候，做国民的该怎样呢？我郑重地告诉诸位：现在是国民自决极急切的时候了。无论是资产阶级及无产阶级，都该向著这个目标做去。至对于这些梦想“篡窃”的东西，如果不能叫他“革面洗心”，便只有“与众共弃”的方法。我们可向本国历史搜求先例。远如聂政、荆轲，近如徐锡麟、史坚如，便都是有血性的青年的先驱。在这一个时期，正需要这一类英雄的事业呢！
我愿我国有普遍的猛烈的青年运动，为创造新中国的基础。我更希望全国的大学生要特别担负这种青年运动的责任，幸勿长为“文化”或“资本化”所迷而忘其天职！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青年的大敌
什么是青年的大敌？我告诉你：顽固头脑是一个；时髦朋友是一个；颓唐习气是一个；厌世思想是一个。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抱著这种观念去拼命读书、死心当差的，便是顽固头脑的俘虏。
“汽车、洋房、俱乐部、大菜间、打弹、跳舞、留学生、资本家”。满头满脑的铜臭和泥土气，只配做个时髦朋友的奴隶。
“诗、异性、烦闷、任情、目空一切，”古之名士，今之浪漫派，意气颓唐，活像个半死人。
“离家、弃学、做和尚、得过且过，”这种不想想自己靠什么生存，厌生而又不肯死的“活佛”，终算冤枉了他的父母一番鞠育之劳。
青年啊！具有五官四肢的青年啊！你到底也想到该怎样做个像模像样的青年吗？我再告诉你：你要有“反抗强暴，歼除恶人”的魄力。你要有“尊重劳动，为平民献身”的精神。你要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气节。你能这样，你方不愧为新时代的一个青年。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青年学生应该怎样过暑假①
现在已经到了暑假，青年学生大都要回到家乡去了。但是怎样过这个暑假呢？当然有志的青年学生是决不会让他空过的，是一定要想法来利用他的。所以现在的问题，变为怎样聪明地有效地利用暑假。
我们以为，要利用暑假，可分为个人修养和社会服务两种事业。下面所提议的事项，都以暑假这个机会所最善供给的为限。
甲个人修养
一、身体训练。
a.游泳。游泳是最有效能的一种运动。因为游泳的时候，全身受水的压力，筋肉及皮肤都发生抵抗力，肺、胃及其他内脏机关因受冷水的刺激，呼吸的度数和消化作用自然逐渐增加。所以游泳能使全身发育平均，无畸轻畸重之弊。学过游泳的人，肌肉必充实，胸膈必舒畅，脊骨必正直，皮肤必坚韧。当此暑假内，正是我们练习游泳的绝好机会（可参考商务本《游泳新术》、《学生杂志》十卷四号“体育研究号”宋春舫的《游泳四术》、本号李石岑的《游泳法》及《春晖》半月刊十二期益谦的《游泳须知》）。
b.露宿。露宿可增加呼吸，健全肺力。在患肺病的人，露宿可以治病。我们常态的人，露宿可以促进身体的健康（可参考商务本《童子军露营须知》）。
c.冷水浴。冷水浴是藉水分子的收缩力刺激皮肤神经，使皮肤的活动力增大，使体内血液流行不止，它的效力，在无病者可更加强健，能预防伤风感冒等症。在患神经衰弱、胃肠病、皮肤病、生殖器病等人，习之都有大效（可参考商务本《冷水浴》）。
d.旅行。旅行可舒展胸襟，扩张眼界，大家都晓得是很有益的。英国有句俗语说：读书、运动、交际、旅行为人生修养之四大要素。从此更见旅行的重要了。暑假内时间较空，很可以到各地去旅行（可参考商务本通俗教育丛书《旅行卫生》）。
二、社交娱乐。
a.访问亲友。我们对于亲友，在相当范围内，实有联络感情的必要。旧社会于阴历新年有拜访亲友的习惯。这种习惯的用意未必不好，只因时间过短，不便实行，所谓联络感情，早已成为具文。我们现在一方既主张废止阴历，一方又没有功夫。当然不能再在旧历新年干这类无谓的应酬。但我们既承认对于亲友有联络感情的必要，那只有在长时期的暑假内去访问了。
b.郊游。我们所谓郊，是指离开与住地百里以内的地方。在平常，我们因为忙于功课或远离家乡的缘故，以致对于近郊风景事物无暇赏阅，颇多隔膜。暑假里我们至少总能有些功夫到近郊去游玩，以与天然（nature）接近。
c.音乐。音乐可发展我们活泼的天性，养成我们爱美的情感和涵养。我们融和的精神，于人生有至大的益处，我们应该常常练习。
d.摄影。摄影是种有意味、能予人以快感的艺术。名胜的山水、亲切的友人，虽不能常相接近，但从摄影可酬素愿（可参考商务本《新编摄影术》）。
e.绘画。绘画是重要的艺术，既可表现个性，又能涵养美德。在暑假内，天然界所提供的绘画资料，尤其丰富而蓬勃。
三、学业补习。
a.入暑假学校。近年来暑假学校风行各地，设置科目，还算完满。京、津、宁、沪、杭等大都会，都有许多暑假学校。凡是平常功课有些缺陷或求知心很高，而经济又能够得上，都可加入暑假学校补习功课。
b.组织读书会。由同志数人组织而成，实行合作读书法，或分任研究（各人研究一个问题或各阅一种书籍，把结果告诉大家），或协力研究（就一个问题各人分别搜集资料，然后集合讨论，以求解决，可以相机而定）。
c.自己攻读。或阅书，或研究，或作文，随各人情形而定。
乙 社会服务
一、儿童团。召集本地儿童，借本地学校或山野及别的适当地方，施以身体上及精神上的教育。
二、成人学校。如果办得到，可以为本地年长失学者及商店学徒等设立学校，实施公民教育。
三、游艺会。（本项及下列四五六各项可参考《学生杂志》本年一月号本会“青年学生在寒假期内应该做的”一文，所以不加详细说明）。
a.戏剧b.电影或幻灯c.演讲d.科学游戏e.幻术f.音乐8.其他
四、亲族宣传。a.劝戒恶习b.劝除迷信c.劝送子女入学读书d.劝阅报纸
五、社会调查（可参考本年二月二十三、四两日学灯会友豪的“乡村调查的问题种类、方法和材料”一文）
六、讨论地方问题。以上所述，不过是个大概，当然不能想得周到，惟望大家加以采择罢了。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附一〕
高尔松附言①
以上的一切，我认为都很重要而应该注意的。但我另外还有些意见。有些热心的青年，平日倾心于“到民间去”，惟因限于功课，不能实行他们的主张。现在到了暑假，乡村民众于晚上六时至九时常常在农场上纳凉，几十人一同聚谈是很平常的事。大一点的农村，往往有一二百人团聚在一块，互相谈笑。在这个当儿，我们如身处其境，那就极易灌输常识、讲解时事。所以我以为，有心于这种运动的青年，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家乡在农村的，固然更易试作；不然也可住到在乡村的亲友家中一二个月，实行这种宣传。如能努力从事，成效一定是很大的。
我因儿童团又连想到胡适在《非个人主义的新生活》末一段的话了。虽然不能一一照办，但很可给我们办儿童团时一个有力的参考。现在把它几句重要的话，介绍在这里，想读者也极欢迎的胡君说：“英美近二三十年来，有一种运动，叫作“贫民区域居留地”的运动，这种运动的大意是：一班青年的男女——大都是大学的毕业生——在本城拣定一块极龌龊、极不堪的贫民区域，买一块地，造一所房屋（租的当然也可以）。这一班人便终日在这里面做事。这屋里凡是物质文明所赐的生活需要品——电灯、电话、热气、浴室、游水池、钢琴、话匣等等，无一不有。他们把附近的小孩子——垢面的孩子、顽皮的孩子——都招拢来，教他们游水，教他们读书，教他们打球，教他们演说辩论；组成音乐队，组成演剧团，教他们演奏戏艺；还有女医生和看护妇天天出去访问贫家，替他们医病，帮他们接生和看护产妇，病重的由“居留地”的人送入公家医院。因为天下贫民都是最安本分的，他们眼见那高楼大屋的大医院，心里以为这定是为有钱人家造的，决不是替贫民诊病的，所以必须有人打破他们这种见解，教他们知道医院不是专为富贵人家的。还有许多贫家的妇女，每日早晨出门做工，家里小孩子无人看管，所以“居留地”的人教他们把小孩子每天寄在“居留地”里，有人替他们洗浴、换衣服，喂他们饭食，领他们游戏。到了晚上，他们的母亲回来了，各人把小孩领回去。这种小孩子从小就在干净、慈爱的环境里长大，渐渐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回到家中，自然会把从前的种种污秽的环境改了。家中的大人也因时时同这种新生活接触，渐渐的改良了。”
〔附二〕
高尔柏附言①
我以为，我们在暑假期里还有二件事可以做：
一、演讲会。我们晓得国内有许多地方，没有达到文明的地步，而仍在黑暗里。我们要使社会文明，只有引导民众走入民众之路。演讲会，就有这个作用。但是因为现在社会有知识阶级和平民阶级，所以不得不把演讲会分为“学术演讲会”和“通俗演讲会”。“学术演讲会”是讲给知识阶级听的，讲师须预约海内博学之士，每署假可演讲一星期之久；否则听众要厌倦，而讲师也很难请到。通俗演讲会是讲给平民阶级听的。讲师只要我们自已担任，每星期一天或二天定为演讲日期，演讲内容不论什么都以通俗而有趣的为主。
二、出版物。出版物的效用和演讲会是同样的。因为演讲不能普及，所以必须要有出版物来补助他。
上面的二件事，我认为很重要，所以特在这里提出。至于演讲会和出版物的目的和效用，想读者都已明白，不必多说，至于具体的办法则须看各地的情形而定，所以我也不能代为设计。这里，我不过提了出来，请大家不要遗漏罢了。
原载1923年7月《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中国的学生运动与青年运动
中国原没有青年运动。中国现时所有的，不过学生运动罢了。虽然学生运动是由于觉悟的反对恶势力的青年学生所造成，为中国青年中新兴的一种社会势力；但我们须知，除出青年学生以外，还有青年的工人、学徒、农民和兵士。所以仅仅学生运动是当不起青年运动这个名称的。何况学生运动当中，还带著种种冲突的倾向呢。
世界青年运动发生的原因大约有三个：一是反对军国主义。因为各国政府及资本家要扩充生产品、霸占市场，不能不积极扩张军备，也就不能不强迫青年去服兵役。但是有觉悟的青年们，不愿供军国主义者的牺牲，所以要团结起来举行反对的运动了。二是反对师傅和工厂主的虐待及剥削。因为从机器生产发达以后，手工业者（师傅）为维持自己的经济地位，不得不对于学徒们施以残酷的剥削——延长工时，减少工资——以便取得廉价的生产品。而且还要学徒做种种家庭中的苦役。他方面在工厂制度下，多雇用不熟练的青年工人。他们的职务和成年工人差不多，只是所得的工资要比成年工人少。以他们尚未完全发达的心身，哪堪受这种无理的虐待？于是为保护自己的特殊利益计，也要起来反抗了。三是要求社会主义的教育。因为资产阶级利用青年易受暗示和富于感情的特性，时时向他们宣传爱国主义，宣传宗教信仰，以便使他们肯贴伏地做他们的奴隶，肯贴服地做帝国主义的雄兵。但是无产阶级的青年看穿了这一点，发生了阶级的意识，所以要要求真正教育做人的社会主义的教育了。
请看目前我们中国的学生运动是怎样呢？当民八“五·四”运动发生时，是以“只争外交不问内政”为目标的。运动方式，除“五·四”那一天算有实力的表示外，此后种种，都是什么罢课、游行、请愿、通电等等的软弱而耗费的行动。于敌人无损，于自己有亏，真是太慈悲了！到了今年，元宵的惨剧和京汉路工的流血先后发作，①青年学生方才惊觉起来，乃有“澄清政治”的口号。虽则实际的活动尚无所见，然这种运动目标的转机确是可喜的。况且我国的学生运动，也自有他的特殊的地位和价值。因为一般青年工人、青年农民、青年学徒、青年兵士，他们自身为了缺少教育，缺少组织，正待有觉悟的青年学生去教育他们，组织他们。所以我意，学生运动应当扩充范围，积极进行，做我国青年运动的先锋。这种责任，在我国青年中幸气较好、机会较佳的青年学生看来，实在是无从推诿的呵！
但是，我观察目前一般的青年学生的趋向，却不免有可悲观的地方。第一，有许多学生渐渐被资本化了。他们学农的，学工的，不愿意投身到工人队伍或农民中间去，为劳动群众谋幸福。他们却打算怎样赚钱，怎样投机，好过“老爷”、“少爷”们快活的日子。这不是错误的见解吗？第二，有许多学生渐渐被官僚化了。他们见了现在正在外交界出风头的几个漂亮角色，以为这是我们的模范了。拼命地读英文，拼命地讲交际，希望将来也能在政界、外交界占一个位置。但是他们错了！这种利禄熏心的货色也配你崇拜的吗？你该有人格，你该识廉耻，你何苦要甘心做洋奴和财奴呢？第三，有许多学生渐渐被名士化了。他们不管政治，不管社会，甚至不管自己，只知求绝对的自由，而认组织、纪律、领袖为束缚自由的仇敌。但是他们错了！我且请他们去在军阀和列强的压迫底下求自由来！第四，有许多学生渐渐被学究化了。他们自认是学者，是知识阶级，他们倒不想做官发财，但他们也不想自己是靠谁来生活的。所以他们要看轻肉体劳动，要看轻劳动群众。但是他们也错了。须知现在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压迫者，是被剥削者；一种就是压迫者，剥削者。不属于前一阶级，便属于后一阶级。请问知识阶级是属于哪一阶级呢？蔡元培先生所说的“胥吏式、机械式的学者”都是知识阶级呵！原来他们是甘心“助纣为虐”的。那么，我要诅咒这种知识阶级！
可敬可爱的青年学生！我希望你不要闭著眼瞎读书呵！现在是什么时代，中国是什么国家，你该看看明白。做青年该要做个活的进步的青年，不要做个死的陈腐的青年啦！
我上面曾说过，学生运动应该扩充范围、积极进行、做中国青年运动的先锋的话。但是怎样扩充，怎样进行呢？现在就来说这个。
我以为，要扩充学生运动，而使他能与青年运动渐渐化为一致，则不可不特重下列的两种运动。
第一就是政治的运动。这在五期、七期的社评①里我已说过，现在无须多讲。最要紧的一句话，就是要做国民革命的运动。而以打倒利用军阀侵略中国的列强及勾结列强压迫国民的军阀为目标。进行的方法，不外乎向民众宣传外力与军阀朋比为奸的真相，使民众有所警觉，能以自力，由革命而建设新政府。
第二是向青年劳动群众的运动。中国的资本主义虽然尚未算发达，但在几个有新式工业的地方，已经充满了资本主义所用的剥削手段了。有许许多多尚未成年的儿童，被强迫著做一天十二小时以上的工作，你看多么惨痛！小工商店的学徒们、整日整夜地替师傅、主人做奴隶的工作，更无自由的身体、自由的时间可说。乡村的农民呢，则有许多因为受不住经济的压迫跑到都市里找工作去了。其余的仍在乡间过牛马一般的生活。此外还有两个新式的军阀，①特别看中了青年，把他们挑选了去，专供他们的驱策，以便为他们扩充地盘。更有一些托名博爱的宗教家，向工人、兵士宣传“福音”，叫他们甘心受辱，不要反抗主人。我们见了这种种受痛苦压迫的劳动群众难道能全不动心吗？我们学生和他们都是青年，我们不该为青年的人权而有所运动吗？所以青年学生就有一种责任。这责任便在努力唤醒劳动青年的阶级觉悟。我们该组织他们，教育他们，为要改善他们的经济地位，为改变他们的奴性心理，为利用他们的军队生活而有所奋斗。最好我们能投身到工人队里、兵士中间和乡村里去，实地做青年运动。至少也须快把学生少爷的面幕剥下来，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也是个被压迫者，不要变身为目前有势力阶级的寄生虫。
最后，我以为目前学生该有对于自己的一种运动。我想不出适当的名目，就叫他为节制的运动罢。这运动的旨趣，在养成一种朴实劳苦的精神、努力奋斗的态度。换一句话，就是要注重内心的修养，要不为利诱，不为势屈，不为名役。把所有虚荣的心理扫荡干净。那么上面所说的资本化、官僚化等等的趋向可以消灭了。
我承认中国尚没有青年运动，但承认学生运动自有他特殊的地位，并不敢轻视了他。所以对于急进派以为学生运动于中国的革命运动无多大的直接的助力这一句话，不敢表示赞同。因为目前的中国青年学生终是最近的将来的社会上的有力人物。只要目前的学生有觉悟，能造成一种进步的新势力，便是我国青年运动的有力分子。故我实有重大的希望于学生运动，极望青年学生能力尽他们的天职。
原载1923年8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8号
中国的学生运动和青年运动①
（讲演）
我今天在未讲以前，先要请求诸君原谅二件事：第一，要诸位原谅我的病，因之嗓子不能说的响；第二，要诸位原谅我所讲的是“三句不离本行”。
我觉得，现在中国还没有青年运动而只有学生运动，而且近来的学生运动很盛，青年运动太少。但诸位不要误会青年运动就是学生运动。论理，十四五到二十四五岁是青年也应是学生。差不多是一致的，但实际上并不一定是一致的。因为青年不单是学生，还有士、农、工、商、兵等等都有青年的。但现在的青年运动的分子，差不多只有学生，并没有工人、商人、兵士在内；所以我们以为，青年运动和学生运动不能并为一谈，青年运动是青年运动，而学生运动是学生运动，二者是分开的。
我现在对于这个题目要分四层讲：
（1）世界青年运动的情形怎样？
（2）中国学生运动的情形怎样？
（3）中国现在的学生情形怎样？
（4）以后中国学生应怎样？
第一，我先要讲世界青年运动的历史。世界青年运动发生的历史是有几种原因：（1）反对军国主义。因为军国主义是跟着资本主义来的。资本主义的势力愈扩大，他们想侵略各国的心愈甚。他们的生产品加多了，人口又加多了，他们就不得不想殖民地；要殖民地，就不能不用兵力，于是各国间侵略形势就成了。但青年们后来就觉悟了。他们觉得这侵略是不应该的，于是他们结起团体来反对，因之就形成了青年运动。（2）反对工厂主人和师傅的虐待。我们要知道，资本主义的工业和手工业是不同的，自从工业革命以后，手工业就因之立脚不住，于是他们就不得不投入资本主义的工业去求生；但资本主义的大工业是要得厚利的。他们要得厚利，就不得不设法是刻薄小工，把他们劳作的时间延长，把他们的工价减少，然后他们可以立足得住；不然，他们也是不兴的。可是，后来工人们也觉悟转来，而反对工厂的主人和师傅了。又自从工业发达后，有许多工厂收年幼的男女小工，使这些男女幼者也变成机械，而于身心二方面毫没发达。试问这每天十二时的工作，其害何等的大！所以，后来他们也觉悟转来而反对了。（3）青年工人要求有教育。我们知道资本家常常设法他们要忠诚，同时宗教的牧师也欺骗他们；但后来他们也看破了，大家结合了一齐起来反对这种奴隶的生活，而要求教育的机会。这三种，都是发生热烈的青年运动的原因。
那末青年运动的情形怎样了？青年运动是有组织的，他们的组织是“少年国际”，各国都有它的分部，中国也有，其余日本、蒙古、高丽等等都是属于世界青年运动团体的；中国的分部，就是社会主义青年团。
第二，要讲到中国学生运动的情形怎样。中国的学生运动是从“五·四”起的。在当时，这种热烈的运动，得到了不少的效果。但现在呢，情形不同了。打电报呀，请愿呀，种种软弱的表示和慈悲的态度，使对方并没有损失而损失了自己。像这种的学生运动，实在太无聊了。
要知道，中国的学生，有一种特别的地位，有许多许多被幸福所离弃者，在那兵营或是工厂里呼救，等待他们去引导。因为他们是有幸福的，就应有引导的责任。这种责任，关系非常之大。如果中国的学生不知道自己的责任而还呆不觉悟，实在是可伤心的一件事。
第三，要讲到中国学生的趋势。中国的青年学生的趋势，内中自然有好的有坏的。我现在只批评他的坏的方面。我以为可以分为几类：
（一）资本化。这种人，他们只想发财、享福、阔绰。他们不肯像农夫样到民间去，他们只要开公司、工厂，刮工人和别的人头上的汗血来肥腰包，然后可以发财，做资本家，坐汽车；所以他们对于这种资本家，羡慕的不得了。
（二）官僚化。他们看现在的外交界中王正延、顾维钧、颜惠庆等等，出来何等的漂亮，会说话！于是他们羡慕这种人，拚命地学英文，练社交，出洋留学，想回来也可占一位置。但我以为，这种思想是绝对的错误的，因为这些所谓外交家，自己人格已扫地了。如果再要崇拜他们，那我倒代为他们可惜的。
（三）名士派。这派和前二种不同。他们不问学校、社会等等，而只问自己的自由。他们认为，用不到加入什么党的，他们只要名士风流，如在上海游玩等。像这样的只讲浪漫而不知道做人的方法，我以为也不对的。
（四）学究派。这派的人也不问一切的，他们只希望成一学者。他们拚命的死读书，他们没有什么人生观。北京政府就有许多这样的人撑场面，所以蔡元培曾发表一文说：“这种智识界的人，简直是要负忘国的责任的。”
所以，他以为上面这四派的人都是不对的。
第四，我要讲到今后中国学生应该怎样。我以为，今后的中国学生应该希望他成功一致的青年运动；要成功一致的青年运动，我以为有下面的几项：
（一）今后的中国学生应该加入政治运动。我们知道，中国的学生加入政治运动自“五·四”始，但“五·四”以后就忽然变了方向，他们只争外交，而不管内政。即使有些教育界的人物去打电报、请愿等等，也不见什么效果。可是今年元宵节的北京警察欧打学生以后，从此又得了一个深切的教训，知道非加入政治运动不可。因为军阀的坏已到了极点，所以公开的加入政治运动而推倒军阀是很对的，即使教育界也应该加入的。因为办教育是要经济的，如今军阀只是搜刮钱财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以致弄到遍地都是土匪，贻害了许多地方。所以政治不弄好，教育事业不会办好的，因为这是先决的问题。但现在既须要加入政治运动，怎样去加入呢？政治运动不是随便可以说说的，也不是任意可以妄谈的，而尤其是素不注意政治运动的中国人民。所以我以为，现在要参加政治运动，第一步须有几件政治上的修养：（1）研究政治的原理；（2）留心政治主张的好坏；（3）研究的结果的宣传。
这三项是必须要知道的，因为知道了政治的原理和政治是什么，然后可以研究政治上主张的好坏和现代政治的是非；把目前的中国时事辨别清楚，将结果去宣传。如目前宣布军阀的罪状，把民主运动革命的精神去和军阀宣战，这是第一步先决的问题。
（二）扩展劳动运动。我们知道，城市的工人苦处很多，他们被资本家压迫，做十小时以上的工作，而所得的工资又不敷他们生活的费用；而且流弊很多，尤其是雇用幼女和老妇。像这些情形，青年应该有宣传的责任，因为青年有特别的地位。再有，乡下的农人也很苦，即使有些人到城市去谋生活，但也有很多的害处，因为他们只为人工作，而所得到的报酬又少；所以我们也应该有农民运动去设法救济。
要知这些都是现今新文化的最重要部分，如其新文化只为名则已，不然，新文化运动该向实际去做。但现在新文化运动有种奇怪的现象，这个奇怪的现象，便是新式的军阀。有许多的青年学生，或竟是大学的毕业生去投入冯玉祥、吴佩孚的幕下做特别兵，这是的确底事情。在吴、冯，固引诱他们去造成将来的军阀；而他们不觉悟是可怜的，他们只为人出力而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责任。所以我们应当设法去劝告他们，使他们能知道他们自己的责任。不过，有一层要明白的，就是兵不是不可去当，也不是可厌的东西，因为兵是保卫治安的，国家乱多了须用兵。譬如俄国是多乱的，那末他们有红军去对敌白军。不过，我们只要设法开导是一件极要的事情。还有像教会的军队，如冯玉祥的，他只是用以宣传福音的。我们对于工人、农民、兵士等等的极苦境遇，也可以用宣传福音的方法去活动，去宣传，使他们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责任，那末青年运动才有效，才渐渐地扩展到一般普遍的。要知现今的中国青年是有特别地位和特别的价值，我们要设法鼓励他们，使他们成一般的青年运动，才有希望。
1923平8月讲
据1923年松江景肾女中自刊《学术演讲录》（第二集）
意力的训练
青年中有志勤学勉行的人，当是很多。但据我所闻，据本志通讯所载，有许多青年，往往不能如愿以偿。譬如他知道生活应有规律、读书应有程序、办事应有计划，他并且常作这样实行的想，但是到底终于失望；因为一次的失望，就心灰意冷起来，且误以为这种种是太苦太板、非人所能堪的事。又譬如他知道学校里有某事某事是应该改或应该办的，他知道社会上有某事某事是应该破除或应该提倡的，他平日心中未尝不作“跃跃欲试”的想，但是事实上终不见发生影响。其他还有许多青年感觉著旧礼教的种种束缚（如在社交上、婚姻上），而又不敢公然反抗或毅然奋斗，只是暗中悲伤，自叹不幸。则他们精神上的苦痛更是不可计算了。
像这样意志薄弱的可怜的青年男女，实在不是现在这个时代所容许的。因为他们将终于被湮灭无闻，不特损失了个人自主的人格，也且要阻迟社会进化的力量了。
我想，许多青年的有志未成，原因当在于意力薄弱。但更进一步想，意力薄弱又为什么缘故呢？我以为这除胆量外，至少仍和知、情有关。详言之：则一为见理不明；一为热情不足。
见理不明有两种毛病。第一因为对于事理的真相没有亲切的了解，只因受了一种冲动和暗示，便想立刻实行。这样，自然只能有个空空洞洞的志愿，不会有切切实实的办法了。第二因为不知道成功的途径常是迂曲的，不是径直的，常是多阻力的，不是平顺的。现在他只希望速成，希望圆满，遇了挫折，又不能善为处置，于是在事未及半或竟尚未开始的当儿便倒退下来了。
情是鼓动前进的利器，也是维护不坠的要素。热情不足，便是兴趣熄灭。没有兴趣那里能成？
