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录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庵东镇志 下册》 图书
唯一号: 112320020220005118
颗粒名称: 丛录
页数: 117
页码: 1859-1975

内容

一、文献
  《余姚六仓志》序①
  (民国)余姚县知事 陈赞唐
  志,记也,积记其事也。古今志乘汗牛充栋。虽体裁义例无甚悬殊,要其关系于文献之存亡,政教之得失,与夫山川疆域之沿革,风俗物产之盛衰,则各就见闻所及,以笔之于书,而皆足以为信史。所以国有一统志,省有通志,郡县有府志邑志,推而及于一隅之地,而有长安志、西湖志,固不得以骈枝蛇足讥之也。
  余姚之有六仓,占全县固有乡十五之七,自治乡四十四之二十一。幅员既广,年代相沿,或视昔犹今,或所云异古,必有足征之文献、可传之政教、与其他山川疆域风俗物产之彰明较著堪为参考之资者,恶可不积而记之。顾六仓自昔无志,旁征邑乘,既不足窥全豹,且牵连混合,断章所取,仅得其半,无异登泰山而左顾,穷黄河而西行也。夫临山、浒山僻处一隅,尚有旧志,六仓跨有全县之半,其编为专志也固宜。独是修志难,创始编志尤难。兵燹摧残,沧桑改易,采访而纂辑之,益非易易。六仓以大古塘为界,塘始于宋庆历,年代久远,遗书不足以考证,轶事仅得之传闻,重以政体改革,则与他志之体例亦多不能沿用,以此知编辑之尤为繁难也。余以戊午之岁奉调来姚,公暇披览邑志,藉稔此邦风物。都人士往来酬酢,询闾阎疾苦而知地方之利病,又得所遵循。其间催科巡防省耕视学,足迹遍全县,六仓所辖之二十一乡,或三五至,或十数至,皆周历靡遗。尝遵海滨观居民晒盐,循沙涂至利济塘之东西督率种树,登历山览旧时炮垒,陟临山、浒山观昔日卫所城池,宦辙所经,胥足以备輶轩之采,顾于六仓之掌故,犹未得其详。是编为目三十三,为卷四十四,搜罗美富,记载详明,要言不繁,应有尽有,既不混于邑志,而仍可相辅而行。书成于庚申夏五,余独先睹为快,既私幸际遇之适然,爰叙其崖略以质后之览者,其亦共此欣赏也夫。
  中华民国九年庚申仲夏
  《余姚六仓志》跋①
  (民国)张宝琛
  六仓,为余姚场辖地。其东曰三管,输粮鸣鹤,明弘治间分割,古亦六仓也。自煮盐改晒以来,越民侨居于此者蚁聚,海滨盐丁、主客之争,纷呶不已。
  昔人议编仓志,概乎言之“以无米为炊,巧妇所难”故有意思而不成事实者久矣!今移六仓股款,博采完编。然增补《县志》缺漏者十之八,九,其系乎六仓要则仅十之一二。大率累经兵燹,丁规铁板印本无存,考证乏术,此亦编志者所无如何也。夫《两浙盐灶成规》,重辑于嘉庆六年,为书一百卷。六仓旧制,详载靡遗。仓内私家藏本,皆由斯摘抄而来。余维书奉胜朝谕旨纂刊,遍访省垣各藏书楼,迄无存者,为一憾事。
  顾当斯志未成之初,虑者谓场署旧在石堰,则划区难;文献等诸杞宋,则征难。余曰:否!否!以场辖为经,以乡界为纬,仓境在是矣。本各祠谱牒之所登,而证诸《县志》《临山》《东山》《浒山》各志,则言之有物矣。纪事仿诸《书》,采风仿诸《诗》,直笔仿诸《春秋》,体例具存,用以资将来之掌故,何莫非儒生分内事耶!延订宿儒,操觚治此,分门别类,二载告成。
  夫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世远而闻见因以不齐,三传所以多庞也。太史公成一家书,而年表与本纪之年、世家与列传之事或自为抵牾者,亦尚有之。然则集数人而蒇事者,其舛讹、挂漏,不免为通人硕士所讥,当不少矣!愿后之人续而正之。兹特备輶轩之采风,为一方之纪事云。
  中华民国九年孟冬月,张宝琛跋。
  盐政告示
  (清)灵熙②
  同治十二年,钦命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宗室灵,为晓谕严禁事。
  据石堰场杨大使详称,该场各仓灶沿海接涨沙涂,咸则归于原丁主出召“溜户”刮淋蒸卤,淡则退让丁主,照例筑圩开垦报升,仍令“溜户”移至下段添涨处所刮淋配,煎。如丁主无力筑圩,准其立契转卖,由受主筑圩垦升。此姚灶历办之实在情形也。
  前奉札催,以各仓灶内凡有年久淡涂不能刮蒸者,即应饬令各业户赴禀筑圩垦升,毋任隐匿等因。奉经饬差传知各业户,赶紧筑圩养淡,照例报升,一面饬令塘贩各长,一体查催,并出示晓谕各在案。
  迄今示谕以来,各“溜户”中恪守本分者,已遵示退让,而顽梗不化之徒,胆敢藉《执召由溜契》,一味霸占不让,以致各丁主纷纷具控,争执不休。
  查“溜户”刮淋蒸卤配煎,本与佃户承种民田无异,凡属沿海沙涂,如果接涨年久,涂老地淡,自应循照向规退还丁主,筑圩垦升以裕课赋,断不容“溜户”藉《执召由顶契》,任意霸占,抗不退让。若不详请示严,必致刁徒相率效尤,讼案日多,实于国课民风大有关系。叩请颁示严禁等情到司。
  本司查姚邑沿海沙涂,均系刮淋蒸卤,如果涂老地淡,无从刮蒸,自应由丁主赶紧筑圩开垦报升,岂容“溜户”藉《执召由顶契》任意霸占,此等刁风,断不可长。除批示并札饬余姚县石堰场一体遵办严禁外,合行颁示严禁。为此,仰石堰场各灶“溜户”人等知悉,尔等须知租涂刮蒸,与租地种植相似,物各有主,安可霸占?若涂老地淡不能刮蒸,自应退还丁主,或移至下段咸涂蒸刮,而养淡之涂,总应任凭丁主垦升,岂容“溜户”藉《执召由顶契》任意霸占!自示之后,如敢仍前抗违,定即照例究办。本司言出法随,决不宽贷,勿谓言之不预也。其各凛遵毋违,特示!
  盐政告示
  (清)瑞瀓①
  为出示晓谕事,照得该丁户等围筑圩塘与沙民互争滋事一案,现经抚宪札,委本道饬令委员会同县场确查姚邑沙涂向办章程并节次传集两造研讯,确决酌理衡情断令:
  丁户执有沙民租契者,即属丁户出给召由之产,本无契价可退,其地悉归丁主。如沙民执有丁户顶契者,则令丁户退还原顶契价,其地亦归丁户。倘丁户并未执有沙民租契,沙民亦无丁户顶契,仅有沙民与沙民辗转相顶契据,彼此均难作凭,则令照现在草涂时价每亩钱一千八百文由丁户酌给沙民半价九百文,地归于丁主。
  其地内搭有草蓬者,以三间作一座,每年归给丁户租钱一百文,如间数多者,照此递加。该丁户不得逼令拆让,以示体恤。该沙民亦不得再行添造,以致借口。
  并嗣后凡属该处海涂应由县场勘明,实在无卤可刮,候丈量亩分、查照契据,互相退还钱地,候禀场详请宪示批准方可筑圩,不得擅自兴工,以及此后顶契,内务令咸则刮淋摊晒,淡则应由何人筑圩升课,原价应否退还,分别载写明白,毋再含混,致启日后争端。均各输服遵断,出具甘结有印,委各员禀呈察阅,附卷查沙民纠葛情形。此次条分缕析,审理定断,即可永远遵守,以杜衅端,合行出示晓谕,为此示仰各丁户沙民人等知悉,尔等须知此系体察情形,参酌旧章秉公核断。自示以后务各痛改前非,奉行恪守,胥安恒业,毋再争闹滋事自罹法网,是则本道所厚望焉!切切特示。
  风潮记
  (清)施烺①
  岁乙未六月十四日,飓风自东南骤发,蓦地风〓〓,山川黯黑,云雨疾飞,禽鸟下堕,飁飁乎烈甚。予倚悚而听曰:“猛矣哉,此风也!”门弟子曰:“封家十八姨,不得其平而鸣耶,何声之怒也?”
  入夜倍烈,飞瓦砾,仆垣墙,偃禾拔木,人莫敢声。旦有客踉跄来告曰:“子不闻昨夜海啸乎?大鳅怒激于海门之下,汐响惊天,涛声震地,驾飓风而来。如万马腾跃,风为之势;如千山嵯峨,风为之象;如雷霆震惊,风为之声。淹没永清、晏海诸塘,幸未溢泥牛之高。”予愕然惊起曰:“庐尽舟乎?”曰:“然!”“人尽鱼乎?”曰:“然!”“噫,怪矣哉!此潮也予家距泥牛四五里,犹幸予室之不舟,予孥之不鱼也。特未知沉溺于潮者何如?”客曰:“吾见月黑无光,水飞有影,乘桴者覆,挟苇者号,骑舍者呼求援于冯夷诸公,而冯夷不闻也!然且风也折之,涛也撼之,鬼也揄之,鼋也、鼍也、鲸鲵也或啮之、吞之,其不啮、不吞者,奔命而北游,杳不知其所之。”
  予于是听其言而慨然曰:“海滨之大劫,风耶?潮耶?神耶?鬼耶?此沧桑一大变也,天也。”
  风潮后记
  (清)施烺
  六月十四夜。海潮落后,庐舍荡然,木棉秃尽,堤塘颓坏,死者数千人。其存者,俱无归宿,子觅其父,兄觅其弟,夫觅其妻,家西尸东,十不得一。伤心哉!死者无棺,生者无室,骷髅暴露,谁为之瘗?冤魂漂泊,谁为之招?暮雨晓风之候,常闻人哭,又闻鬼哭。
  乃父老有为予言者曰:“夏潮骤涨,秋汛必复来且加大。盍筑堤防以捍后患乎?”予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今而后海不复波矣。”又六月,安静无恙,及七月二日,飓风见于海东,暮又骤发,雨随之,仆屋折树,倍烈于前夜。将半,四邻大声疾呼曰:“潮又来矣!泥牛溢矣!”较前尤大数尺。众危栗,有挈孥而奔者,有乘舟而游者,有裹糇粮跨草舍以待者,岌岌乎万命将垫,而是时鸡三唱矣。风易西南,内地幸不波及。予是以叹父老之言之不我欺也。
  数日后,诣海滨,阅之白地无垠,夐不见人,颠殪糜烂于沟涂者,皆幸免于前潮者也,更不可以数计。
  呜呼!平地之风波,天为之,人遭之,险实甚矣,可不愳哉?
  宁波地委关于余姚盐场报告①
  (1926年5月17日)
  一、盐场地域
  (一)沿海有六塘,第六塘离海水约十里,东自慈溪迤西至绍兴大塘,长约一百二十里。可晒盐的地方自卢家路头起,经一灶、二灶、三灶、四灶、新湾、周家路、傅家路、崔陈路、高王路、大牌头止,长约二十里。共分七区:1.东一,2.东二,3.东三,4.西一,5.西二,6.西三,7.中区。
  (二)海道:北至上海吴淞,西至海宁、乍浦,东至宁波。
  (三)陆路:南离坎镇十五里,浒山三十里,经石堰、梅湖至余姚城,约七十五里。
  二、盐务机关
  (一)盐场署:
  1.组织:隶属盐运使,内有场知事、科长员、收发处、稽查等职员(稽查派往盐廒,每廒一人),及盐警二百余人。
  2.职权:①布告规定盐价,②发运单,③监督盐廒收额盐。
  3.地址:在庵东市。
  (二)秤放局:
  1.组织:秤放分局隶属总秤放局,总秤放局隶属北京盐务署(因盐税被袁世凯所抵押,所以放在帝国主义之手);秤放总局管理分局,计七处,每局主任一人,监秤一人,总司秤一人,司秤六七人。
  2.职权:监督盐廒收盐(若盐廒收盐时局中人未派到,不许廒商开秤,否则作私盐)。
  3.职员薪水:局长分三等,一等三百元,二等二百五十元,三等一百余,秤监六十元,四十元,总司秤二十五元,司秤二十元。伙食自各。
  4.地址:总局在庵东市,分局分布在七区内,每区一局。
  (三)军警:
  1.缉私营:共一营(第十四营),分三队,营本部设在庵东市,一队在相公殿,一队驻扎地未详,人数共约二百余,现在编为陆军兼理缉私,枪械颇精。
  2.盐警:共约二百余人,隶属盐场署,专查盐民私添盐板的事,分扎安(庵)东市、傅家路、向天庵等处,枪械和普通警察所用的差不多。
  3.义勇队:共五十人(皆庵东人),系廒商所公办,费由属公廒担负,专门保护盐商之用,驻扎庵东市,枪械甚精。
  三、教育及小学教师状况
  (一)学校:共十四校,皆系完全小学,大多为篷长出名所办;各校经费由卤晶每件抽收大洋二分充之,全年约有二千余元,不足由教育局每年补助约七八十元。各校名称地址如下:
  1.云西,西二区;2.云海,西二区;3.观海,西一区;4.一志,西一区;5.安澜,中区;6.养成,中区;7.柯东,东一区;8.柯东西,东一区;9.诚毅,东一区;10.养蒙,东一区;11.保德,东二区;12.储德,东二区;13.达德,东三区;14.胜海,东三区。
  (二)学生:平均每校五十人,计全场七百人,大多系小资产阶级子弟,普通盐民子弟都自幼即从事生产,不得受教育;学费每人每月半元,全年六元。
  (三)教员:每校平均二人,约共二十八人,多系小资产阶级地位,且系本地人,因薪水甚薄,外埠人不愿去。当教员者,多数为高小毕业生,少数属乡村中童生;思想,在“五卅”时曾干过很热烈的爱国运动,脑中颇有反帝国主义倾向。没有组织,只有多数当新闻访员,常常在宁波各报上发表反对场知事、秤放局压迫盐民之新闻,场知事及各秤放局很怕他们,据说常用金钱津贴他们,买用他们的口。
  四、盐廒及篷
  (一)盐廒:
  1.廒数及销路:全场共九廒,以五属公廒为领袖。其名称销路如下:①五属公廒,销浙西杭嘉吴(湖)及江苏浏河。②源泰廒,销浙西。③玉顺廒,销浙东。④余济廒,销浙东。⑤公盛廒,销浙东。⑥浙东公廒,销浙东。⑦公兴廒,销上海。⑧三北廒,销慈溪。⑨晋益廒,销宁波。
  2.盐廒创立简史:前清光绪元年以前,盐民生产方法以“煎”,那时盐廒只玉顺一所(现在资本积累有二百万);光绪九年,改煎为“晒”,盐廒就多了。
  3.盐廒组织:廒有经理,账房、督捆等人员。
  (二)篷:
  1.数量:全场共有七十二篷。
  2.篷长:
  ①每篷有篷长,隶属盐廒,廒有撤换之权,故篷长为地位故,很怕盐廒及廒之职员;
  ②篷长须纳二三千元保证金与场署;
  ③老篷长撤换后,新篷长除照例缴纳证金外,并须经场署通过或批准。
  3.篷长职任:
  ①盐廒从场署领出盐板,卖与篷长,由篷长转卖与板户(此板每块收洋四角,三角归场,一角归廒内办事人分肥);
  ②篷长须把自己所属板户每年出产额盐(每板三百斤)收齐缴与盐廒。
  4.篷长差别:大篷长所属板户有三万余块,最少约三千块,平均约万余块。
  5.篷长之利益:篷长向盐民剥削,向盐廒谎报盐斤,所得利益甚厚,每篷每年至少有千元以上之收入。约分数项叙述:
  ①盐廒规定,给篷长酬金每盐一引(三百斤)大洋七分;
  ②向盐民克扣盐价,少算盐斤,重利放债(详后);
  ③从盐民扣来的盐暗卖与人,但对盐廒则照额盐数目报告。总之,篷长之厚利,都是从克扣欺骗中得来,故有贼篷长之称。俗语:“瘟廒商,贼篷长,愚板户,臭秤放。”
  6.大篷长和小篷长:
  ①最大之篷长有张邦相、高锦泰、王岳书、袁功亭等四人,皆以当篷长而得大家产,同时又为区董(盐知事指定),颇有势力,为篷长领袖;②篷长无论大小,利害尽一致,他们时常开篷长大会,讨论谋自己利益的事,小篷长完全听大篷长的话。
  7.官厅最近对篷长的压迫:场署现在欲将盐务收归官办,先将篷长取消,由秤放局直接秤放(完全为帝国主义增长其势力之阴谋)。因之通告各廒及各篷长:
  ①每篷长须增加保证金,没有保证金则由缴足保证金之篷长连环保证;
  ②篷长如不好,廒须立刻报场取消之。各篷闻此消息后,恐保证金付出后,将来不能收回,即开会讨论,议决一致不缴。同时廒商方面恐没有了篷长,自己没有了威权(因为篷长很听他们话的,或者可以说是他们的工具),地位难保,所以也将公文置之不理,官厅至今亦无法可想。
  五、盐民及其生活
  (一)总数:全场共有盐民十一万余人。
  (二)分别:
  1.盐民分四种:大板户,中板户,半无板户,全无板户。
  2.比较:最大板户全场只四五十人,中板户(二百块盐板以上),占全数十分之二,半无板最多,差不多占十分之八弱,全无板亦少。
  3.大板户有很多盐板,如地主有许多田地,他将盐板租与半无板及全无板户,坐获不劳而得的大报酬。
  4.中板户如自耕农,所有板的生产只够自给,每年或者少有盈利。
  5.半无板户,因自己所有盐板每年生产不足自给,不得不再向大板户租些。
  6.全无板者等于佃农,可算盐民中之无产阶级。
  (三)生活:
  1.盐民家内如有七八人,至少须有一百五十块板的生产,方可维持生活,每板每年可生产二元四角,一百五十块板每年可收入三百余元。
  2.天晴时成日工作,天雨时则休息。
  3.盐民受剥削的痛苦:
  ①盐民缴盐与篷长,篷长秤盐每百斤只算八十斤,其余肥私。
  ②篷长付价时,一千文作一千另九十算,克扣九十文。
  ③篷长付价时,小洋作大洋算,不贴水。
  ④篷长都作放重利生意,他的本钱大都取之盐民,如篷长付盐价与盐民,故意延迟日子,在此期内又得着重利的利润。
  ⑤篷长都设有米店,凡他所属的盐民必须向他的店去购买,价高米湿,又不准欠款,欠满一月者,即加利算还。
  ⑥廒商放钱与篷长,利息常年三分半,而篷长转借与盐民则须加一(每元每月加大洋一角)。
  ⑦每块盐板每年可产盐四百五十斤,但廒商只限定每板额盐三百斤,致有余盐。此项余盐如廒商要时则可卖与他,惟价特低;若廒商不要,无论如何不能自行销售,否则为贩卖私盐,须枪毙。
  ⑧廒商故意将盐板三种,如官板、余板、私板之规定(余板、私板五年后可升为官板),官板盐价照官价算,余板、私板照官价八五折算。这三种盐板最多者为余板、私板,占三之二,官板仅三之一。因此种规定,资本家可以多购便宜盐,盐民则吃亏不少。
  ⑨教育捐,每板每年纳二厘,由篷长扣去,出面为办学校。
  ⑩无名税,场知事常常用各种名义发捐簿与各廒商,廒发于篷,篷长向板户捐募,板户无论如何须出钱,多少由篷长自由分配(如修杭州雷峰塔)。
  (四)组织和领袖:
  1.盐民无组织,只有领袖叫做“柱头”,这些柱头由篷长指定的,并非真正盐民领袖。
  2.全场柱头约百余人。
  3.柱头生活费,由盐民负担,每板征收八厘或一分,每柱头每年收入约百余元,至少也几十元,大都是藉此为生之游民。
  4.柱头职任,表面上是盐民代表,时常替盐民说话,实际不能尽力。
  5.较好的柱头,比较能为盐民谋利益者,只有严茂生及陈阿高二人,年纪都有五十余,稍有学问。
  六、生活状况
  (一)全场生产额:全场共有盐板六十万块,每板每年可晒盐四百五十斤,全场总计每年出产二万(亿)七千万斤。
  (二)额盐:每板生产虽有四百五十斤,但盐民缴卖与廒商(由篷长转)只许三百斤,是谓额盐,在这种额定之下,盐民须按月规定缴卖如下(照去年规定,月照旧历):
  正月,不缴;二月,十八斤;三月,十八斤;四月,二十八斤;闰四月,三十八斤;五月,三十八斤;六月,三十八斤;七月,三十八斤;八月,三十八斤;九月,十六斤;十月,十斤;十一及十二月月各十斤。
  (三)额外盐:不许私卖(详五(三)第⑦项)。
  七、盐民性质及迷信
  (一)盐民甚愚,不懂得现在是中华民国,在经济上亦不懂得压迫与欺骗,有时还被一部分压迫者所利用。总之他们除了盐场署、秤放局、廒商外,有时还要认贼作父,惟性甚勇敢,曾与缉私营血战,死伤数人而不惧。
  (二)迷信。盐民甚迷信,对洋教则不信仰。简述如下:
  1.礼拜会:俗叫礼拜(非外国礼拜),每年二三月举行一次,届时各路庙中都做戏半月或一月,并办酒,召集路中盐民大饮,费由盐民负担。
  2.观音会:以一女子扮作古装,向各处兜钱(出一、二角均可),以补礼拜经费之不足。
  3.神祖牌:宗族观念甚重,每家都有祖宗牌,设在屋之高阁内,无家祠或宗祠。
  4.宗教:有天主教徒数十人,耶稣教徒二百余人,教堂皆在坎镇,入教目的在倚势。
  八、近况
  盐民受着如此重重的压迫和剥削,虽欲反抗,奈无组织,且视官厅权力甚大,以为要解除痛苦,只有待诸真命天子。现在他们实在因米珠薪桂,生活痛苦不堪,乃由柱头出面控告廒商,要求增盐价,取消官盐、余盐、私盐价格之区别。场署为着浙省招募新价,以盐斤加价六角为担保问题,不敢得罪盐商,所以不准。到运使署控告,又不准;派代表赴杭请愿亦不准。现在决议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向北京盐务署请愿——未知能否如愿。观此,可知盐民不知组织,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只知道官厅有权力,所以行此和平办法,致到处吃亏。他们目前所急切要求的,只有取消官板、余板、私板之区别,盐价一律照官价算。
  九、过去运动
  (一)民国十三年七月,为秤放局设立公仓,不准将盐民每日生产之盐入自己小仓,意思是防止盐民暗底卖私盐。此事与篷长利益大冲突,因篷长平日向盐民收缴额盐时,可以在斤两上随意克扣,并可以多报少;一设公仓,则须受管理公仓者之监督。同时秤放局之司秤向篷长作威作福,每次收盐时须要篷长讨轿抬出去监察。因此引起篷长之愤怒,暗中哄动盐民每家出一人,攻打秤放局。庵东秤放局被焚,缉私营开枪弹压,死数人。事后篷长出面调和,条件二种:1.公仓取消,2.秤放局抚恤死者。
  (二)今年正月间,有牛车板户(运盐者)因要求加薪(照原价每引二角三分加四分),廒商不允,板车户相率罢工,结果得到相当胜利,每引增六厘二毛(毫)。此事由廒商强迫篷长调和,车板户碍于情面,允彼调和,但不甚满意,罢工恐再有爆发之势。
  任棣 5月17日
  大革命时期陈云的余姚之行①
  自1926年7月开始的国共合作的北伐战争,一开始连战皆捷,进展顺利,至1927年2月中旬,北伐军占领杭州、萧山、临安、余杭等地,白崇禧部推进到嘉兴一带,兵锋直指中国最大城市——上海。为配合北伐军进攻上海,中共上海区委、上海市总工会于2月22日发动了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起义。陈云参加了这次起义。但由于参加起义的水兵未能及时发出信号,打乱了起义计划;加之蒋介石已经开始右转,打算“清党”反共,叛变革命,担心第二次武装起义的成功会导致上海为我党所控制,于是命令在嘉兴的白崇禧部停止进攻上海,坐视上海工人武装孤军奋战。为避免损失,2月23日,中共中央和上海区委召开联席会议,决定立即停止第二次武装起义。
  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起义失败后,上海陷于白色恐怖之中,北洋军阀在全城大肆搜查、逮捕和屠杀共产党员、工会领袖和积极分子。2月下旬,根据中共上海区委、上海市总工会关于隐蔽干部以保存力量的指示和商务印书馆党支部的安排,陈云(化名寥陈云)带领陈公庆、徐新之、谢庆斋、孙诗圃、孙琨瑜等5名工会积极分子由上海转移到浙江余姚隐蔽。据陈公庆、谢庆斋等同志解放后的回忆,在商务印书馆党支部作出陈云等人需要转移隐蔽的决定后,陈云等6人开会,就隐蔽地点进行了讨论,有的主张去无锡,有的提议去苏州,也有提出到宁波的,最后决定到余姚。陈云等人分析了到余姚隐蔽的几个有利条件:一是余姚有较好的党组织基础;二是余姚有较好的群众基础;三是余姚有适宜隐蔽的住所。另外,大家觉得对余姚的情况比较熟悉,这种感觉主要来自商务印书馆与余姚由来已久的渊源:1922年在商务印书馆工作的余姚人杨贤江与楼适夷等在上海组织“余姚青年协社”;1925年1月,商务印书馆建立中共支部,首任书记是杨贤江;加之此次同行的陈公庆又是余姚人,所以大家对余姚有一种亲切感、安全感,一经有人提议到余姚,就很快定了下来。
  2月下旬,陈云一行6人从上海港轮船码头出发,经东海海上航线到达宁波,上岸后坐火车至余姚。行前,为确保路上安全,每人都作了简单的化装,以防不测。陈云头戴一顶呢子黑色大礼帽,穿一件深色呢子大衣,拎一只小皮箱。到余姚火车站后,由陈公庆带路,住进了位于余姚城区中心龙泉山脚下陈公庆的岳父徐志彪家。这是一幢七开间二层木结构的沿街楼房,面朝市中心街道,背靠龙泉山脚边的助海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独门小院,后门过一条小弄与助海庙相通。一楼是徐志彪开的大药房兼中药诊所,陈云一行就住在药房楼上直到离开余姚。
  陈云到达余姚的第二天,就委派陈公庆找到了不久前回余姚工作的中共党员楼适夷,通过楼适夷与中共余姚地方组织和我党控制的国民党余姚县党部取得了联系。主持国民党余姚县党部工作的进步人士郭静唐,当天就来到陈公庆岳父家与陈云长谈,向陈云介绍了北伐军光复余姚的经过,刚刚建立的国民党余姚县党部的工作和工农运动的开展情况,并请陈云等同志指导协助国民党余姚县党部开展工作。为此,陈云把同来的人员分为指导、组织、工运三个小组:指导组由陈云负责,主要对国民党余姚县党部的工作进行指导,特别是宣传方面的工作,并综合协调其他各小组;组织组由谢庆斋负责,主要去余姚盐场做盐民情况调查,对盐民进行思想发动,把盐民组织起来;工运组由陈公庆负责,孙诗圃、孙琨瑜等人为该组成员,主要在城区引导店员开展活动。徐新之留在国民党余姚县党部搞联络。
  分工后,陈云一行随即展开工作。首先是深入基层调查研究。陈云等人乘坐由国民党余姚县党部提供的马匹等交通工具,先后在城区、盐区进行了调查、走访。到盐区调查时,由郭静唐和时任县纠察队队长的费德昭(共产党员)及几名纠察队员陪同,跑了庵东和逍路头两个盐场。其间,深入走访了一些盐民家庭,详细了解盐民受廒商、秤放局、篷长等层层剥削的情况,在庵东召开了盐民积极分子座谈会,向盐民宣传革命道理和团结起来的重要性。
  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由国民党余姚县党部组织群众,陈云以极大的热情,分别在城区的学宫、龙泉山龙山书院、余姚盐场等地开展了几次轰轰烈烈的群众性座谈、演讲活动。在学宫,陈云亲自登台演讲,向余姚各界民众进行了反压迫、反土豪劣绅、反贪官污吏的宣传鼓动,还给群众摆出军阀、官僚、土豪劣绅与帝国主义势力相勾结,反对、破坏革命的事实,启发群众革命觉悟,号召各界民众团结一致,开展斗争。
  针对国民党余姚县党部薄弱的宣传工作,结合调查中了解到的光复后余姚城乡民众的思想现状,陈云提出了许多具体的建议:对城区店员、盐区盐民的思想发动工作要进行分类指导;接收进步刊物《姚江周刊》为县党部宣传刊物,出版《余姚妇女》期刊等进步刊物,广泛发动民众,开展宣传教育工作;在发动工农运动中,必须组织余姚的工人、农民、盐民建立自己的协会组织等。这些好的建议均被国民党县党部所采纳,并在以后的工作中得到贯彻执行和实现,从而有力地推动了余姚革命形势的发展。
  就如何组织余姚工农(盐)民自己的协会,陈云派谢庆斋到盐场组织盐民协会作示范。谢庆斋在二灶待了十多天,与盐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协助中共坎镇支部、国民党余姚县党部开展组建盐民协会的筹备工作;广泛进行宣传发动,组织盐民与盐霸开展斗争等。陈云经常听取谢庆斋的工作汇报,了解掌握工作进展情况,并及时给予指导。最后于3月底成立了全国第一个基层盐民协会——余姚盐民协会,给灾难深重的十多万余姚盐民点亮了革命的薪火,也为余姚其他产业工人组织协会起了很好的示范作用。
  随后,陈云和陈公庆又协助中共余姚支部发动余姚中药业工人举行大罢工,并在城区繁华的虞宦街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游行请愿。先后组织了4次游行、3次请愿,罢工坚持了15天,最后,资方慑于店员团结斗争的力量,答应了工人的一切要求,斗争取得了胜利,并成立了余姚药业工会。在它的影响下,“余姚典当业工会”“余姚书纸业工会”等也很快成立。在此基础上,成立了“余姚县总工会”。
  无论是在演讲,还是在与余姚当地党组织领导人、国民党县党部领导人的谈话中,陈云始终强调掌握革命武装的重要性。对于这一点,时任县纠察队队长的费德昭印象特别深刻,费德昭就是在听了陈云关于掌握革命武装的重要性的演讲后,专门找陈云长谈。交谈中,费德昭向陈云详细汇报了由北海水巡队发展到县纠察队的过程。陈云听了以后,对费德昭重视武装的思想大加赞赏,并鼓励费德昭继续努力,争取组建我党自己的队伍。陈云应费德昭的邀请实地考察了北海水巡队的发家地——庵东盐场。
  3月上旬,陈云回上海参加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的有关准备工作。
  向中央组织部的报告(节选)①
  (这是中共七大代表谢廷斋向中央组织部写的报告中有关庵东盐场的部分)
  二、盐民运动
  1.当时盐场的形势
  当时杭州湾北岸的杭嘉湖各县均已沦陷,盐场与敌人仅一水之隔,海湾已被封锁,经常有敌舰巡逻,并常以大炮轰击盐场,余姚盐场已成为国防前线。
  政治上,场公署仍然是最高的盐区行政机关,总管一切。税警区部约有八百名盐警,武器全新,其唯一的任务是缉私盐,以保护盐商的利益,鱼肉盐民。国民党盐场区分部没有什么作用,多半是由上面这些机关的负责人兼任党部书记。
  1938年初余姚新势力形成以后,为打开盐场沉寂的局面,在政工队开入盐场之后,特在盐场设立盐运协进会,由周学湘任主任,作了一个初步的试探。九月,盐运协进会撤销,改组成为县抗卫会盐区办事处,吸收了盐场的上层分子场长、税警区署队长、省食盐运销处主任等人参加,还吸收了几个比较积极的青年。但是运动还是开展不起来。
  当时在我们的推动下曾组织过一个盐民问题研究会,其成员是一些盐场的知识分子,上层人物和在盐场工作的政工队员,成立后发表过一次成立宣言。但由于没有什么具体活动,不久就解散了。
  篷长,开始是廒商与盐民之间的中间人,因为他们与廒商关系密切、取得了食盐买卖上的很多特权,进行严重的经济剥削,逐渐形成为盐场土著的统治阶级,对我们抱着很大的敌意,多方挑拨我们同上层分子的关系,常常放出谣言:“准备以三万元的代价,消灭在盐区的政工队。”
  开始一个时期盐场经济上很困难,因为杭州湾被日寇封锁,“引地”(销盐的地区)沦陷,食盐销不出去,廒商关门,篷长停秤,省立的食盐收运处也无法维持。到九月以后由于内河运输沟通,食盐逐渐外销,盐场经济也恢复常态。但是廒商仍是多方刁难盐民;省收运处扩大为运销处,因为是省营的,享有各种方便,可以大量收盐,一年后获利二百万元。
  因为杭州湾封锁,对岸的大米不能运来,盐区口粮困难,后由商人私自过海贩米,稍为好些,但米价是很昂贵的。
  在开始一个时期人民生活确很困难,盐民一天只能吃一顿南瓜、山芋汤,有的连这点都没有吃。老年人、小孩子经常有饿死的。到九月以后,因为内河通航,收运处扩大,食盐已有销路,生活才稍有转机。盐民生活在官僚资本、封建霸头的超经济的多种多样的剥削下确实太苦了,生活、生命毫无保障,这也就是盐民具有强烈的革命要求和光荣的革命传统的原因。
  2.党在盐场的工作方针
  党认为要动员和组织盐民抗战,必须解决他们最低限度的生活问题,必须先解决食盐的销售问题。因此当时我们的工作方针是:一方面努力推动盐运使署、场公署、收运处等督促廒商收盐,千方百计组织外销;另一方面对盐民进行抗战宣传和慰问、救济工作。指明食盐不能外销是由于日本鬼子打中国、占沪杭的缘故。群众对此是理解的。当盐运打通,廒商和运销处开始收盐,盐区遂处活跃,但盐民因受多种非法剥削,生活仍很痛苦,这时党的方针是尽可能地改善盐民生活。在这一工作下扩大党在盐民中的政治影响,取得盐民的拥护,把盐民团结在党的周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党认为必须首先开展盐场的统战工作。
  3.这一时期盐运工作情况
  党一开始就调了政工队的两个区队进盐区,以县政工队的面目出现,与场公署、秤放局、税警队部、运销处等接近,逐渐发生了工作关系。在盐运协进会成立后,我们通过它组织了两次盐场党、政、警、各界救亡人员座谈会,讨论“如何组织盐民参加抗战和如何改善盐民生活问题”。把这两个问题,提到上层分子面前,在口头上获得他们的同情。当时党在县抗卫会的《战斗》周刊上出了一期“盐民运动专号”,推动林泽、郭静唐、谢显曾、周学湘及盐场的上层分子写文章,从他们的口里说出盐民在日寇军事封锁后的生活痛苦,揭示盐民在封建篷长等非法压迫和剥削下过着非人的生活。在盐协会改为县抗卫会盐区办事处后,我们同样保持了同各方面的关系。