所以现在要讲意力的训练，势必引起三个问题：一为胆力的养成；一为知识的真切；一为热情的充实。
要养成胆力，除出多事历练而外，别无方法。譬如怕登台演说的，要想矫正，那么只有老一老脸皮硬上台去。多做几次，自会习惯。所以在这一端要不怕羞，要不怕成绩不好，要不怕人家说笑。
要知识真切，似乎是个复杂的问题。但我以为，只要得其法便容易入门。大概观察敏捷、心思细密、工夫专精都是必需的条件。
至于热情的培养这一端，却真是个难题了。因为情之为物，有些微妙。没有的时候，很难强致；既生的时候，也难骤灭。现在我的意见是这样：如果自审是个热情欠缺的人，应该勉力多交几个富于血气和活力的朋友。要请他们来鼓舞你，催促你。你则要勉力听从，勉求乐趣。
最后一句话，若非自己有坚确的信仰，以上种种，也便都成废话。所以回转头来，只有意力方能增强意力的结论。那么意力薄弱的青年，如果要训练自己的意力，也只有先从相信自己有意力做第一步工夫了。
原载1923年8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8号
团体纪律与个人自由
我们中国人素来缺少团体的训练，读书人更怕有纪律来范围他，虽然在别方面却拘泥著“先王之道”而不思解脱。到了最近，学生界中，愈多借著自由的美名，而实行他放荡无节制的生活。这种习惯，在个人方面看，足以养成自暴自弃的恶德；在社会方面看，足以阻碍除旧布新的动力，所以真是要不得的。
我们各个人，都不能离开人群而生活，就是我们各个人，都须过团体的生活：这种浅近的道理，想来读者都能明白，无用我再说了。我现在所欲特别申言的，是在当世界剧变，如现代国事混乱，如我国的这种局面底下过生活的人，尤其是感觉灵敏、精力弥满的青年，该有一种觉悟。就是：团体的纪律应该看得比个人的自由更加重要。
为什么我这样说呢？因为现在的世界，现在的中国，都是在改造的历程中。世界的经济制度，世界的人类关系，世界的教育理想等等，都当经过一番根本的改造，才能达到和平、幸福的境域。中国的政治、中国的军备、中国的习俗等等，更当急于谋彻底的改造，以期国家能独立，人民能自由。但要做这种改造的事业——明白些说，就是要做革命的事业，试问须靠团体的力量呢，还是单靠个人的力量？我想大家一定会回答我说：“当然须靠团体的力量。”但既要靠团体的力量，那就不能认偶然集合的“乌合之众”为团体，就不能认少数人任意的主张和动作为合法；那一定要有极坚固的组织，极严明的纪律，来范围团员，指挥团员。做团员的就应绝对服从，即使有时须牺牲个人的自由，也只好安于牺牲。
但是主张个人自由者须得注意，这种组织和纪律的产生，不是任何个人所私定的，乃是全体团员所公定的。一个团体所有指挥命令的权力，也是团员所赋与、所委托的。所以当会议时，你有你的发言的自由；当执行时，你有你的监督的自由。只要你肯负责任，只要你肯牺牲些私意，则自由不自由便不成问题了。
我们又须明白，我们大多数的群众早已挤入被压迫、被剥削的地狱里，早已没有自由可言了。试看生在现代的人，个个有受教育的自由吗？个个有求工作机会的自由吗？个个有移住旅行的自由吗？至于我们中国人，更不如了。有请愿的自由吗？有罢工的自由吗？有集会、结社的自由吗？有书信秘密的自由吗？有社交和恋爱的自由吗？都没有啊！不是不配有、不应有，乃是被横暴者所剥削、所压迫而不得有啊！可怜的中国人！倒楣的中国人啊！
我们所以要谋改造，本为获得人生种种应有的自由。要组织团体，便为集中我们谋改造者的意志行动而成一个强固的力量。我们要严明纪律，正为拥护这一种组织使能发生极大的功能。所以必须是个能为群众的永久的自由而奋斗的人，才算是个真能认识并尊重自由的人。那些动辄以个人自由为借口而不甘受团体的训练的人，只是个短视而不觉悟的可怜虫罢了。
愿我国富有希望的青年，赶快觉醒所遗传的不守纪律的恶根性而急谋铲除！赶快组织或加入有改造性质的团体而力图自拔！
愿青年记取：只有遵守纪律，才能获得自由！
原载1923年9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9号
全国学生应拥护全国学生总会
我才说过，中国人没有团体的训练。或者要问：有什么证据？那么我就举学生会做个例子好了。从“五·四”运动以后，学生的气焰真是“不可一世”。学生会也相继成立。各校有各校的学生会，各地有各地的学生会。当时举办义务学校、露天演讲，也颇有相当的实效。而中华民国学生联合会总会的招牌，也在那时趁势组织。如果大家都能觉悟过来，用智力的审察、意力的坚持、情力的鼓舞，积极进行，那么经过了四年多的时期直到现在，一定有不少有实力的工作留供我们纪念、欣赏。但是事实并不这样，我们只知民八的秋风扇，便都慢慢地、慢慢地消声匿迹了。
还好，到了民国十二年，北京学界为了游行请愿而受军阀政客的摧残压迫，于是引起了干涉政治、反对军阀的动机，就有全国学生总会第四次大会的召集。最近，又因为长沙惨剧（日本水兵杀死我国人的“六·一”案）和北京政变，①乃使第五次的全国学生大会不能不从速召集。在本期《学生杂志》出版的时候，当已有会议的结果发布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请全国学生拥护全国学生总会呢？这因为从第四次大会的议决案看来，足以表明他们对于政治的见解已能为国民运动的引导而走入正轨了。他们已经宣言：“要集中我们的势力于一个显明的正确的目标之下，为统一的有系统的有计划的活动。”他们又宣言：“打倒国际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建设自由、独立、民主的国家，为青年学生的利益而奋斗，为被压迫民众的利益而奋斗。”所以今后的学生运动，应该依据他们的决议而进行。我希望在第五次的大会里，能把学生团体的组织严密规定，使团体有权力可以指挥所属的学生。而各地学生自当振作精神，对于学生会的活动实负执行及监督的责任，可不要再昏昏沉沉，过“心死”的生活！
原载1923年9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9号
评第五届全国学生会议决案
从本年8月间第5届全国学生会评议会的议决案看来（全文见本期特载栏），可见我国学生运动的趋向，已经很鲜明地表示出来了。这一次最关紧要的议决案，在我看来，是有两个：一个是《本会今后运动目标和进行计划案》；一个是《本会对时局应持之态度案》。从这两个议决案里，他们已把从前学生运动不彻底和无实效的原因说了出来，并把今后应做的工作和进行方法开了出来。这不能不说是学生界观念正确的好现象。
目前国内的政局已经糟透，国际地位更觉危险。我们要救国家，只有依学生会的主张：“召集国民大会”、“全体加入民主革命的战线”，以达到打倒国际帝国主义和打倒国内军阀之目的。其他什么领袖会议、和平会议、中央行政委员制等等主张，都是极苟且、极不彻底、和民主主义绝缘的妥协论调，我们应该加以否认。
我们现在应抱这样一个观念并努力进行：“今后的学生运动，是在统一的国民运动当中的学生运动，是领导国民革命的学生运动。”
原载1923年10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0号
邪教和恶政治
本年8月间，忽然有所谓“世界宗教大同会”者遍发传单，说阴历8月15日以后将有天灾，劝人快快信道以免大劫。这一种荒谬之谈，在稍稍明白事理的人，当然不为所惑。因为地震、海啸等天文现象，都有原因可说（请看本期所登关于地震的文章）。而且发生地震有一定的区域，断不致于中国全部都会发生。即使发生，又岂可以信道入教所能免除”何况这所谓“世界宗教大同会”者，乃是吃粪之教。试问吃粪可以得道吗？连这种常识都没有的人，真是“其愚不可及”了。
但是我们从此该有一种觉悟：天灾固然可怕，但人祸也一样的可怕。试看民国成立以后，各地所闹的兵祸匪祸，不已使一般平民痛苦备至吗？谁闯这种祸祟？不是大名鼎鼎的“军阀”吗？在军阀政治底下过活的，不逢天灾，也是要遭人祸。而且因为人事不修，便足以召致天灾。如水灾、旱灾的不绝发生，便因行政机关不去设法预防的缘故。何况现在所谓“世界宗教大同会”这种邪教，还是经北京的内务部、教育部和警察所批准立案的。这样看来，邪教和恶政治，实有连带的关系。我们早已晓得，各重要都会里都有什么同善社、道院乩坛等机关，各“重要人物”大都是这些机关里的信徒。所以我们现在固然要辟邪教，但不可忘了邪教所由发生、所由充斥的病菌——恶政治。我们应该向民众宣传邪教的荒谬，但切不可请官厅出示禁止。因为现在的官厅本是助长邪教的渊薮，请他去禁止，真是笑话。
最后一句话：我们要辟邪教，但是我们更要改革恶政治。
原载1923年10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0号
做今日底青年该怎样
要做今日的青年——不愧为这个时代、这种境遇底下的青年，该尽两种责任：一种是救自己的；一种是救国家的。
怎样救自己呢？是要从不正确的习俗和思想的圈套内挣孔出来。你不该盲目地崇拜圣贤了，你不该私心地妄想富贵了，你不该任情地贪图快乐了，你不该斯斯文文地装做君子人了。现在你该睁开眼睛，发挥个性，望前进行，别再向后倒退，现在你该反抗强暴，扶持弱小，为大多数被压迫、被牺牲的民众奋斗，别再梦想趋炎附势、做官发财。现在你该培养刚健的德性，坚持战胜的态度，用自力去站在整个世界上，别再怯懦因循，竟至于丧失青年发扬蹈厉的活气。假使你不这样自救，无论你怎样好学、怎样勤恳，都是枉费工夫，全无是处。
怎样救国家呢？一，要打破谬误的不问政治的旧观念，而有以国民资格干与政治的觉悟。二，要留意国内及国际政治界、经济界所发生的重大事象，能判别这种事象的利害关系（这可参考那些以改革政治为目标的出版物）。三，要对民众宣传国际形势及本国政象，引起民众从事改革的动机。四，要在必要的时候，对于误国罪人及腐败政府，参与团体从事改革的运动，或采取个人激烈对付的行为。
总之，做今日的青年不该静默、温柔、独善其身，而要奋斗、刚强、服务群众。做今日的青年，不该妄想做人上人，也不该甘心做人下人，乃要承认自己是团体中的分子，便须为大家的幸福努力合作。
本文刚完稿，忽然看见报上载有曹锟贿选成功的电报。①于是我们的工作便须加快速率，积极进行了，当这国家紧急关头，大家怎好不即刻动手！
原载1923年10月10日《民国日报·觉悟》
初中学生学习国文底旨趣
我没有做过国文教师，也没有研究过教学法，现在来讲这个问题，难免要见笑于专家。但是我有我的见解，我也有我的经验，把我的见解和经验向初中的同学们陈述，或者能有供给讨论的价值也未可知，所以我便往下写了。
照新制初中课程纲要起草委员所拟的《国语科纲要》看来，（一）项目的是：（1）使学生有自由发表思想的能力；（2）使学生能看平易的古书；（3）使学生能作文法通顺的文字；（4）使学生发生研究中国文学的兴趣。（二）项内容是：（1）读书；（2）作文（包括文法讨论，演说辩论）；（3）习字；（三）项毕业最低限度标准是：（1）阅读普通参考书报，能了解大意者。（2）作普通应用文能清楚达意，于文法上无重大错误者。（3）能欣赏浅近文学作品者（详细可看本志《学习法专号》选载栏）。这里边除目的项（2）“使学生能看平易的古书”一节，我以为须改为“使学生能看平易的文言文”外，别的我都认为适当。
我的意思，初中学生不必定要会看古书，因为古书对于初中学生实在太难读了。而且古书的内容多半是与现代生活无关系的，所以我主张不读。如为晓得古代的文化、前人的事业起见，尽可从历史及选文或另编的纲要书去学习，用不著费许多工夫去读整本的古书——初中学生当然讲不到研究国学。
至于我主张“能看平易的文言文”的理由有二：（一）是为学习高中国语课程的基础；（二）是为阅读近代人的名作的预备。
我们知道，文字只是种符号，是种工具，是用以发抒真情、传达思想的利器。所以国文有两个方面：（一）是内容方面，就是所能以发抒、能以传达的本质；（二）是形式方面，就是所藉以发抒、藉以传达的技术。我们学习国文，应把这两方面看得同等重要。我们自己发表文字时，如要充实内容，则应对于其他学科及人生事象，多方留意观察才对。要娴习技术，则应对于文法修辞及论理学大意从事研究、练习才行。总之，“不要只从国文去学国文，不要只将国文当国文学”这两句话（见下面夏丐尊先生的《教学小品文的一个尝试》），①实可作为学习国文的格言。
此外，关于学习国文的方法及其他应注意的话，在下面诸位先生所作的文章里已经说得很详细、很周到了，我可以无须多讲。现在我所欲讲的，只是零碎的几个意见，聊供小朋友们的参考罢了。
第一，讲到作文，我要劝诸君两句话：（一）要有些真实的货色；（二）要加些精炼的工夫。凡是“无病而呻”的——如胡适所说的“对落日而思暮年，对秋风而思零落，春来则惟恐其速去，花发又惟恐其早谢。此亡国之哀音也。”——抄袭而成的文字，都没有真实的货色，都要戒绝。凡是敷衍罗嗦、夹杂不联贯的文字，都未经磨练的工夫，也应改良。所以我要说：我们作文，内容要真情实感，形式要通顺简洁。
第二，对于一般初中同学，我要劝他们不必妄想定要会做诗、做小说。我们虽须有欣赏文学作品的能力，但不必定有创作的能力。因为文学——也是一般的艺术——的创作，多少要有些天才。没有天才的人也想勉强创作，实在是“东施效颦”，只落得个“出丑”。这又何苦来呢？
第三，对于有创作能力的小朋友，我要劝他们多发表些充满革命精神、刚健性质的作品，别再唱“花呀！月呀！爱人呀！甜蜜的梦呀！”那种柔靡的没骨气的滥调。
第四，我要劝一般小朋友，对于演说须要注意练习。语言文字原都是发表情思的利器，而语言应用的范围更比文字要广。所以我们应该看重他，至少和作文一样。演说时最好用国语，①以便实生活上的应用。
第五，也是最后，我要劝小朋友们对于习字也要注些意。虽然我们不必定要学得成“体”，但至少终要达到一个端正、清楚、使人家看了不讨厌的程度。在一篇白纸上写一篇文章，也得要写得大小匀称，排比适宜才好。
原载1923年1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1号
告“青年文学家”
在七期社评里，我曾有一段批评目前我国青年所发表的文艺作品的话。①有的读者以为这是太唐突了“青年作家”，竞有人以为我是个迷信实利主义的人，但这都是误会了我的。我在十期通讯栏里，已把我并不反对文艺只反对那些“靡靡之音”的意见说明过了，②读者当不致再有误会。从今以后，我希望有创作能力的人，多发表些兴奋的乐观的火辣的富有朝气的作品，以转移目前这种颓丧无聊的恶习。
最近第九十期的《文学》上，有玄君的两段杂感。我认为，这是对于一般“无病而呻”的“青年文学家”的对症发药，所以特地转录如下：
青年多研究什么文艺去了，反置切身的国内政乱于不顾，这何异踞洪炉之上而高歌！——有一个朋友这样愤慨地说。
青年的文艺嗜好者却回答道：我们所要求的是内的生活的充实，是精神的自由，是灵魂的解放。“英国人宁愿失去了印度，不愿失去了一个莎士比亚。”文学家之可贵有如是者，可惜不是你们所能领会罢了！
是啊，是啊！我们所要求的，是内的生活的充实，是精神的自由，是灵魂的解放。因此我也是一个文学崇拜者。但是文学决不会叫人自讳其实生活的屈辱，而徒然自夸其精神上胜利；相反的，文学是诅咒实生活的屈辱行为的。文学也决不叫人陶然自乐于“象牙塔”中，而反以仆仆风尘与实生活格斗的人们为鄙俗。文学又决不愿人们将他当作吗啡，当作鸦片，当作烧酒，指望于此得一沉醉，把百般的忧愁抛在脑后。如果研究文学的青年当真自讳其实生活的屈辱而诩然自夸其精神上的胜利；当真陶然自乐于象牙塔中，而反以仆仆风尘与实生活格斗的人们为可鄙夷；当真想把文学当作吗啡、鸦片、烧酒，指望于此得一沉醉，忘却百般的忧愁，那么，我也是一个诅咒文学的人了，我愿世界上没有文学这件东西。
中国古来以风雅自命的诗人，大都是最厌恶实生活的。在他们看来，诗人只应载酒听歌、笑傲自得，不问人世理乱、生产事业。一切志士仁人用性命以相争者，他们视同白云苍狗的变幻、蛮触之相争。他们以为，夫然，然后成其为诗人。可是由我们现在看来，夫然，他们然后成其为游惰阶级，为反乎人性的怪物。
我们相信：诗人仍然是一个人。他尽管撄心于人世理乱、生产事业，尽管在工厂里做工、市肆间服务，仍无损于他的诗人的资格。这样的诗人，才是真诗人。徒以风雅自命的，是假诗人。
原载1923年1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1号
到青年中间去
我们不是常听见“到民间去”这一句口号吗？“到民间去”干什么？激起全体民众的觉醒，鼓舞全体民众的热情，好叫大家协力同心去做改造政府或社会的实际行动罢了。
叫什么人去到民间呢？这个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在青年身上。
但是，现在我国的青年果真配到民间去吗？
我的朋友李儒勉君曾有一段批评青年生活的话：
大多数的青年，只昏昏地得过且过地享乐现在。无所谓绵密的思想，更无所谓远大的眼光。一般的经济状况日趋窘迫，而大众的享乐程度反加速度长讲。又如脂粉气日加浓厚。中等学校及大学校的女生，有几个不敷西洋脂粉？不著高跟皮鞋？不特女生如此，即一般男学生、女教师、女校长亦竞事涂饰。
物质的迷恋既深，精神也就随之麻木了！青年人多半变成《阿Q正传》上的阿Q了！不知尊重生命，缺乏求生意志，整个的麻木了！唯其麻木，所以漠视。漠视社会罪恶，漠视人己关系。青年教育家则漠视精神教育而趋附物质毒焰，漠视人格感化而巧施圆滑政策以污辱青年。
这样风雨飘摇的社会、国家，全靠一般青年。而青年又堕落于深渊，一步一步赶快地同恶社会妥协、调和、同化。这是何等的不幸啊！（原文登《教育与人生》第三期）
痛心哉！李君的这一番话。
现在青年之敌，除李君指出的物质的迷恋和精神的麻木以外，还有不少。如浮夸，如怠惰，如无知，如驯服都是。不过，要以享乐和颓唐两个为更显著罢了。
像这一种四面受敌而竟屈服于敌的青年，哪里能“到民间去”呢？更哪里配“到民间去”呢？
青年自身不改造，便无希望去改造社会。所以我们少数有觉悟、有能力的青年，便该先做一种青年阶级的运动，使青年阶级的基本势力强固了，然后可以冲锋陷阵，乃至于所向无敌。
怎样“到青年中间去”呢？这便是个紧要的问题了。
第一，少数有觉悟、有能力的青年要自己团结起来，组成一个最基本的队伍，三个人也好，五个人也好，十个人也好，终不要“单枪匹马，”竟至于为敌所屈。
第二，这最基本的队伍要共订共守一种规约和信条。规约和信条的内容看实际境遇所需要而定。但一般青年现在所需要的，也如李君所说，是：（一）减轻物质的负担。要把生活费降至最低限度，使神志清明，兼防日后的堕落。（二）振作少年精神，过一番丰盛的生活。就要：（A）疾恶如仇；（B）猛勇精进；（C）不妥协不调和；（D）独往独来向理想走去，不问什么成败得失。但有一种是但一君说的（见《中国青年》第3期《怎样做不良教育下的学生》一文），是：“我们亦要注意莫养成一些浮夸虚伪的政客习气，我们仍是要切实、坚忍、审慎、精密，使自己具有一种有用的事务才干。这样我们才可以进行政治革命。”
第三，这最基本的队伍所要做的工作，不仅是“自固墙圉”而已，乃要向外扩张，在同类中尽量的做督促、劝勉甚至强迫的工夫，务使他们不为恶劣环境所引诱而变节，而有和恶劣环境奋斗以求战胜的勇气。
照这种作战计划实行，青年学生在青年学生间工作，青年工人在青年工人间工作，青年商人在青年商人间工作，乃至青年兵士、青年农民也各在自己阶级工作，这是纵的“到青年中间去”的方法。再由这一阶级的青年向他一阶级的青年工作，便成为横的“到青年中间去”的方法。两种势力纵横合作，即是大规模的青年运动了。
但本文所说的，是专指青年学生一个阶级而言。青年学生在青年运动上有领袖、鼓动、教育其他青年的责任，故地位特别重要。然而近来青年学生界的风气、实在太委靡而无力了。若不亟谋改造，不但“到民间去”的实际不会发生，而对于别个青年阶级的责任，也将无从实现。故我热诚地希望，有觉悟、有能力的青年学生先做这一个“到青年学生中间去”的工作，为自身阶级奋斗，为自身阶级改造风气。
原载1923年1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2号
师范生应有的精神
十月间得友人蔡炳贤君来信，他说：“我已由生活中最愉快的学生生活而入于教师生活了。这个地位的变化可是厉害。指手画足似的学生时代的愉悦，不知到何处去寻。很不愿的俨然若人师的态度迫你扮著。听说最令人害怕的一桩事，就是改变生活。先我出发的同志们，已是暮气沉沉，唱著‘无能为也’的腔调，仿佛夸张他老大的资格一般，那些青年‘火气’，消灭殆尽了。”
从他这封信里，可以看出小学教师的生活是：
（1）不愉悦的；
（2）要扮著“俨然若人师”的态度的；
（3）“无能为也”的；
（4）消灭了青年的“火气”的。
什么因素使小学教师变成这种状态？
据我看来，这里有两个最大的因素，便是：（一）小学教育界的恶风气；（二）经济压迫的不胜受。
小学教师的地位常不受社会的重视，小学教师的自待也只为糊口的打算。教育两字的力量，在他们的思想圈里是不受什么影响的。所以做小学教师的，并不把教师职务视为“愉悦”的工作，也非“可以有为”的工作。而几千年来“师严道尊”的风习，又逼迫他们不能不在小孩子面前，乃至小孩子的父兄及一般社会面前，摆出一副“老师”面孔来作威。既然这样套上了“俨然”的“道貌，”又怎敢稍露一点“火气”呢？
但是最近小学教师所受的压迫，尤以经济上的为最厉害。生活程度日日增高，而收入的微俸不足以应付。除“坐冷板凳”以外，又无别种生计可图。日夜焦心于衣食问题，尚觉难以解决，安有余心、余力来热心办教育？所以他们的“火气”得不到燃料的供给，自然要归于消灭。而他们的“无能为”，更是“势所必至”。
或者要说：“你的话太偏了。你的理由只有一面。因为你所说的全是客观的因素。其实主观的因素，就是由于小学教师自身的不努力的，也是很该考虑。”
这一段话，我虽可以承认，但我实在不忍承认（注意！我这里所说，是把“遗老或遗少式”及“饭桶式”的教师除外的）。因为在这样一个已成的大局下面，所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你要责备一个初由师范学校毕业的青年去独力反抗，是谁也做不到的啊！我们在现在这个时候，决不敢再以几个抽象的道德名词，硬叫青年去信服。我们在现在这个时候，却要相信社会恶势力的影响，而有以团体的武器去征服他们的觉醒。所以我们应得原谅少年教师的处境，而且应为他们计划改进的方法。
我以为，做师范生的，看到了这种情势，便该过细的考虑一下，且问问自己：我愿意不愿意屈服于不良环境的下面呢？我相信不相信教师职业是适合我的兴趣、才能的呢？我该不该努些力，注些意，以便得合理的生活呢？诸位倘是说“不愿意的”、“相信的”、“该的”，那么请诸位采纳我的下面几句话：
我们师范生赶快团结起来，结成党，立下誓言，要对恶劣的风气和经济的压迫宣战，“成败利钝，非所逆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原载1923年1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12号
新年！新年！快活的新年！今已来了，但是忽又过去了！同新年一样地可以快活的青年，对于这样的新年将有什么感想呢？我们知道，新年是容易过的；我们也知道，青年是一样地容易过的吗？不但这样，青年竟远比新年更容易过呢！因为新年是一年一度的，而青年只不过至多十二三年（假定从十二三岁至二十四五岁为青年期）罢了。所以青年们在这个地方，应该要自己警惕、自己觉悟了。
我现在不想多讲，只有一句话贡献诸位。我以为，青年只消认识了青年的特征，把这个特征尽量地发展，就可以享受无穷了。这个特征是什么呢？我的答案只是长育两个字。因为青年的心身尚未完全成熟，所以日日夜夜都在生长和发育的历程中。但又因这个时期能为有意识的努力，有目标的进行，所以和幼儿时期的长育状态却是不同。因此，青年的长育，就成为青年的特征；看青年长育的态度，就可规定青年的前程了。
但长育的态度又该是怎样呢？这个我也只用一句话回答，就是具有长育的理想。因为肉体的长育是有限制的，而精神的长育却无限制。常有新的兴趣、新的问题、新的怀抱、新的感想的青年，便是一个精神的长育得著滋养的青年。这样的一个青年，他的肉体发育虽然到了极点，但是他的精神发育可以永不停止。换句话说，这便是心理的青春。只有心理的青春，才能保留青年的寿命。
可敬爱的青年！由长育的理想以保持心理的青春。这便是我对于你们的新年祝福。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学生办义务学校的一个好例
“五·四”运动所产生的许多事业当中，义务学校终不能不算为一种对于平民最切实有用的事情了。照我国民众知识程度之低、失学人数之多看来，我们只有希望这种义务学校逐月逐年的发达起来。但要实现这个希望，若单靠政府的力量，我们晓得是不成功的。即想单靠一般社会来办，我们也晓得是无益的。所以我们只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办，方才能把这个希望渐渐实现。