  为了解决食盐的运销问题,我们推动县长林泽向省方请求。在黄绍竑来余姚巡视时,我们派政工队员当面报告盐民的痛苦详情,要求黄绍竑致电财政部盐运使署设法解决。这些工作对以后食盐运输的疏通和食盐运销处的扩大是有作用的。在基层工作方面我们积极进行对盐民的宣传、教育工作,组织盐民派代表到场公署、收运处请愿,要求他们督促廒商收足去年盐额。经过多次请愿呼吁,廒商收了部分食盐,解决了部分盐民的生活。
  为了避免篷长在收盐后付款时的操纵、延搁,我们经过盐民协会提出由盐民直接向廒商领取盐款,由秤放局督付,结果完全成功。盐民卖盐以后迅速地领取了盐款,这是多少年来空前未有的,盐民欢欣鼓舞。
  经过一段时间工作,盐民与政工队的关系日益密切,党在盐民中的威信逐渐提高;于是着手组织了两个盐民“救亡室”包括五百个盐民。因为在西二区的形势比较恶劣,党组织了秘密的“盐民集团”订立,合同契约,规定盐民互助互爱,以求改善自己的生活。“盐民集团”的组织是以改善盐民生活为号召的,它的成分多半是盐户的家长,三十岁以上到五十岁的盐民共一百四十多人。由于它是一种秘密组织,所以不能很快发展。
  关于监秤斗争。党在盐运工作中深刻地了解了盐场的剥削关系,看到了篷长在秤盐时的掠夺手段:篷长抓住盐民急于卖盐以求生活的弱点,经常把每担一百二十斤的盐,称做八十、九十斤,有的甚至根本不动秤,用一条小棍子向盐担上一插,口里叫声“八十”“八十五”“九十”盐民在他们的压迫和掠夺下不敢吭一声气。因为你说一个“不”字,就会几天卖不了盐,,一阵雷雨盐化为水,更受损失,所以只好忍气吞声,任其宰割。这样的非法剥削,至少已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党看清了这点,决定通过盐运协进会,取得由政工队监秤的地位,来击破篷长的这个舞弊行为。具体做法是篷长公布收盐的具体日期时,盐民预先呈请盐运协会,说“篷长如何舞弊,欺骗和掠夺盐民,要求盐运会派人监督,主持正义”。盐运会则授权政工队派员监秤。政工队员到秤区后,把盐民的盐担组成行列,由篷长按次一担担秤去,不准舞弊,这样每担盐照实数秤足了一百二十斤或一百十几斤。盐民非常高兴。但这一斗争进行了四五次以后,因篷长的破坏而失败。原因是他们故意放慢秤盐速度,一天的盐作二天或三天称,甚至一天后也不称下去。盐民因恐自己的盐卖不出去,又要等一二个月,因此争先恐后,互相争夺,有的甚至公开声明:“我们不要政工队监秤”“我们愿意卖八十斤”。这样斗争失败了。我们这样做既脱离了群众,又得罪了篷长,,失去了上层分子的同情,孤立了自己,使盐民对政工队的信任暂时低落。但是我们还团结着一批盐民中的积极分子。
  4.这一时期盐民运动小结
  这一时期的盐运工作获得了一定的成绩:盐民初步组织起来,受到了一定的教育;在某些地主和某种程度上改善了一些盐民生活,解除了少数困难群众断炊、饿肚的“倒悬之急”,团结了部分积极分子,建立了初步的群众联系;在统一战线工作方面,与各方面初步建立了工作关系。
  但是八个月盐区工作中缺点很多,教训不少。我们把群众斗争简单化了,把号召代替了艰苦深入的教育和组织工作,把政工队员的包办,代替了群众的自觉行动;在统战工作中我们“过分谦虚”“过分奉承”,引起对方的怀疑,引起篷长的中伤和挑拨。我们的同志是积极努力的,但缺乏经验。
  根据上一时期盐运工作的教训,我们认识了盐场统治阶级的力量,认识了盐民本身的觉悟水平,因此也使我们深刻地认识到盐运工作的胜利不可能从应付和侥幸中获得,党必须克服上一时期盐运工作中忽视盐场统治阶级力量的痛快主义,或简单的包办代替恩赐主义。这一时期党在盐场工作中的基本方针仍然是“组织盐民参战”,“改善盐民生产”。在具体做法上是尽力打开盐场上层统战工作,逐渐发展基层群众组织。发动盐民本身的力量,去改善盐民自己的地位和生活。
  在干部配备上,鲍曙林回政工队本部后党调黄光洲(黄豁)以政工队名义驻盐区抗卫会办事处工作,以开展盐区上层统一战线。县委为了加强盐民运动,决定县委民运部长马青常驻盐场,负责盐民运动工作。党内建立盐区工委,马任书记。
  为了统一领导,将驻盐区的第一、二两个政工队合而为一(十六个队员中有八个共产党员),并把区队部移驻盐场的政治经济中心庵东。
  1939年5月初省委派省职工委员会负责人陈雨笠来余姚检查并帮助盐运工作,因而更加强了对盐运工作的领导。
  这一时期盐场的统战工作,首先是党转变统战工作的做法,前一时期统战工作中的“迁就”“应付”和在斗争中过于暴露、过于刺激,结果使盐场统治阶级和上层分子对政工队采取了歧视和限制,致使工作遭受损失。黄光洲到盐场后,在抗卫会盐区办事处工作中处处表现“诚恳坦白”,在盐运干训班里常讲“三民主义”,这样使盐场的上层分子看不出我们的政治面目,逐渐地转变了对政工队的态度。黄光洲被他们委为抗卫会盐区办事处的文教干事,并准备委以副总干事的职务。黄被上级调走后,党又派许振武去接任这一工作,还是收到了相当的效果。
  其次是转变了过去把统战工作只集中在盐区抗卫会办事处主任一人身上的做法,而是向着场公署、秤放局、税警区队部,各乡(镇)长、事务员和小学校长、教职员中开展,使我们与各方面的关系加强起来,以达到了解情况,利用矛盾,开展工作的目的。
  六月份,盐场几个与政工队抱成见的上层统治人物调走了,使我的统战工作更顺利地开展起来。政工队与办事处、食盐运销处及各乡公所的关系更加密切,队员们与一些上层分子的私人关系也建立起来了。
  关于盐民工作的领导权和“盐区政工队”问题。盐区抗卫会所组织的盐民运动干部训练班,经过三个月训练以后,于六月初毕业。他们办这个干训班的目的,就是想在抗卫会盐区办事处的掌握下来包办盐运,赶走政工队。于是干训班一毕业,就向县抗卫会提出把训练班的学员编为“盐区政工队”在盐区进行工作。党识破了他们的企图,因此当兼县抗卫会主任的林泽接到上述报告,正在考虑的时候,我们利用林泽与盐区上层分子的矛盾和当时林对政工队的信任,直接指明盐区办事处的企图是赶走县政工队,接收我们的盐区青宣室,割裂全县统一的抗战救亡工作。我们还指出:“如果两个政工队同时并存,在工作进行中可能造成矛盾,必然出现争夺群众的领导权,现在政工队在盐区已经建立了群众组织和威信,这也是林县长的组织和威信。因此县政工队不能调离盐区。”我们建议林泽以下面三条回答他们:第一,一个县里不能有两个政工队。第二,如果盐区干训班改成盐区政工队,可以编为县政工队的一个区队,归县政府统一领导。第三,可以用另外的名义在盐区工作。林泽接受了我们的意见,拒绝了抗卫会盐区办事处的要求。于是盐区干训班没有办法,只好改名为“抗卫会盐区办事处服务组”。
  当“盐办服务组”在盐场进行活动后,我们即指示政工区队在下层加强对他们的联系,举行联欢会、座谈会,共同进行抗战动员工作。当他们在盐区组织“盐民俱乐部”而向着我们盐区青宣室发展组织时,我们一方面告诉他们要“互尊互重”,指出“要向着没有群众组织的地方去发展”“拉青宣室的成员去填充‘俱乐部’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对盐运不利”。另一方面我们则,在青宣室内部布置工作,安排一些青宣室的积极分子去参加,去争取和影响“盐民俱乐部”的群众。在这种情况下,“盐办服务组”毫无办法。不久就被派遣到各盐务机构去了。
  这一时期盐区已共有六个盐民青宣室,有一千五百个室员。盐民青宣室的工作主要是办夜校,进行抗战宣传和适当的通俗具体的社会阶级教育等。两个盐民战时合作社,有三百个社员,一千五百元贷款做流动资金,先是卖米(这是盐民的疾苦之一)。紧接着准备做卤晶生意,来抵制商人的高利贷剥削。
  盐民中党的组织工作进展较快,盐区已发展二十七个共产党员,建立了四个党支部。建立了县委的盐运工作委员会,后改为盐区工委。办了一期新党员训练班,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他们已经成为盐区群众运动的基层干部了。
  ……
  余姚盐场革命斗争回忆
  王福瑞①
  余姚盐场,以前划分为七个区:中区、西一区、西二区、西三区、东一区、东二区、东三区。东西横长约60华里,据当时不完全统计,共有各类人员约十万人。盐民主要生活来源,都靠晒盐收入,但在当地的官僚机构(盐场公署、秤放局)、盐商(盐廒)、区董、篷长、柱头等的层层压迫剥削下,终年辛勤劳动,汗血所制成的盐,不仅以最低的价格,交售给廒商,他们还要以恶毒方法,巧立花样,来加强剥削,如一元银元,作一千零九十文计算,篷长却把盐民的盐资去买米,抬高米价强销给盐民,盐民被压榨得透不过气来,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来养胖廒商、区董、篷长等的身体。1925年间,由于广大群众经受不住他们的无穷剥削,盐民心中燃起了怒火,起来和那批土豪劣绅们作坚决斗争。
  当时西二区区董兼篷长冯金标恶势力最大,剥削手段更凶。当时我也是个盐民,有一次我有一牛车盐(约有300斤)向冯金标交售,他们眼睛一斜说:70斤。我不服,与之争论,竟触彼之怒,举棒就打,我被连打三下含泪逃归。那一车盐,仍由车工林仁福替我挑入盐仓。到了年底去结账,由于交盐时触犯过他的尊严,余怒未息,他眼睛一白,连自己说过的70斤盐钱,也一文不给,任百般哀求,也得不到他的慈悲。我没法可想,回到家里,怒火中烧,次日就到余姚朋友郭静唐处商量,他说:“你会革命吗?你有没有打倒他们的决心呢?”我说我会做,我要报仇。他说好,当晚就领到南城学宫里一间屋里,介绍给竺清旦、卓兰芳、岑鹿寿、蔡小红、马元青、马元达等见面,由竺清旦对我说:革命要提高警惕,严守纪律,不断学习,放远眼光等条件。我完全承认,并向他们提出了保证。回家之后,我以补缸作掩护,随时发动群众,以打倒土豪劣绅,推翻篷长为目的,受到广大盐民的热烈欢迎。先后在每个区成立小组,商讨发展步骤,并把讨论结果,向郭静唐汇报。这样经过了两年时间,革命的种子,已播遍到整个盐区,盐民觉悟程度有了提高。
  1927年2月14日,由郭静唐、岑鹿寿、顾小轩、马元青、竺清旦、卓兰芳、蔡小红等组成的一支先进革命领导者,来到庵东街东首陈同盛家召开盐民协会筹备会,到会小组长及骨干分子30余人,竺清旦、郭静唐先后作报告,说明组织盐民自己的机构,大家团结起来,在会上决议,先把盐区最大劣绅高锦泰、袁功亭2人逮捕,到盐民协会成立的一天开始公审。接着于2月19日召开盐民协会成立大会,到会人数2000余人,推竺清旦为主任,并选出了七个区的常务理事,中区应友纪、西一韩春泉、西二王福瑞、西三林风敖、东二马家生、东三娄阿长。大会开得非常成功,这时已经从西二区把劣绅高锦泰逮捕到会(袁功亭隐匿他处,捉不到)。公审之后,把他押到余姚,听候处理。这时高锦泰儿子们迅速雇喊打手数百名,并雇帆船10余条,往余姚进发,想把父亲抢夺回家。但是到了余姚,所谓一批打手,被费德昭的部队拦阻,懊丧而回。是日,大会开毕,人群往庵东街周围作示威游行,高喊口号,散发宣言。
  这时,其他各区的区董、篷长看到革命势力澎湃,就勾结当地恶霸黄春晓组织反动武装,来镇压革命势力,于2月22日首先把盐民协会会场捣毁,后将周扬明在庵东和相公殿所开的两家染坊的布匹、棉纱、缸场工具,焚毁捣毁。由于革命武装尚未壮大,我们只好撤退,回到余姚。2月24日,由费德昭、孙华友、罗三元带领一支自卫队到庵东视察,也显示人民的队伍,不料孙华友、罗三元被袁功亭等威胁利诱,脱离人民队伍,携械向反动派投降,人民武装又遭一次挫折。
  经过总结,一致认为没有武装力量,革命不可能取得胜利,因此请费德昭去洪塘自卫队借得一部分长枪,重新组织了一支盐民自卫队,由方坤盛、陈永兴等带领队伍,在保塘庵作基地,并有来自盐区的人民用铁耙工具作武器,于三月初九日分两路浩浩荡荡向庵东进攻,黄春晓顽强抵抗,枪声大作,弹如雨下,激战约一小时,形成包围形势,黄春晓狼狈溃退,队伍追击后,经过搜索,当即将黄春晓房屋全部焚毁,队伍仍回保塘庵。恶霸黄春晓吃了这次亏,在劣绅袁功亭、冯金标、高锦泰、张万卿支持下,立即成立了一个伪盐民协会,组成一支伪盐民自卫队,扩大反动武装,并由冯金标从绍兴方向用金钱买来一支反动军队(时称省防军)驻扎在庵东包公殿,和黄春晓连成一气,反动势力嚣张,除严厉追捕革命人物及滥施敲诈外,又于五月二十日纠合反动队六百余人,向保塘庵盐民基地进攻。盐民凭险沉着应战,激战数小时,不分,胜负。反动队伍无隙可乘,仍退回庵东。但是人民武装在当时没有正确领导,也逐渐散失,因此黄春晓更加胆大妄为,疯狂镇压革命。七月十五日是最难忘的一天,我和韩春泉一起被他们捉去,押到包公殿,打得遍体鳞伤,说要枪毙,后经我和韩春泉承认赔偿黄春晓的全部损失,始由庵东人陈丹香具保释放,结果这笔巨额的赔偿款,除由韩春泉出1500元,我出350元,娄厚生出100元,章安生出100元还有其他出50元者有20多人,此外再有袁功亭、高锦泰等做主,在每块盐板,抽钱五分,由篷长代扣,赠送黄春晓。我被释放后,仍逃避外方,经过沈阳、南京、绍兴、上虞等地达九年之久。
  到1936年,有郭静唐、马青、鲍浙潮、陈小平等到我们家乡镇海殿,成立“政工队”,郭静唐任主任,马青任队长,接着由马青领导青年救亡室。
  当时盐工有一种副产品“卤晶”历年来受卤晶中人压低价格,从中剥削,盐民无法抗议,经马青同志据理力争,他们被,迫从每斤一分七厘三毫,提升为三分。
  庵东特区建政四十八天
  田井 杨明①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我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经过4年多浴血抗战的浙东根据地军民,在欢庆胜利声中渴望着重建和平的生活,但国民党顽军却乘机调兵遣将,云集于根据地周围,步步紧逼,与我方争夺胜利果实。在此情况下,由于庵东盐区地理位置和经济上的重要性,浙东区党委、四明地委和三北中心县委都对盐区给予极大的关注。区党委立即抽调干部组成工作队开赴盐区,队长是林楷,副队长是章文君、竹明山,队员三四十人,其中有不少区一级干部。又调了原浙东行政公署财经处副处长张蓬来盐区任盐务局局长,谭启龙同志亲自交代他:“你赶快去捧这只金饭碗!”盐民运动的老前辈、浙东行政公署民政处长郭静唐也赶到盐区,并从行署抽调来一部分干部。我们得知日本投降消息的第二天,四明地委书记王仲良同志,在区党委开完会回地委的路上(下管),即找到并率领杨明、钟少白赶到三北和盐场,立即成立中共盐场工作委员会,直属四明地委领导,由林楷、杨明负责,沈一民、钟少白为工委委员。接着,管辖整个三北地区的三北中心县委成立,县委书记黄知真同志宣布正式成立庵东特区,由田井、杨明、薛诚、沈一民、钟少白、施惠敏、竹明山7人组成特区区委,由田井任书记兼区长(印章用名田俊),杨明为副书记,薛诚为副书记兼副区长,沈一民为自卫大队副大队长(大队长田井兼)。特区区委的任务是:争取时间迅速发动群众,建立人民自己的盐场,以迎接时局的各种变化。浙东纵队司令部指令海防大队进驻庵东,作为特区军民的靠山。
  庵东特区区委和区政府的临时办公处,设在现庵东区中心小学,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群众。根据上级指示,特区区委接连召开了几次会议,分析庵东特区的具体形势,研究部署各项工作。
  一、大张旗鼓地开展祝捷活动,雷厉风行地调配干部,接管敌伪机构,安定人心当时,三北中心县委派组织部长林楷同志来特区帮助工作,在他的直接指导下,特区区委发扬了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立即把工作队和各地各部门抽调来的干部组成了7个工作组,派往盐场7个生产区包括农区的乡,发动群众,并配合地方各支部,接管各区场务所,把政治工作和经济工作结合起来。记得东三区主任是屠金顺(地方党员);东二区主任是宣岳近(进步群众);东一区主任是潘北方(工作队)、副主任是苗纪良(地方党员);中区主任是郑天民(工作队)、秘书是毛维青(工作队)、老盐民积极分子冯金龙帮助工作;西一区主任是任××、地方党小组长是马才钊、丁炳良帮助工作;西二区主任是沈鸿(地方党员);西三区主任是夏政(工作队)、地方党员钟永标帮助工作。对乡政权,我们是利用旧的乡、保长,并作了适当的调整,如庵东镇镇长调由庵东地方党员沈士芳担任。各区民众在工作组和地方党领导下,精神振奋,人心安定,使我们的工作很快开展了起来。
  二、访贫问苦,发动群众,开展反霸斗争,肃清敌伪残余
  当时,盐民住在简陋矮小的草舍里。这些草舍分布在盐田的各个角落。工作组到了盐区,轮流住在每户盐民家里,与盐民同吃、同住、同晒盐,还学着走盐区的路,他们赤着脚,在腋下夹着鞋,学着用脚指头趴在地上走路,到一家一户去访贫问苦,做盐民的思想工作。经过大量的工作,我们初步弄清了敌伪残余的活动情况和盐霸对盐民剥削压迫的情况。各区分别召开了一些反霸斗争会,逮捕和镇压了一些坏人和惯匪,如傅家路公审枪决了惯匪陆守木;福寿乡斗争了乡公所事务员;大云乡斗争了伪县参议员应得良等。还从庵东镇、相公殿和恶霸地主高锦泰家搜查出不少敌伪物资,堆满了小学的一大间房子(后供应了部队北撤之需)。到9月中旬,内战危机紧迫,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为了灭敌人的威风,长自己的志气,我们召开了全区公审大公,公审了盐场大恶霸冯金标和“海底老虎”高锦泰次子高森尧。各区、乡的盐、棉民有组织地打着旗子,扛着大刀、标枪,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高兴街西北的白地场上,广大白地场上人头攒动。总计有数千人。会场正中搭起了公审台,台上挂着“公审恶霸地主冯金标”的大字横幅,特区自卫大队的战士和各乡民兵小分队的队员,在会场四周放哨。大会由特区区政府田井、杨明、沈一民主持,先由烈士平凡的爱人上台,揭露1941年初冯金标指使土匪暗杀爱国进步人士平凡的罪行。接着盐、棉民代表一个个怀着几代人的深仇大恨,上台作了血泪控诉。台下响起了“枪毙恶霸地主冯金标!”“为平凡报仇!”“为受害的穷人报仇!”的呼声。最后,区长田井历数了冯金标的累累罪行,宣读了抗日民主政府判处枪决冯金标的判决书,顿时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冯金标立即吓瘫在地。接着,又宣布责令高森尧交付赎罪费2000万元,交保释放(政府将该款全数发给平凡的家属作为抚恤)。盐民普遍反映“现在真是踢翻了地狱见青天”。
  三、开展统一战线,团结部分篷长、盐商,打开盐的销路
  盐场是经济区,盐就是盐民的衣食来源,篷长、盐商要谋利,也必须通过收放盐。但盐的销售渠道,几经变迁。在抗日战争之前,传统销售地域是京(南京)、沪、杭一带。京(南京)、沪、杭沦陷后,盐的销路一度中断,后由国民党政府设运销处,运销内地与后方。到敌伪统治盐场后,敌人又夺取了这部分物资为他们的军需、民食服务。日本投降,盐区我们接管,盐的销路需要重新组织起来。当时有两个方向:一是利用原来一批篷长、盐商的关系,恢复传统的销盐渠道;二是通过海防大队与各根据地交通往来的关系,销往苏中、苏北、浦东、上海以及山东等地。前者就需要开展统一战线,做篷长、盐商的思想工作,特区区委和盐务局、三北税务局联合召开了部分篷长和盐商参加的座谈会,对他们宣传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和各根据地建设的大好形势;指出保护好公仓的盐,打开盐的销路是盐场各阶级、各阶层的共同利益。这样,我们就联合了一部分盐商和篷长,争取了一部分比较开明的,孤立打击了少数最坏的,打开了一部分盐的销路。同时,由工作组派人共同参加称放,改革了称放中许多劣规,维护了盐民的利益,也使篷长、盐商有利可图。盐有了销路,我们税务局也有税收,并将所得拨了不少出来,购粮供应盐民。所以盐民对民主政府非常信赖。
  四、实行减租减息,改善盐民、棉民生活
  解放前,盐民用以晒盐的盐田和盐板,分属于各区地主、篷长。每块盐板大约长2米,宽1米,四周有高出一点的边,盐民将卤水挑来灌在板里,经日晒成盐。每板每年要交385斤官盐。地主、篷长就通过称放渠道,对盐民进行各种名目繁多的榨取。另外,地主、篷长还对盐田和盐板收取一定的租息。抗战初期,在地下党和政工队领导下,盐民曾发动过减租减息和保证永佃权的斗争,但盐场沦陷后,地主、篷长又重新加租加息。盐区解放后,盐民不但要求成为盐场政治上的主人,而且要求成为经济上的主人,要求少交租息,废除高利贷陋习和篷长随便加租、收田、收板的权利。特区区委根据抗日时期我党的政策规定,实行了“二五”减租,保证交租。经过群众评议,棉区减租由倒四六(即收获物交地主6成,农民只留4成)或对半分租,改为三七五、六二五分租(即收获物每百斤交地主37.5斤,农民留62.5斤)原来交银租的,减交25%。另外,在全区范围内,我们实行了分半减息。即按原来的借贷额,每月交月息1分5厘。原来的高利贷,借1元,起码要还月息2角,借1斗粮食,每月要加1升归还。所以高利贷好似盐民、棉民头上一把刀,往往把他们逼得卖儿卖女也还不清。经过减租减息,大大减轻了他们的经济负担,同时我们又保证了交租、还账,使地主、债主也有进益。另外,在我们接管盐场之后,废除了一切苛捐杂税,受到盐区各阶级、各阶层人民的欢迎。
  五、发救济粮,解决盐民燃眉之急;趁热打铁,建立各种组织
  盐民日夜盼解放,但解放后盐的销路却中断,一时组织不起来,使得盐民家里白盐满、肚子空。盐民仍在吃地瓜干、草子头,有的拾泥螺、挖黄蛤卖钱后买些糠麸、豆渣等充饥,这与他们高涨的政治热情形成最尖锐的矛盾。三北中心县委了解了这些情况后,火速通知各产粮区,往盐区运来了大批救济粮。特区区政府把救济粮逐批发给一些最困难的盐民,前后共发放20余万斤,解决了盐民的燃眉之急,让盐民由衷地感到“人民政府真是一切为人民”。
  通过以上的政治斗争和经济上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盐民的革命热情更加高涨,各区、乡纷纷建立了盐民工会、农会、民兵小分队,有的还成立了妇女会、青年会。全盐区盐民工会筹备会也建立起来,由沈一民同志负责。沈一民和薛诚都是盐区本地干部,又先后在盐区坚持斗争,和群众血肉相连,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在一些工作深入的地方,我们发展了党员。这时,盐区地方党员除在建立特区前已参军、调出和牺牲的有:薛诚、沈一民、陈庭鲤(吕大千)、沈忠兴、陈炳潮(陈一品)、陆仁钿、钟逸人(钟芳澜)、郑元灿(郑克强)、胡乾坤、宣惠良(宣鹏)、陈成华等11人外,共91名,其分布情况如下:东三:屠金顺、苗纪渭、田国畅、杨张铨、孙永见等15人。崇德:应炳尧、沈明选等2人。福寿:沈明尧(沈士华)、苗纪良等7人。庵东:沈静耀、沈士芳等7人。高兴:马才钊、丁炳良等7人。大云盐区:王家生、林阿耀等8人。大云棉区:傅纪法、张炳贤、许元德、谢水裕、冯水堂、金则水等共35人。义四赵家舍头支部:赵永芳、赵钿芳、钱世荣等10人。
  党员中的大多数都在各场公所、乡政权和各群众组织中担任了工作,起着带头作用、骨干作用和桥梁作用。盐民通过一系列斗争和工作,同特区干部建立了鱼水之情。如9月下旬,有一天晚上,海边突然下了一场大雷雨,天气骤冷,西三区工作干部王琦(女)、沈寿文、刘文朴(女)睡到半夜,只觉得暖烘烘的,天亮醒来一看,原来是房东老大爷怕同志们着了凉,半夜里翻出自己珍藏的一件旧皮袄来,盖在同志们身上。
  六、建立特区自卫大队,配合剿匪、反霸,保卫盐场
  在特区成立之前,盐民参军一贯踊跃,先后已有20余人参加余姚中队(后编入四支队三中队),100余人参加了姚海自卫队,还有二三十人直接参加了我主力五支队和三纵队。盐区解放时,由于是重镇地处海口。敌伪占领的时间较长,情况复杂;日本溃逃后,流散人员也不少;加之各公仓的盐需要保护;偷运私盐需要侦缉。故特区一成立,上级就决定建立特区自卫大队来执行这些任务。沈一民同志一开始就动员了大云乡党员张尧忠(张侠)、郑钊德、冯军、陈炳纪、王炳法、王宝生等来参军,在他们的带动下,各区、乡又陆续有一些党员和青年来参军,搭起了自卫大队的架子。但枪支一时还筹集不到,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带着手榴弹去执行任务。后王仲良同志决定,从浒山区常备队里借调两个区队,由蔡大勋同志带来盐区帮助工作。这支队伍与各区工作组、党支部及不脱产的民兵小分队配合,在剿匪、反霸、清查敌伪物资、保卫盐场的斗争中作出了很大成绩。到9月中旬,内战风云越来越紧,根据上级指示,我们又动员了各区党员、骨干、民兵小分队队员参军,队伍扩大到150人左右,因人多枪少,分调二三十人到海防大队。为加强对自卫大队的领导,经上级批准,调竹明山同志到自卫大队任指导员,进行了军政训练。北撤前,又从五支队一大队领来步枪四五十支,加上已有的二三十支,部队有些像样了。北撤途中,特区自卫大队全部编入我军主力三支队二大队。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年月里,转战大江南北,在国内、国外,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许多同志成了烈士,也有不少至今尚未载入烈士名册的无名英雄,人们不应该忘记他们。
  七、揭露敌、伪、顽合流反共的罪行,进行反内战动员
  1945年9月中旬,驻扎在我根据地四周的顽军,一步步向我中心区及我军所包围的各城市、交通要道紧逼。顽七十军已到天台,前卫一个师已进抵奉化;八十八军军部已到诸暨,前卫师(预三师)已进占枫桥并向绍兴推进;二十五军军部已到富阳,向杭州推进;三十二集团军司令李默庵已到诸暨。内战危机已经迫近眉梢。在浙东区党委和三北中心县委的统一部署下,我们进行了大规模的反内战动员,召开了统战会议和群众大会,揭露敌、伪、顽合流反共的罪行,并同八路军、新四军等抗日军民浴血抗战相对照,造成群众公愤。相继从组织上、物资上做好迎接内战烽火、坚持高度游击战争的准备。如精简一部分不适于高度游击战争的年幼、体弱人员;掀起又一个参军高潮;把一部分公盐运到四明山区等。盐区军民,由于有过去三次反顽自卫战争胜利的经验和盐区反敌伪“清乡”斗争胜利的经验,所以人心安定、信心百倍地投入到各项战备工作中。
  八、妥善安排北撤
  日本投降后,随着全国形势的急剧变化,党中央高瞻远瞩,作出了主动让出我江南8个解放区的决定,浙东根据地是其中之一。我们根据浙东区党委和三北中心县委的指示,妥善安排了我军撤退前的各项具体任务:(1)加紧销售公盐,筹集北撤经费。(2)迅速处理收缴来的敌伪物资,并搬运公粮来盐区出售,以回收抗币,避免群众损失。(3)动员已公开暴露的地方党员、在斗争中与当地反动势力结下深仇的基本群众,适宜战争环境,能随军进退的干部和民兵、基干队中的积极分子参加主力,壮大主力部队,以便对付北撤途中顽军的沿途截击,同时保证他们免受摧残。
  (4)妥善安排一部分不能随军撤退的年幼、体弱人员,对他们的安全和生活出路给予指导和帮助。(5)安顿好军烈属的生活,每户发给粮食300~500斤。(6)动员、筹集北撤所需之船只,保卫海港安全。(7)交接好秘密工作。
  正当我们在布置这些工作时,顽军已经占余姚城,并向我周巷镇三北中心县委驻地发起了进攻。我五支队一大队在张季伦同志率领下出击来犯之敌,毙、伤、俘敌近100人,其余狼狈逃回姚城;缴获长短枪近100支,其中四五十支正好用来武装了缺枪少弹的特区自卫大队。反顽自卫战争的第一枪已经打响,特区区委和区政府在此形势下,一方面枕戈以待,准备迎击来敌;另一方面更加抓紧时间完成北撤前各项任务。最后,于1945年10月6日我们随主力三支队挥泪告别了浙东。
  那天,在余姚临山大丁丘的海滩上,,东一摊、西一摊地站满了正在和子弟兵话别的姚北父老、兄弟、姐妹,子弟兵豪情满怀地鼓励亲人要坚持斗争、沉着对敌,等待我们胜利归来。广大群众也信心百倍地表示,相信红旗会再在浙东上空飘扬。有一位老大爷,特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拾元票面的抗币,说:“我一定保存着它,等待你们回来。”好些棉区的群众,把一包一包的棉花塞到同志们手里,生怕秋凉天冷,同志们在外面冻着。少数地主坏蛋,他们斜着眼瞟着我军向北远去的身影,背地里发出了一阵阵的冷笑,窃窃私议着盐区共产党连“百日王”都没有做到。对的,我们只做了四十几天的“王”,但你们不要笑得太早,我们现在的撤退,正是为了将来要做“千年王”“万年王”不但做盐区的“王”还要做全中国的“王”!盐区在我党的领导下,坚持了3年零7个月,艰苦的地下斗争,,终于迎来了大军南下的子弟兵,盐区重新飘起了永远不落的红旗。
  浙江省人民政府
  关于加强盐区工作贯彻盐务方针保证盐税任务的决定①
  (府财字第1633号)
  1950年3月21日
  全国盐务的基本情况,为产多于销,大量过剩。现在全国统一,引岸制度不复存在,全国盐斤竞销于市,我浙省盐斤成本高、质量低、运输不便、场区零散,管理既多困难,竞销更成问题,因此必须根据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所公布“关于盐务工作的决定”对于浙西、宁属、台属、温属之零散小场,采取逐渐裁废的方针,这关系于广大盐民的,生活,是一个艰难的任务,这就必须加强盐区管理,严禁私晒、私煎、私卖,主动的有计划有步骤地从限产减产以至于废场转业,而不可放任自流,盲目发展。另方面中央为了克服当前的财政困难,增加财政收入,决定提高盐税以来,私晒私煎私卖现象极端严重。本省一、二月份走私盐斤占产量百分之八十以上(走私一担盐等于损失二亩农业税),以至私盐充斥市场,官盐滞销,财政损失浩大,最后必致产量过剩更大,盐民自陷窘境,公私均蒙不利,同时也违背了全国的盐务方针,更增加了废场转业的困难。
  所以造成上述情况的原因,一方面固由于走私利益甚大,部分群众生活困难,以此为生活出路;主要的则是由于盐区群众工作尚未开展,缺乏群众基础,盐区封建势力、奸商与匪特互相勾结,乘隙利用我工作中某些弱点与盐民某些落后思想,离间我与群众的关系,以便利敌在沿海之活动。因此盐区的问题,不仅是税收问题,同时又是政治问题与海防问题,而盐区组织力量薄弱,领导不统一,内部思想认识行动步调不一致,则是问题的关键。
  省府为加强盐区工作,贯彻盐务方针,保证盐税任务的完成,特决定将盐场划为特区,建立统一领导。一、全省盐场按其范围大小划为以下三种特区:
  (1)县级特区——余姚庵东盐场,划为一个特区,作为县级单位,采取单一的组织形式,政军民盐务全部包括在“盐务分局”一个机构之内并兼特区政府,分局内成立盐区工作委员会,统一领导盐区工作,受宁波专署及省局双重领导。
  (2)区级特区——中型盐场(如杭县之翁家埠盐场)及二个以上之小盐场距离不远者(如绍兴之钱清盐场,北监之泗头陡门盐场、温属之长林盐场、双穗盐场等)各划并为一个特区,作为区级单位,业务上设盐场管理处或中心场务所,行政上设盐场区政府,共同建立工作委员会,统一领导,受各该管县府及业务系统之双重领导。
  (3)乡级特区——过分分散之小盐场与其他盐场距离过远,不能划并者(如鄞县之大嵩场、镇海县之穿长场、镇海场,台属之金清港、北山海、竿篷、正鉴仓、坞根、沙潺塘、青屿、三角塘、上廒、建康、健跳,温属之沿浦、杨屿门、象岗、缪家桥、潘河等场),各划为一个特区,作为乡级单位,业务上设场务所,行政上设乡政府,共同建立委员会统一领导,受各该管区政府及业务系统之双重领导。
  各级特区之具体区划,由各该管政府商同当地盐务机关划定之。
  二、盐场特区之划并,应根据以下几项原则:
  (1)特区之划定,应结合考虑盐场之前途,凡有长期存在与发展前途之盐场(如余姚庵东盐场),划区时应尽量将棉区稻区划出,力求盐区单纯化,但与盐民生活有密切关系之市镇(如庵东镇)则需划入。凡没有存在价值而须准备条件废场专业之盐场(如宁属、台属、温属、浙西之零散小场),划区时应根据将来废场转业之需要,划入必要之一部分农区。凡没有发展前途,但需要保留一部分盐产,以供应自然销区之盐场(如北监之泗头陡门场、象山玉泉场、温属长林场等),将来要保留其条件较好(成本较低产量较高,运输便利场区集中)的部分,而裁汰条件较差的部分。因此,划区时亦须考虑划入必要的农区,以便于结合土改裁废转业。
  (2)特区之划定应以盐场为主,适当归并——凡一个盐场或二个以上之小盐场距离甚近,而行政区划上分属于二个或几个专区、县、区或乡者,划区时应以盐场为主,适当归并,以求盐区领导统一与集中,如翁家埠盐场,原分属海宁、杭县及杭市三个单位。浙西一个小场分属于几个区、几个乡者,应视其原来分属地区比例大小,领导便利等条件,归并为一个特区,归属于一个单位领导。
  (3)盐场特区带有工场性质,而又复杂分散,不易管理,其区域应较农区之区、乡为小,一般的应以原有之场务所范围划为一个乡,三个至五个乡划为一个区。
  三、盐场特区的领导:
  各级特区均实行统一领导,业务由系统领导,其余一切工作均归各该管地方政府领导,而在各该特区之工作委员会领导下统一之,上级业务机关之决定、指示、法令,盐区政府应保证贯彻执行,有不同意见时,应一面执行,一面分头向上级政府及业务机关报告,由上级双方商讨处理。
  四、盐区特区的编制与配备:
  盐区带有工场性质,除个别场区外,绝大部分均又十分零散,僻处海边,地区狭长,盐、农、渔业夹杂,因此,其机构编制与配备,应有所不同。盐区政府一般的均应双套配备,设正副职;盐业比重大,其他比重小的特区,应以正职管盐业,副职管其他;盐业比重小,其他比重大的特区,则以副职管盐业,正职管其他。干部质量上应依照中央以最好的干部掌握税务工作的原则精神,结合此次整编,加强配备。
  盐区编制由省统一规定,各该有关地区之各级地方政府应迅即在整编前将各级特区划好,有关二个以上之县、区或乡者,应由上级政府负责归并,决定划交一个单位负责领导,并立即着手按照省发编制,整编配备。翁家埠场原分属海宁及杭市之部分均划出,归杭县统一管辖领导,由杭县会同盐务机关与海宁、杭州市会商划定,并即由杭县负责整编配备。
  五、几项具体要求:
  (1)在四月半以前将特区区域划好,组织机构,整编配备健全。
  (2)争取在四月底以前做好开展盐区工作之必要准备工作,以专署或县为单位召开一次盐民代表会,讨论盐务方针,提高质量,减低成本,实行限产减产,酝酿废场转业,反对私晒、私煎、私卖,缉私护税,及发动与组织盐民群众等问题,作为一般号召,并有领导有重点的进行盐区群众工作,创造典型,吸取经验,然后逐渐展开,稳步前进。
  (3)扩大宣传教育,在各种会议上打通干部思想,克服片面的群众观念,宣传盐税提高的必要与重要,组织群众缉私护税运动,统一力量,为保证国税任务、克服财政困难而奋斗。
  (4)有盐区的各级政府应确保盐产方针的贯彻、盐税任务的完成,要求自五月份起各场区走私减少到占产量的百分之十到三十,以后逐月减少,以至于完全消减。
  (5)在土改准备工作中有零散盐场的地区,应有意识有计划地对盐区进行调查研究,预先考虑好在土改中如何结合废场转业的方案,以免临时陷于被动,增加困难。
  以上希坚决执行,并将执行情形报告省府。
  主席 谭震林
  1950年3月21日
  庵东镇、乡合并文件①
  庵东盐区人民政府报告
  (府字第172号)
  1954年2月18日
  事由 为撤销庵东乡政府备案 由主送机关 余姚县人民政府
  兹有本区庵东乡原有镇政府、乡政府二重组织,由镇工委统一领导甚为不便,特别是普选即将开始,对选举就是很困难的。区委研究统一设立镇政府,撤销原来乡政府机构。对这问题已有区委请示,经县委同意,现特再报告备案,并请下令撤销庵东乡人民政府,以利工作。
  区长 李平 印
  浙江省余姚县人民政府批复
  〔民(54)字第01960号〕
  1954年3月6日
  事由 为复同意庵东镇与庵东乡合并成立镇政府 由
  庵东区人民政府:
  二月十八日府(54)字第172号报告悉,经报请省政府民政厅民(54)字第1307号批复“为便利工作,同意将庵东区之原有庵东镇与庵东乡合并,统一设立镇政府,撤销原乡政府机构”。以上希即遵照执行。
  抄知
  县委 县普选办公室
  余姚县人民政府 印
  直挂云帆济沧海
  (《桥南明珠——庵东》序)①
  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非文字莫属了。可以设想,如果没有了文字,我们人类几千年的历史将成为一片空白,我们至今仍将生活在一片混沌愚昧之中。难怪乎传说仓颉造字时,风狂雨暴,电闪雷鸣,惊天地,泣鬼神,可见人们对文字是如何的崇敬了。也因此,当庵东镇党委、镇政府集体研究决定要编印出版一本记载庵东自古以来的地理风物、民俗风情等人文历史,体现庵东人民顽强拼搏、勇于开拓、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反映改革开放以来艰辛创业的风雨历程和巨大变化的小册子的消息传开后,广大群众欢欣鼓舞、奔走相告。这是一件顺乎民心、合乎民意的大好事。
  庵东镇要编印这样一本书是完全有必要的。庵东,作为三北平原上的一个重镇、革命老区,虽然成陆的历史不长,却有着厚重的文化意蕴,纯朴的海地民风、优良的革命传统。由于它所处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使它在与兄弟乡镇相比中,更加光彩夺目、异彩纷呈。早在清末民国初期,庵东就是闻名遐迩的浙江盐都,而在相隔百年后的今天,举世瞩目的杭州湾跨海大桥的南桥脚又坐落在这里。海涂文化、移民文化、盐文化真正在这里得到了印证。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诞生过多少名垂千古的英雄豪杰啊!尤其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庵东人民所表现出来的艰苦创业、乐于奉献、开拓进取、奋发有为的精神,给后人留下了最宝贵的财富。用文字的方式把这种精神留传下去教育青少年,让子孙后代从中汲取无穷的力量,更好地建设我们美丽的家乡,实在是功莫大焉。这本书的编印出版不仅是庵东人民的一部创业史、斗争史,更是一本激励青少年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的乡土教材。从这个角度来说,编写出版这本书的意义就远远超出了编书的本身。
  要编写这样一本书又是完全可能的。近百年来,发生在庵东的盐民暴动怒潮,燃烧在庵东大地上熊熊的抗日烈火,庵东人民战天斗地、围海造田的伟大壮举,尤其是在改革开放春风的吹拂下,庵东经济建设的突飞猛进,城镇面貌的日新月异,各项社会事业的欣欣向荣——所取得的业绩和成就、所体现出来的勃勃生机和靓丽的青春风貌以及庵东人民为建设家乡所付出的汗水和心血,都为本书的编写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资料,这是写好这本书的前提和基础。
  为此,庵东镇领导班子下了决心,从前年春上开始,成立了编委会,组织了写作班子,发动并抽调精兵强将,开始了本书的编纂工作。历时两年多,现大功告成。翻阅册子中的每篇文章,你会进一步认识庵东,了解庵东,热爱庵东,并汲取用之不尽的勇气和力量!
  世界上所有的列车都能去而回返,只有时代的列车是一去不再复返了。一切荣誉只能属于过去,我们寄希望于将来。勤劳勇敢的庵东人民不会停止前进的脚步,他们在已取得荣誉的基础上,满怀豪情地构筑更美好的未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一个更新、更美、更富庶、更文明的现代化滨海城镇——庵东,将像初升的朝阳在三北大地上冉冉升起……
  权作序。
  中共庵东镇委书记史建范
  庵东镇人民政府镇长周国爱
  2006年8月
  《海星村志》序一①
  近年,全国正在启动或进行第二轮地方志编纂工作。根据慈溪市人民政府“各地在完成市志协编任务的同时,可启动镇志编写工作”的要求,庵东镇于2012年初正式启动《庵东镇志》编写工作。至于编村志,上级单位并没有明确要求,而海星村在2011年初就着手组织《海星村志》的编写工作了,足见中共庵东镇海星村党总支和村民委员会的远见卓识。他们在抓紧发展经济的同时,十分重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重视对社会结构、人文生态、文化发展方面的研究。他们深谙志书“存史、资政、育人”的作用,愿意在这项功在当代、惠泽后世的文化工程上投入精力。在市、镇地方志办公室的指导帮助下,经村领导和编纂人员近两年寒暑不辍的辛勤耕耘,“有志者事竟成,”今天,《海星村志》乘着全国人民贯彻党的十八大和市十二届人大一次会议精神的强劲东风应运而生了。它不但是庵东镇有史以来第一部村志,而且还开了我镇志书编修工作的先河。这是海星人民落实十八大精神,加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一件大事,为镇志编写、为我镇文化建设作出了贡献,也为今后全镇各村、
  单位重视精神文明和文化建设开了个好头,做出了榜样。在此,谨表示热烈的祝贺。
  《海星村志》全面系统地记述了村落形成的历史和变化过程,完整地展现了自清咸丰以来150多年间村域内的自然环境、社会经济、文化教育、卫生保健、村民生活、风土人情等方面的演变轨迹;真实地记载了150余年间海星人移居海隅、开发海涂,围筑海塘、抵御潮患,几改盐田、提高产量,改盐为农、经营棉花,多种经营、全面发展的光辉业绩。志书史料翔实,文字平实,是一本了解海星的“百科全书”是一
  本激励青少年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的乡土教材,既便于阅读,又值得收藏。在书,里,慈溪市的海涂文化、移民文化、盐文化得到真实印证,庵东人民艰苦创业、乐于奉献、开拓进取、奋发有为的精神得到具体展现,历代海星人那种淳朴豪爽的民情风俗得到形象反映。
  读完《海星村志》,令人感慨万千:昔日的海涂荒滩今已别墅成群、绿树成荫,成为“慈溪市镜头中最美的村庄”;旧时的穷乡僻壤,现在“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成为连接沪、杭、甬三大城市交通枢纽的中心和接入点。海星人接轨大上海,过上了过,去做梦也没想到过的城里人的生活。但是,我们特别是海星青年人,不能忘记150余年间为开发建设海星这片热土付出辛劳、流血流汗的先人和前辈;不能忘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建立了新中国,拯救了在死亡线上挣扎了百余年“盐白头”使海星人当家做主,吃饱穿暖;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富民政策使我们富起
  来奔小,康。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是村党总支和村委会紧紧抓住杭州湾跨海大桥建设这一千载难逢的机遇,带领全村人民建设了新海星。海星人150余年的创业史,海星村新中国成立60多年来经济和人民生活的巨大进步,特别是并村10余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的一切确实值得我们大书特书,而《海星村志》的编写和出版了却了海星人的这一夙愿,村领导真是做了一件顺乎民心、大快人心的大好事、大实事。
  编修志书,为记载历史,缅怀先人,踵而继之,延绵子孙,造福后代;研读志书,可了解古今,认识社会,发现规律,趋利避害,继往开来。海星村应以《海星村志》出版为契机,继续抓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要让全体村民读村志,使大家进一步认识海星,了解海星,热爱海星,以凝聚人心,激发热情。特别要使海星的青年人知道今天的海星是过去的海星发展的结果,是海星的先人艰苦创业的结果,教育他们勿忘过去,勿忘先人,珍惜今天,尊敬长辈,教育他们发扬先人顽强拼搏、勇于开拓、敢为人先的创业精神,为建设更加美好的海星而努力奋斗。村镇干部要研读志书,从中了解社情民意,以加强工作的针对性,减少盲目性,更好地为人民服务;要从历史上所走的弯路中吸取教训,从前人取得的成功中获取经验,以求更好地做好各项工作。另外,《海星村志》还是海星村向外介绍宣传海星的一张亮丽的名片。让来海星村检查指导、观光旅游、学习取经、走亲访友的上级领导、兄弟单位、亲戚朋友等,通过阅读《海星村志》,了解海星村、熟悉海星村,以便他们一如既往地关心、支持和参与海星村的建设和发展,促进海星村各项事业的进一步兴旺发达。
  过去,海星人民写下了海星村辉煌的创业史,现在,海星人民又满怀信心地谱写着海星村的发展史。我们衷心祝愿海星人民继续高举邓小平理论的伟大旗帜,以党的十八大精神为指导,在村党总支和村委会的领导下,开拓创新,同心同德,艰苦奋斗,努力实现新的突破和新的跨越,使海星这颗杭州湾畔的新星更加熠熠生辉。
  中共庵东镇委书记 方健
  庵东镇人民政府镇长 林利挺
  2013年8月8日
  二、散文
  饥饿线上的余姚盐民①
  蒋茱
  一、硕果仅存
  我们中国产盐的地方很多,以盐场的数目来计算,有一百六十四所之多,其中如河北的长芦、山东的青岛、苏皖的两淮以及浙江的余姚,都是有名的产盐区域。“九一八”之后,随着失地的扩大,长芦、青岛、两淮以及其他沿海一带次要盐场都次第沦陷了,现在最大的盐场,只有浙江的余姚了。
  余姚盐场的面积很广阔,东西广袤百余里,南北相距平均二十多里,全场现有晒板六十余万块。盐的本身很便宜,每百斤政府收价为八角一分,而“私板盐”及额外余盐,还只有五六角钱一百斤,所以盐民们每年的收入是微小得可怜的。