但是办义务学校并不是容易的。办义务学校的目的该是什么？办义务学校该是为了那一种人？义务学校的课程该是怎样支配？这都是几个很重要而待解决的问题。
好了！解决这些问题的答案现在已经披露出来了。这就是上海南洋大学①学生会印行的《南洋周刊》的《南洋义务学校的特刊》（十一年十二月二日出版）。在这一本小册子里边所登载的文字，如论文，如纪录，如章程，如学生成绩，都是切切实实，足以供给已办或将办义务学校者的参考。其中特如侯绍裘君的《我对于南洋义务学校的一些意见》、高尔松君的《平民教育谈》、高尔柏君的《劳动教育的重要》、沈观澜君的《现今的义务学校应该怎样办》等几篇论文，尤其含有极确当的见解和指示。可惜在我这篇短评中要详细引述，是不可能的事。但侯君有几句话，我认为与义务学校极有关系，所以要节录出来：
这种学校，总重在灌输做人的基本知识和宣传一种主义，而不重在养成技能。……所宣传的主义应当是社会主义，所灌输的常识应当是科学常识、人生常识和种种新思想及社会问题。
临了，我要郑重地向办理南洋义务学校诸君表示钦佩的意思，并祝南洋义务学校前途的发达。再要向他处学生会诸君传达一个消息，就是这本特刊是非卖品，只要寄邮票二分便可函索。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唐山大学生与开滦矿工
这是学生运动中新发生的最切实的极有重大意义的一件事了。让我先把事实简单地说明。开滦五大煤矿、秦皇岛及启新洋灰公司四万六千工人，因为不堪矿局及公司的虐待，为自身生存起见，故请求当局改良待遇。但当局不答应。遂于十月二十四日起先后罢工。不料二十六日天津警察厅长杨以德忽派保安队三千人前往镇压，当场击毙工人六名，轻重伤五十七名，追逐失踪者无算。十一月四日，杨复令该队拘去工人八名，非刑拷讯，并抢劫五矿总工会、洋灰工人俱乐部及铁路职工会三工团。除所有文件、籍据、什物荡然无存外，复劫去银洋共计六百余元。各工团遂推举代表，赴京呼吁。十三日，唐山大学①学生以工人来校请求救济，故全体向学监处请假一日，经教务长等允许，遂出外劝募，翌日即上课。
后来矿局方面虽容纳工人的要求，把罢工问题解决了。但是唐山大学学生却因此受了“过激”的罪名，被武力押逐出校了！②
诸君当知，工人迫于饥寒忍痛罢工，是不得已的事。唐校学生目睹惨象，募款捐助，也是情理中事。不料北京交通部竟以“过激派”三字加在学生身上，真所谓“异想天开”了。但关于这个唐校解散事件，我且不去评论，现在单想对于学生与劳工，或是学生援助罢工这一端，来和诸位说说。
第一点我们该注意的，就是工人为了人生不可缺乏的面包问题而整天卖力，既然得不到享受教育的利益以开发精神，又得不到诉说苦难的机会以警醒世人，所以他们的生活，实是非人的生活。我们青年学生，终算机会较好，能受教育；又因感觉锐敏，易生同情，则对于这一辈衣食不周、受苦难伸的劳动群众，又怎忍袖手旁观，不想些法儿去援助他们呢？
第二点我们该注意的，就是我国现在的局面是一个不自由、半独立的局面。外受国际资本帝国主义的压迫，内受封建军阀的摧残，所以我国平民的生活是非常不幸的。至于劳动者的生活，自然是更其不幸了。开滦矿务局名虽中英合办，实则英人把持。外国资本家只认中国人是“价廉物美”的机器，拼命地为自己赚钱得利，又那能顾到工人的生活是不是合理？但是我们有血气、有良心的青年学生，果然也能漠然无动于衷吗？我想，我们是决不会和媚外辱国的武人相类的。
所以我的结论是：在平时，青年学生应和工人联络，给他们受教育的机会，替他们诉说苦痛；在罢工时，更应该设法援助他们，使他们免于冻饿。这是人道应有的行为，这更是中国青年应有的行为。但是从有学生运动以来，像唐大学生这次所做的，还不曾见过。所以我要说唐大学生的援助矿工，是学生运动中新发生的最切实的极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可是，唐大学生却因这样一个壮烈的运动而受围困、逮捕、驱逐、失学的悲痛的运命！这对于你——青年学生——也有些儿意义吗？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青年应注意时事
富于进取的精神、灵敏的感觉的青年啊！我诚恳地请求你们，要用你们的耳目、你们的心思，去留心时事啊！中国的现状是怎样的？“国际共管”的呼声为什么会发生的？①你们知道吗？苏维埃俄国是种什么组织？近东问题有什么改观，你们也知道吗？再看国内，妇女运动、劳动运动到了什么地位？学校风潮究竟为了什么缘故不绝地发生，你们可都能知道吗？富于进取的精神、灵敏的感觉的青年啊！如果你要做个有用的不落伍的青年，你就该睁开了你的眼睛，对四周围正在发动的重大事项认识个明白！本志所登的《时事要目》和《学界消息》，②就是帮助你去认识时事的。
原载1923年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青年问题讨论会简章
一、本会定名为青年问题讨论会。
一、本会以讨论关于青年的学术上、人生上，和其他切要问题为宗旨。
一、本会由同志结合成立。成立后欲加入者，须有二会员以上之介绍，多数会员之赞同。
一、本会设书记一人，司理本会一切事务和文件。
一、本会书记由全体会员用通信选举法选举之。任期一年，连选者得连任。
一、本会集会无定期。一、本会用通信法讨论问题，办法如下：
1.本会会员可随时提出问题，交与书记，由书记分送会员。各会员各发表意见，寄与书记，再由书记汇齐各会员所有意见，分寄会员。各会员对他会员意见可加讨论再寄书记，书记将会员二次发表文字，汇集意思，组合成篇，作为本会正式意见。
2.本会员如对于讨论问题无意见可说，可不加讨论。
3.本会每月约讨论二问题。
4.本会所有讨论文稿，暂借《学生杂志》发表。
5.本会以每期《学生杂志》发表一问题为标准。
6.本会会员每月内至少须发表意见一次。
7.本会于必要时，得将讨论结果，请有名学者加以指正。
一、本会经费由各会员自由捐助，书记主持之。
一、本会以现任书记所在地为会址。
一、本会简章得由本会全体会员三分之二以上之同意而修改之。
按：本会由侯绍裘、赵景云、高尔松、高尔柏、陈广沅、沈昌、凌其恺、赵祖康、杨贤江，九个人所组织。上面一篇《青年学生在寒假期中所应该做的》，是第一次的讨论题，第二次将讨论到《学生与学潮》的一个要重问题，预备在二月号发表。我在这里欲附说几句话，就是希望别个地方的青年们，最好也能组织相类似的会，来讨论切身的问题。譬如求学问题、婚姻问题、服务社会问题、干与政治问题、选择职业问题、独立生活问题、中国青年与国际青年活动的关系问题等等，都是我们青年自身极有关系的问题。如果有了这个会，多少些，终可求出一个较为妥当的解决的方法。这样，我相信现时彷徨在歧路的青年可以得到一个引导了，现时围困在烦闷的青年可以得到一个解脱了。所以这种讨论是于我们的“立身处世”大有帮助的。我希望你们就做！
原载1923年11月《学生杂志》第10卷第1号
〔附〕
青年学生在寒假期中应该做的①
一 游艺会
A时间 可选择阴历正月初五左右——便是市上各店铺正在高兴“接五路”的时候。
B组织 可由本地青年学生和寒假回籍学生共同办理。
C经费 有两个办法：
1.由同志捐集
2.开会时不妨收费。因新年里人们的钱是不会像平常那样爱惜的，与其让他们去瞎用不如收一点点，也不算对不起他们。
D内容 可随时随人而异，但大约有几件较普遍的可提出：
1.戏剧。演出戏剧最易使人发生趣味，同时也最能使人感动，所以在游艺会最为重要。不过演戏时有几点也当注意：（一）剧本选择宜慎重，以与观众能发生直接关系为限，最好自编。（二）剧本宜短，使观众易领会。（三）每剧中人数宜少，不能过多，这样可容易排演。
2.电影。在乡村如有不便，可演不活动的幻灯。
3.演讲。利用演剧电影的机会，间以简短的演说。
4.科学游戏。这是指物理上化学上种种有趣味的表演。这种表演大家一定很高兴看的，因为在阴历新年里，大家都欢喜看“变戏法”。科学游戏和“变戏法”一般的变化百出，新奇过之，所以一定能够引人注意。在表演时，附以各种有趣的科学的解释，就可以灌输些科学常识。在实行上，这也并不怎样难。化学的用品，自己办些，很便宜的，不然就向学校里设法借些。物理上的试验器具，也可向学校借几件。
5.幻术。这也很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6.音乐。可用中国器合奏。
7.舞蹈。
8.他如留声机、钢琴……等，只要能引起趣味都可使用。除举行游艺会外，还可以发行些有意义有趣味的画张和通俗唱本，或以廉价发售，或赠送。因为这种东西在普通社会很占势力，尤其是在儿童。
二 亲属宣传
上面说的游艺会，并不是一、二个人能办到。但这里说的亲属宣传，却是个个人有机会可试行的。因为我们个个有亲属，而阴历新年又有和各个亲属接触的机会。所以我们应该乘这个时候向各亲属施以宣传。并且有亲属关系的，说话比较要容易一点，又因知道各人性情，可以想出使对面的人易于相信、易于领受的动情的话。譬如亲属中有不使女子入学的，还有任意挥霍或吃烟的，还有辱视和欺凌贫人的，还有欢喜赌钱的，便可酌量情形加以劝告。这是就消极方面讲。如谈世界大势、中国近况、文化运动、社会问题……等，引起阅报的兴趣，研究的精神。那是从积极方面讲的。
三 社会调查
社会调查，果然是一种专门事业。但我们不妨在这种和民众多接触的时候，处处加以考察，注意做将来讨论社会问题或设计改良方针时的资料。调查时最应注意的是本地人的职业、习惯、风俗、教育、成训和出产……等。
四 讨论地方问题
集合同志讨论本地应兴应革的事情，预备建议于本地当事者或自己去实行。
以上一些话是本会几个会员综合的意思。因为限于篇幅，不能详细加以说明，这却是非常抱憾的。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说凡从是社会服务的一定要这样做。我们只是要供给愿意社会服务和非社会服务者一些简略的方案由大家去加以选择采纳罢了。
再退一步，假使有些青年，觉得自己实力不足，那么个人修养自然也是极重要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强调，个个青年学生都要从事于社会服务。不过个人修养和平时的学校生活差不多，没有特别提出的必要，所以从略了。
十一，十二，二十五，书记部
出处同前
中学生入学的旨趣
从去年十一月一日《学校系统改革案》公布以后（全文见去年本志十二号时事栏），全国各地依旧制设立的中学校，都须著手改办。①这是一般中学生切身的事，谅必你们都知道了。
现在我要说的，在想说明“中学生的性质是怎样”和“中学生的自期当怎样”这两个问题。
中学校究竟是为升学的呢？还是为职业？这便是第一个问题。要答复这个问题，一看学制就可明白。依学制：“中学校修业年限六年，分为初、高两级。初级三年，高级三年。”“初级中学施行普通教育，但得视地方需要，设各种职业科。”“高级中学分普通、农、工、商、师范、家事等科。”从这些条文看来，我们可以晓得中学校的性质有二种：一方面是普通教育，预备学生升学。又一方面是职业教育，养成学生有相当的职业知识和职业技能。这种办法，能够适应学生个性，能够顾及国民经济能力，是新制比旧制优良的地方。做中学生的，就得认识清楚：中学教育不单是入大学校的预备，也还是独立生活的预备。中学教育的自身，实具有完成的性质、独立的精神。所以我们应该审察自己的个性，注意学校关于选科的指导，以规定将来应走的途径。
至于中学生应当怎样自期的一个问题，可以分端答复如下：
第一，中学生应该承认自己是受普通教育的，不是受专门教育的。所以应当努力求得丰富的常识，养成多方面的趣味。这不但是普通科的学生当这样，就是职业科的学生也当这样。因为我们要营圆满的共同生活，要分享并赞助人类遗传的精神文明，自不能不有这一种“对于每一件事情晓得一些”（toknowsome-thingofeverything）的要求。自然，这并不是“全知全能”的话。各人的个性既有差异，各人的择业也必分歧。我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不要为某种学问或某种职业所拘囿、所硬化罢了。
第二，中学生应该有世界青年的气概，努力做一个好的团体员的觉悟。我们不要把自己看得太小了，以为我只是自己的我，或者只是家庭的我、乡里的我。如果这样，便是上了“富贵利达”四个字的圈套，活活的把自己拘禁起来了。我们要放大自己，要扩充自己，要尽力所能达的做去。所以在学校时代，不应该一味读书，还得要组织种种团体，把能力发展，把才干磨练，预备将来到了社会可以大试健男健女的身手。
第三，中学生应该养成自力修养的习惯。我们须知，学校教育不是万能的。我们能不能做一个“好人”，学校是不敢“保险”的。单单为了学校的逼迫而勉强承受或勉强屈从的知识、道德是无用的，是只能在某一时期、某一地方发生效力的。所以我们在学校时代，先要自己想想为什么要用功读书，为什么要服从规律。我们对于自己的言行，总不要完全站在被动的地位，须要自己思虑、自己计划、自己负责。
总之，中学校是以适应个性为目的，不是专为升学的学生而设。中学生要丰富自己的常识和趣味，要参与团体的生活，要培养自律的习惯。
原载1923年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2号
什么叫做公民常识？
最近在许多小学校和中学校里，有废止修身而设公民科或公民学（也称公民常识）的。大家也都晓得改设的理由吗？
据我的意思，所以要改设的理由，是因为向来修身科的旨趣，太偏于个人抽象的道德，未能使学生明了自己和他所生息的社会的关系，而习得适于营现代生活的常识和习惯。原来人是不能单独生存的。一定要互相依赖而组成社会。这公民科就是教人懂得人与人的关系，教人会做现代的社会生活的一门功课。
但从学校设公民科以后，仍有一种偏的见解。这就是以公民科为专讲政治、法律的见解。须知人类的生活是多方面的：有家庭的生活，有学校的生活，有职业的生活，有国际的生活，至于政治的生活，不过共同生活的一种罢了。所以公民科除教政治、法律以外，更应包括人类的、社会的、家庭的、学校的、职业的，乃至个人修身的知识。换一句话讲，公民科的内容：从个人生活到国际生活。公民科的旨趣：培养群己间生活的常识及习惯，使学生具有做一个好公民的资格。
上面的那种偏见，大概是由于把公民两字用狭义的解释所致。所谓狭义的解释，是说一种负担国家责任、享受公法上权利义务的国民。也有把公民和臣民相对的。臣民不能参与政治，一切只任统治者的命令处置。公民则有自由，有权利，可以选举，可以从政。但此外另有一种广义的解释，是指能为家庭、社会、国家、世界忠勇服务的人。我现在给他另创一个新名词，叫做好的团体员。因为我们的生活既是团体的生活，我们大家便都是组成团体的分子。公民科就在教我们怎样做一个好的团体员。我以为，这一个“好”字的内容，至少须含有四种货色。就是：聪明的、热心的、有用的、负责的。我们在学校里，所以要组织会社，要参加公共运动，要实行社会服务，也无非为训练这一个“好”字的资格罢了。
原载1923年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2号
祝学生联合会复活
跟了“五·四”运动所发生的新组织，学生联合会也是一种。起初办事人的勇气勃发，精神健旺，也颇表演了不少有气魄、有力量的活动。可是挨了并不久长的时光，竟是平伏了、岑寂了，虽尚未至全体绝迹，也几乎是零落衰败了。这样过了民国八年的隆冬，依次再过了九年、十年的隆冬，老是无声无臭。一般人也都“淡焉若忘，”不去理会他了。
但是他经过了最近这一回的“冬眠”，居然从蒙胧中睁开了眼，苏醒起来，想再看看世面了。这是一个好的消息！我要欢迎它，狂呼它，祝它复活！
为了省议员私心的削减教育经费，于是江苏全省学生联合会便于1月17日成立了。为了教育总长彭允彝干涉司法，国会竟通过他做教育总长，而且还伤害依法请愿的学生，①于是北京学生联合会便于1月20日成立了。这两个学生联合会成立的动机，是为力争教育经费，是为保全中国人的人格，是为反抗恶劣议员与无耻政客的妄作妄为。本来全国人民对于这种议员、这种官吏卑鄙的行为，早应站在主人翁的地位，实行把他们撤换。无奈在这个污浊昏黑的国家里，一般人民也是懦弱无能的，只有一辈青年学子，忍不住义愤的激动，看不惯魑魅的横行。居然“当仁不让”，敢于发难，这是何等沉痛的事！
我现在所希望于学生联合会的是：希望他们能恢复“五四运动”时那种勇猛的势力，而再加以彻底的精神。我希望他们要把眼光放得远大，看清现在的政治状态是已经到了最卑污、最无耻的田地，非再经过一次革命，是没法改良的。所以我更希望他们要打起鲜明的旗帜，拿出“改革内政”四个大字做我们努力的目标。凡是国民，都有这一种运动的天职。天职所在，不必讳言“干政”。
刚校完了本文，偶然忆起去年十二月七日湖南学生联合会评议部议决的进行方针。我认为这是湖南学生的大觉悟，而且是全国学生运动的指南针，所以特转录于下：
同结学生，领导民众，谋学生本身的利益；并反抗国际资本帝国主义，与本国军阀政治的压迫，造成真正民主主义的政治，进而建筑真正平等的社会，创造真正光明的世界。（全文载在第二十八期的《湖南学生联合会周刊》和第十三期的《先驱》）
原载1923年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2号
教育者与政治
向来以清高自鸣的中国教育者，往往抱有不问政治的见解，其实这是大错而特错的。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的动物”。而在现代人的生活范围，更难脱离政治的势力。因为现代人的生活，是共同的生活。，是多方面的生活：一方做家庭的父母或子女，一方做学校的师长或学生，一方又做地方的住民、职业界的雇员；除此以外，尤其为个个人所不能免的，就是做国家的国民。教育的目的，至少须能养成学生会做一个适于现代生活的人。故在教育的本体上讲，已经不容不问政治；何况现代的教育制度，处处和现实政治要发生关系，如职教员的任用，经费的支配，便是最显而易见的。如果政治不良，便会妨碍教育的发达。目前我国的教育现状，就是一个适切的例子。
所以中国的教育者，处在这个时候，还要说“我们专讲教育，不问政治”的话，真是最无常识、最没良心的。但是中国军阀的作恶固已好久了，北京国立学校受摧残也已多时了，试问全国教育界有过什么表示？有过什么决议？极卑鄙无耻的彭允彝做了教育总长以后，除出北京受摧残的学校职教员和学生稍有动作而外，试问在南京的、在武汉的高等教育机关，有过什么表示？有过什么决议？难道做教育行政长官的是可以这样卑鄙无耻的吗？难道蔡元培的主张正谊的辞职不足以值得教育者的赞同吗？①唉！这样没同情的没勇气的中国教育者，居然还配指导青年！
老实说，不管教育最后的目的怎样，但就目前讲，只有革命的教育，才是中国需要的教育；只有革命的教育者，才是中国需要的教育者。做教育者的人，不但应当指导学生去革命，还应当指导群众去革命。现在所谓革命，自然是以打倒军阀为第一着。而在这样一个共同一致的目标之下，教育者还应有一种眼光来识别国内最有革命精神的党派而与之合作。中国人中有希望有责任的教育者们！这是你们该觉醒的时候了！这是你们发挥“本能”，实践天职的时候了！中国的前途，中国第二代国民的前途，都靠你们活动的方向来规定。我愿你们努力！
原载1923年2月20日《教育杂志》第15卷第2号
社会学发达的大势
一 发达的三条路
近年社会有显著的变迁，而社会问题也跟着勃兴。其中尤以社会思想为现代社会问题的中心。为欲了解社会思想起见，于是社会学的研究就成为必然的趋势了。
社会学发达的路径，约可分为三段：（1）实际的社会观。
这是政治家、立法者、社会改良家等为谋社会的改进所计划而成的。如摩西（Moses）定普通法律、定社会秩序，①对于政治形式及社会惯习都有大的影响。又如斯巴达的里卡儿加斯（Lycur-gus），雅典的沙伦（Solon）③都是立法家。英国的涡文（RobertOwen）④，法国的路易培兰（LouisBlane）、卡佩（Cabet）⑤等，都是希冀社会的改良的。
（2）哲学的社会观。
这是哲学者作为理想的体系的一部，从人生观上出发的社会论。如希腊苏格拉底的人生哲学，柏拉图的《国家论》(TheRe-public)亚里斯多德的《政治论》(ThePolitics)，以及罗马希舍洛①的国家，哲学、杰斯丁尼安（Justinian）②的法典都是对于社会性质及社会秩序发生影响的。到了中世纪，基督教的神国论，就是一种社会观。圣·阿格斯丁（St.Augustine）③的《神都》(TheCityofGod)，以爱和完全的平等为基础，就是基督教国的观念的表现。此外，如马克亚维利（Machiavelli）④的《君主论》(ThePrince)，主张民众的自由和国家的权力；檀的（Dante）⑤的《政府论》(DeMonarchia)，主张个人性的自由而反抗教权；汤姆司·摩尔（SirThomasMore）.(Utopia)，⑥的《乌托邦》（主张政治及产业平等的社会；康派奈拉（Campanella）⑦的《太阳之都》(CityoftheSun)，主张以平等及个人对于社会的牺牲为政治的基础，都是对于堕落的有缺陷的中世纪的政治组织表示理想的组织的。及至近世，则又有与中世不同的思想。如培根（Bacon）著TheNewAtlantis,①主张以改善人间社会为国家的义务。哈林顿（Harrington）著Occana，主张制限君主制的宪法制。以后休谟（Hume）在论道德及政治的文章里，发表完全的共和国的理想。从此，英国的思想乃趋于政治上的自由精神了。同时法国方面，（Vairasse）著d'Allais，主张土地国有，人民过半共产的生凡活拉。富塞乃伦（Fénelon）著Télémaque②，论夫赋人权与民众政治及自然法的关系。蒙铁司昆（Montesquien）③著《法之精神》，主张自由思想、宪法制、三权分立及两院制。卢梭著《民约论》，主张极端的自由主义，以民政主义为政治的理想。马菩利（Mably）则视贫为德之母，主张以财货的平等及共产为国之基础。其后更有巴勃夫（Baboeuf）、圣西门（St.Simon）、傅立叶（Fourier）、卡佩（Cabet）、路易·勃兰（LouisBlane）、而东（Broudhon）等思想家，相继立理想的体系，由稳健的国家主义渐向极端的无政府主义而发展。此外，如亚当·斯密司（AdamSmith）④著《富国论》，才把经济学成为科学。约翰·司帝华脱·弥勒（JohnStuartMill）⑤著《经济学及哲学》，力说社会学的必要。马而塞斯（Malthus）⑥著《人口论》，应用统计的方法为人间社会的研究。
以上所举各个思想家都是由各方面来设想社会事情的。降而至于最近的哲学者，更论究社会的起源、发达及组织，而得关于社会性质及命运的结论。不过，这些都是富于社会改良的色彩的。如查理士·肯司莱（CharlesKingsley）①及贸里斯（J.F.D.Maurice），都欲依基督教哲学而解决政治、经济、社会诸问题。如卡拉耳（Carlyle）③、拉斯金（Ruskin）④、威廉·摩力司（WilliamMorris）⑤都提倡真美的人生的福音，高喊社会的理想。他们虽都指责社会的缺陷，却无实现的计划。后来英国的麦肯巨（Mackenzie）著《社会哲学原论》，定哲学原理适用于社会问题的范围，表示社会秩序的要素。宾夕门·克特（Benjaminkidd）著《社会进化论》，论宗教及感情在人间社会进步上的力量的伟大。洛采（Lotze）⑥以历史观察民众的社会生活。克罗采（Crozier）⑦及奈须（Nash）⑧皆说社会的有机体的观念。这种种哲学学说，虽未至于形成社会学的地步，然于社会思想的促进，却是有关系的。
（3）科学的社会观。
这是由各种科学研究社会的结果，更以科学的方法研究社会，而成立社会学这一种的科学。如上节所述，有古代、中世、近世的哲学及政治论等所表现的各种社会思想，皆足以促进社会学成立的机运而供给其材料。而如下列的三种思想：（1）社会为有机体的观念；（2）社会成员对于意识的汇合的行为之认识；（3）社会体组织及活动之科学的分析，皆是于社会学的成立有所贡献的。又如（1）生物学的研究、（2）史学的研究、（3）经济学、（4）哲学、（5）伦理学的进步，也都和社会学的形成有多少的因缘。
社会学的创始者是法国的孔德（AugusteComte）①。他发表《实证哲学体系》这一部大著，又指出学问分类的方法。他举出天文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及社会物理为根本的自然科学。所谓社会物理就是以后的社会学。他认社会是浑一体、是有机性。
到了斯宾塞（Spencer）②，更从生物学方面倡社会有机体说，归纳的主张社会事实的搜集，以成其《记述的社会学》做他的《社会学原理》的基础。以后社会学发达，遂可适用科学的方法来研究人群了。