  余姚全县靠晒盐为生的盐民有十万余人,所以有人把余姚叫做“盐县”。这十几万盐民,过去一向被人漠视,抗战爆发后,由于沿海各盐场相继沦陷,余姚盐场的地位日趋重要,所以渐渐地便开始被人注意起来了,同时,盐民们历年来所受的痛苦,也便一一泄露出来了。原来在这周围不到二百里的盐场里,在白雪似的盐堆后面却隐藏着许多的黑暗的故事。
  二、饥饿线上
  每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月亮还挂在半空,最后一颗星星在天边射着暗淡的光芒,余姚盐场十几万盐民照例已经起身了。因为工作而变成丑陋的主妇,擦着惺忪睡眼,走出了那个简陋的茅舍,远远地望着海边的云脚,端详了好一会,当她知道今天天气靠得住的时候,全屋子的人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强壮的男人,照例干着最吃力的工作,掘盐泥,浇盐卤,一天到晚就在炙热的阳光下,牛马似的做着这些吃力的苦工。阴历六七月是晒盐收获最好的季节,因为这时候太阳最猛烈,雨水又少,所以盐民们一年四季最忙的时候也就是这几个月份。不过夏季的太阳可以很快地晒干那晒板上的盐卤,同时也可以很快地晒死一个强壮的盐民。
  女人与孩子同样地做着各种苦工,从八岁的孩子到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他们都是盐场的实际生产者,挑水、抬盐板、浇盐卤,他们都做,而且是他们的主要工作。十七八岁的姑娘,粗看起来好像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她们从来不知道休息,也从来没有休息过。她们一年三百六十日,只知道自己家里有几十块板,每天应该帮助父亲或丈夫挑几担水,浇几次卤,在烈日下来往忙碌着。一直到太阳慢慢地爬进了地平线,才挑着一担担雪白的盐回家,然后又开始料理家中的琐事,就这样吞蚀了她们一生宝贵的青春。下雨刮风的时候,她们或他们要在暴风雨中抢搬那沉重的盐板,尤其是夏季,盐场因为近海的缘故,时有遭受飓风袭击的危险。所以每逢夏季飓风过境时,盐民们一家老少总是整夜不睡以防万一,如果一不小心,连晒板草房一起刮走。
  盐民们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吃苞薯,吃麦碎已经很难得了饭,只有过年时候才可以吃到。有的人一生只吃,到过一次肉,那便是讨老婆时吃过的。平日他们大都是没有菜蔬的,吃咸菜干的人家已经是了不起的了。但这还是抗战以前的情形,战后因销路的阻滞,盐民们的生计是更加困难了,他们现在不但吃不到麦碎,即连南瓜汤也买不起了。
  盐民们的住所,照例总是一间矮小的茅舍,没有窗子也没有台子,阴暗得简直好像地狱,雨天,雨水从缝隙中漏进来,打湿了简单的家用杂物。一年四季,盐民们总是穿着那一套半新半旧的蓝布短袄。
  由于过分的劳动和贫穷的袭击,疾病特别做了他们的好友,每年夏秋两季虎列拉症倒蔓延在盐场内。这次我到那里参观的时候,盐场的时疫正传播得异常厉害,据在当地工作的一位青年告诉我,从七月到八月底止二个月内,这个周围不到二百里的盐场,在十万盐民中,二千多人得这病。这是一个可怕的灾害。但是善良的盐民却只有听之天命。我曾询问过一位年轻的盐民,人病倒了为什么不请医生,他的回答使我吓了一跳:“病?”他瞪着那双可怕的眼睛说:“病倒了就只有死,我们哪里有钱去请医生啊……”
  三、几种痛苦
  然而,盐民们不是出生就带了痛苦,痛苦还由于那可怕的剥削,他们这样长年累月辛苦地工作着,结果尚不能一饱。
  普通人总以为盐场的社会很简单,盐民们把他们辛辛苦苦晒成的盐一担一担地卖给政府——盐务管理局,盐务管理局论担给价,这样一进一出,好像根本再没有别的罪恶存在里面。其实这只是我们外行人的空想,在盐与政府之间原来还隔着两道可怕的高墙,这便是一般人所说的廒商和篷长。
  这两种人可以说是政府与盐民之间一种特殊人物,实际上也可以说是十万盐民的统治者。廒商就是握有一种叫做“盐引”的人,这种“盐引”,就是销售官盐的护照,谁执有这个护照,谁就可以自由或代理政府买卖盐。但是这需要大量的本钱,因此廒商也决非辛苦了一年而不得温饱的盐民,廒商大都是既有钱且有势的士绅。
  第二种是篷长,他们初起的时候,似乎是廒商家里一个称手,或者一个中卖人,可是他一方面借着廒商所给予这一经手的特权,另一方面他又熟悉盐场的情形,又获得了经手领发盐板官照的特权,因此他的权力有时候还在廒商之上,他可以左右一个盐民的命运。在盐廒里,一个篷长他往往具备着许多种性质的剥削方法,他是几千块几万块盐板的业主,他是廒商和盐民中间的称手,他又是米行百货商店的老板,更是高利贷的债主,他一个人就握有这许多特权,所以在盐廒里,一个篷长简直就等于当地的土皇帝。他们自己家里藏有大量枪械,养有几十个打手,盐民们如果得罪了篷长,他们马上就要被打手们拉去严刑拷打,所以年轻力壮的盐民虽然不愿意受他欺侮,但也只敢怒不敢言。
  至于盐民所受的剥削非常多,只要你的脚一踏进盐场,马上就可以听到,现在略举几种报告读者。一种是斤两方面的吃亏。每次收盐的时候,照例人总非常拥挤,大家都想先上秤,因为迟了一点,廒商们收足了盐,是不再收的。篷长们看见了盐民的争先恐后,便乘机揩油,明是百十斤的盐到称手的嘴里会变成了一百零五斤,甚或更少一点。盐民们明知道这样吃了很大的亏,但为了想早一点拿到钱,也只好忍痛牺牲。现在这办法听说已经有了部分的改正,每次收盐的时候,除了政府派人监视外,在盐区工作的政工队员也派了一二个去,所以情形已经较好,但在有些地方这种现象还依然存在着。
  一种是高利贷。据说盐民每次卖给篷长的盐,照例要等二三个月以后,才可以拿到钱,盐民十九无恒产,于是只得借债度日,在盐场里借款的利息高得怕人。
  第三种是日用物品价格的昂贵。余姚的盐民,因为生活在离开城市远的海边,一切日用品也就越加昂贵,有时候竟昂贵到二倍以上。
  最后一种是战时方发生的。原来余姚产盐的销地,过去政府规定是在京沪一带,战事发生后,盐商即纷纷停止收运。甚至连那些销地依然如故的浙东公廒也乘机停止或减少收运。盐商们的用意,决不是不做生意,他们为的是想借此可以减低收价,抬高售价,而另一方面因为这样一来,可以尽量收买余盐,所以弄来弄去,结果吃亏的依然是十几万孤苦无告的盐民。去年夏季盐场里这种情形闹得最严重,当时有些盐商甚至三四个月不开秤,眼睁睁地看着几百个盐民饿死。下面这首民间歌谣可以为当时情形写照:
  海水烈日光,白盐晒满仓,盐价珍珠贵,盐民饿道旁。
  这情形今年夏季似乎稍好一点,省方已经成立了一个食盐收运处,大量向盐民收买,但是廒商的趁火打劫依然如故。四、热心爱国
  盐民们的知识程度虽然差,但他们总是诚实的老百姓,他们的爱国热情决不差于其他的人。要是将他们加以组织和武装的话,单凭他们坚强的体格和吃苦的精神,也可以成为一支有力的民众武装。
  抗战发生后,他们的生活遭受了更大的苦痛,但是他们没有半点怨尤。他们一方面请盐商篷长们稍稍改良他们的生活,另一方面则勇敢地参加了各种救国活动。
  他们在余姚县政工队协助之下,先后组织了七个救国团体,它的名字以前叫做“青年盐民救亡宣传室,”现在已改为“社会服务团”。这七个团体现在有二千多个青年团员和二十几个盐场妇女,通过这些团体,他们曾做过许多实际的工作。他们在盐区内举办了许多补习夜校,灌输附近一带盐民的抗战知识,其中还有两个专门为妇女而办的妇女讲习班。另外政工队还帮他们成立了一个少年工作队,盐民的子女参加的也有几百多,他们经常的工作是募捐,慰劳出征军人家属。
  生活的鞭子抽得盐民们透不过气,但是压不住他们的灼热的爱国心。第六支队过江杀敌时,需要几百套便衣,政工队马上发起了一个征募运动,只有二天工夫,就募得了四百件。第二次是志愿兵运动,也不到一个星期就有五十多个青年自动应征。
  盐场因为近海的缘故,走私问题闹得非常严重,干这门工作都是当地的无业流氓地痞,他们大都携有新式武器,缉捕殊非容易。但社会服务团团员终于排除万险,组织了许多缉私队,经常在海边巡逻,有时候查到了仇货或出口的土货即送交县府核办。他们这种热心爱国的精神,大大地感动了社会上有正义感的人,引起了大家对盐民生活改善的注意。
  他们特别感到困难的是篷长和廒商对他们的工作,还多少有点不了解,甚至给他们许多困难,这是亟应克服的。此外,一个真正能够代表十几万盐民意志的工会,还亟待成立。总之,今天余姚盐场的十几万盐民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他们是爱国的,他们想更勇敢地负起救国的责任。他们已经知道了组织是力量,武装才能打倒东洋鬼子,自然他们更知道抗战会使他们——十几万盐民得到解放!
  1939年9月23日于金华
  抗战中的浙东余姚盐民①
  秦秋谷
  自从今年一月下旬敌寇在浙东侵扰到钱塘江南岸以后,对于久已沉寂的浙东战场,又引起了人们非常关切的注意。虽则敌寇这次的蠢动,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但是他那贪得无厌的野心——那只已伸出来的攫取浙东富源的魔手……决不会为了受到应得的惩罚而有所觉悟。因此,在目前一般人除了关心着战局的形势之外,对于那一带人民的生活状况,抗敌情绪等等,也就成为非常关切的注意点。
  我在去年十二月因故请假回到故乡——宁波——去了一次,一个在余姚的朋友,知道我回到了家乡,特地来约我到余姚去玩几天,同时还答应同我去参观海滨盐场。
  素称富饶之区的江浙二省,在目前,沿海滨的只有浙东这一带,还没有被敌寇汉奸所掠夺,所压榨,所利用,尤其是无数海滨盐场。
  现在,当同胞们非常关切着浙东的情形的时光,我谨将去年观察所得的关于余姚盐民们种种情形,在这里作一个简略的报道。
  踏入余姚的盐场
  到了余姚,我的朋友首先带我去参观县城里的几个团体——县政工队、县妇工队、县动委会等等。虽则在当时我只像走马看花似的浏览了一圈,没有多大明晰的印象,但一般的说来,余姚是充满着相当蓬勃的朝气的。
  “盐场,”这名字,对于我可并不怎样陌生,但是它内部的情形到底怎样?盐民的生活究竟苦到什么程度?这对我始终还是一个谜。这次有机会看个详细,实在是非常难得的事,并且在政工队本部的同志,还介绍了在盐区里工作的政工第一区队同志给我们。这样我们既可以在那里得到住宿,并且还能得到参观时的种种方便。
  盐区离县城约有七十多里。我们是在上午九时趁庵东快船北行的。所谓快船,只是用人力摇橹再加上拉纤而已,每小时大约能走十里光景。中午船过低塘石堰头时要“翻堰”(船由盐水河换淡水河要过一座堰),为了减轻船身的重量,我们就走上岸去,到低塘街买些点心充饥。
  船在离庵东六里路的六塘靠了岸,那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从庵东镇走到高王路——这里就是盐场的中心区——约二里许,政工队的住所就在这里。
  在这一带的路是牛车路(牛车是盐场中的特色),这路比平地高起三四尺,好像高起的火车道一样。成群的像骆驼般高大的牛车,载负着千斤以上的沉重的盐包,行地拖着拖着,把泥路陷成一条条深深的坑道。
  过了庵东街就踏入了盐场,于是一片广漠无际的平原,立即呈现在眼前。平原上的草房东一堆,西一座的,只隔着十多步就有一二间,瓦屋是难得见的。草房都很低矮,只有门,而没有窗,奇怪的是所有的门都是朝南开着的。因此,在这里很容易辨别方向。
  站在草丛中向南眺望到远处,就会使人联想起一望无垠的沙漠来,不过这里的一望无垠,可并不是沙漠,而是能够晒出珍贵的盐粒的“白地”,虽则同样是寸草不生。
  盐是怎样制成的?
  不曾到过盐场的人,万万想不到日常所吃的盐是这样艰苦造成的。每一粒盐,都渗透着盐民的血和汗!盐是在层层剥削之下产生出来的。盐民的无比痛苦,吃盐的人谁又会想到过?照例,盐民和农民一样,天还没有亮就要起身。但是一家的力气终年的都用在造盐上,还不能够保得吃饱和穿暖!盐民是永远负债,永远被生活的重担高压着,但是他们都造出最珍贵的,每个人都少不了的盐,养活着不是盐区里的许多人民!
  清早,他们把盐板(盐板是长约六七尺,阔约二尺的长方形木框子,里面盛着盐卤)一块块地打开来,放在高地上,让它们临着阳光蒸晒,把盐卤蒸发为四方的盐粒。在夏天,每块盐板每天大约可晒四五斤盐;但在冬天,每块盐板晒上二天还晒不到一斤盐。
  盐板子看上去似乎并不十分重,我看着盐妇们两个人可以轻便地扛起一块来,有时候,八九岁的姑娘也在帮着妈妈一起扛,但是当我去扛的时候,就觉得非常沉重,因为那是用最坚固的木料制成的。据说,只有用坚硬的木料做的盐板,才不致被盐渍的浸袭所腐蚀。一块盐板往往好用几十年。盐妇们的手,终年被盐渍浸袭着,也变得像盐板一样,又硬又粗糙。实际上,扛盐板还不是顶吃力的工作,比较更辛苦的工作还有铲泥、耙泥、挑泥和压泥等等。盐民们成天的铲着、耙着……天气越热,工作就越忙,因为盐是靠太阳晒的,太阳越厉害,盐的产量就越多。但是夏天也是盐民死亡率最高的时期。去年夏天,虎列拉症在盐区的每个角落里猖獗着,七万盐民中被虎列拉吞噬的竟达百分之四十以上!在没有卫生设备,没有医药供应的情况下,他们就一批一批地传染着,一个一个地倒下去,“白地”上骤然地增加了数不尽的薄木棺材!
  这里的泥地叫做“白地”,地上不长一草一木,经常被太阳晒起一层白色的浓霜似的盐花来,所以有这个名称。
  当涨潮的时光,“白地”被海水淹没了起来,于是“白地也变成了海”,“白地”上的房屋和土墩,恰像海上的岛屿和船只。退潮以后,“白地”上的泥就变成了咸泥。这咸泥受到烈日暴晒后,就是造盐的原料。太阳越猛烈,泥就越咸,“白地”上的盐花也越厚。当这时光,盐民们就很快地着手把“白地”上的泥用铲刀(长长的刀片装在小车子似的轮轴里)用力铲着一层薄薄的泥片。这薄薄的泥片,要用一种木板——叫做抄板,把它碾细;另外再用耙板把泥耙在一起,然后再将来耙好的泥挑在一个高起的地方堆起来,这高起的地方,叫做泥蓬,就是土墩,在墩上面,做一个约三尺直径,二尺深的圆洞,底里另有一个可通外面的小洞,在这上面要铺一层干草,草上再铺上细腻的咸泥,并把泥压得结结实实的,使之平滑,然后再舀普通的海水倒在泥上;水经过咸泥和草层而滤下去,到底里的一个小洞,通过竹管,于是一滴一滴像蒸滤水似的滴进埋在地底下的缸里。这滤下来的水,就是澄黄色的盐卤。假如盐泥在未上墩之前忽然下一场大雨的话,那么这些已经堆好的细腻的咸泥,就毫无用处,白费工夫。这样的损失是时常会碰到的。
  在重重压榨下的盐民生活
  有些盐民自己有“白地”场,但绝大多数的盐民是向地主租的。纳租以盐板的多寡来计算;每块盐板每年缴租费一元,所以“盐户”也叫做“板户”。大的板户有盐板一二百块不等,小的板户有盐板三四十块。
  农民的痛苦,只受到地主的剥削,而盐民所受到的痛苦——那层层的剥削,实在不可以数计!地主固然要剥削他们,此外比较显著些的有“篷长”和“廒商”但是明的暗的还多着呢,每个“篷长”统辖有一定地域的盐民,盐户所生产出来的盐,,一定要经过“篷长”的手来卖给“廒商”。每一百斤盐,照“定价”盐民应得八角一分钱,但是盐民至少要拿出一百一二十斤才能净得八角一分钱。因,为当称盐的时候,“篷长”就在秤花中耍了“花头”往往以一百二三十斤的盐只报销一百斤的账。在这时候,盐民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的,,否则,就不给你称;盐就卖不出去!这种黑暗的情形,完全由“篷长”的高兴而予以涨落:例如从秤花中剥削你百分之十到廿的盐,还算是客气的“篷长”呢!