二 社会学最近的发达
社会学正当的发达，不过为最近三十年问的事情。在美国提倡最先的为华德（LesterWard）③教授。他主张社会活动的根柢是心理的，真的社会力是精神力。《文明之心的要素》一书就是他的社会心理学。在后十年所出的《纯正社会学》更力说哲学之心理学的性质。他又以为心是由物质的体制所生的力，故又著应用社会学以论社会之意识的发达。
比利时的台格来夫（DeGreef）①著《社会学概论》，以社会契约（SocialContract）为中心思想。司马尔（Small）②和文申脱（Vincent）③合著的《社会研究序说》，曾给研究社会学者以许多暗示。吉丁斯（Giddings）的《社会学原理》以自然的人间关系为社会学的基础，而以同类意识（Consciousnessofkind）为根本的社会力，为人间关系的原因。还有罗斯（Ross）④著《社会统制论》，以意识的社会统制为基础观念，也是独创的名著。他又有《社会心理学》，两年前更出《社会学原理》，颇引起学界的注意。
社会病理的研究和不具残废者的行政处置，也有助于社会科学的发达。如英、美的爱门荷斯（Emminghaus）、华尔纳（Warner）、汉特逊（Henderson）⑤、台维因（Devine）、洪达（Hunter）、凯拉（Keller）、婆士（Both）、孟斯退尔勃格（Münsterberg）⑧等，皆从变态方面研究社会的真相，对于研究社会之正当发达的学者颇有裨益。
奥国的龚朴老维资（Guniplowiez），以人种竞争为社会学的基础。法国的泰尔台（Tarde）⑨以观念、习惯、动作的模仿为社会的根本现象。他如：黎朋（LeBon）①以群众心理，来托拿（Le-tourneau）以人种学，美国的勃力顿（Brinton）②以人种心，德国的希美尔（Sinmel）以服从，拉采荷发（Ratzenhofer）③以团体竟争为社会学的中心。
今再把社会学发达的概观试述如下。
当孔德初创社会学时，是一种社会的物理观。至斯宾塞变为社会有机体说，而称为生物学的社会学。但此说后来经类比的结果，加以订正，以为社会并不是真的有机体，不过社会的成立及作用是有机的罢了。此外，社会物理观中有所谓统计学的研究，欲基于量的观察以考察社会现象；这就叫做统计的社会学。又有调查人类起原、人种差别、蛮人社会的生活、风俗习惯等，而从这种材料以研究原始社会、古代社会的，这就叫做人类学的社会学或记述的社会学。但更有不满足于社会之物质的形态的说明，而直接寻求社会的特性以明白结合社会成员的精神力的。这种研究的结果，知社会特性或社会现象的根本原理都是心理的，因而有心理的社会学及社会心理学发生。如社会契约说、模仿说、同类意识说，或以社会活动的原因为有目的之观念，或以社会为由利害关系而成，或以为个人间的相互关系就成社会，或以为社会学的对象不外乎社会的过程等说素，皆是从心理方面说明社会的。
社会研究最近的倾向，盖趋于心理学的方面。如黎朋、罗斯、麦孤独（Mcdougall）、爱尔华特（Ellwood）、柯来（Cooley）③，皆于这方面热心研究，各有著述。同时有用统计的方法，行社会的实地调查以供给社会学研究资料的：这就称为社会调查（So-cialSurvey）。更有应用之于教育方面，在美国极盛行：这就叫做教育调查。而最近的倾向，又趋于应用的实际的研究。理论社会学及纯正原理的研究，固然也在发达，但因现代所欲解决的社会问题实在多极，故须应用纯正社会学的原理或依据社会学的方法以解决调查。这里有一种称为应用社会学（AppliedSociology），如农村、都市、犯罪、殖民、教育社会学、社会志学（Sociography）、社会问题（家族、儿童、人种、优生学、人口、劳动、国际、妇女、宗教思想问题等）就是。另一种称为实际社会学（PracticalSociology），如研究社会政策、社会事业诸问题，感化救济（救贫、防贫、儿童保护、监狱、感化、风俗改良、国民健康等）、秘密结社、新闻杂志等就是。
三 社会学的现状
各国的现状如何？各国有哪几位学者？现在简单地回答如下。
在法国除孔德外，有傅立叶、黎朋、华姆斯（Worms）④，杜尔干（Durkheim）、台摩林（Demolins）⑤等学者。在意大利有犯罪社会学大家费里（Ferri）、①洛里亚（Loria）、浮客罗（Vaccaro）等。在英国有麦肯巨、莫尔根（Morgan）、马克来南（Mclenan）等。在俄国有里林非特（Lilienfeld）拿佛苛夫（Novicow）杜洛培尔的（DeRoberty）等。在比利时有台，格来夫。在芬兰有惠斯，推马克（Westermark）等。在德国有托尼斯（Toünis）、希美尔、虚密铁。淮耐克（SchmidtWanrneck）等。在捷克斯拉夫有大总统马沙立克（Massarky）。在丹麦有斯带克（Strcke）。美国为社会学最发达的国，从华德死后，有大家吉丁斯、司马尔、文申脱、鲍尔特温（Baldwin）、罗斯、萨姆奈（Samner）、费平克斯（Fairbanks）、狄雷（Dealey）、爱尔华特、柯来等继续研究，即新进如勃拉克玛（Blackmar）、吉来德（Gillette），⑤海士（Hayes）⑥等，也甚活动。在日本从加藤弘之⑦，外山正一⑧两博士开始研究以后，渐渐发达，在东京、西京两大学特设社会学科，官私各高等专门学校也都讲授，新进学者及著述也颇多。如东京帝大的建部博士，京都帝大的米田庄太郎⑨博士，十时弥讲师，商科大学的高田保马博士，东京高师的江部淳夫学士，绵贯哲雄学士，广岛高师的岩井龙海学士，早稻田大学的远藤萨吉博士，以及其他学者惠积陈重博士、浮田和尼博士、议员樋口秀雄学士、中央新闻记者若宫卯之助，都是于社会学有研究的。
关于社会学的学会各国都有。但最著名的要算万国社会学协会，在法国巴黎有他的事务所。杂志及研究报告也各国都有，这对于社会学的发达及普及极有贡献。其中主要的有如下列几种：
SociologicalReview（英）《社会评论》
TheAmericanJournalofSociology（美）《美国社会杂志》
Revueinternationaledeesociologie（法）《社会学国际期刊》
AnnéeSociologique（法）《社会学年鉴》
IeitschriftfürSozialwissenschaft（德）《社会科学期刊》
RevistaItatianaSociologia（意）《意大利社会学评论》
日本社会学院年报
我们中国从去年起，才有一个中国社会学会，由余天休博士等组织。该会出版一种《社会学杂志》，现在出到第四期。
在学校里，大学有设社会学讲座的，高等专门也有教授的。巴黎则有一所社会学专门学校。近年英、美的劳动大学和美化运动都有社会学的讲授。又美国中等程度以下的学校也有教授社会学的运动；而师范及中学等已经实行的学校几乎要占半数。
在日本，自公私立大学、高等专门学校、实业补习学校教员养成所以及陆海军大学、士官学校都教社会学。各地设立的短期讲习会，也多有讲习的。但在中国，只有大学及高师有社会学一科，其他学校似尚未加以注意。我以为，今后中等以上学校，应该添设这一门功课，使学生有社会学的智识，知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再不然，也应把社会学列入选修科中，以便有志研究者得有机会研究。
原载1923年2月《民铎》第4卷第2号
团结力怎样养成？
曾接许多学生来信，以学生团体不能坚固，常呈散漫之象，因问有什么方法可以发达团结力。这个问题我认为极关重要，所以现在就我所见到的，略陈意见。
我以为团结力不坚固，不仅是中国学生界的通病，实在乃是一般中国人的通病。你们看！社会上有什么坚实有力的团体可以做群众运动的先驱或后援的？商会有实力吗？教育会有实力吗？工会尚在发轫，不必说。农会虽有几处，也不发生影响。至于代表民意的议会，似乎该两样了。但是事实告诉我们：只有捣乱是他们的长技，受贿是他们的急务。所以一讲到民众势力四个字，在我们中国人的心目中，还要把他当作“舶来品”看呢！
中国人的民众势力所以不能构成的原因，据我看来，可有四种：一是从前君主采用愚民政策。二是从前教育偏重“利禄主义”。三是受著名教的影响，群众感情多被抑制。四是受著“任运说”的影响，人的能力未能发展。在这种种情境下面生活的中国人，说得体面些，是“安分守己”的驯民；说得严刻些，是怯懦无用的牺牲者。所以中国人的没有团结力，实在是很自然的。学生是全体中国人的一部分，当然也是缺少团结力的。
但我们要晓得，中国人不是天生没有团结力的。所以呈现在这样散漫的状态，全是受着制度、学说的影响。换句话，就是向来中国人的力用在解除团结力一方面，所以结果是没有团结力。现在要有团结力，只要把力用在造成团结力一方面好了。我相信“事在人为”，如果把制度一改，学说一变，也自然会有不同的状态发生的。
但改变制度与学说，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们现在且单讲学生界的团结力怎样可以养成。据我的意见，以为有两个入手方法。一个是理论上的，就是：（一）要承认团结是人类生活的本色，且是现代生活的利器。因为人有社交、群居的本能，而现代人的生活又是互相依赖而成，无论经济方面、学术方面、安全方面，都是这样的。（二）要承认在现在的时候，独善是不可能，只有互助是高尚的德行。在从前专制皇朝，个人以“富贵利达”或“希圣希贤”为做人最高的标准，但到现代，这种“狐独相”的人生观是不适用了。现在我们承认大家是平等的人，大家是都有生活权和劳动权的人。你不能用任何种不正当的威吓手段逼迫他，他也无须用卑鄙无耻的谄謀手段奉承你。大家应该互相亲爱，互相帮助。我们为希冀这种生活的实现，就不能不有团结。
又有一个方法是实际上的。就是要养成团结力，即从组织团体著手。因为有了团体，可以做培养团结力的一个试验场。不过，这里要注意“组织”两个字。“组织”是有精神的，是有计划的，是有共同一致的目标的，是要把个人容纳于团体之中，而把团体的利益看作比个人的利益更重大的。有这样组织的团体，自然可以发生极强固的团结力。如果不是这样，单单聚集了许多毫无关系的人；或者为了自己或少数人的私利而挂起团体的招牌；或者由于一时的冲动及模仿，胡胡涂涂地集起会，结起社来，这只好算是“乌合之众”，算是“朋党”，算是“玩把戏”。讲不到是有组织的团体。
我对于学生界的组织团体，还要贡献三个意见：第一，要除去什么省界、县界。以及级界、组界（如一年级、二年级或甲组、乙组）的偏见，而当定出明了的目标，分工协助地谋进行。第二，要注重趣味及感情，务使会务及开会的节目富有生气及变化，不致因呆板拘束而厌倦。第三，要遵守会议的通则。做领袖的，须善于指挥；做会员的，须善于服从。如有意见，应该公开的、正直的发表，不该用“匿名揭贴”连篇累牍地满布著学校的布告处。
学生诸君！你们不是骂捣乱的议员为“混帐”吗？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喊“和衷共济”、“互助精神”吗？我深愿你们不是他们的继承者！我深愿你们是能“身体力行”者！
原载1923年3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3号
好学生当怎样奋斗
本期通讯栏中有河南二中学生张永福君的一封信，对于所谓好人（当是指好学生）有很沉痛的话。他说：“所谓好人者人数最少，且最遭人排斥。……好人最易流入退缩派。他虽用热血去奋斗，而能战胜的很少。于是奋斗未到底，心灰意懒了。”
我现在想答复张君的第一个问题“如何能使好人奋斗到底”。至于第二个问题“怎样能使此三派人成为好人”，①则以为这是学校方面的责任，我们可以不必讲。
我们先要对于好学生三个字下个粗略的定义。据张君说，好学生是“在大众之前敢发表个人的主张，即令被人所轰也所不惜”的。好学生是“用热血去奋斗”的。从这可知，所谓好学生者，决不像从前的解释，单以服从、用功、静默等等柔顺的德性为条件，乃须有除恶弊，敢作为，不怕反抗等等刚健的德性。那么，如果是这样的一个好学生，我相信他虽不能战胜，当也不致于退缩。而坏学生的所以能得势，实因所谓好学生者不肯奋斗的结果。这和中国的政局差不多，好人不努力，所以坏人敢横行无忌了。
然而好学生的所以不能奋斗到底，我以为有一个最重大的病根。就是好学生和好学生不肯彼此结合以和坏学生对抗，而坏学生却有成群的势力往往所向无敌。所以好学生真要奋斗到底，应该要用团体的力量去奋斗，不能用个人的力量去奋斗。本著个人的热诚去向坏学生劝告，固然也是一法。但以“惟我独尊”的气概临人的学生，决不是好学生，决不能奋斗。还有一层，好学生对待坏学生不应抱仇视的态度去挑战，应该用友爱的态度去劝告，我以为这种态度也是必须养成的。
原载1923年3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3号
青年与春天①
春天到了。“万象昭苏”的春天到了。鸟鸣于树，花开于野，流水汩汩，和风拂拂。这是何等的安慰！何等的快活！春，到底是可爱的啊！
一切有生物的生机经过隆冬的蕴藏，到了春天，又要重新发动了。他们受著暖气的催逼、阳光的照耀，再不能安睡，再不能静卧了。睁开眼睛罢，舒展肢体罢，循著向上的轨道，勇猛前进罢。这是他们的命运，这是他们的本能。只有动！活动！前进的活动！才能促进生机，保住生命。动就是生啊！要生须得动啊！
青年！在自然界里生活著的青年！你们也曾经过隆冬的蕴藏，你们也要逢著春天的光降，你们该怎样呢？你们不该睁开眼睛吗？不该舒展肢体吗？不该向上进取吗？须记得：只有动才保得住生命。你们当然是想保住生命的啊！
动！向着哪里动？要能怎样动？
动到自然界里去罢！自自然然的动罢！
披著绿衣的山林，绣著彩色的田野，那里有嘹亮的歌，那里有翩跹的舞。和风里，阳光下，流水上，碧海边，那里都是怡情、娱目、健身、壮气的好处所。你们怕自己的田园小，可以向四围开拓啊！你们怕自己的生活单调，可以去和“自然母亲”亲热啊！
用你们的眼去看自然界光怪陆离的色罢！用你们的耳去听自然界流利晓畅的音罢！用你们的手去开掘攀援罢！用你们的足去奔波蹴踢罢！用你们的鼻去吸清气，用你们的身去沐阳光罢！你们要呼啸，你们要狂跳；你们要做“老圃”，你们要做小工；你们要和星月共宿夜，你们要跟花草虫豸结知交。总之，你们要和环绕你们周围的一切相熟识啊！
你们当然不会辜负春天的……啊。
原载1923年3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3号
青年对于体育的自觉
一 环我们的四周者
诸君中当有许多人晓得德国的一位铁血宰相名叫俾思麦①的。“给我看你的国度里的青年罢，我可以预告你的国家的将来。”这句话的意思，你们终该都明白罢。
你们看！大战后的德意志固然是穷极了，但已成立了一个体育大学。法兰西虽是个战胜国，却有一位特任官专管全国的体育运动，又由教育总长公布一个体育草案（第一步是儿童初步体育、学校体育练习及游戏概要）。其他如英吉利，如意大利，如捷克斯拉夫，如比利时，如北美合众国，乃至如东邻日本，都在这几年内有提倡国民体育、创设体育研究所的决议和活动。虽然他们有一部分的用意，是不合理的——为军事预备教育，为复仇目的——但对于我们以老大病夫名闻全球的中华国民，总不失为一种警告，一种刺激罢！
二 人间世的悲剧
报复主义的“体育”原不足取，但是防卫主义的体育是不能少的，为造就健全人格的体育更是不可少的。
可惜在过去时代，不知有多少青年男女为了不讲究体育而死于短命的！
好学生如颜回，①安于箪食、飘饮、陋巷，这种坚苦的精神，的确可以佩服，只是不幸刚上三十二岁就去世了！唐代诗人李长吉②七岁能辞章，赋诗援笔辄就，确是天才了。但年才二十七，竟至“呕出心乃已”这和“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感慨怕是一样的哀音吧！
但是现代正活著的中国青年又是怎样呢？
三 在我们意识中“的读书人”
一说到中国的“读书人”，便可不加思索地在脑子里活画出一个模型来：
惨白的脸色，萎黄的肌肤，窄狭的肩胛骨，平的胸，鞠的“躬”一张黄皮裹了一副枯骨，瘦损了的筋肉和逃走了的血气，多么可怕！多么可丑！不会直立，不会端坐，更不像模像样地走路！这样的一种“人格”，我不是自己丢脸，实在不能不说是太“蹩脚”了！
这是过去时代的“读书人”才这样吗？不！决不！现在，就在眼前，正多著这样的活标本啊！
在不像样的“人格”外面套上一层“不文不武”的制服，那更丑得好笑了！袖口齐著指尖，风纪扣虽不脱落，却并不扣好。整洁两字也好像远离他们的。咳！这样的一副“落拓相”，居然还轮得著二十世纪的中国新青年来“承头”！
记得有一位演说家曾经说过：“我常被学校邀请去参与毕业礼。大概我可以说，列入甲等第一名的资格是近视眼，弯曲的背，迂缓的步！”伤心啊！这样的资格也须费多年的教育工夫才得养成！
两年前。我到广东去的时候，那里的朋友看见了我都以为有些异样。我问他们缘故，他们说：“我们原以为江浙的读书人当都是瘦弱的。”最近广西的韦杰兰君到上海来看我，他见了我也说：“你竟是这样strong①乃是出于我的想像之外的。”原来他的见解，以为做文章的人，大概，是weak②的。其实我的身体哪能配说强壮？只因平常欢喜活动，所以不占染著向来“读书人”那样“斯文”的习气罢了。但是这种成见，以“读书人”的身体终是柔弱的成见，已经深深地印到中国人的脑筋上！我觉得这才是危险的思想，这才是偏激的思想，应该快快从心底里抽拔出来，丢到东洋大海里去才好！
四 我国的女青年何如？
我国女青年的身体，不消说得，自然比男青年的更不如了。她们是纤小，她们是怯弱，她们是矫揉造作（如昔之缠足，今之束胸）。但这也难怪她们。因为国人心目中所公认的“美人”的标准，实足以使她们陷于这个“万劫不复”的深坑啊！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是大家认为理想的“美人”的吗？但她是怎样瘦弱、怎样多病的一个女子啊！这样的一位生肺病的肌黄骨瘦的、药不离口的女子，不但贾宝玉看了欢喜，乃至许多读者也为之“梦魂颠倒”，这可不能不说是“嗜痂有癖”了！
还有一种怪现象。在男学校里，面孔白净些、身躯矮小些、言动温柔些的学生，常被同学们“捧”为女性，加以笑谑。而被捧的，也竟甘心承受，更要装做女性模样以求名副其实。这不是更好笑吗？
其实，照自然界的情形看来，讲到美，还是男胜于女。你不看见雄的马有长鬣，甚美观吗？你不看见雄的狮威武壮美吗？你不看见公鸡比母鸡有美色好声吗？但在人类的习惯，却视美为女性的专有品了。男子反要向女子去求美的例了。这或许是人类的特征罢？不过我终以为，像我国女子那样的病态的美，倒底是不足取法的。她们所讲究的那种别致的“体育”，也是不可为训的。
五 我们所需要的体育
我承认体育是造成健全人格、养成具足生活的一种工具。重视体育，实行体育，是个个人应有的态度、应尽的义务。
虚弱而多病的人，不能为社会效劳，却须靠社会过活：这是不是一种缺憾？是不是一种罪恶？
但以在运动场上、大众面前、成绩室里的荣耀为目的的，换言之，为出风头的那种体育政策，是我们所反对的，是我们所轻视的。
我们的体育目的，是在使感觉灵敏，姿势优美，筋肉发达，内脏完整，动作敏捷，精神充实；是要使天然的一架人间机器，能运用得法而且充分，能常保光泽而且结实。总结一句：是在造成强健而美的体格和体质。
我们的人生要求，心灵和肉体的平均发达。我们的肉体要求，各部分的平均发达。所以死读书的，我们不赞成；拚命练习激烈运动的，我们也不赞成。
我们要讲究日常饮食起居的卫生，以保养心身的安全。我们也要讲究登山涉水、忍劳耐苦的锻炼，以增加抵抗的能力。若偏重一端，则不是斫伤，便是柔弱，将不能营圆满的生活。若两者都不注意，则便是“自暴自弃”，“夫复何言”？
六 青年的体育生活
我有一句话劝告青年：在你的每天的生活中切不要忘记最和你有关系的体育生活啊！
你的日常生活要有学业的、有服务的、有社交的，但更要有健康的。体育生活就是使你保住健康、增进健康的。缺少体育生活的人生，决不是具足的人生。
青年所需的体育生活，一方面是运动，他方面是卫生。
运动的种类甚多。如体操、竞技、拳术、球艺、登山、徒步、骑马、乘脚踏车、游泳、童子军等，都可以达到体育上的目的。但须记住：体育目的是在造成强健而美的体格和体质！
关于卫生的方法，在本期里已有好几篇文章说到，我可不必多讲了。我只贡献诸位四个字：“清洁”与“节制”。所谓清洁，是清洁你的思想，清洁你的身体和身体的附属物。所谓节制，是起居有常，饮食有节，动作有度。
但我还有我自己特别看重的，而且认为一般青年应该自觉的几点，现在且写出来给诸君看。
一、我主张一种自然的运动法，如走路、跑步、做工、种植、登山、游水等。我尤提倡童子军的教练，如野宿、斥堠、烹饪、救急等。因为这种种能锻炼体魄，能愉快精神，且有自救救人的功用。更有一个特色，就是做这种活动的时候，能供给我们在自然界中生活的机会，能多得“自然母亲”的恩惠。
二、我主张我们应有最低限度的生活能力及应用体力。如步行能有每点钟十里的速度，上下船车能自提随身的箱箧，能自烧菜饭，能自补衣袜，这种种都是所谓“当身武艺”，习惯了可得许多便利。从前读书人以写字、画花、刻图章为技能，现在我们不过把技能的种类改换罢了。
三、我主张要把自己的姿势先弄得端正。这就是：正头、短发、挺胸、直背、整衣。
四、我主张要以规律的生活完成体育的训练，要以快乐的精神扶植体育的根柢。精神不快乐的，暗中可以亏损、摧残肉体的发达，虽讲究体育到个尽头也是徒然。日常生活无规律的，不知不觉间可以耗费精力的使用，无论怎样热心运动终于无补。
五、我主张青年们应懂得体育运动的真义，使能在健全的人生观上面发生出效力来。不然，纵是无病，纵是强健，乃于真实的人生无补，又何足贵？牛不是有大力吗？但谁愿意做牛！
七 我的经验
我于体育不能说是有经验的人。就算有些经验，也是“素人”的经验，不是专家的经验。那么为什么要讲我的经验呢？不为别的，只为奉劝诸位不要轻视体育，只为奉劝诸位须要信仰体育罢了。
在这十年来，自我初做师范生直到今日，我的人生的见解虽然经过了两三次的变动，但是我的体育的生活还是十年如一日。我相信，我深深地相信，我能有像现在这样的身体，实在要归功于体育的生活。我的身体真依体育的眼光看来，那是很惭愧的，恐怕只能够得上一个丙等。但是我能走路，能在三点半钟以内走尽四十里路；能在行人杂还，肩摩毂击的闹市里很快地走路。我能从正在行动中的（自然不是速率最快的时候）电车跳上跳下，也能在许多行客争上电车的时候争得一个地位。（我名之曰站立竟争，据我的经验，这个困难的程度倒不亚于生存竞争）。我能自提箱箧等行李上下火车，我能带了皮箧挤入当阴历年底旅客塞满走道的宁波轮船中寻觅舱位。这种小小的本领，能做的自然很多。但说我们的“同行”——青年学生个个做得到，我倒不敢相信，但这种本领都是起码的本领，应该是个个青年会做的。
我的“先天”并不是优等的。我在十几岁的时候，还是很矮小的哥儿。我的家庭当然不能给我丰富的滋养的食料。我的现在的身体状态，真可算是出于我的“先天”的意外的。但是我为什么能有现在这样的身体？我相信这是由于两个来源：一个是活动；一个是规律。
十二岁以前的我的生活，已经逃出了我的记忆圈了。十二岁时初进乡间小学，这就是我所能记忆的活动生活的开始。那时我记得会打秋千，会走浪木，会翻铁杆，会跳远跳高，会爬山跑路。十四岁入高小，又学会了踢皮球。
等民国元年入了师范，活动的种类却变化了。那时学走天桥，学走“高跷”，学跳平台，学打网球，学攀绳，学打拳。自然，我的技术是不“高明”的，不过单就自己身体活动上面讲，也就不算“倒楣”了。同时我的规律生活，也跟着师范生生活开始实行。我那时自己调制日程，把起息、读书、运动、排泄等等时间明白规定。这种生活的方法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习惯，简直不容改变。譬如早晨一定要大便，要早操，饭后不肯看书，不肯写信，傍晚必须散步，必须运动。如果不是这样，就会觉得不舒服的。
近来在上海的生活，规律的形式仍旧，只是活动的机会太少。近来所做的只有早操、散步、乘脚踏车。
我所引为“遗恨”的是：从前没有尝过童子军生活。我现在所希望的是：会游泳。
八 劝进的话
青年的读者诸君！我现在奉献诸位一张“劝进表”。你们如果自觉身体是虚弱的，就赶快去活动啊！就赶快去养成规律的生活啊！你们如果是热心运动的，也要有规律，能明白体育的真义啊！
总而言之，青年对于体育生活应有两种觉悟：不可“不”，也不可“过！”
原载1923年4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4号
公民科课程纲要
（一）主旨：
使了解自己和他所生息的社会（家庭、学校、团体组织、国家、国际）的关系，启发改良社会的常识和思想，养成适于营现代生活（如热心从公等）的习惯。
（二）限度（最低标准）：
初级（一）明白市、乡、县省的组织，和公共事业的性质大概。
（二）有投票选举、集会、提案等关于地方自治的常识。
高级（一）明了国家的组织、经济、地位以及国际的情势。
（二）知道公民的对于国家、国际的重要责任。
（三）能述怎样做良好的公民的条件二十条以上。
（附注：用正确的公民常识测验，要能答正百分之六十以上。）
（三）程序：
第一学年——
（1）家庭团体的生活概况——例如父母、子女的服务责任，以及与自己相互的关系等。
（2）学校生活中所定规约的原因和遵守方法等。
（3）自己对于家庭、学校的各种作法和责任。……
第二学年——
（1）学校团体的生活概况——例如学校的性质、事业经费的由来以及教师学生的职守，并与自己的关系。……
（2）邻居人相互间的公共事业的研究。
（3）市、乡公共机关的观察研究。
（4）续自己对于家庭、学校的作法和责任。……
第三学年——
（1）市、乡团体生活的概况——例如市、乡的性质、经济、事业，以及市、乡与自己和一般居民的关系等。
（2）县、省组织的概况——例如县、省机关的性质、事业等。
（3）学校自治的服务等。
（4）自己对于家庭、学校、地方团体的责任。……
第四学年——
（1）参与县、省公务的直接和间接的方法。
（2）国家组织的概况——例如国家的宪法大要，和机关权能，与国民的关系、国际的关系等。
（3）公民对于地方、国家的责任。
（4）时事研究（与历史、国语等科联络）。
第五学年——
（1）学校的组织与公民与教育的关系。
（2）地方自治事业与公民的关系，并改良方法。
（3）团体的组织研究。
（4）公民的责任和娱乐。……
（5）读书法、研究法以及各种服务公众的方法。
（6）时事研究（与历史、国语等科联络）。
第六学年
（1）县、省、国的组织事业及事业扩充范围。
（2）国内的家庭、妇女、劳动……各特殊问题。
（3）职业的种类和择业的方法。
（4）本省中等学校的种类，和选校、应试等的升学方法。
（5）时事研究，续前年。
（6）完成一个公民的条件。
（四）方法：
（一）以讲述、表演等为关于公民修养的故事的教学方法，以参观、调查、讨论等为社会组织的教学方法，以学校服务、自治为训练公民的具体方法。
（二）前四年与卫生、历史、地理合作社会科教学，五六年仍须与各科联络。
原载1923年4月20日《教育杂志》第15卷第4号
瑞士的教育
瑞士的教育是使瑞士能在欧洲各国间占一个特殊的地位，且使她顺应近代思想的要求而置于完全的基础上。瑞士的文化本有辽远的起源，而为欧洲文化的先驱。并且因地理的关系，保有可以作为拉丁及条顿思想的中心点的运命；瑞士的国民，也常对于欧洲各国民居于中间人的地位。
瑞士国中的人种、国语、风俗、习惯等，非常复杂，因此文化和教育也都受到影响。瑞士的人民大概由三种合成，国语则有三种乃至四种。但他们都能利用这种复杂，各以其特种的资料和性质来作成丰富的社会生活，且接触于种种的要求而扩充其理想力。
瑞士固为思想的集合地，事实上也为全世界漫游者的集合地（Rendez-vens）。她在几百年间，保护思想的自由，同时由他国受政治及经济等压迫而来瑞士的亡命客，也带来了许多很好的知识。因此，对于文化的贡献也就不小。
瑞士为山水明媚之邦，自能引起平原的居民登山、旅行、游戏的兴致。结果，瑞士人的生活样式分成两种：一为农人的生活，一为求休养和快乐者的生活。而后者除身体休养以外，为刺激心神、补益生气计，更产生文化与娱乐。文学艺术的发达，学问研究的促进，都以这个为动机。
瑞士人常和外国人相接触，所以他们多通晓外国事情，而学问与教育也跟着发达起来。
除上述的条件以外，瑞士人更有可以认为善受教育的资质。这是由于：（一）教育的传说；（二）由于日常生活的必要。换言之，就是由于政治、社会、风俗、习惯等环境的事情。瑞士的民主政治，须靠各个国民智力的发达而存立。所以瑞士的联邦、州县及乡村对于学校的利益没有不尽力办理。大教育家如裴斯泰洛齐（Pestalozzi）、配尔葛拉尔特（PerGirad）、法兰佩格（Fellenberg）①等，都出自瑞士，自非无故。
瑞士教育制度的特色，在于民主的一点。她的民主的组织，重在教育的单一而有效果的发达，结果就是手续统一和办理自由。初等学校（ThePrimarySchool）是州立的，为一种受联邦补助的义务教育。儿童自六岁至十四岁必须求学，如由本人及父兄的希望，也可延长到十六岁。就学时，不需一切费用，除免学费及其他负担外，更发给学用品。这种初等的义务教育，实为瑞士教育的民主的根柢，无论都会小儿、乡村牧童，都一样能受这种教育的特典。在更进步的几州，更组织非义务的补习学校，也有给与学生以学用品的。这种运动已渐立基础。就瑞士的补习教育及高等教育的学费而论，可算为欧洲各国中最低廉的了。
瑞士的学校，各州有各州的特色。或为文学的、理想的，或为物质的，或为宗教的，或为非宗教的，都能保有自由的思想。他们思想的不同，正同他的言语的不同一样。瑞士的地势、地质及风俗、习惯，以多种多样为特色；同样，瑞士的学校也以多种多样为特色，“多种实是瑞士学校的指导力”（VarietyistheguidingpoweroftheSwissschool）。另有一种特质，就是瑞士的学校常受“进步的精神所鼓舞”（inspiredwiththespiritofprogress）所以瑞士教育的特色可说是在于多种多样而又进步的两点上。
就瑞士学校的学科目而言，纯正科学只在大学里教授；补习教育专为直接谋实际生活者而设，所以只授程度较低的科学。语学教授上，已把死语（DeadLanguage）变为近世语（ModernLanguage），其中尤以会话作为语学之文学的文法的研究之基础。关于商业的初步的知识，在补习学校里教授；家事则加入女学校的课程内。此外特种自然观察，以为他的价值要高出于书本的教授以上。
广义的体育（physicalculture），以矫正遗传的缺陷、防止都会生活的害恶为主，作为学校教育上主要任务的一种。其中有保健教育，有卫生教育。又在特别场所（specialsettlements）有卫生的、齿科的监督、食事、假日的指导等。这种广义的体育所包含的，有下列各项：教授关于保健、卫生、医学的知识，完成卫生的设备；用卫生的见地，指导食事、假日及其他生活等；奖励合理的运动。消极的不使害病，积极的调节衣食住，增进健康。
瑞士学校的格言，就是“进步”。所以他们不肯安于现状，常想日出新的机轴。其中尤以私立学校为最进步，关于教授的新方法，常为他们所采用。近来所称为新式学校（TheNewschool）的，已把户外游戏（open-airgames）和教室作业（class-work）并重。教师、学生都能鼓舞精神，热心从事，不再把体操与授业当作苦役看待，因此便能唤起兴味，实现有效率的教育。
瑞士的学校，近来主张打破从前的闭关政策，而开放校门以与外界相接触，使自然（Nature）、人生（Life）、外气（Theopen-air）三者连为一起。这可称为新时代的教育了。
瑞士的政治组织是民主的，是自由平等的。所以她的学校，也是官立的和私立的并重，而私立学校更为自由。所有学校的训练、教学、组织等等，都是各种各样，并不是千篇一律的。瑞士学校对于占有全国人口十分之一的外国人，也同对于本国国民一样，与以相等的保证和恩惠。这真足以使我们羡慕的了。
原载1923年4月20日《教育杂志》第15卷第4号
学生与政治
“开宗明义”第一句，我是主张学生应该与闻政治的。自然，这所谓与闻，并不是叫学生去做官、做议员，乃是要学生平时对于政治有研究，对于本国政象能留心，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有相当的表示。若说一个青年学生对于国事还是非常隔膜、非常冷淡，这不能不说是件不幸的事情。而在民主国家，更是件可耻的事情。
我在本年二月号的《教育杂志》上曾作过一篇短评，题为《教育者与政治》，内有一段说：
向来以清高自鸣的中国教育者，往往抱有不问政治的见解。其实这是大错而特错的。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的动物’。而在现代人的生活范围，更难脱离政治的势力。因为现代人的生活，是共同的生活，是多方面的生活：一方做家庭的父母或子女，一方做学校的师长或学生，一方又做地方的住民、职业界的雇员。除此以外，尤其为个个人所不能免的，就是做国家的国民。教育的目的，至少须能养成学生会做一个适于现代生活的人。故在教育本体上讲，已经不容不问政治。何况现代的教育制度，又处处要和现实政治发生关系，如职教员的任用，经费的支配，便是最显而易见的。如果政治不良，便会妨碍教育的发达，目前我国的教育现状，就是一个适切的例子。
所以从教育原理上讲，从政治现状上讲，那“莫管政治”这一句话，实在是不通的。
我们再看一看中国政治、经济的现状，就更会证实我的主张是不错的了。
在政治一方面，虽然于一九一一年做了一次民主主义的革命，但这次革命的结果，不过将满清政府移让于北洋军阀罢了。督军制在袁世凯死后又成了封建割据的新形势，直到现在还在酿成内乱：政枢由他们垄断，内阁由他们侵占，议员由他们收买，人民由他们屠杀，财政由他们紊乱，法律由他们破坏，言论、出版、集会的自由由他们剥夺。你们看！这还成何局面！所以我们中国只是个“军主国”，哪里是个民主国！
在经济一方面，因为有丰富的原料和贱价的劳动力，早成为帝国主义国家抢夺的目的物。到了现在，全国的关税、矿山、铁路、工厂等重要的经济权几全在外国资本家手里，几万万的劳苦民众也几全为外国资本主义的奴隶了。
你们看！在这样政治和经济状况底下的国家，还能算个自由的独立的国家吗？做中国国民的，还不该干涉政治吗？
见了这种腐败的政治而无所感触的，是木偶，是呆子；见了这种腐败的政治而思躲避的，是废物，是懦夫。青年学生当然是想做个人的，做个有作为的人的。那么该怎样呢？老实说，只有去干政啊！
学生的干政，我已说过，不是去做官、做议员，乃是去研究、去观察、去表示。
所谓研究，是研究政治的原理以及民主国家政治的设施。这须有赖于公民学教师的指导。
所谓观察，是观察眼前的政治情状，这须多阅读报纸及政治评论的刊物。
所谓表示，是做宣传运动、示威运动一类的事情。但须少向政府和国会请愿，而多向民众开导。
我们要宣传，须有目标。政治方面的目标是什么呢？我今举最重要的七端于下：
（一）保持中华民族的独立。
（二）实现民主的政治。
（三）确定人民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的绝对自由。
（四）实行义务教育。
（五）实行普通选举。
（六）制定劳工保护法。
（七）确定男女平权。
以上七端是实现平民政治的要件。我们认清了这几个目标，又认清了民主政治的敌人——国内军阀和国际帝国主义——就不难确定我们对于政治应取的态度了。
原载1923年5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5号
勖自学者
近来青年界中做自学工夫的颇多。作者的朋友里边就有很多个是自学的。
我那几个朋友的自学的动机：有的是因学校的办法不好，因学校功课呆板，不适用，耗费精力；有的是因家庭阻止入学校求学，只得一面办事，一面自修。
这种的自学，是说不在学校里从教师求学，而在自己家里或别的地方靠自力从事学问的。
更有一种自学，是说在经济上没有受人帮助，或更须自谋生活，而用自己的劳力换得学膳费或书报费，因以在学校求学或在办事余暇用心自修的。
前一种就可叫做自学者。后一种则可叫做苦学者。
现在我所欲讲的，在阐明自学工夫在研究学问上所占的位置，提出自学者应该注意的条件以及苦学者应抱的态度。
研究学问的路径有三条：一是读书；一是观察；一是实验。
我们研究学问的时候，虽不能不赖教师的指示，然要研究得透澈，便非单靠教师的指示所能为功，一定要凭自己的聪明才力去体会、揣摩、设想、解决，方有希望。须知教师的功用只在指示一个门径、一点方法，而探索内容、应用方法，完全要靠自己。
所以在平时，学生必于受教以外再须自学，才算善学。毕业以后也必本已学的再加自学，才不致落伍。
所以自学在研究学问上所占的位置是极重要的。自学对于学问，是一种彻始彻终的工夫。离开了自学，直无学问可说。
所以，我对于做自学工夫的青年要表示庆贺的意思，因为他们已走上求学的正路了。
但要自学，也有几个条件。
第一，须有相当的根柢，譬如修毕小学课程的可以自修中学课程；修毕中学课程的可以自修大学课程。
第二，须有不怠的努力，不可“一暴十寒”，不可期速成。
第三，须有强固的意志，不怕困难，不怕失败，不怕劳苦。
第四，须有确定的方向，选定书籍，制定课程，照著顺序做去，不贪多，不贪高。
对于学生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就是：“自己尊重”。因为在只有“富家子弟”可以入学、“少爷脾气”未尽脱去的学校里当苦学生，难免有被同学贱视的时候、受同学侮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苦学生只要抱定宗旨，放开眼界，承认自己是个“无产者”，且是“自食其力者”，就觉得前途自有光明，用不著烦恼，犯不著自卑。
原载1923年5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5号
五月可纪念的
五月真是多纪念日的月份了。而且一年中最和人类有重要关系的纪念日，差不多都在这五月里了。你们看！五月一日是劳动纪念，五月四日是学生运动纪念，五月五日是马克思诞生纪念，五月九日是国耻纪念。
这些纪念日的来历虽各不同，有的因人，有的因事，有的因一国，有的因世界。但有二个共同之点：
第一，这些纪念日都是代表被压迫者的呼声。“五·一”是由劳动者的狂呼而产生；“五·四”是由中国的民意受压迫而发动；“五·五”是由为被压迫阶级鸣不平的伟人而成立；“五·九”又是由国际间的不平等而突起。
第二，这些纪念日都是群众意识的势力的证验。劳动纪念和“五·四”纪念是群众意识的结晶，马克思是有组织的群众运动的先驱，国耻纪念是中国数年来群众运动的对象。
这些纪念日纪念的方法也和别的纪念日不同。别的纪念日如国庆，如学校成立，可以从欢笑歌舞中过去。因为所纪念的算是已往完成的结果。然而纪念这四个日子的目的，都不是庆祝已往啊！已往的事实是有了，但从已往的事实里我们所得到的，并不是完成的结果啊！有的纯是过去的缺陷，全靠纪念这样日子的人去弥补。有的前人虽做了一点，但大部分的工作还留在纪念这些日子的人的面前。故我们纪念这些日子，不但当注意过去，还当注意现在和将来，还当注意过去的得失，为现在、将来的预备。
原载1923年5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5号
学习法概论①
一
学习法这个名词，在我国青年看来，恐怕还是初见罢。虽然在《论语》上曾有一句“学而时习之”的话，但学习法固未成为一名词。民国四年（一九一五年）商务印书馆编辑的《辞源》，也没有这个名词。然这种情形，不但我们中国新教育发达较迟的是这样，就是比我们先进的日本及西洋也是近年才变易的。以日本论，明治四十一年（一九〇八年）同文馆编辑的《教育大辞书》中，虽有学习院、学习馆等字样，却不见有学习法或学习作用。四十五年该馆编辑的《哲学大辞书》中，也不曾讲到这个问题。以西洋论，《世纪（Century）辞典》和《标准（Standard）辞典》中，虽有learn②和learning③的文字，但只有他们的语源及文学的、通俗的解释，而没有当作教育学的及心理学的术语的解释。一九〇—年发行的Baldwin④的《哲学及心理学辞典》中，曾有acquiredknowledge①这个词，但于Learning和Learningprocess②没有说明。到一九一二年出版的Monroe③的《教育辞典》中才有关于Learning的一个标题和说明。然在这样一部大辞典中，他仅占有半面的地位和几本参考书罢了。
但别方面，因比较心理学、发生心理学、儿童研究等从生物学的见地做发生的研究，实验心理学、实验教育学等由实验的方法为测量的研究，这种种研究的结果常有论文或书籍发表。最近十几年来用下列诸名——LearningProcess（学习过程）、Psy-chologyofLearning（学习心理学）、Howtostudy（怎样研究）、Howtolearn（怎样学习）——为标题的单行本也出了不少，教育心理学书中，也有关于学习作用的题目。即在日本，除《教育大辞书》添列学习经济等名词外，还出有《学习法概论》，《学习经济论》等几部专书，而杂志上更不绝地有关于学习的论文发表。在我们中国，十年前曾见有McMurry所著Howtostudy的译本，④但流行不广，近且似已绝版。到去年九月，始有Colvin所著TheLearningProcess的汉译出现。⑤或者从今以后，可以逐渐有人研究，有书出版吗？
二
从前的教育学者对于这个重要的问题，似乎不大讲究。虽然如休姆和穆勒的联想说，①海尔巴脱的类化说及兴味论，②温德的统觉说，③以及一般教育者常留意考究的注意、记忆、模仿、推理等作用，皆为学习法上重要的问题。但他们的立足点是在教师一方面的。直接的从学生方面研究学习法，可说没有。如最有名的海尔巴脱的五段教授法，就是一个例。旧教育之所以为人诟病，原因未始不在这里（旧教授法下面所行的强记、默诵、模仿等工夫，或者也可称为一种学习法）。
现在自学、自动、自力研究等好听的名词，不是时常闪耀在我们的眼前吗？试问这种重视学生为本位的学说是怎样发生的？我们考究起来，可以说有三个原因。第一是由于教育事实的解释的开展。向来认定教育只是教者方面的事，教师是主动的，学生是受动的。故以如何注入、如何启发为当前的主题。然到晚近，知道儿童自身具有生长发达的可能性，教师只能立于指导、补助的地位，并不是可以威压强迫的。因此，自动主义的教育发生；而学者应如何学习以成长发达，也就成为最重要的问题了。第二是由于实验心理学的发达。从费希纳及韦勃创精神物理学以来，④对于简单的运动及作业的练习、疲劳、记忆、忘却和思考作用等学习上的问题，都加以实验的研究。实验教育学从此产生，学习的经济问题也就成为重要的问题了。第三是由于动的思潮的鼓动。这种思潮里面带著尊重个性、尊重独创的呼声以俱来，使向来尊重传统、尊重权威的旧说根本动摇。因此，教育上的儿童本位主义确立，自学主义也就应运而生了。试看日本二年来所主唱的八大教育主张，如樋口长市的自学教育、河野清丸的自动教育、手塚岸卫的自由教育、千叶命吉的一切冲动皆满足教育、稻毛金七的创造教育、及川平治的动的教育，乃至小原国芳的全人教育、片上伸的文艺教育，①有哪一种不是主张动的、自学的呢？
三
但是什么叫做学习？有的说：“学习在顺应过程的形成。”有的说：“学习是对于刺戟的反应。”又有的说：“学习是经验的构成。”在这三种定义中，前一种是生物学者及生物学的心理学者的说法，后两种是心理学者及实验教育学者的说法。
学习的这种解释，原不能说是错误的。但仅止于生物学的心理学的解释，从价值观上看来，或许包含著不好的方面。因此，我们不能不另有所谓教育学的学习观。
儿童中心的思潮已成为新时代教育学组织的出发点。今欲下学习的教育学的定义，更须顾虑到这个著眼点。
今仅简单地说：“学习是自力的价值化。”这里有二个要点：一是自力；一是价值化。
自力是区别学习和教授的唯一的观念。所谓教授，是从教者方面规定陶冶现象，必须有教育力。然从学者方面看，这个陶冶现象可由自己的力成为可能。如5十5＝10的认识，从教育者方面看，须把他的论理具体的抽象的来说明才能理会。但从学习者方面看，即可由自身的理性，因自身综合的活动力而认识它。
人类的发展原靠自身的力。这可称为人类的种族的学习。种族的学习既已存在，难道个人便不能学习吗？惟所谓学习能力，不限于先验的理性。这不过是学习上论理的基础，而学习的根本机能，还在于心理的和生理的机能。换言之，实在于我们全我——心身——的总体。
所谓价值化，是明白学习真意的重要属性。极平易的说，就是“要比现在好”，在英文里就是better①这个字。或者可说是理想化。
我们人类的学习显然是趋于价值化——理想化的，在主观方面是个性的人格化，在客观方面是社会的文化化。
故在“学习是自力的价值化”这个命题中，含有个人的与社会的两方面。更从主观方面看，有精神的价值化与身体的价值化。从认识形成方面看，有理想的认识的形成与实践的认识的形成这两种意味。
精神方面的价值化，是使心意的活动——如知、情、意——由心理的状态进于论理的——真、善、美——状态。身体方面的价值化，是使身体达于健全的状态。
理论的认识是关于理解的。实践的认识是关于表现的。知的学科是理论的认识学习的教材，技能的学科是实践的认识学习的教材。
现在再换一个方面来说明学习的要件，使我们对于学习作用的概念能格外明了。
（一）学习作用是由内心发动的作用，不是由外界受动的作用。换句话，就是为自力的，不是传授的。
（二）学习作用是选择作用，对于新境遇要选择有效的反应。可见学习不是盲目的尝试，也不止于机械的练习。
（三）学习作用是保持作用。凡是新习得的反应，须由某种形式，永远保留，为将来反应的根据。
（四）学习作用是改造作用。新经验不仅保留算了，还要把他的结果影响到心身的一部或全部而加以某种的改造。将来再逢相类的境遇时，便可做更有效的反应。
（五）学习作用以人的本性或本能的倾向为根基。学习作用的自身原为个人经验习得的作用，而由个人的经验以进步发达的。但他的根本，实在于为种族根性的内部的本能的倾向，由这些倾向规定学习作用的根本形式及发达顺序。
四
学习法的提倡，无非要把学习作用的经过变为容易些、改良些、确实些罢了。现在要问：学习方法该是怎样？这就要讲到学习经济论了。
所谓学习经济的意义，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少限的精力以得学习上最大的效果。这也称为学习的技术，可分为外的条件与内的条件两种。学习的外的条件，有如空气、光线、地点、时间、布置，以及文字的大小难易、学习材料的支配等。学习的内的条件，有如注意、兴味、态度、疲劳、记忆、思考等。因为这几项在下面几篇文章中多有论述，所以不详讲了。
我现在所欲补说的是，关于怎样养成学习态度的话。在教育者方面当然有种种方法，如唤起学习兴味，利用名誉心、功利心、恐怖心等等为养成学习态度的手段。但这在学习态度的原则上看，未免有点相反。因为学习作用的自身已经认定是自力的，故正当的学习态度的养成，应当是发动的创造的。这样讲来，学习者的自觉，实为学习法的生命。而这种自觉，却非自家体验不为功。故须有待于learningbydoing（由行而学）的手段了。
五
我们鉴于我国的学校教育太不讲究学习法，认为是个缺点。近来小学教育上虽有人提倡设计教学法，而中学教育却仍因袭著注入式、讲演式的旧习——孟禄博士调查的结果如此。这更是一个缺点。为改进中学教育，增进中学生学力起见，这种学习法的提倡，或者不无些微裨益。所以我们决意要来发刊这本“学习法专号”。我们深信，自己活动当是教育的出发点，而也当是教育的到达点，我们并愿意得读者的考虑和指正！
原载1923年6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6号
再勖自学者
自我的《勖自学者》一篇短文发表以后，接著就有各地青年写信来表示同感。大概这个问题——自学问题，已然引起了青年界的注意，是确实无疑的了。其实，在中国这种混乱腐败的政局下面，有“本钱”能读书的青年，尚要不得学校而入；何况是无产阶级的青年，那自然更难达到求学的目的了。
在本期里，有讨论自学问题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对于某一部分想自学的青年，已经贡献了一种计划了。但我恐怕另有一部分青年，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计划是不能实现的，或者竟会因此灰心胆怯。所以我为振作他们的勇气，鼓舞他们的希望起见，特再来做这一篇短文。篇中只举中、外几个苦学者所用的功夫以及自学的注意点，以期现代青年有所则效、感发。读者须知，我只有些微个人自学的经验，然而并无办学的经验，故要恕我不能提出具体的办法来。
就我们中国讲，有穿壁读书的匡衡，有映雪读书的孙康，有囊萤读书的车胤，有随月光读书的江泌，有燃木叶读书的柳璨。他们所用的方法虽不皆可取，然而他们勤学的精神实在可佩服。
就西洋讲，有如英国文豪约翰逊，①十九岁时为大学校役，暇来从事自修，常因敝衣破鞋受豪富同学的嘲弄，但他不为所屈。父死以后，在家自修，仅以面包、冷水过活。更有英国文豪哥尔特斯密司①也为贫家子，做大家校役，以工资自给。父死，则沿街唱曲以补学费。助华盛顿成美国独立的大业的富兰克林，是大家所知道的。他有十七个兄弟，自己是第十五个。十二岁时，他入印刷所做工，不管日间劳苦如何，夜间终必读书。为要买书，特废肉食而减食费。他说：“以食物来充胃肠，不如以书籍来丰头脑。”所以当别个工人出外进食时，他仍留在工场，仅以面包和水果腹，而利用这些时间来读书。又如做过美国总统的林肯，我们都知是个世界伟人。他生育于无窗、无门的破屋，以伐木猎兽过活。家贫无书，乃向富家借阅。读华盛顿传大受感动。后因天雨屋漏，书被污损。他没有钱足以赔偿，乃请富家许他作工三日以资抵补。他读书时，每录心得于册子以便记忆。又焚木片以代蜡烛。以这样一个贫家子，后来竟一跃而做大总统。想我们决不会说他是侥幸的。我们不必羡慕他的官衔，却不可忘记他的奋斗的历史和自修的艰苦。