  当“篷长”把盐称好,就把分量报告给“廒商”,由“廒商”向场公署食盐运销处领得每百斤八角一分的盐资。这时候,“廒商”与“篷长”就可以分得陆续由盐民身上剥削下来的剩余数。据统计,每次在称盐时,被漏下的盐量,总在千斤万斤以上!而“廒商”则更统辖了好几个“篷长”他们是互相依存着的。“廒商”和“篷长”得到了钱以后,还不直接就转给盐民,他们还,要把这笔巨款克扣一个时期,从中取得优厚的利息——用高利贷形式借给盐民,因为盐民当没有拿到钱的时候,看看米缸没有米,盐仓里堆积的白盐又不能当米,而一家老小等着要吃,只好向“篷长”出重利借钱,或向米店购米。——有许多“篷长”都开着米店,以较市价更贵的价格卖给盐民。这样,盐民们终年在做着过度劳苦的工作,而终年处在饥寒交迫之中!而不劳动的“篷长”“廒商”之类,却大腹便便的吃着珍肴,抱着爱妾!这就是整个盐场的缩影。
  为什么在设立场公署和盐务税警区以后,仍旧有“廒商”和“篷长”存在呢?这是说明了社会上的黑暗势力,依旧顽强地潜伏着。他们都是盐场中的流氓、地痞;他们的手底下有无数爪牙;他们有封建的帮会组织,场公署似乎也奈何他们不得,因为场公署要在他们手里收盐。
  在盐场中也有盐业公会,但是它却只有其名而无其实。以公会所办的庵东小学来说,只有极少数盐民子弟入学,因为盐民拿不出一学期六元钱的学费来给子弟上学,进私塾每一节(一年三节)不过一元钱学费,所在大部分盐民子弟至今仍旧受着陈腐的教育。至于女孩子,那可更没有机会读书了;她们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要学做草帽——由细麦秆子编织,每顶工资一元,做得快的女工,二三天就可做成一顶,慢的要靠十天才编织好,这是盐妇们的一种副产业。因此,女孩子比男孩子受教育的机会也就更少了。
  现在,什么东西都比抗战以前贵了三倍以上的价钱,米每石要卖到二十八元出零,就是搭草房和铺泥墩用的草,每千斤也要七八元钱了,但是盐却始终没有涨价。在平时,盐一到余姚,就卖每斤一角,在宁波,每一元钱就只能买到九斤,到了江西,那就更不用说了,每斤六七角还算是便宜的;至于在前线上,每斤竟卖到一元!这些数字和盐场里的每十斤只到手八分一厘来比较,它的相差数实在太惊人了,简直使人不敢置信。最近,盐民们要求提高盐价,她们要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费,这是应当的。谁都知道,盐对于人的生活实在是那样重要,在抗战中来改善盐民的生活实在是必要的。据说,这个要求已由政工队在设法进行中。
  盐场中的民运工作
  在盐场中做工作的政工第一区队的同志们,是住在一所仅有的瓦房里,他们由潮湿、阴暗的草房里搬出来还不到三天,我们两个外来的客人,也就住在这盐场中罕有的瓦房里。政工队的同志们正在忙着发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首都、省会沦陷二周年纪念大会和组织一次扩大的献盐运动。他们请了当地的区党部、盐公署,盐务税警区、镇公所、盐业公会等来主持这次大会,一方已与盐区各乡镇接洽,召集群众到会。在这里所有的各乡镇战时社会服务团,如少年工作队,妇女队等,都是由政工队所领导的群众组织。因此,这一次大会,可说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号召。
  我很幸运的在这时候到这盐场来,因为我非但可以看到盐场的内部情形,同时还可以直接看到盐民的群众运动,政工队的同志也非常欢迎我们在这样忙迫中到来。我们参加了他们的工作检讨会,并且他们还要我们报告些在前线工作的情形。在工作作风上——他们——政工队和我们劳动妇女战地服务团颇有相似之处,如工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团体内同志间的亲爱精诚……所不同的,只是我们的流动性比较大,而且偏重于战地的民运工作和部队政治工作;而他们的工作,则建筑在比较固定的地点上,但也因此更易于得到如期完满的效果。他们在盐区内出席各种民众大会,如保民大会、乡镇民代表大会等等,并指导民众运用民权,达到真正的民主;帮助战社团、少工队等的组成和工作。同时还进行民众识字教育,如民众补习学校、妇女识字班等,普遍地加强民众对抗战的认识和巩固抗战必胜的信心。此外,他们还在工作中部分的解决盐民痛苦,调解盐民和上层间的种种纠纷。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首都和浙江省会沦陷二周年纪念日。广漠的“白地”场上,搭起了一张简陋的台。旗帜和各团体的标帜,在盐场里的海风中飘拂着。台前拥挤着二千多个盐民,这样的大会,在盐场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这表示了盐民是在抗战中进步了,同时也表示了盐民的大团结。在这个大会里,包含着各阶层的人们:有场公署、盐务税警区、盐业公会、牛车业公会、区党部等机关!有盐区七个乡单位的战社团、少工队、妇女队等团体的盐民群众。各机关、各团体的代表,一个个陆续地上台上讲演。他们的中心问题,是归结到盐民的当前任务反汪和缉私,不要把盐、茶、丝、棉走私到海北沦陷区去!不让敌人利用我们的物产来打我们自己人!
  妇女队的盐妇,把我从人丛中拉出来,欢迎我上台去讲一些前方的情形;我在事前没有准备说话,可是被会场的热情鼓舞着,我就被她们拥上台去用了宁波方言,报告了一些江西前线的见闻和日军在赣北高安、上高等地的暴行,尤其是关于妇女被奸杀等等的情形。在最后,我特别提醒他们:敌人在海北只隔着四五十里路的一条杭州湾,他们是时时刻刻在垂涎着这块盐场的。盐民要用全力来保卫盐场!壮丁应该踊跃应征上前线,妇女们要加紧晒盐,把盐贡献给国家,不要走漏到海北去喂敌人!并且要要求提高盐价,来改善盐民的生活!
  有一个纯朴的盐民也走上台去,用了余姚土话演说!在最后,他说:
  “我们今年要把纪念首都、省会沦陷这二个难为情的字去掉,去掉这难为情的‘脸皮’,收复首都和省会!”
  最后,政工队的区队长在这大会上指出:今天盐民的团结情形,要永远保持下去!反对一切挑拨离间的破坏分子!要暴露敌人的阴谋和严缉私货!要严究帮运私货的黑暗势力!
  在每一件事情的经过阶段中,必然有它的矛盾。在社会的进程中,也不能例外:一面是进步的力量在向前推进,一面却有着捣乱分子和黑暗势力来阻碍它向前推进。但结果,真理始终是最后的胜利者,整个的抗战建国的过程是这样,在盐场的这一个角落里也未尝不是这样。但是,今天的余姚的盐民,已经担负起了历史上的艰巨使命,来阻止恶势力的滋长!同时还在准备为保卫盐场而奋斗而努力!
  二月十二日寄自江西
  庵东的盐妇①
  叶甦
  一、浙东的宝藏
  要是你是一个当家的主妇,要是你平常是一个关心“开门七件事”的人的话,那么对于这个人生不可或缺的“盐”应该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的吧!
  具有晶莹的体质,洁白的外貌,,强烈的咸性的盐,在锦衣玉食者的心目中,是平凡的粗物,然而在菜根萝卜中少不了它,在数千元一席的佳肴中也少不了它,在医学上,它更是人类莫大的恩物,它增强了人们的肌肉组合,它抢救了人们的疾患,它帮助了人们的食品贮藏。
  然而它是汇集了无数艰辛的人力所制成的,正像农人种植五谷一样,盐是由数百万只鯬黑的手,流着血汗所得的成绩。在这里,井盐和烧盐且不说吧!单是我国的沿海一带,就有着很多的晒盐场,其中两个规模很大的是长芦和庵东。在那儿,数百万个苦工正逐日把东海的水,慢慢地制成卤,晒成盐。他们终年靠着海水过活,他们是大海的儿女。
  庵东,也许不是一个陌生的地名,它是浙江余姚管辖的一个僻北的小镇。滨海“白地”②四百余里,盐民们在那儿疏疏落落的构筑着茅舍或简陋的瓦房,东海的咸味的风,整年在那儿吹刮着,土壤是黄色的,因为含有极富的咸质的缘故,在太阳蒸晒下,整天泛着白色,一个陌生人到这儿来,会疑心是隔晚未溶化的严霜或积雪,在广漠的“白地”上,呈现在我们眼帘的遍是一个一个小小的滤卤的土阜,认不出方向和路,没有鸡犬的吠声,没有树木,没有青青的荠麦,有的是暮鸦的哀鸣和海风的怒号。
  这荒凉广大的区域,无疑的,即是浙东的宝藏,不,是中国海岸线上的一个大宝库。战前,它供给了长江流域数省的食盐,它增添了数千万元国库的收入。在庵东这小小的市集上,曾聚集了大群大群到这儿来寻觅利润的官僚和市侩,大群大群靠盐吃饭的搬运汉和绍兴船夫,曾设立过巨大的盐厂,曾设立过江汉关的分卡,曾轰鸣着负重十余吨的卡车,曾挤满了上百艘的大乌篷船,要是你关心所谓国计民生的话,那么你该怎样重视这个浙东滨海的小镇哟!
  二、盐场浮雕
  当我们闯入“白地”跨进盐场的时候,在我们的脑海里,便立刻会想起三国志里诸葛孔明在鱼腹浦所摆,的八阵图来,放眼一望,远近左右,差不多都是距离相等形式相似的土阜,入其中真有黄沙漠漠,海风凄凄,不辨东西南北的茫然感觉。泛着白花的黄色土壤是松软的,在阳光的蒸发下,发散着浓烈的咸味。
  土阜是滤卤用的,在土阜的下面,有着小小的地穴,安放着一只缸,通着毛竹管子,以备盛卤。每离一个土阜不远处,矗立着一间或两间破败的茅棚,每一个茅棚都是构筑在离地四五尺高的长方土墩子上的,茅棚前留着一大方空地,放着数十张或数百张的盐板,是四周镶着凸出寸余的方框,约二尺阔,一丈二三尺长,跟门板相似的东西,在方框的容积里面,注满着从上阜下面地穴的缸里取来的盐母——卤。在太阳下蒸晒成一粒一粒晶莹的盐。
  土阜,这白地上的肉瘤,在日子的积累下,愈堆愈高起来,堆土阜的泥坯是白地上的低洼处畚来的——这工作通常是女孩或少妇们作的——把泥坯堆在土阜上后,便把海水浇上去,让它经过吸收和溶解的作用,慢慢的滤到地穴下面通着竹管子的瓦缸里去,变成浓浓的卤。
  盐场上除了几种宜于咸性的植物,像芦之外,是不能生长其他植物的,所以此四百余里的白地上,充满了灰黄干燥的空气。由于无休止的工作和贫乏的物质生活,使盐民的体质陷于极度瘦瘠和枯弱的状态。老翁和老妇们的生活信念,只是服从天意和安命;而年轻的一群则焦躁地忧郁地度着这漫长的灰暗的日子。
  海滨的气候是无常的,有时,刮着无休止的大风;有时,太阳光暴烈地蒸逼着一切;有时,气压低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则狂泻着淫雨。在这里,盐民们所求祷的是终年的“晴天白日头”那么可以从数十百张盐板上多刮些白花花的盐来。
  踏遍白地四百里,,鸡犬牛羊等的家畜是难得看见的,因为白地区域广大的缘故,那些破旧的草棚和低矮的土墩是显得那么疏落可怜,而人们仿佛是被上帝放逐到这儿来受罪似的,异常阴沉、暴戾和刚愎,老年人大都是非常绝望、非常衰颓的。他们得不到渴望的旱烟和较可口的蔬菜,他们时常呆呆地望着凄清的盐场,用憎恨的颜色觑着他们的子女和老伴,壮年男女们老是默默地工作着,碰着一些细小的事故,便会互相斗殴起来。而孩子们却只有成群地光着身子在数白地上的足印子玩,他们的眼珠子是无神的,他们的脸蛋是枯瘦的苍白的,我们一见到这些无邪的小孩,便会怜悯着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来——软骨病、脚气病,因缺乏维他命A而造成的眼病。
  弥漫在白地上的是愁苦凄惨的灰色的雾,听着海的悲啸,瞧着茅舍上无力的炊烟,不禁令人起一种人间地狱的感想。三、白地上的虫——盐妇
  终年钻在白地上追求生活资料的盐民,仿佛是天生来从事盐场劳作的,他们除了填饱肚子以外,没有更奢侈的希望,他们的一生除了制造盐以外,没有更适宜的工作。而这儿的妇女们更是在苦作和家务之下压得透不过气来,她们在双重的压迫下,在盐堆里默默地生活着,这一大群白地上的可怜虫,终年钻在黄烟漠漠的浙东海滨,无声无息地出生、长大和死亡。
  她们是被社会忘却了的一群,她们的一生是一张凄惨的白纸,自然,起始她们也有过原始的美丽的幻想,她们模拟着将来有一个壮健漂亮的丈夫,有一个美满的小家庭,有较好的享用,甚至也曾想过离开这荒瘠的白地,到遥远的场合见见世面去。可是白地上的虫是爬不远的,离开盐场也许会饿死,也许会过得更坏,于是沉默地心里这样喃喃着。
  “命苦的人是注定了要吃苦到底的,如果八字好,干么还会投胎到这儿来呢!”
  乡村妇女在痛苦怨愤之余,最终的结论,便是怨命。盐妇自然不会例外,她们虽已厌倦了这累世的祖业,虽已知道这捞什子的勾当永远不会发迹——枵腹自然是不免的——但无法跳出这个圈子。日子一久,便习惯于忍耐和安命了,“吃苦”,在她们已成为天经地义的事了。
  盐妇是人,然而过的却不是人的生活,食物是贫乏得可怜,连新鲜的蔬菜类也是难得尝到的,最佳的衣服是条子粗布,然而新的却绝无仅有,即使有,能穿的也只有一些新嫁娘之类而已,住的不用说是简陋的草棚,在刮风下雨的日子,是很凄惨的,在20世纪40年代的今日,日常用品如肥皂之类也是难得见到的,其他胭脂花粉等的化妆品自然更不用说了,至于娱乐吧,那是除了哼哼在新年里从邻乡听来的几句俚俗的歌谣外,看戏等的闲福是梦想不到的。于是,在这儿仅有的娱乐,只有在夏夜的白地上,满天的星光下,听着海水呜咽,用生涩的嗓子哼出古老的充满了传奇情味的俚歌了。
  盐妇是白地上的虫,她们咬着牙在吮吸着自己的血液,在这个社会上,她们只有贡献,没有享乐,只有服务,没有权利。现在,我们且仔细瞧一瞧她们的一生凄凉的过程吧!
  四、盐妇的童年
  一个人的童年往往是美丽的,因为在这个时期,是纯粹的寄生时期,衣食住一切官能上的需要都不必自己去操劳的,所以有人说童年时期是一个人的黄金时期。
  但盐妇们的童年,却是充满了痛苦和悲愁的,如果说盐妇的一生是一幅惨淡的图画,那么她们的童年便是起始勾勒就的一个明晰的轮廓。
  由于食料的缺乏,由于做父母者的整日不得空暇,她们从还需要喂抱到自己能行走的那一个过程,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孤独者了,她们从小就被寒冷和饥饿威胁着,本能的求生欲时常驱使这批幼弱的生灵,爬行到草棚的每一个角落,去寻找填肚子的东西,她们起始往往整日价地哭着、哭着,往后,便被大人们的白眼和拳头吓怕了,于是开始用怯弱的眼光偷望着一切,偷望着这凄惨无情的世界。大人们的性情,在恶劣的环境下,变得异常焦躁和郁怒的了,在这个时期的小孩——尤其是女孩——成为他们生活上的累赘,因为无论怎样用尽她们最后的力量,也不能获得更多一些的生活资料啊!
  在大人们的憎厌和喝骂之下长大起来的孩子,脑子里充满了畏缩和顺从的奴性观念。自然,在另一方面也是一个最合于条件的盐场苦工了,于是在开始能用怯弱的步伐行走的时候起,她们便被呼叱着驱使着做一切勉强能够胜任的工作:如帮忙抓土、勺卤和刮盐板等,把她们当作一个成人来利用了,不,把她们当作一具简单的机器,或一只豢养的家畜来利用了。
  童年的幻想,童年的本能的欲求,被剥夺净尽了,玩耍和吃闲食,在她们成为陌生的名词,从懂得大人说话的时候起,在幼弱的心灵上,便烙上了痛苦阴郁的烙印,当她们端起白米饭的时候,她们才有一丝的笑靥,然而那是暂时的呵!
  在层层压抑下生长起来的小草,往往是畸形的。于是盐场的少女们,除了容貌难看之外,有大部分是跟白痴相差无几的低能儿。她们没有受过普通教育,她们没有离开过盐场跑得更远些,她们除了盐板、茅棚、土阜、海水外,没有看见过什么东西。她们除了无休止的工作外,没有自由去领略人间味,没有福气去接触所谓20世纪的物质文明。说起来令人不相信,她们大部分都没有瞧见过火车、轮船、电灯,甚至在都市里最普通的黄包车哩!
  所以,我们严格地说来,盐妇们是没有童年的,她们一下地就是一个盐场的苦工!