就日本讲，有如二宫尊德②，可算苦学的有名者。他也是个穷儿，十四岁时父死，依伯父万兵卫度日。伯父待他如奴仆，责备极严。日间忙于耕田，夜间忙于结绳，乃于夜工完毕以后独在灯下读书。不料那位吝啬的伯父说他浪费灯油，不许再读。他乃自于路旁种芥子菜，以售菜种所得自购灯油来读书。不料那位苛刻的伯父又说他夜间读书有妨于日间工作，不许再读。他不得已，只好等到夜阑人眠，用衣衫掩蔽灯光，使不致外泄，这样读到天晓才止。又如胜海舟①也是一个苦学成功者。他在十七岁时，继父亲管理家务。可是他的父亲不但没有遗传些微的产，反而欠下了一身的债。他乃节衣缩食，誓必还清负债。而好学的志愿终不减退，只是没有买书的能力。他遂到书铺门口，站着读书。后来他学荷兰文，非借助于辞典不可。而当时只有一种辞典，定价且值六十两。他当然无力能买，乃向一个学荷医的以一年十两之约，借得他所秘藏的一部。于是他遂废寝忘餐地把全部誊写下来。另外又抄了一部卖给他人，以供学费及纸笔之用。
从上面所举的几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古今东西成功者的传记，多是苦学的历史；而他们的成功，多由于自学的效果。现在的时代所给于我们生活的压迫，虽较古代人所受的要剧烈得多。然而他们那种在自学上深厚的兴趣、强固的意志，难道不足以策励我们的雄心、鼓舞我们的毅力吗？（读者注意：现在这种分配不均、劳力不匀的社会，使富家子女荒淫过日，无心读书；贫家子女辛苦谋食，无力读书。我们自然不能认为合理，我们且当从事改造。但这里单讲自学的重要和自学的功夫，则又是一个问题。不过如果是个无产阶级的子女，已经深切地感觉著失学的苦痛、求学的艰难，那么自当有所觉悟，断断不可再为习俗所诱，抱着那种“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的野心，或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谬见，因而重演什么“锥刺股，头悬梁”的把戏。所以，求学的动机和阶级的觉悟可说是自学者的前提。我想，现在有志自学的青年当不会再在时代轨道上开倒车罢？）
以下再说几句关于自学的话。
有的人怕年纪大了不能自学。这是错的。我们可不讲苏老泉①到了二十七岁才发愤为学的常谈，姑举几位西洋的老年学者来壮壮我们的气。梭格南士暮年始习音乐。卡德到八十岁始研究希腊语。法国大诗人冷撒尔五十岁始潜心诗学。德国美术史家温克耳曼少壮时代，人咸目为樗栎废材（见中华本叶编《克己论》八十二页）。这可见大的年龄是不足以阻止求学的志愿的。
不过单有志愿是不行的。所以要求自学有效，须更有几种德性。一为专心。金斯来.嘉而司②说：“余于有所作为，目不斜视，一若当时世界别无他物在者。”（见商务本苏译《公民论》八四页）二为坚忍。爱迪生说：“此七月中，余每日费时自十八时至二十时不等，专从事于试验‘司卑西’一语。余就机而呼之曰‘司卑西’，机则应之曰‘卑西’。日往月来无不如是，真欲令人发狂。然余坚持到底，卒得成功也。”（同上，九二页）三为精密透彻。斯迈尔说：“学问之事，工夫要精密，触悟要透彻。法兰西士花纳尔自定规则，专心致志学习一事，不至彻底了然，决不移于他事。又以为读书有定限、有伦次，不可徒事涉猎。盖学问之益不在读书之多，在运用之熟。其所学者周全完密，可施于实事实功，则比混滥浮溥者大矣。”（同上，一七〇页）四为不徒读书。斯迈尔说：“人于今世学术之进化，动张大其辞。夫以书籍之多，学校之具，博物院之盛，固超乎古代，而为学术界进化之中心点矣！然平心论之，既是为修士之援助，亦足为修士之障碍。盖今人之为学者，虽较古人便利，而至其智识解悟，苟离乎古人所由之观察、经验、容忍、勤勉、诸大道，不能别求其他简易速成之途。”（同上，一七四页）
但仅仅具有德性，不见一定能获成效。所以在做自学功夫以前，还有几个先决条件须先解决。第一，密察自己的个性。换句话就是当量力、当定目的。譬如我这个人宜于研究学问呢，还是宜于办理事务？宜于研究文学的呢，还是宜于研究科学？这个先决条件如不解决，就冒昧地说要自学，恐怕不免要白费心血了。（科举时代有所谓“老童生”的，到头童齿豁还尝不得青衿风味。这种冤枉当归咎于不审个性。）第二，慎定专攻的步骤。个性审察以后，不要以为就可放胆自学了。这得看清环境的情况、时力的可能，定出一个进行的步骤来，因为一个人的智力有限，而学问的范围无穷，当然不能漫无标准，广阅泛览。这样做法不特不能，而且有害。斯迈尔说：“信手翻书，读甲观乙，其弊有不可胜言者：一使人感受肤浅之识见。二使人惮劳苦，厌规矩。三使人薄弱其心思。”（《自助论》一七二页）故自学者应选择一种专门的学科，全力研究，循序进行，毋欲速，毋贪多，方有实效。第三，具有普通学的素养。这项粗看起来，似乎和前项矛盾。但其实不然。须知各种专门学问绝对不是孤立的，乃是和别种学问有联系的；或者左右相通，或者上下相承。故修习普通学，可视为修习专门学的预备或补充。现在大学的课程是专门的，中学的课程是普通的，就是这个道理。还有所谓普通学是指和做人有关涉的普通知识。修习了普通学可以知道人生更亲切些、更周到些。换句话说，修习普通学可以丰富做人的常识，可以学得做一个正经人的工具。在本年第一号的《妇女杂志》上，有周作人先生的一篇《妇女运动与常识》。他曾列举所谓“正常的人生的常识”的门类，现在特节录在下面：
第一组关于个人的。理论方面有：（1）人身生理（特别注重性的知识）；）心理学。实际方面有：（1）医学大意；（2）教育。第二组关于人类及生物的。理论方面有：（1）生物学（进化论、遗传论）。（2）社会学（文化发达史）；（3）历史。实际方面有：（1）善种学；（2）社会科学。第三组关于自然现象的。理论方面有：（1）天文；（2）地学；（3）物理；（4）化学；实际方面有：实业大要。第四组关于科学基本的：（1）数学；（2）哲学。第五组是关于创造的艺术的。理论方面有：（1）艺术概论；（2）艺术史。实际方面有：（1）文艺；（2）美术；（3）音乐。
他又说：“以上开了一大篇帐。一眼看去，仿佛是想把百科知识硬装到脑里去，……其实是不然的。……现在所说的却是重在活用，又只是一种大要，所以没有什么困难，而有更大的效果。……譬如第一组的人身生理，目的是在使学者知道自身的构造与机能，不必一定要能暗记全身有几块骨头，……能够有善于编辑的人，尽可以在一百叶的书里说明生理的基本事件，其余的或者还可简短一点。所以这繁多的项目也不成为问题的了。”周先生的这一段话，我甚赞成。我以为，无论从事何种职业的人，应该具有这种做人的常识，方才可以丰富生趣、扩充同情、增进人类的了解、圆满人类的交际。所以我不惮烦地要抄他的文章，奉献给自学的青年。
此外尚有选择书籍、规定时间、读书方法等几个问题，应为自学者所注意的。但这里限于篇幅，只好他日再论了。
总之，我作本文的意思在坚决自学者的勇气，证明辛苦求学的必要，为中产以下社会里边的青年男女因困于经济而不得入校求学者开一个方便之门。斯迈尔说：“世之恶魔未有能胜劳动者。人之有怠惰，犹铁之有锈，身心将因之而钝。故宝刀之铭曰：‘与其锈腐，宁为砍折。’”又说：“决心者成功之确信也。我侪之意志，以磨练而愈增自锋。锲而不舍，天下尚有何物可畏哉？故征服困难惟有一法曰：斗。”（蒋译《职分论》二六页）诸君听到吗？只有劳动奋斗是解决自学问题的利器，也便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武器呢！我深望有因解决自学问题而并想解决社会问题者。请诸君再听我一言：新时代的青年男女自学者，应该同时是个社会主义者。要是不然，那么我劝你索性不要自学！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再论学生与政治
我说学生应该干涉政治。这句话读者当都已听到了。但是到了现在，北京的政变已经弄得一塌糊涂。①试问我们青年学生有过什么表示？
学生界也曾宣言过要干政了。北京学生联合会通电（3月4日）说：“非将国会及非法政府黎元洪、张绍曾、彭允彝等驱逐净尽，无以维民治而护共和。”北京高师全体学生宣言说：“事势至此，惟有表示否认北京之恶政府耳！惟有举其护符之恶国会而打倒之耳！惟有举其勾结之现军阀而推翻之耳！”北京大学全体学生通电说：“国会不散，张阁不除，军阀不去，民主政治断难实现。”武汉学生联合会通电说：“希望各界同胞一致努力，对于蹂躏人民之蟊贼下总攻击。”当本年全国学生总会开会，也以澄清政治、拥护人权、独立教育、力争外交为学生运动的目标。至于进行方法，如北京高师学生会所主张。有：（1）将推倒北京现政府，打倒全国各军阀，推翻北京现国会的目标通告全国，并电请孙中山先生代表民国，申讨国贼。（2）由学生联合会设法运动全国人民罢税、商界罢市、工界罢工，以为现政府之一大打击。（3）由学生联合会向别邦正式申明：国民已经否认北京现政府，在国民公认之政府未成立以前，各国不得借款与中国，否则国民不负偿还之责。又，盐余、关余各款，宜由税务司保存，不得拨与该政府使用，庶足以减其作恶之凭藉。其中请孙中山先生北伐一项，北京学生联合会也曾发过通电。至于全国学生会所通过的对于现时政治的态度一案，更有彻底的几句话：
中国政治问题及其乱源根本，不外两因：一为北洋军阀之存在；一为外国帝国主义之压迫与播弄。根本解决方法，惟有国民革命之一途。而国民革命成功之要素亦有二：一为被两重压迫的民众势力之发展；一为与反对帝国主义的友邦结合。……近来由直、奉、皖之战，北洋正统传于曹锟、吴佩孚，……于是所谓最高问题与武力统一之贪欲愈逼愈紧，而反动残暴之行为愈趋愈烈。直接屠杀力争自由之京汉路工，间接命其御用政府迭次殴打请愿游行之学生。……总之，无日不制造战祸，无时不扰乱和平，无处不压迫人民。……这两个北洋祸魁不倒，国内的和平与安宁是片刻也得不到的。所以本会对于中国政治问题，认为根本解决，在内须继续不已的国民运动，达到建立独立自由的真正民主共和。而目前急切的工作，便在打倒北洋派祸魁吴佩孚、曹锟及其他一切压迫人民的军阀。同时对于外国帝国主义者之各种各色的侵略与阴谋，必加以抵死的反抗。
诸君注意：向来不问内政的学生们，现在居然以澄清政治、打倒军阀自任。这一种革命的呼声，我们不能不说是中国青年学生的大觉悟。但是仅仅宣言、通电、决议，终于没有什么实在的效果。就是已经行过多次的什么群众运动，也成了“弩末”，生不出影响来。所以我们真要“救国”，不能不另辟途径。但是最近北京政变发生以后，除出学生总会及北京学生联合会发了几个“空炮”以外，旁的地方，简直连声息都寂然。那么只好说，我国的青年学生已经大半是心死了。心死的青年应该是可羞的。
可是，近来我国青年实力的表示虽然没有，而“靡靡之音”却到处都是。所常挂在嘴边的不是“伊和他”吗？摇笔即来的不是“唉和哟！”吗？所勇往努力的不是出诗集、结文社，说什么“情感的表露”、“人生的安慰”吗！算了罢！请你睁一睁眼睛看个明白：你的生命所依托著的这块土地内已经弥满著一股的血腥气了。你还想安然享乐吗？你还忍专心享乐吗？可怜的“新进作家”、“处女作者”啊！你可以醒了！你应该醒了！你若还有热血，你若还有余力，我劝你就用这血和力去杀敌！你可从那里求得你的恋人，你可在那里发表你的作品！青年！别再做梦，快起来罢！
你们听得了吗？黎元洪是走了，连不合法的总统也没有了！帝制余孽、临城罪魁的东西，快想“君临天下”了！①武的冯、王，文的高、吴等，②都在那里筹备“大典”了！中华民国的招牌快要掉下来了！这个时候，做国民的该怎样呢？我郑重地告诉诸位：现在是国民自决极急切的时候了。无论是资产阶级及无产阶级，都该向著这个目标做去。至对于这些梦想“篡窃”的东西，如果不能叫他“革面洗心”，便只有“与众共弃”的方法。我们可向本国历史搜求先例。远如聂政、荆轲，近如徐锡麟、史坚如，便都是有血性的青年的先驱。在这一个时期，正需要这一类英雄的事业呢！
我愿我国有普遍的猛烈的青年运动，为创造新中国的基础。我更希望全国的大学生要特别担负这种青年运动的责任，幸勿长为“文化”或“资本化”所迷而忘其天职！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青年的大敌
什么是青年的大敌？我告诉你：顽固头脑是一个；时髦朋友是一个；颓唐习气是一个；厌世思想是一个。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抱著这种观念去拼命读书、死心当差的，便是顽固头脑的俘虏。
“汽车、洋房、俱乐部、大菜间、打弹、跳舞、留学生、资本家”。满头满脑的铜臭和泥土气，只配做个时髦朋友的奴隶。
“诗、异性、烦闷、任情、目空一切，”古之名士，今之浪漫派，意气颓唐，活像个半死人。
“离家、弃学、做和尚、得过且过，”这种不想想自己靠什么生存，厌生而又不肯死的“活佛”，终算冤枉了他的父母一番鞠育之劳。
青年啊！具有五官四肢的青年啊！你到底也想到该怎样做个像模像样的青年吗？我再告诉你：你要有“反抗强暴，歼除恶人”的魄力。你要有“尊重劳动，为平民献身”的精神。你要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气节。你能这样，你方不愧为新时代的一个青年。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青年学生应该怎样过暑假①
现在已经到了暑假，青年学生大都要回到家乡去了。但是怎样过这个暑假呢？当然有志的青年学生是决不会让他空过的，是一定要想法来利用他的。所以现在的问题，变为怎样聪明地有效地利用暑假。
我们以为，要利用暑假，可分为个人修养和社会服务两种事业。下面所提议的事项，都以暑假这个机会所最善供给的为限。
甲个人修养
一、身体训练。
a.游泳。游泳是最有效能的一种运动。因为游泳的时候，全身受水的压力，筋肉及皮肤都发生抵抗力，肺、胃及其他内脏机关因受冷水的刺激，呼吸的度数和消化作用自然逐渐增加。所以游泳能使全身发育平均，无畸轻畸重之弊。学过游泳的人，肌肉必充实，胸膈必舒畅，脊骨必正直，皮肤必坚韧。当此暑假内，正是我们练习游泳的绝好机会（可参考商务本《游泳新术》、《学生杂志》十卷四号“体育研究号”宋春舫的《游泳四术》、本号李石岑的《游泳法》及《春晖》半月刊十二期益谦的《游泳须知》）。
b.露宿。露宿可增加呼吸，健全肺力。在患肺病的人，露宿可以治病。我们常态的人，露宿可以促进身体的健康（可参考商务本《童子军露营须知》）。
c.冷水浴。冷水浴是藉水分子的收缩力刺激皮肤神经，使皮肤的活动力增大，使体内血液流行不止，它的效力，在无病者可更加强健，能预防伤风感冒等症。在患神经衰弱、胃肠病、皮肤病、生殖器病等人，习之都有大效（可参考商务本《冷水浴》）。
d.旅行。旅行可舒展胸襟，扩张眼界，大家都晓得是很有益的。英国有句俗语说：读书、运动、交际、旅行为人生修养之四大要素。从此更见旅行的重要了。暑假内时间较空，很可以到各地去旅行（可参考商务本通俗教育丛书《旅行卫生》）。
二、社交娱乐。
a.访问亲友。我们对于亲友，在相当范围内，实有联络感情的必要。旧社会于阴历新年有拜访亲友的习惯。这种习惯的用意未必不好，只因时间过短，不便实行，所谓联络感情，早已成为具文。我们现在一方既主张废止阴历，一方又没有功夫。当然不能再在旧历新年干这类无谓的应酬。但我们既承认对于亲友有联络感情的必要，那只有在长时期的暑假内去访问了。
b.郊游。我们所谓郊，是指离开与住地百里以内的地方。在平常，我们因为忙于功课或远离家乡的缘故，以致对于近郊风景事物无暇赏阅，颇多隔膜。暑假里我们至少总能有些功夫到近郊去游玩，以与天然（nature）接近。
c.音乐。音乐可发展我们活泼的天性，养成我们爱美的情感和涵养。我们融和的精神，于人生有至大的益处，我们应该常常练习。
d.摄影。摄影是种有意味、能予人以快感的艺术。名胜的山水、亲切的友人，虽不能常相接近，但从摄影可酬素愿（可参考商务本《新编摄影术》）。
e.绘画。绘画是重要的艺术，既可表现个性，又能涵养美德。在暑假内，天然界所提供的绘画资料，尤其丰富而蓬勃。
三、学业补习。
a.入暑假学校。近年来暑假学校风行各地，设置科目，还算完满。京、津、宁、沪、杭等大都会，都有许多暑假学校。凡是平常功课有些缺陷或求知心很高，而经济又能够得上，都可加入暑假学校补习功课。
b.组织读书会。由同志数人组织而成，实行合作读书法，或分任研究（各人研究一个问题或各阅一种书籍，把结果告诉大家），或协力研究（就一个问题各人分别搜集资料，然后集合讨论，以求解决，可以相机而定）。
c.自己攻读。或阅书，或研究，或作文，随各人情形而定。
乙 社会服务
一、儿童团。召集本地儿童，借本地学校或山野及别的适当地方，施以身体上及精神上的教育。
二、成人学校。如果办得到，可以为本地年长失学者及商店学徒等设立学校，实施公民教育。
三、游艺会。（本项及下列四五六各项可参考《学生杂志》本年一月号本会“青年学生在寒假期内应该做的”一文，所以不加详细说明）。
a.戏剧b.电影或幻灯c.演讲d.科学游戏e.幻术f.音乐8.其他
四、亲族宣传。a.劝戒恶习b.劝除迷信c.劝送子女入学读书d.劝阅报纸
五、社会调查（可参考本年二月二十三、四两日学灯会友豪的“乡村调查的问题种类、方法和材料”一文）
六、讨论地方问题。以上所述，不过是个大概，当然不能想得周到，惟望大家加以采择罢了。
原载1923年7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附一〕
高尔松附言①
以上的一切，我认为都很重要而应该注意的。但我另外还有些意见。有些热心的青年，平日倾心于“到民间去”，惟因限于功课，不能实行他们的主张。现在到了暑假，乡村民众于晚上六时至九时常常在农场上纳凉，几十人一同聚谈是很平常的事。大一点的农村，往往有一二百人团聚在一块，互相谈笑。在这个当儿，我们如身处其境，那就极易灌输常识、讲解时事。所以我以为，有心于这种运动的青年，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家乡在农村的，固然更易试作；不然也可住到在乡村的亲友家中一二个月，实行这种宣传。如能努力从事，成效一定是很大的。
我因儿童团又连想到胡适在《非个人主义的新生活》末一段的话了。虽然不能一一照办，但很可给我们办儿童团时一个有力的参考。现在把它几句重要的话，介绍在这里，想读者也极欢迎的胡君说：“英美近二三十年来，有一种运动，叫作“贫民区域居留地”的运动，这种运动的大意是：一班青年的男女——大都是大学的毕业生——在本城拣定一块极龌龊、极不堪的贫民区域，买一块地，造一所房屋（租的当然也可以）。这一班人便终日在这里面做事。这屋里凡是物质文明所赐的生活需要品——电灯、电话、热气、浴室、游水池、钢琴、话匣等等，无一不有。他们把附近的小孩子——垢面的孩子、顽皮的孩子——都招拢来，教他们游水，教他们读书，教他们打球，教他们演说辩论；组成音乐队，组成演剧团，教他们演奏戏艺；还有女医生和看护妇天天出去访问贫家，替他们医病，帮他们接生和看护产妇，病重的由“居留地”的人送入公家医院。因为天下贫民都是最安本分的，他们眼见那高楼大屋的大医院，心里以为这定是为有钱人家造的，决不是替贫民诊病的，所以必须有人打破他们这种见解，教他们知道医院不是专为富贵人家的。还有许多贫家的妇女，每日早晨出门做工，家里小孩子无人看管，所以“居留地”的人教他们把小孩子每天寄在“居留地”里，有人替他们洗浴、换衣服，喂他们饭食，领他们游戏。到了晚上，他们的母亲回来了，各人把小孩领回去。这种小孩子从小就在干净、慈爱的环境里长大，渐渐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回到家中，自然会把从前的种种污秽的环境改了。家中的大人也因时时同这种新生活接触，渐渐的改良了。”
〔附二〕
高尔柏附言①
我以为，我们在暑假期里还有二件事可以做：
一、演讲会。我们晓得国内有许多地方，没有达到文明的地步，而仍在黑暗里。我们要使社会文明，只有引导民众走入民众之路。演讲会，就有这个作用。但是因为现在社会有知识阶级和平民阶级，所以不得不把演讲会分为“学术演讲会”和“通俗演讲会”。“学术演讲会”是讲给知识阶级听的，讲师须预约海内博学之士，每署假可演讲一星期之久；否则听众要厌倦，而讲师也很难请到。通俗演讲会是讲给平民阶级听的。讲师只要我们自已担任，每星期一天或二天定为演讲日期，演讲内容不论什么都以通俗而有趣的为主。
二、出版物。出版物的效用和演讲会是同样的。因为演讲不能普及，所以必须要有出版物来补助他。
上面的二件事，我认为很重要，所以特在这里提出。至于演讲会和出版物的目的和效用，想读者都已明白，不必多说，至于具体的办法则须看各地的情形而定，所以我也不能代为设计。这里，我不过提了出来，请大家不要遗漏罢了。
原载1923年7月《学生杂志》第10卷第7号
中国的学生运动与青年运动
中国原没有青年运动。中国现时所有的，不过学生运动罢了。虽然学生运动是由于觉悟的反对恶势力的青年学生所造成，为中国青年中新兴的一种社会势力；但我们须知，除出青年学生以外，还有青年的工人、学徒、农民和兵士。所以仅仅学生运动是当不起青年运动这个名称的。何况学生运动当中，还带著种种冲突的倾向呢。
世界青年运动发生的原因大约有三个：一是反对军国主义。因为各国政府及资本家要扩充生产品、霸占市场，不能不积极扩张军备，也就不能不强迫青年去服兵役。但是有觉悟的青年们，不愿供军国主义者的牺牲，所以要团结起来举行反对的运动了。二是反对师傅和工厂主的虐待及剥削。因为从机器生产发达以后，手工业者（师傅）为维持自己的经济地位，不得不对于学徒们施以残酷的剥削——延长工时，减少工资——以便取得廉价的生产品。而且还要学徒做种种家庭中的苦役。他方面在工厂制度下，多雇用不熟练的青年工人。他们的职务和成年工人差不多，只是所得的工资要比成年工人少。以他们尚未完全发达的心身，哪堪受这种无理的虐待？于是为保护自己的特殊利益计，也要起来反抗了。三是要求社会主义的教育。因为资产阶级利用青年易受暗示和富于感情的特性，时时向他们宣传爱国主义，宣传宗教信仰，以便使他们肯贴伏地做他们的奴隶，肯贴服地做帝国主义的雄兵。但是无产阶级的青年看穿了这一点，发生了阶级的意识，所以要要求真正教育做人的社会主义的教育了。
请看目前我们中国的学生运动是怎样呢？当民八“五·四”运动发生时，是以“只争外交不问内政”为目标的。运动方式，除“五·四”那一天算有实力的表示外，此后种种，都是什么罢课、游行、请愿、通电等等的软弱而耗费的行动。于敌人无损，于自己有亏，真是太慈悲了！到了今年，元宵的惨剧和京汉路工的流血先后发作，①青年学生方才惊觉起来，乃有“澄清政治”的口号。虽则实际的活动尚无所见，然这种运动目标的转机确是可喜的。况且我国的学生运动，也自有他的特殊的地位和价值。因为一般青年工人、青年农民、青年学徒、青年兵士，他们自身为了缺少教育，缺少组织，正待有觉悟的青年学生去教育他们，组织他们。所以我意，学生运动应当扩充范围，积极进行，做我国青年运动的先锋。这种责任，在我国青年中幸气较好、机会较佳的青年学生看来，实在是无从推诿的呵！
但是，我观察目前一般的青年学生的趋向，却不免有可悲观的地方。第一，有许多学生渐渐被资本化了。他们学农的，学工的，不愿意投身到工人队伍或农民中间去，为劳动群众谋幸福。他们却打算怎样赚钱，怎样投机，好过“老爷”、“少爷”们快活的日子。这不是错误的见解吗？第二，有许多学生渐渐被官僚化了。他们见了现在正在外交界出风头的几个漂亮角色，以为这是我们的模范了。拼命地读英文，拼命地讲交际，希望将来也能在政界、外交界占一个位置。但是他们错了！这种利禄熏心的货色也配你崇拜的吗？你该有人格，你该识廉耻，你何苦要甘心做洋奴和财奴呢？第三，有许多学生渐渐被名士化了。他们不管政治，不管社会，甚至不管自己，只知求绝对的自由，而认组织、纪律、领袖为束缚自由的仇敌。但是他们错了！我且请他们去在军阀和列强的压迫底下求自由来！第四，有许多学生渐渐被学究化了。他们自认是学者，是知识阶级，他们倒不想做官发财，但他们也不想自己是靠谁来生活的。所以他们要看轻肉体劳动，要看轻劳动群众。但是他们也错了。须知现在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压迫者，是被剥削者；一种就是压迫者，剥削者。不属于前一阶级，便属于后一阶级。请问知识阶级是属于哪一阶级呢？蔡元培先生所说的“胥吏式、机械式的学者”都是知识阶级呵！原来他们是甘心“助纣为虐”的。那么，我要诅咒这种知识阶级！
可敬可爱的青年学生！我希望你不要闭著眼瞎读书呵！现在是什么时代，中国是什么国家，你该看看明白。做青年该要做个活的进步的青年，不要做个死的陈腐的青年啦！
我上面曾说过，学生运动应该扩充范围、积极进行、做中国青年运动的先锋的话。但是怎样扩充，怎样进行呢？现在就来说这个。
我以为，要扩充学生运动，而使他能与青年运动渐渐化为一致，则不可不特重下列的两种运动。
第一就是政治的运动。这在五期、七期的社评①里我已说过，现在无须多讲。最要紧的一句话，就是要做国民革命的运动。而以打倒利用军阀侵略中国的列强及勾结列强压迫国民的军阀为目标。进行的方法，不外乎向民众宣传外力与军阀朋比为奸的真相，使民众有所警觉，能以自力，由革命而建设新政府。
第二是向青年劳动群众的运动。中国的资本主义虽然尚未算发达，但在几个有新式工业的地方，已经充满了资本主义所用的剥削手段了。有许许多多尚未成年的儿童，被强迫著做一天十二小时以上的工作，你看多么惨痛！小工商店的学徒们、整日整夜地替师傅、主人做奴隶的工作，更无自由的身体、自由的时间可说。乡村的农民呢，则有许多因为受不住经济的压迫跑到都市里找工作去了。其余的仍在乡间过牛马一般的生活。此外还有两个新式的军阀，①特别看中了青年，把他们挑选了去，专供他们的驱策，以便为他们扩充地盘。更有一些托名博爱的宗教家，向工人、兵士宣传“福音”，叫他们甘心受辱，不要反抗主人。我们见了这种种受痛苦压迫的劳动群众难道能全不动心吗？我们学生和他们都是青年，我们不该为青年的人权而有所运动吗？所以青年学生就有一种责任。这责任便在努力唤醒劳动青年的阶级觉悟。我们该组织他们，教育他们，为要改善他们的经济地位，为改变他们的奴性心理，为利用他们的军队生活而有所奋斗。最好我们能投身到工人队里、兵士中间和乡村里去，实地做青年运动。至少也须快把学生少爷的面幕剥下来，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也是个被压迫者，不要变身为目前有势力阶级的寄生虫。
最后，我以为目前学生该有对于自己的一种运动。我想不出适当的名目，就叫他为节制的运动罢。这运动的旨趣，在养成一种朴实劳苦的精神、努力奋斗的态度。换一句话，就是要注重内心的修养，要不为利诱，不为势屈，不为名役。把所有虚荣的心理扫荡干净。那么上面所说的资本化、官僚化等等的趋向可以消灭了。
我承认中国尚没有青年运动，但承认学生运动自有他特殊的地位，并不敢轻视了他。所以对于急进派以为学生运动于中国的革命运动无多大的直接的助力这一句话，不敢表示赞同。因为目前的中国青年学生终是最近的将来的社会上的有力人物。只要目前的学生有觉悟，能造成一种进步的新势力，便是我国青年运动的有力分子。故我实有重大的希望于学生运动，极望青年学生能力尽他们的天职。
原载1923年8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8号
中国的学生运动和青年运动①
（讲演）
我今天在未讲以前，先要请求诸君原谅二件事：第一，要诸位原谅我的病，因之嗓子不能说的响；第二，要诸位原谅我所讲的是“三句不离本行”。
我觉得，现在中国还没有青年运动而只有学生运动，而且近来的学生运动很盛，青年运动太少。但诸位不要误会青年运动就是学生运动。论理，十四五到二十四五岁是青年也应是学生。差不多是一致的，但实际上并不一定是一致的。因为青年不单是学生，还有士、农、工、商、兵等等都有青年的。但现在的青年运动的分子，差不多只有学生，并没有工人、商人、兵士在内；所以我们以为，青年运动和学生运动不能并为一谈，青年运动是青年运动，而学生运动是学生运动，二者是分开的。
我现在对于这个题目要分四层讲：
（1）世界青年运动的情形怎样？
（2）中国学生运动的情形怎样？
（3）中国现在的学生情形怎样？
（4）以后中国学生应怎样？
第一，我先要讲世界青年运动的历史。世界青年运动发生的历史是有几种原因：（1）反对军国主义。因为军国主义是跟着资本主义来的。资本主义的势力愈扩大，他们想侵略各国的心愈甚。他们的生产品加多了，人口又加多了，他们就不得不想殖民地；要殖民地，就不能不用兵力，于是各国间侵略形势就成了。但青年们后来就觉悟了。他们觉得这侵略是不应该的，于是他们结起团体来反对，因之就形成了青年运动。（2）反对工厂主人和师傅的虐待。我们要知道，资本主义的工业和手工业是不同的，自从工业革命以后，手工业就因之立脚不住，于是他们就不得不投入资本主义的工业去求生；但资本主义的大工业是要得厚利的。他们要得厚利，就不得不设法是刻薄小工，把他们劳作的时间延长，把他们的工价减少，然后他们可以立足得住；不然，他们也是不兴的。可是，后来工人们也觉悟转来，而反对工厂的主人和师傅了。又自从工业发达后，有许多工厂收年幼的男女小工，使这些男女幼者也变成机械，而于身心二方面毫没发达。试问这每天十二时的工作，其害何等的大！所以，后来他们也觉悟转来而反对了。（3）青年工人要求有教育。我们知道资本家常常设法他们要忠诚，同时宗教的牧师也欺骗他们；但后来他们也看破了，大家结合了一齐起来反对这种奴隶的生活，而要求教育的机会。这三种，都是发生热烈的青年运动的原因。
那末青年运动的情形怎样了？青年运动是有组织的，他们的组织是“少年国际”，各国都有它的分部，中国也有，其余日本、蒙古、高丽等等都是属于世界青年运动团体的；中国的分部，就是社会主义青年团。
第二，要讲到中国学生运动的情形怎样。中国的学生运动是从“五·四”起的。在当时，这种热烈的运动，得到了不少的效果。但现在呢，情形不同了。打电报呀，请愿呀，种种软弱的表示和慈悲的态度，使对方并没有损失而损失了自己。像这种的学生运动，实在太无聊了。
要知道，中国的学生，有一种特别的地位，有许多许多被幸福所离弃者，在那兵营或是工厂里呼救，等待他们去引导。因为他们是有幸福的，就应有引导的责任。这种责任，关系非常之大。如果中国的学生不知道自己的责任而还呆不觉悟，实在是可伤心的一件事。
第三，要讲到中国学生的趋势。中国的青年学生的趋势，内中自然有好的有坏的。我现在只批评他的坏的方面。我以为可以分为几类：
（一）资本化。这种人，他们只想发财、享福、阔绰。他们不肯像农夫样到民间去，他们只要开公司、工厂，刮工人和别的人头上的汗血来肥腰包，然后可以发财，做资本家，坐汽车；所以他们对于这种资本家，羡慕的不得了。
（二）官僚化。他们看现在的外交界中王正延、顾维钧、颜惠庆等等，出来何等的漂亮，会说话！于是他们羡慕这种人，拚命地学英文，练社交，出洋留学，想回来也可占一位置。但我以为，这种思想是绝对的错误的，因为这些所谓外交家，自己人格已扫地了。如果再要崇拜他们，那我倒代为他们可惜的。
（三）名士派。这派和前二种不同。他们不问学校、社会等等，而只问自己的自由。他们认为，用不到加入什么党的，他们只要名士风流，如在上海游玩等。像这样的只讲浪漫而不知道做人的方法，我以为也不对的。
（四）学究派。这派的人也不问一切的，他们只希望成一学者。他们拚命的死读书，他们没有什么人生观。北京政府就有许多这样的人撑场面，所以蔡元培曾发表一文说：“这种智识界的人，简直是要负忘国的责任的。”
所以，他以为上面这四派的人都是不对的。
第四，我要讲到今后中国学生应该怎样。我以为，今后的中国学生应该希望他成功一致的青年运动；要成功一致的青年运动，我以为有下面的几项：
（一）今后的中国学生应该加入政治运动。我们知道，中国的学生加入政治运动自“五·四”始，但“五·四”以后就忽然变了方向，他们只争外交，而不管内政。即使有些教育界的人物去打电报、请愿等等，也不见什么效果。可是今年元宵节的北京警察欧打学生以后，从此又得了一个深切的教训，知道非加入政治运动不可。因为军阀的坏已到了极点，所以公开的加入政治运动而推倒军阀是很对的，即使教育界也应该加入的。因为办教育是要经济的，如今军阀只是搜刮钱财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以致弄到遍地都是土匪，贻害了许多地方。所以政治不弄好，教育事业不会办好的，因为这是先决的问题。但现在既须要加入政治运动，怎样去加入呢？政治运动不是随便可以说说的，也不是任意可以妄谈的，而尤其是素不注意政治运动的中国人民。所以我以为，现在要参加政治运动，第一步须有几件政治上的修养：（1）研究政治的原理；（2）留心政治主张的好坏；（3）研究的结果的宣传。
这三项是必须要知道的，因为知道了政治的原理和政治是什么，然后可以研究政治上主张的好坏和现代政治的是非；把目前的中国时事辨别清楚，将结果去宣传。如目前宣布军阀的罪状，把民主运动革命的精神去和军阀宣战，这是第一步先决的问题。
（二）扩展劳动运动。我们知道，城市的工人苦处很多，他们被资本家压迫，做十小时以上的工作，而所得的工资又不敷他们生活的费用；而且流弊很多，尤其是雇用幼女和老妇。像这些情形，青年应该有宣传的责任，因为青年有特别的地位。再有，乡下的农人也很苦，即使有些人到城市去谋生活，但也有很多的害处，因为他们只为人工作，而所得到的报酬又少；所以我们也应该有农民运动去设法救济。
要知这些都是现今新文化的最重要部分，如其新文化只为名则已，不然，新文化运动该向实际去做。但现在新文化运动有种奇怪的现象，这个奇怪的现象，便是新式的军阀。有许多的青年学生，或竟是大学的毕业生去投入冯玉祥、吴佩孚的幕下做特别兵，这是的确底事情。在吴、冯，固引诱他们去造成将来的军阀；而他们不觉悟是可怜的，他们只为人出力而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责任。所以我们应当设法去劝告他们，使他们能知道他们自己的责任。不过，有一层要明白的，就是兵不是不可去当，也不是可厌的东西，因为兵是保卫治安的，国家乱多了须用兵。譬如俄国是多乱的，那末他们有红军去对敌白军。不过，我们只要设法开导是一件极要的事情。还有像教会的军队，如冯玉祥的，他只是用以宣传福音的。我们对于工人、农民、兵士等等的极苦境遇，也可以用宣传福音的方法去活动，去宣传，使他们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责任，那末青年运动才有效，才渐渐地扩展到一般普遍的。要知现今的中国青年是有特别地位和特别的价值，我们要设法鼓励他们，使他们成一般的青年运动，才有希望。
1923平8月讲
据1923年松江景肾女中自刊《学术演讲录》（第二集）
意力的训练
青年中有志勤学勉行的人，当是很多。但据我所闻，据本志通讯所载，有许多青年，往往不能如愿以偿。譬如他知道生活应有规律、读书应有程序、办事应有计划，他并且常作这样实行的想，但是到底终于失望；因为一次的失望，就心灰意冷起来，且误以为这种种是太苦太板、非人所能堪的事。又譬如他知道学校里有某事某事是应该改或应该办的，他知道社会上有某事某事是应该破除或应该提倡的，他平日心中未尝不作“跃跃欲试”的想，但是事实上终不见发生影响。其他还有许多青年感觉著旧礼教的种种束缚（如在社交上、婚姻上），而又不敢公然反抗或毅然奋斗，只是暗中悲伤，自叹不幸。则他们精神上的苦痛更是不可计算了。
像这样意志薄弱的可怜的青年男女，实在不是现在这个时代所容许的。因为他们将终于被湮灭无闻，不特损失了个人自主的人格，也且要阻迟社会进化的力量了。
我想，许多青年的有志未成，原因当在于意力薄弱。但更进一步想，意力薄弱又为什么缘故呢？我以为这除胆量外，至少仍和知、情有关。详言之：则一为见理不明；一为热情不足。
见理不明有两种毛病。第一因为对于事理的真相没有亲切的了解，只因受了一种冲动和暗示，便想立刻实行。这样，自然只能有个空空洞洞的志愿，不会有切切实实的办法了。第二因为不知道成功的途径常是迂曲的，不是径直的，常是多阻力的，不是平顺的。现在他只希望速成，希望圆满，遇了挫折，又不能善为处置，于是在事未及半或竟尚未开始的当儿便倒退下来了。
情是鼓动前进的利器，也是维护不坠的要素。热情不足，便是兴趣熄灭。没有兴趣那里能成？
所以现在要讲意力的训练，势必引起三个问题：一为胆力的养成；一为知识的真切；一为热情的充实。
要养成胆力，除出多事历练而外，别无方法。譬如怕登台演说的，要想矫正，那么只有老一老脸皮硬上台去。多做几次，自会习惯。所以在这一端要不怕羞，要不怕成绩不好，要不怕人家说笑。
要知识真切，似乎是个复杂的问题。但我以为，只要得其法便容易入门。大概观察敏捷、心思细密、工夫专精都是必需的条件。
至于热情的培养这一端，却真是个难题了。因为情之为物，有些微妙。没有的时候，很难强致；既生的时候，也难骤灭。现在我的意见是这样：如果自审是个热情欠缺的人，应该勉力多交几个富于血气和活力的朋友。要请他们来鼓舞你，催促你。你则要勉力听从，勉求乐趣。
最后一句话，若非自己有坚确的信仰，以上种种，也便都成废话。所以回转头来，只有意力方能增强意力的结论。那么意力薄弱的青年，如果要训练自己的意力，也只有先从相信自己有意力做第一步工夫了。
原载1923年8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8号
团体纪律与个人自由
我们中国人素来缺少团体的训练，读书人更怕有纪律来范围他，虽然在别方面却拘泥著“先王之道”而不思解脱。到了最近，学生界中，愈多借著自由的美名，而实行他放荡无节制的生活。这种习惯，在个人方面看，足以养成自暴自弃的恶德；在社会方面看，足以阻碍除旧布新的动力，所以真是要不得的。
我们各个人，都不能离开人群而生活，就是我们各个人，都须过团体的生活：这种浅近的道理，想来读者都能明白，无用我再说了。我现在所欲特别申言的，是在当世界剧变，如现代国事混乱，如我国的这种局面底下过生活的人，尤其是感觉灵敏、精力弥满的青年，该有一种觉悟。就是：团体的纪律应该看得比个人的自由更加重要。
为什么我这样说呢？因为现在的世界，现在的中国，都是在改造的历程中。世界的经济制度，世界的人类关系，世界的教育理想等等，都当经过一番根本的改造，才能达到和平、幸福的境域。中国的政治、中国的军备、中国的习俗等等，更当急于谋彻底的改造，以期国家能独立，人民能自由。但要做这种改造的事业——明白些说，就是要做革命的事业，试问须靠团体的力量呢，还是单靠个人的力量？我想大家一定会回答我说：“当然须靠团体的力量。”但既要靠团体的力量，那就不能认偶然集合的“乌合之众”为团体，就不能认少数人任意的主张和动作为合法；那一定要有极坚固的组织，极严明的纪律，来范围团员，指挥团员。做团员的就应绝对服从，即使有时须牺牲个人的自由，也只好安于牺牲。
但是主张个人自由者须得注意，这种组织和纪律的产生，不是任何个人所私定的，乃是全体团员所公定的。一个团体所有指挥命令的权力，也是团员所赋与、所委托的。所以当会议时，你有你的发言的自由；当执行时，你有你的监督的自由。只要你肯负责任，只要你肯牺牲些私意，则自由不自由便不成问题了。
我们又须明白，我们大多数的群众早已挤入被压迫、被剥削的地狱里，早已没有自由可言了。试看生在现代的人，个个有受教育的自由吗？个个有求工作机会的自由吗？个个有移住旅行的自由吗？至于我们中国人，更不如了。有请愿的自由吗？有罢工的自由吗？有集会、结社的自由吗？有书信秘密的自由吗？有社交和恋爱的自由吗？都没有啊！不是不配有、不应有，乃是被横暴者所剥削、所压迫而不得有啊！可怜的中国人！倒楣的中国人啊！
我们所以要谋改造，本为获得人生种种应有的自由。要组织团体，便为集中我们谋改造者的意志行动而成一个强固的力量。我们要严明纪律，正为拥护这一种组织使能发生极大的功能。所以必须是个能为群众的永久的自由而奋斗的人，才算是个真能认识并尊重自由的人。那些动辄以个人自由为借口而不甘受团体的训练的人，只是个短视而不觉悟的可怜虫罢了。
愿我国富有希望的青年，赶快觉醒所遗传的不守纪律的恶根性而急谋铲除！赶快组织或加入有改造性质的团体而力图自拔！
愿青年记取：只有遵守纪律，才能获得自由！
原载1923年9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9号
全国学生应拥护全国学生总会
我才说过，中国人没有团体的训练。或者要问：有什么证据？那么我就举学生会做个例子好了。从“五·四”运动以后，学生的气焰真是“不可一世”。学生会也相继成立。各校有各校的学生会，各地有各地的学生会。当时举办义务学校、露天演讲，也颇有相当的实效。而中华民国学生联合会总会的招牌，也在那时趁势组织。如果大家都能觉悟过来，用智力的审察、意力的坚持、情力的鼓舞，积极进行，那么经过了四年多的时期直到现在，一定有不少有实力的工作留供我们纪念、欣赏。但是事实并不这样，我们只知民八的秋风扇，便都慢慢地、慢慢地消声匿迹了。
还好，到了民国十二年，北京学界为了游行请愿而受军阀政客的摧残压迫，于是引起了干涉政治、反对军阀的动机，就有全国学生总会第四次大会的召集。最近，又因为长沙惨剧（日本水兵杀死我国人的“六·一”案）和北京政变，①乃使第五次的全国学生大会不能不从速召集。在本期《学生杂志》出版的时候，当已有会议的结果发布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请全国学生拥护全国学生总会呢？这因为从第四次大会的议决案看来，足以表明他们对于政治的见解已能为国民运动的引导而走入正轨了。他们已经宣言：“要集中我们的势力于一个显明的正确的目标之下，为统一的有系统的有计划的活动。”他们又宣言：“打倒国际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建设自由、独立、民主的国家，为青年学生的利益而奋斗，为被压迫民众的利益而奋斗。”所以今后的学生运动，应该依据他们的决议而进行。我希望在第五次的大会里，能把学生团体的组织严密规定，使团体有权力可以指挥所属的学生。而各地学生自当振作精神，对于学生会的活动实负执行及监督的责任，可不要再昏昏沉沉，过“心死”的生活！
原载1923年9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9号
评第五届全国学生会议决案
从本年8月间第5届全国学生会评议会的议决案看来（全文见本期特载栏），可见我国学生运动的趋向，已经很鲜明地表示出来了。这一次最关紧要的议决案，在我看来，是有两个：一个是《本会今后运动目标和进行计划案》；一个是《本会对时局应持之态度案》。从这两个议决案里，他们已把从前学生运动不彻底和无实效的原因说了出来，并把今后应做的工作和进行方法开了出来。这不能不说是学生界观念正确的好现象。
目前国内的政局已经糟透，国际地位更觉危险。我们要救国家，只有依学生会的主张：“召集国民大会”、“全体加入民主革命的战线”，以达到打倒国际帝国主义和打倒国内军阀之目的。其他什么领袖会议、和平会议、中央行政委员制等等主张，都是极苟且、极不彻底、和民主主义绝缘的妥协论调，我们应该加以否认。
我们现在应抱这样一个观念并努力进行：“今后的学生运动，是在统一的国民运动当中的学生运动，是领导国民革命的学生运动。”
原载1923年10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0号
邪教和恶政治
本年8月间，忽然有所谓“世界宗教大同会”者遍发传单，说阴历8月15日以后将有天灾，劝人快快信道以免大劫。这一种荒谬之谈，在稍稍明白事理的人，当然不为所惑。因为地震、海啸等天文现象，都有原因可说（请看本期所登关于地震的文章）。而且发生地震有一定的区域，断不致于中国全部都会发生。即使发生，又岂可以信道入教所能免除”何况这所谓“世界宗教大同会”者，乃是吃粪之教。试问吃粪可以得道吗？连这种常识都没有的人，真是“其愚不可及”了。
但是我们从此该有一种觉悟：天灾固然可怕，但人祸也一样的可怕。试看民国成立以后，各地所闹的兵祸匪祸，不已使一般平民痛苦备至吗？谁闯这种祸祟？不是大名鼎鼎的“军阀”吗？在军阀政治底下过活的，不逢天灾，也是要遭人祸。而且因为人事不修，便足以召致天灾。如水灾、旱灾的不绝发生，便因行政机关不去设法预防的缘故。何况现在所谓“世界宗教大同会”这种邪教，还是经北京的内务部、教育部和警察所批准立案的。这样看来，邪教和恶政治，实有连带的关系。我们早已晓得，各重要都会里都有什么同善社、道院乩坛等机关，各“重要人物”大都是这些机关里的信徒。所以我们现在固然要辟邪教，但不可忘了邪教所由发生、所由充斥的病菌——恶政治。我们应该向民众宣传邪教的荒谬，但切不可请官厅出示禁止。因为现在的官厅本是助长邪教的渊薮，请他去禁止，真是笑话。
最后一句话：我们要辟邪教，但是我们更要改革恶政治。
原载1923年10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0号
做今日底青年该怎样
要做今日的青年——不愧为这个时代、这种境遇底下的青年，该尽两种责任：一种是救自己的；一种是救国家的。
怎样救自己呢？是要从不正确的习俗和思想的圈套内挣孔出来。你不该盲目地崇拜圣贤了，你不该私心地妄想富贵了，你不该任情地贪图快乐了，你不该斯斯文文地装做君子人了。现在你该睁开眼睛，发挥个性，望前进行，别再向后倒退，现在你该反抗强暴，扶持弱小，为大多数被压迫、被牺牲的民众奋斗，别再梦想趋炎附势、做官发财。现在你该培养刚健的德性，坚持战胜的态度，用自力去站在整个世界上，别再怯懦因循，竟至于丧失青年发扬蹈厉的活气。假使你不这样自救，无论你怎样好学、怎样勤恳，都是枉费工夫，全无是处。
怎样救国家呢？一，要打破谬误的不问政治的旧观念，而有以国民资格干与政治的觉悟。二，要留意国内及国际政治界、经济界所发生的重大事象，能判别这种事象的利害关系（这可参考那些以改革政治为目标的出版物）。三，要对民众宣传国际形势及本国政象，引起民众从事改革的动机。四，要在必要的时候，对于误国罪人及腐败政府，参与团体从事改革的运动，或采取个人激烈对付的行为。
总之，做今日的青年不该静默、温柔、独善其身，而要奋斗、刚强、服务群众。做今日的青年，不该妄想做人上人，也不该甘心做人下人，乃要承认自己是团体中的分子，便须为大家的幸福努力合作。
本文刚完稿，忽然看见报上载有曹锟贿选成功的电报。①于是我们的工作便须加快速率，积极进行了，当这国家紧急关头，大家怎好不即刻动手！
原载1923年10月10日《民国日报·觉悟》
初中学生学习国文底旨趣
我没有做过国文教师，也没有研究过教学法，现在来讲这个问题，难免要见笑于专家。但是我有我的见解，我也有我的经验，把我的见解和经验向初中的同学们陈述，或者能有供给讨论的价值也未可知，所以我便往下写了。
照新制初中课程纲要起草委员所拟的《国语科纲要》看来，（一）项目的是：（1）使学生有自由发表思想的能力；（2）使学生能看平易的古书；（3）使学生能作文法通顺的文字；（4）使学生发生研究中国文学的兴趣。（二）项内容是：（1）读书；（2）作文（包括文法讨论，演说辩论）；（3）习字；（三）项毕业最低限度标准是：（1）阅读普通参考书报，能了解大意者。（2）作普通应用文能清楚达意，于文法上无重大错误者。（3）能欣赏浅近文学作品者（详细可看本志《学习法专号》选载栏）。这里边除目的项（2）“使学生能看平易的古书”一节，我以为须改为“使学生能看平易的文言文”外，别的我都认为适当。
我的意思，初中学生不必定要会看古书，因为古书对于初中学生实在太难读了。而且古书的内容多半是与现代生活无关系的，所以我主张不读。如为晓得古代的文化、前人的事业起见，尽可从历史及选文或另编的纲要书去学习，用不著费许多工夫去读整本的古书——初中学生当然讲不到研究国学。
至于我主张“能看平易的文言文”的理由有二：（一）是为学习高中国语课程的基础；（二）是为阅读近代人的名作的预备。
我们知道，文字只是种符号，是种工具，是用以发抒真情、传达思想的利器。所以国文有两个方面：（一）是内容方面，就是所能以发抒、能以传达的本质；（二）是形式方面，就是所藉以发抒、藉以传达的技术。我们学习国文，应把这两方面看得同等重要。我们自己发表文字时，如要充实内容，则应对于其他学科及人生事象，多方留意观察才对。要娴习技术，则应对于文法修辞及论理学大意从事研究、练习才行。总之，“不要只从国文去学国文，不要只将国文当国文学”这两句话（见下面夏丐尊先生的《教学小品文的一个尝试》），①实可作为学习国文的格言。
此外，关于学习国文的方法及其他应注意的话，在下面诸位先生所作的文章里已经说得很详细、很周到了，我可以无须多讲。现在我所欲讲的，只是零碎的几个意见，聊供小朋友们的参考罢了。
第一，讲到作文，我要劝诸君两句话：（一）要有些真实的货色；（二）要加些精炼的工夫。凡是“无病而呻”的——如胡适所说的“对落日而思暮年，对秋风而思零落，春来则惟恐其速去，花发又惟恐其早谢。此亡国之哀音也。”——抄袭而成的文字，都没有真实的货色，都要戒绝。凡是敷衍罗嗦、夹杂不联贯的文字，都未经磨练的工夫，也应改良。所以我要说：我们作文，内容要真情实感，形式要通顺简洁。
第二，对于一般初中同学，我要劝他们不必妄想定要会做诗、做小说。我们虽须有欣赏文学作品的能力，但不必定有创作的能力。因为文学——也是一般的艺术——的创作，多少要有些天才。没有天才的人也想勉强创作，实在是“东施效颦”，只落得个“出丑”。这又何苦来呢？
第三，对于有创作能力的小朋友，我要劝他们多发表些充满革命精神、刚健性质的作品，别再唱“花呀！月呀！爱人呀！甜蜜的梦呀！”那种柔靡的没骨气的滥调。
第四，我要劝一般小朋友，对于演说须要注意练习。语言文字原都是发表情思的利器，而语言应用的范围更比文字要广。所以我们应该看重他，至少和作文一样。演说时最好用国语，①以便实生活上的应用。
第五，也是最后，我要劝小朋友们对于习字也要注些意。虽然我们不必定要学得成“体”，但至少终要达到一个端正、清楚、使人家看了不讨厌的程度。在一篇白纸上写一篇文章，也得要写得大小匀称，排比适宜才好。
原载1923年1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1号
告“青年文学家”
在七期社评里，我曾有一段批评目前我国青年所发表的文艺作品的话。①有的读者以为这是太唐突了“青年作家”，竞有人以为我是个迷信实利主义的人，但这都是误会了我的。我在十期通讯栏里，已把我并不反对文艺只反对那些“靡靡之音”的意见说明过了，②读者当不致再有误会。从今以后，我希望有创作能力的人，多发表些兴奋的乐观的火辣的富有朝气的作品，以转移目前这种颓丧无聊的恶习。
最近第九十期的《文学》上，有玄君的两段杂感。我认为，这是对于一般“无病而呻”的“青年文学家”的对症发药，所以特地转录如下：
青年多研究什么文艺去了，反置切身的国内政乱于不顾，这何异踞洪炉之上而高歌！——有一个朋友这样愤慨地说。
青年的文艺嗜好者却回答道：我们所要求的是内的生活的充实，是精神的自由，是灵魂的解放。“英国人宁愿失去了印度，不愿失去了一个莎士比亚。”文学家之可贵有如是者，可惜不是你们所能领会罢了！
是啊，是啊！我们所要求的，是内的生活的充实，是精神的自由，是灵魂的解放。因此我也是一个文学崇拜者。但是文学决不会叫人自讳其实生活的屈辱，而徒然自夸其精神上胜利；相反的，文学是诅咒实生活的屈辱行为的。文学也决不叫人陶然自乐于“象牙塔”中，而反以仆仆风尘与实生活格斗的人们为鄙俗。文学又决不愿人们将他当作吗啡，当作鸦片，当作烧酒，指望于此得一沉醉，把百般的忧愁抛在脑后。如果研究文学的青年当真自讳其实生活的屈辱而诩然自夸其精神上的胜利；当真陶然自乐于象牙塔中，而反以仆仆风尘与实生活格斗的人们为可鄙夷；当真想把文学当作吗啡、鸦片、烧酒，指望于此得一沉醉，忘却百般的忧愁，那么，我也是一个诅咒文学的人了，我愿世界上没有文学这件东西。
中国古来以风雅自命的诗人，大都是最厌恶实生活的。在他们看来，诗人只应载酒听歌、笑傲自得，不问人世理乱、生产事业。一切志士仁人用性命以相争者，他们视同白云苍狗的变幻、蛮触之相争。他们以为，夫然，然后成其为诗人。可是由我们现在看来，夫然，他们然后成其为游惰阶级，为反乎人性的怪物。
我们相信：诗人仍然是一个人。他尽管撄心于人世理乱、生产事业，尽管在工厂里做工、市肆间服务，仍无损于他的诗人的资格。这样的诗人，才是真诗人。徒以风雅自命的，是假诗人。
原载1923年11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1号
到青年中间去
我们不是常听见“到民间去”这一句口号吗？“到民间去”干什么？激起全体民众的觉醒，鼓舞全体民众的热情，好叫大家协力同心去做改造政府或社会的实际行动罢了。
叫什么人去到民间呢？这个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在青年身上。
但是，现在我国的青年果真配到民间去吗？
我的朋友李儒勉君曾有一段批评青年生活的话：
大多数的青年，只昏昏地得过且过地享乐现在。无所谓绵密的思想，更无所谓远大的眼光。一般的经济状况日趋窘迫，而大众的享乐程度反加速度长讲。又如脂粉气日加浓厚。中等学校及大学校的女生，有几个不敷西洋脂粉？不著高跟皮鞋？不特女生如此，即一般男学生、女教师、女校长亦竞事涂饰。
物质的迷恋既深，精神也就随之麻木了！青年人多半变成《阿Q正传》上的阿Q了！不知尊重生命，缺乏求生意志，整个的麻木了！唯其麻木，所以漠视。漠视社会罪恶，漠视人己关系。青年教育家则漠视精神教育而趋附物质毒焰，漠视人格感化而巧施圆滑政策以污辱青年。
这样风雨飘摇的社会、国家，全靠一般青年。而青年又堕落于深渊，一步一步赶快地同恶社会妥协、调和、同化。这是何等的不幸啊！（原文登《教育与人生》第三期）
痛心哉！李君的这一番话。
现在青年之敌，除李君指出的物质的迷恋和精神的麻木以外，还有不少。如浮夸，如怠惰，如无知，如驯服都是。不过，要以享乐和颓唐两个为更显著罢了。
像这一种四面受敌而竟屈服于敌的青年，哪里能“到民间去”呢？更哪里配“到民间去”呢？
青年自身不改造，便无希望去改造社会。所以我们少数有觉悟、有能力的青年，便该先做一种青年阶级的运动，使青年阶级的基本势力强固了，然后可以冲锋陷阵，乃至于所向无敌。
怎样“到青年中间去”呢？这便是个紧要的问题了。
第一，少数有觉悟、有能力的青年要自己团结起来，组成一个最基本的队伍，三个人也好，五个人也好，十个人也好，终不要“单枪匹马，”竟至于为敌所屈。
第二，这最基本的队伍要共订共守一种规约和信条。规约和信条的内容看实际境遇所需要而定。但一般青年现在所需要的，也如李君所说，是：（一）减轻物质的负担。要把生活费降至最低限度，使神志清明，兼防日后的堕落。（二）振作少年精神，过一番丰盛的生活。就要：（A）疾恶如仇；（B）猛勇精进；（C）不妥协不调和；（D）独往独来向理想走去，不问什么成败得失。但有一种是但一君说的（见《中国青年》第3期《怎样做不良教育下的学生》一文），是：“我们亦要注意莫养成一些浮夸虚伪的政客习气，我们仍是要切实、坚忍、审慎、精密，使自己具有一种有用的事务才干。这样我们才可以进行政治革命。”
第三，这最基本的队伍所要做的工作，不仅是“自固墙圉”而已，乃要向外扩张，在同类中尽量的做督促、劝勉甚至强迫的工夫，务使他们不为恶劣环境所引诱而变节，而有和恶劣环境奋斗以求战胜的勇气。
照这种作战计划实行，青年学生在青年学生间工作，青年工人在青年工人间工作，青年商人在青年商人间工作，乃至青年兵士、青年农民也各在自己阶级工作，这是纵的“到青年中间去”的方法。再由这一阶级的青年向他一阶级的青年工作，便成为横的“到青年中间去”的方法。两种势力纵横合作，即是大规模的青年运动了。
但本文所说的，是专指青年学生一个阶级而言。青年学生在青年运动上有领袖、鼓动、教育其他青年的责任，故地位特别重要。然而近来青年学生界的风气、实在太委靡而无力了。若不亟谋改造，不但“到民间去”的实际不会发生，而对于别个青年阶级的责任，也将无从实现。故我热诚地希望，有觉悟、有能力的青年学生先做这一个“到青年学生中间去”的工作，为自身阶级奋斗，为自身阶级改造风气。
原载1923年1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第12号
师范生应有的精神
十月间得友人蔡炳贤君来信，他说：“我已由生活中最愉快的学生生活而入于教师生活了。这个地位的变化可是厉害。指手画足似的学生时代的愉悦，不知到何处去寻。很不愿的俨然若人师的态度迫你扮著。听说最令人害怕的一桩事，就是改变生活。先我出发的同志们，已是暮气沉沉，唱著‘无能为也’的腔调，仿佛夸张他老大的资格一般，那些青年‘火气’，消灭殆尽了。”
从他这封信里，可以看出小学教师的生活是：
（1）不愉悦的；
（2）要扮著“俨然若人师”的态度的；
（3）“无能为也”的；
（4）消灭了青年的“火气”的。
什么因素使小学教师变成这种状态？
据我看来，这里有两个最大的因素，便是：（一）小学教育界的恶风气；（二）经济压迫的不胜受。
小学教师的地位常不受社会的重视，小学教师的自待也只为糊口的打算。教育两字的力量，在他们的思想圈里是不受什么影响的。所以做小学教师的，并不把教师职务视为“愉悦”的工作，也非“可以有为”的工作。而几千年来“师严道尊”的风习，又逼迫他们不能不在小孩子面前，乃至小孩子的父兄及一般社会面前，摆出一副“老师”面孔来作威。既然这样套上了“俨然”的“道貌，”又怎敢稍露一点“火气”呢？
但是最近小学教师所受的压迫，尤以经济上的为最厉害。生活程度日日增高，而收入的微俸不足以应付。除“坐冷板凳”以外，又无别种生计可图。日夜焦心于衣食问题，尚觉难以解决，安有余心、余力来热心办教育？所以他们的“火气”得不到燃料的供给，自然要归于消灭。而他们的“无能为”，更是“势所必至”。
或者要说：“你的话太偏了。你的理由只有一面。因为你所说的全是客观的因素。其实主观的因素，就是由于小学教师自身的不努力的，也是很该考虑。”
这一段话，我虽可以承认，但我实在不忍承认（注意！我这里所说，是把“遗老或遗少式”及“饭桶式”的教师除外的）。因为在这样一个已成的大局下面，所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你要责备一个初由师范学校毕业的青年去独力反抗，是谁也做不到的啊！我们在现在这个时候，决不敢再以几个抽象的道德名词，硬叫青年去信服。我们在现在这个时候，却要相信社会恶势力的影响，而有以团体的武器去征服他们的觉醒。所以我们应得原谅少年教师的处境，而且应为他们计划改进的方法。
我以为，做师范生的，看到了这种情势，便该过细的考虑一下，且问问自己：我愿意不愿意屈服于不良环境的下面呢？我相信不相信教师职业是适合我的兴趣、才能的呢？我该不该努些力，注些意，以便得合理的生活呢？诸位倘是说“不愿意的”、“相信的”、“该的”，那么请诸位采纳我的下面几句话：
我们师范生赶快团结起来，结成党，立下誓言，要对恶劣的风气和经济的压迫宣战，“成败利钝，非所逆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原载1923年12月5日《学生杂志》第10卷12号
附注
①南洋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前身。1897年初创时，名为“南洋公学”。1912年更名南洋大学。1921年与唐山工业专门学校、北京邮电学校、交通传习所合并组成交通大学。次年恢复单独设校，仍名南洋大学。1927年定名交通大学至今。
①唐山大学唐山工学院前身。1905年首创时，名“铁路学堂”。后更名唐山路矿学堂、唐山工业专门学校。1922年定名唐山大学。
②后来因学生到北京坚持斗争和各界声援，交通部将无理押逐学生出校的校长俞文鼎撤换，并派专车送学生回校。
①英、美、法等西方列强，鉴于当时中国的政局动荡，更为维护他们在华的权益，提出国际共管的方案，无视中国主权。
②“本志”，指《学生杂志》。这两个栏目，是杨贤江实际执掌编务后增辟的。
①本篇署名：“青年问题讨论会”书记部。在收为附录时删节了文前的数段引言。杨贤江是“青年问题讨论会”的发起人之一和实际主持人。
①《学校系统改革案》即《壬戌学制》。该制规定：将《壬子·癸丑学制》中单级设置的四年制中学，延长为六年制，并分为初、高两级设置（各3年）。
①1923年1月初，教育总长彭允彝为了获取连任，把已经由司法部门裁决不起诉的前任财政总长罗钧任的“金法郎案”，重新向内阁提出，把罗再行逮捕。这种侵越司法权限的行为，激起教育界广大师生的反对。当时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提出辞职以示抗议，北京各高等学校学生列队到众议院请愿，要求议员不投彭连任的同意票。警察竟行凶殴伤学生多人，而众、参两院还是相继投了同意票。北京教育界激于义愤，不承认彭为教育总长，全国学生纷纷参加驱彭运动，北京学生在“五·四”纪念日捣毁了彭的住宅，形成了颇有声势的学生运动。
①参见第820页注①。
①摩西为《圣经》故事中犹太人的领袖。传说他要求希伯来人遵守“十诫”。
②里卡儿加斯通译莱克尔加斯，公元前9世纪时斯巴达政治家，为斯巴达立法者。
③沙伦通译梭伦（约前68—约前559），古希腊政治改革家、诗人。前594年担任首席执政官时，实行政治改革，史称“梭伦立法”。
④涡文通译欧文（1771—1858）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
⑤卡佩通译卡贝（EtienneCabet，1788—1856），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曾进行“伊加利公社”试验。
①希舍洛 通译西塞罗（MarcusTulliusCicero，前106—前43），古罗马哲学家、政治家、演说家，着有《论国家等》。
②杰斯丁尼安通译贾斯丁尼安（483—565），东罗马帝国皇帝，527～565年在位。
③阿格斯丁通译奥古斯丁（？—604或605），中世纪前期基督教坎特伯雷第一任总主教。
④马克亚维利通译马基雅弗利（1469—1527），大利历史学家、政治思想家。
⑤檀的通译但丁（1265—1321），意大利诗人。著有《帝制论》，主张政教分离。
⑥汤姆司·摩尔通译托马斯·莫尔（1478—1535），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主张废除私有制，人人参加劳动。
⑦康派奈拉通译康帕内拉（1568—1639），意大利空想共产主义者。1602年写成代表作《太阳城》。
①即弗兰西斯·培根所著《新大西岛》。
②即费奈隆（法国作家、教育家）所著《泰雷马克历险记》。
③蒙铁司昆通译孟德斯鸠（1689—1755），法国启蒙恩想家、法学家。
④亚当斯密司 通译亚当·斯密（1723—1790），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体系的建立者。
⑤弥勒通译米尔（1806—1873），英国哲学家及经济学家。
⑥马而塞斯通译马尔萨斯i（1766—1834），英国经济学家、牧师。因发表《人口论》（1798年）著名。
①肯司莱 通译金斯莱（1819—1875），英国作家。
②贸里斯 通译莫理斯（1805—1872），英国神学家，基督教社会主义创始人。
③卡拉耳 通译卡莱尔（1795—1881），英国作家，历史学家，哲学家。
④拉斯金 通译罗斯金（1819—1900），英国政论家、艺术评论家。
⑤摩力司 通译莫里斯（1834—1896），英国作家、工业美术家、空想社会主义者。
⑥洛采（1817—1881） 德国哲学家。
⑦克罗采 通译克罗译（1849—1921），英国哲学家。
⑧条须 通译纳什。
① 孔德1798—1857）法国实证主义哲学家。首先使用“社会学”术语，认为社会发展经历了神学、形而上学和实证三阶段，并对社会学的系统化进行了尝试。
② 斯宾塞即麟伯特·斯宾塞（HerbertSpencer，1820—1903），英国哲学家、社会学家。认为社会是有机体，试图用进化论的原理解释一切社会现象。
③ 华德即莱斯特·弗兰克·华德（LesterFrankWard，1841—1913），美国早期社会学家。认为欲望在个人是一切行为的动力，在社会便成了社会力，提倡“社会力论”。
①台格来夫即德·格里夫（1842—1924），比利时社会学家。
②司马尔即斯莫尔（1854—1926），美国社会学家心理学派社会学代表人物之一。
③文申脱即文森特（1864—1941），美国教育家。
④罗斯即爱德华·阿尔斯沃思·罗斯（1866—1951），美国早期社会学家。
⑤汉特逊通译亨德森。
⑥洪达通译亨特。
⑦凯拉通译凯勒。
⑧孟斯退尔勃格通译闵斯特贝尔格。
⑨泰尔台通译塔尔德（1843—1904），法国社会学家，犯罪学家。
①黎朋通译勒蓬（1841—1931），法国医生、心理学家、社会学家。著有《人群心理学》、《民族进化的心理学法则》等。
②勃力顿通译布林顿（1837—1899），美国民族学家、语言学家。著有《美洲人种》《美洲土著文献集成》等。
③拉采荷发通译拉岑霍费尔（1842—1904），奥地利社会学。
①麦孤独通译麦独孤（1871—1938），英国心理学家、策动心理学创始人。著有《生理心理学》《社会心理引论》等。
②爱尔华特通译埃尔伍德（1873—1946），美国社会学家。
③柯来通译库利（1864—1929），美国社会学家。
④华姆斯通译沃尔姆（1869—1926），法国社会学家。
⑤台摩林通译德莫兰（1852—1907），法国教育家、社会学家。
①费里通译菲利（1856—1929），意大利犯罪学家。
②洛里亚（1857—1943），意大利经济学家。
③莫尔根通译摩尔根（1852—1936），英国生物学家、心理学家。
④费平克斯通译费尔班克斯（1864—1944），美国教育家。
⑤吉来德通译青勒特（1855—1932），美国发明家。
⑥海士通译海斯。
⑦加藤弘之（1836—1916）日本政治学家、教育家。
⑧外山正一（1848—1900）日本社会学家。
⑨来田庄太邮（1873—1945）日本社会学家。
①1923年1月25日，河南省立二中学生张永福写信给《学生杂志》，反映学校里存在有三派人（捣乱派、盲从派、退缩派），此外还有一种好人。同时提出了两个问题：1.如何使好人奋斗到底？2.怎样能使那三派人成为好人？
①本篇署名：YK。
①俾思麦通译俾斯麦（OttoVonBismarck-Sch〓nhausen，1815—1898），普鲁士王国首相（1862—1890）和德意志帝国宰相（1871—1890）。
①颜回（前521—前481）字子渊，亦称颜渊。孔子门生，被列为孔门“四科”十哲之一。
②李长吉即李贺（790—816），字长吉。福昌（今河南宣阳西）人。唐诗人，以早慧闻名于时。
①stromg意为强壮。
②weak意为虚弱。
①法兰佩格即费林别尔格（1771—1844），瑞士教育家。
①本篇原发表时标有副题：“本刊发刊旨趣”。从略。该期《学生杂志》为“学习法专号”，本籍置于卷首。
②learn英文，作为动词的“学习”。
③learning英文，作为名词的“学习”。
④Baldwin即鲍德温（JamesMarkBaldwin，1861—1934），国心理学家，主要研究儿童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著有《心理学手册》、《儿童和种族的心理发展》等，编有《哲学和心理学词典》。
①acquiredknowLgedge英文，意为“获得知识”。
②learningprocess英文，意为“学习法”。
③Monroe通译孟禄。详见第478页注①。1921年来华进行教育调查提倡科学教育。著有《教育史教科书》，主编《教育百科全书》（《教育辞典》）。
④即麦克·马瑞所著《怎样学习》。
⑤即卡尔文所著《学习过程》。
①休姆（D.Hume1711—1776）、穆勒（JamesMill1793—1836）等人排除客观现实对联想的作用，认为一切知识都是主观观念的联合。
②海尔巴脱通译赫尔巴特（JohannFriedrichHerbart1776—1841），德国教育学家，认为观念是人类精神活动的最基本因素，各种观念是相互联系的，学生接受新的观念，要类化于已有观念之中，逐渐形成观念体系。
③温德通译冯特（WilhelmWundt1832—1920），德国心理学家、哲学家，构造心理学派创始人之一。认为简单的心理元素结合成复合物后，成为一种具有新质的心理形式，具有包括关联、比较、综合、分析依次上升的统觉组合的动能，大脑额叶皮质是管辖统觉机能的中心。
④费希纳（G.T.Fechner1801—1887），德国物理学家。韦勃（E.H.Weber1795—1875）德国生理学家。他们确定的感觉强度与刺激强度间的函数关系的基本定律称之为“韦勃—费希纳定律”。精神物理学即心理物理学，是研究心、身关系的边缘学科。
①1921（大正十年）年8月1日至8日，在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的大讲堂召开大会，由八名教育家作了“八大教育主张”的讲演。八名教育家及其教育主张为：
（一）樋口长市（1871—1945）“自学教育论”的倡导者。认为自学教育的特点在于：（1）反对从来的知识万，能主义；（2）反对教授法万能主义；（3）反对心理学的主智说而倡导主意说。
（二）河野清丸（1873—1942）“自动教育论”的倡导者。主张学习过程应以儿童为本位，把教授程序改为（，1）学习的出发点；（2）学习的进行；（3）学习的推进；（4）学习的到达点。
（三）手塚岸卫（1880—1936），“自由教育论”的倡导者。反对传统学校教学进度的整齐划一和以教师为中心的教学制度。
（四）千叶命吉（1887—1959）“一切冲动皆满足论”的倡导者。反对压制欲望冲动的道德和宗教，主张教育，的目的在于教师满足儿童“学习的冲动”从而达到儿童“自我教育冲动”的满足。
（五）稻毛金七（1887—1946）“创造教育论”的倡导者。认为，“创”是破坏，“造”是建设，创造教育就是要破坏，某些东西同时又建设某些东西。
（六）及川平治（1875—1939）“动的教育论”的倡导者。他主张让儿童在动的过程中学习，直接动手反复尝，试，发生错误再自己纠正错误。
（七）小原国芳（1887—1977），“全人教育”的倡导者。主张使受教育者在真、善、美、圣、健、富六个方面达到和谐的发展。
（八）片上伸（1884—1928）“文艺教育论”的倡导者。主张一方面用文学、绘画、音乐、舞蹈、演剧等进行文，艺教育，另一方面又主张以文艺精神进行教育。
①better英文，意为更好。
①约翰逊即塞缪尔·约翰逊（SamaelJohnson，1709—1784），英国作家、文学批评家和辞书编纂家。
①哥尔特斯密司 通译高尔斯华绥（JohnGalsworthy，1867—1933），英国作家，193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②二宫尊德（1787—1856） 通称金次郎，日本农政改革家，创立《报德仕法》。
①胜海舟（1823—1899）名义邦，后改名安芳。日本近代海军创始人。
①苏老泉即苏洵（1009—1066），字明允，号老泉。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北宋散文家，与子轼、辙合称“三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
②金斯来·嘉而思即金斯莱（Charleskingsley1819—1875），英国作家。
①1923年6月6日，北京政府张绍曾内阁总辞职。6月12日，冯玉祥、王怀庆等驻京军官全体辞职，逼迫总统黎元洪退位。次日黎元洪被迫高京赴津。14日，高凌蔚宣布摄行总统职。此为“北京政变”的梗概。其幕后指使人为曹馄。
①指曹锟阴谋贿选总统一事。曹锟（1862—1938）为北洋军阀直系首领之一，1923年，他以五千元一票的价格贿买国会议员五百九十人，当选为“大总统”，世称贿选总统。
②指冯玉祥、王承斌、高凌蔚、吴景濂。
①本篇原发表时无署名。该文按语明确指出，该“问题是由本会杨贤江提出大纲，高尔松略注要点，再由各会员的讨论增补而成”。原发表时，标有副题“青年问题讨论会稿第四”。原文高尔松、高尔柏兄弟的附言，收为随文附录。
①本段紧接正文，文末注有“尔松附”。题目为编者所拟。
①本段紧接附录一，文末注有“尔柏附”。题目为编者所拟。
①1923年3月2日（农历元宵），北京各团体联合会举行提灯大会。北洋军阀政府唆使军警干涉，发生惨案，学生和市民受伤的百余人。1927年2月7日，京汉铁路工人罢工，遭直系军阀吴佩孚镇压，酿成“二·七惨案”。
①指《学生与政治》和《再论学生与政治》两文。
①指曹锟和吴佩孚。
①本篇系讲演记录。记录者：张企留、高尔松。为与前文《中国的学生运动和青年运动》以示区别，篇者在题后加“讲演”二字。1923年8月，松江景贤女子中学举办第二期“暑期学术报告会”，杨贤江应邀赴会发表讲演。
①1923年6月1日，长沙学生抗议日本帝国主义无理侵占我国旅大，抵制日货。学生们在执行检查日货时，被日本水兵打死打伤达二十余人。“北京政变”详见第877页注①。
①1923年6月，曹锟策划“逼宫”赶走总统黎元洪，由高凌蔚代摄总统职。同年10月5日，曹锟以5千元一票，贿买了国会议员590人，在总统选举会上“当选”为总统。贿选消息次日由报纸披露。
①夏丐尊的文章亦发表在本期《学生杂志》上，排在本篇之后，故称下面。
①国语即普通话。
①指《学生杂志》第10卷第7期发表的社评《再论学生与政治》中，批评“新进作家”、“处女作者”的一段话。详见本卷×××页。
②指《学生杂志》第10卷第10期发表的《致楼建南函》。详见本全集第4卷。
知识出处
《杨贤江全集 第一卷》
出版者：河南教育出版社出版
本书记述了杨贤江全集的编年原则的说明。全集采用“分类编年”体例，分为6卷。1～3卷为论著类；采用文论与专著混合编年方式。第一卷1913～1923年为体裁特殊的文论，包括日记、通信和答问，“论著”部分收入少量与正文内容密切相关的随文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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