  五、盐妇的恋爱和婚嫁
  终年在白地上劳作的盐场姑娘,由于海风的吹刮,由于太阳的酷逼,由于食料的缺乏脂肪,所以她们的面貌是干燥而黧黑的。她们穿得最好的时候,自然也只是布裙荆钗,当她们在这个所谓妙龄的时候,由于生理上的发展,使她们也感到种种爱美的欲望,然而在这滨海的白地上,在这贫瘠的村落里,是连一盒最起码的鹅蛋粉也买不到的。她们终年没有看见过牙刷牙膏什么的,自然,对于刷牙齿这一种“文明人”的卫生勾当,是终生不曾梦想过的呵!
  然而她们在劳作之余,也没有轻视过自己的青春,她们时时怀着一种腼腆的心情,偷觑自己心里所喜爱的壮健的青年伙子。她们是人,她们也需要异性的安慰,但她们不懂各种偷偷摸摸的恋爱方式,她们没有虚荣,她们找对象的动机,纯粹是以性的要求为出发点的。但她们并不浪漫,没有虚伪,更不是时下的拜金主义,她们的对象并不是钱,而是诚朴、耐劳和牛马样的工作精神。她们有时在僻处抓土的时候,时常用粗俗的歌谣来回答情人的调笑,她们低低地哼着:
  “六月盐花白如霜,郎想奴奴奴想郎,奴心好比缸底卤,郎呀!你是三伏炎天的太阳光。”
  但她们的爱慕似乎互相都非常畏缩的,旧礼教的铁链,在这里还没有发锈,所以她们只好用种种暗示来表示互相的心意,青年男子们大都也是非常忠厚的,过度的生产工作已减低了彼此之间的热情,而这里缺少春风秋月和鸟啼花放的美丽环境,似乎也是促成此种现象的原因。在黄沙漠漠的土丘上,在苦芦丛生的海塘边,是产生不出美的罗曼史的哪!何况紧跟在她们背后的是旧礼教和生活的铁鞭。
  于是她们的婚嫁,自然是以古老的封建的方式来举行的了。但因为这里只有大穷和小穷之别,因此通常用作婚嫁的铁则的门户之见,在这里也不成立;有之也不过问一下对方是否诚实耐劳,对方的盐板有多少①而已。至于聘金和妆奁等的问题,是互相都不大计较的,这自然是大家一样是穷光蛋,嫁过去是为的家里可以省一个人吃饭,讨进来是仿佛买进一条牛罢了!所以她们的婚礼仪式之简单了当,将使十里洋场的少男少女们喷饭的。她们没有乐队或鼓吹手,没有证婚人介绍人和男女傧相,没有挂灯扎彩的排场;不拍结婚照(根本没有照相馆,她们从来不曾梦想到这个玩意儿)。不坐汽车或彩舆……只有一副香烛,六种净酒,三个炮仗,敬敬神道,而新娘坐的是比“里山”的“爬山虎”较好的土舆而已。当天,男女家便各邀几个亲戚朋友,喝一顿粗肴淡酒,以表示了此一件“大事”罢了。
  六、生活的重荷
  结了婚的她们,身上更加上了一层桎梏,在公婆的严厉督责下,在小姑的唆掇下,一天到晚仿佛牛马似的劳作着——抓土、滤卤、刮板,以及洗衣烧饭等种种家务——起始,丈夫似乎是爱着的,但那纯粹是一种需要,日子一久,为了生活的煎熬,对于这个所谓妻,便渐渐憎厌起来。等到一有了孩子,日子一多,开支一大,做丈夫的往往更变得火气旺盛的了,时时为了细故,便辱骂和殴打起来,于是她们除了暗暗淌泪和悲叹自己的命苦以外,便只有锁紧了眉头苦挨。
  社会不景气的浪潮,自然会冲到这滨海的小村落去的。米价狂涨了,而盐却为了交通不便和其他种种特殊关系,不能畅运。在当地不能跟着米价同样上涨。过去,盐民的痛苦,是受了廒商和市侩的层层剥削,而眼前却是天灾人祸双重的袭击了。
  三年前尚能用粗米饭填饱肚子的人家,现在即使每天吃三顿薄粥,也难挨过。这在大群盐妇的菜色的瘦脸上可以推测到的,于是壮男们漂泊到异乡碰运气去了,遗下的是大批的老弱和妇女。妇女们的极度的贫血症使下一代的小孩异常孱弱,死亡率自然也随着增大。但她们却依旧咬着牙关驯顺地工作着。没有了丈夫的盐妇们,是不会感到工作上的不便的,她们照样能生产,照样要活下去的,她们大都有着一个卓绝的信念,那是“靠天”。她们时常互相这么说:“天是公道的,只要刻苦地忍受下去,总有转好的一天。”
  在生活重压下的盐妇们,在眼前是负着“仰事俯蓄”的神圣责任的。但她们艰苦的劳作,并没有得到社会丝毫的同情,人们在煮菜放盐下锅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起在浙东的海滨,有这么一大群动物在苦作着,贡献着她们的汗血。她们仿佛是被人类忘记了的,她们是人类的渣滓,她们时常生病,经常在和死神挣扎。她们没福享受20世纪的物质文明,她们连医生这名词也是陌生的。
  在这荒凉广漠的浙东海滨,这大批盐场的可怜虫,仿佛和没有主子的狗一样,那么无声无息地出生、长大和死亡。
  结语
  在一个月前,浙江一区行政专员沈尔乔巡视庵东盐场,有这么一首感怀诗,发表在各大报上:
  平沙萧瑟江村暮,冷灶千家绝晚烟。茅屋无灯人喑泣,百盐难换一餐钱。
  我们看了这一首诗,可以知道庵东的盐民,在目前是濒于怎样可悲的命运,他们除了盐板和东海的咸水以外,什么都没有。他们的食粮是要用盐去调换的,但是米贵得像珍珠,盐却在那儿卖不起钱。于是少壮的飘流四方,或铤而走险,老弱和妇女便只有奄奄待毙的了。
  在历史上,女子的命运似乎大半是悲苦的,而庵东的盐妇,却是妇女中最痛苦最可怜的一群。我们眼前所看见的都市妇女,大都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寄生虫,但庵东的盐妇却是直接参加生产工作的神圣的劳工,然而她们现在却在死神的手里挣扎着啊!
  余姚盐场巡礼①
  周玉辉
  当访问专车驰过了余姚广大的棉田以后,那一望无际的盐场就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了。这里就是全国五大盐场之一的庵东,这里就是称十万盐民生活的地方。它就是杭州湾南岸一块扇形的泥滩,在余姚城北七十华里。海水冲咸了这一大块土地,使它成了东南最大的盐场。
  走出庵东镇南的街道放眼向前面望过去,那一片白茫茫的盐场一直伸展到碧天的那一方,无数矮小的瓦房茅屋,像是成千成万的火柴盒子,星星点点地散布在那辽阔的盐场上。人走到这里,仿佛是置身在一个海岛上。据盐场公署汪场长的报告,盐场的面积,是东西七十华里,南北十华里,产盐地共有九千九百亩,属于六个乡镇,盐民共有五千八百零二户,有一万九千多人参加产盐工作,有七万多人专赖产盐而生活。这里在旺产期每天可产盐一万担,去年总的产量是两百万担,今年标准生产量两百十万担。这里的盐,供应本省三十一县一市,每年约七十万担,供应江苏每年约六十万担,供应赣东每年二十万担,供应皖南每年十二万担。
  我国用海水制盐的方法因地而异,采滤方法有刮泥和摊灰两种,制盐方法有煎晒两种,晒盐方法又有板晒和坦晒两种。余姚盐场所用的方法是:采滤用刮泥法,制盐用晒法,晒盐用木板晒法,它的基本设备是盐田的一角,筑一座土堆,上面挖一个穴,名为漏碗,“碗”底铺草,下面连着竹管通到旁边的木桶。制盐的过程是先把含着盐质的泥土刮起来,挑运到土堆上再倾到“碗”里去,再灌下海水。二小时之中,泥土中的咸质和卤水直溶就变成卤水,从“碗”底的竹管滴进木桶。第二步再把卤水运到晒场上去,倒进盐板去曝晒,晒板为长方形,长约六七尺,阔约三尺,四周围以高约二寸的木条,使卤水不至外流。如太阳光强,经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卤水中的一部分就凝结成盐。在旺产期每天可晒三次至四次,所谓旺产期与淡产期是决定于季节的。春冬两季,盐场上的泥土多潮湿,吸收盐水的成分不多,阳光力也不强,因之产量减少,那就是淡产期。夏秋两季除雨天外,盐场上的泥比较干燥,易于多量吸收海水,阳光也比较强,所以产量增加,那就是旺产期。每块盐板在淡产期每天平均只能晒盐一市斤,在旺产期每天平均可晒五市斤,从全年计算每块盐板平均可晒盐三百市斤。战前,这里共有盐板六十万块(内官板五十五万块,私板五万块),沦陷期中受敌伪的摧残,盐板大减。胜利后,共有盐板五十三万九千六百八十块。盐民曾要求继续添板数,但盐务当局不予照准,理由是产量太多无法运销。据他们报告,去年已滞销一百万担,所以今年不许盐民再添板,免得生产过剩。这是一件可叹的事,在别的国家里只求扩大生产,特别是盐,它在工业和国防原料上都占着极重要的地位。如造冰厂的减低温度,染色厂的定色,制药厂的水离剂,硝皮、制干电池、配药、漂染布匹等等,没有一样不需要大量的盐。在目前的我国,因为工业落后,很少用得到它。一般人都认定盐只是供作食料用的,所以发生滞销,因而非但不能扩大生产,反而自动来缩小生产,与他国相比,我们实在万分惭愧。
  盐民的资产以盐板的多少为计算标准,比如他有一块盐地,这块盐地可供一百块盐板来制盐,那么他的资产就是一百“板”。这里普遍没有一块盐板资产的大部盐民都是无产者,他们的盐地和盐板是向地主领制的,这种盐民等于佃农,他们每年必须向地主缴纳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盐租,一块盐板每年以生产三百斤计算,租额是每板每年七十到八十斤不等。拥有大量的盐地和盐板的人和寻常的地主一样,是用不着亲自去制盐的。他们不住在盐场里面,而在城市里专靠收租过活。据说这里最大地主拥有盐板一万块以上,如以每块盐板七十斤的租额计算,他一年就可收得盐租七十万斤以上,无疑已是一个大富翁。“佃农”式的盐民的生活就要困苦得多了。普通一份五口之家的盐民,领板五十块,依照每板每年产盐三百斤计算,每年可产盐一万五千斤,如照每板七十斤的租额,必须缴盐租三千五百斤,剩下一万一千五百斤。照目下盐务局给他们规定的盐价是每担(百斤)二万九千元,那么一年所得是四百三十五万元(尚有百分之二的盐民福利捐未曾除去),平均每月所得是三十余万元,一家五口只能苦苦维持,如果领制的盐板不足五十块,那生活就更困难了。他们之中生活较宽裕的是少数“自耕农”式的盐民,那就是说他自己拥有盐地和盐板而自己制盐,每年生产所得都是自己的,无须缴租给他人。所以就整个来说,盐民的生活是和封建经济制度下的农民生活一样的,他们同样受着地主的剥削和压迫。
  盐民产下的盐价有所谓的“千盐石米”的原则,那就是说他们希望以一千斤盐能换一石米。目下场公署所定的价格是每担二万九千元,即每千斤二十九万元,据场公署当局表示,目下庵东米价是每石二十四万,已超过千盐石米的标准,盐民的生活已较前改善了。
  夸我的故乡
  楼适夷①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
  在家乡小学校念书的时候,老师教我唱过这样的歌,因此,这大半辈子背井离乡,奔波四方,羁旅异地,老而不归,并不感到是自己的不幸,也没有过一点感伤的意思。可是想起生育我、度过童年黄金时代的故乡,总不免有恋恋情绪。不说“少小离家”仅仅回想1957年的最后一次探望,那时全国解放还不过几年,已感到旧貌换新颜,几乎相见不相识了。现在又过了23年,家乡的变化更难以想象,游子暮年,早已失掉“寄语”的资格了。只有记忆中的山山水水,人情物貌则永远那么清新明澈,时时萦回于异乡的魂梦。
  正如生为中国人使我感到自豪,我的故乡,也是我一生的夸耀。我的故乡是浙东余姚,地处绍兴与宁波之间,南为四明群山,北临杭州湾海滨,中间一片广大丰沃的平原,横贯一条浩荡的姚江,接连甬江,东流入海。姚江两岸,南北两座城池,南城较小,据说明末为防御“倭寇”而新建的,北城比较古老,城中有一大一小两座山丘,大的是龙泉山,小的是秘图山。小时候,邻居一位秀才先生告诉过我,尧舜时代洪水为患,我们居住生息的这块土地还是一片汪洋,只有一些港汊中零落的渔村。那时龙泉山只是露出水面的一座孤岛,是渔人晒网的地方,叫做晒网山。禹治洪水,疏九河,其中一条就是姚江,也叫舜水,这才有了这片土地。秘图山当然是原来也是一个小岛屿,夏禹治水的时候,把治水的秘图藏在这个山,所以叫做秘图山。这话出于一位秀才先生之口,是否有典籍的根据我可没有查考过,但后来,直到1973年,就在姚江边上,离我出生老家不远的河姆渡地方发掘出了6900多年前原始共产社会部落聚居的遗址,一下子把家乡的文明史推到仰韶文化的前期,比西安半坡的遗址还早了近一千年。
  历史的古老值得夸耀,而尤其值得夸耀的是历史上这地方一向就是人文昌盛之乡。小时候每次经县治前的大门楼,总要望望楼檐上高高地悬着的那块扁额,上边写着四个擘窠大字“文献名邦”。这四个字对我们在小学念书曾经是一种鼓舞的力量。我们曾为此感到骄傲,而且知道该怎样用功,以无愧于我们的先辈。在历史上数得起名字的乡贤。从东汉说起吧!就是泥轩冤。敝屣富贵,垂钓富春江上的严子陵,他的老家在北乡的陈山,因此把陈山称为客星山,在那儿至今还有“山高水长”的碑碣。此后人才辈出,一直到明季,一代学宗的王阳明和明末在四明山上结寨抗清的黄黎洲;东渡时,乞师江户,后来留在水户设坛讲学,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有不朽功勋的朱舜水都是值得怀念的人物,他们的故里就在余姚。
  但我要夸的特别是故乡人民的勤劳勇敢,富于斗争性的革命传统。太平天国的部队还没有达到浙江省的时候,在余姚就有以黄春生为首的农民起义的英雄们,他们率领数万农民结成“十八局”,抗租税、打土豪,一直到攻城夺地,响应太平天国的革命斗争。虽则遭到悲剧性结局,但他们的革命精神永远教育着后人。在辛亥革命前,与秋瑾、徐锡麟等先后反满清王朝而壮烈牺牲的。在余姚有马子畦烈士(即马宗汉)。
  劳动人民在残酷剥削底下,前赴后继地起来,英勇反抗的斗争从来就没有停息过。想起小时候姚北棉农和盐民结队进城,砸税关,吃大户的盛大景象,到现在好像还在眼前。县城东郊叫做主庙江口的江滨有一座税关,专门在那里拦截农民运货进城的船只,勒索高额税金,甚至掠夺货物,同打劫的强盗一般。特别是遇到贩卖私盐的盐船,那就把盐包全部没收,把船上的人逮捕起来投入牢狱,连那条小小的木船也不肯放过,拉上岸边就锯断砸烂,老百姓平日吃它不少亏,把它叫做鬼门关,这税关的房子非常奇怪,内部尽管陈设不差,像个小小衙门。而外表却是土墙茅顶,十分简陋。大人告诉我们,因为那房子动不动会被乡下老百姓聚众捣毁。所以只好搞成临时窝棚的样子,捣毁了再修起,修起了又捣毁。记得自己还刚上学,跟着放学的大同学曾亲眼观赏了一场砸烂税关的武剧。当我们听到风声赶去瞧热闹的时候,那几间装着玻璃门窗的土茅房,已经被砸得东歪西倒,一个平时戴金丝边眼镜狐假虎威作福税吏被打得头青目肿,像狗似的趴在地上。同一时候,城里满街满巷涌进从“海头”来的土老百姓,县官和警察们都躲起来了,由一班所谓地方绅士出面,和饥民头目讲条件,送了多少钱和多少粮食,才退出城外去。那时城里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好像大难临头的样子。但我们小孩子可高兴了,拼命地溜出去观望这浩浩荡荡的场面,一场风波大大显示出了老百姓的威风,使我们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受到了人民是英雄的教育。
  从自发的到有组织、有领导的斗争,当然我们会记起1927年大革命的时候。这年春天,在党的领导下,组织起来的盐民第一次成立了自己的协会,而且建立了自己的武装,与盐场恶霸袁功亭和高阿泰所豢养的海匪,在庵东镇展开了一场喋血的斗争,由费德昭同志所统率的盐民子弟兵,得到邻县上虞农民自卫军的支援,战斗得非常顽强。这也可以说是大革命时期所出现的最早的武装斗争之一。值得怀念的是那位最初的组织者费德昭同志,他是一位农村知识分子,外貌老成持重,恂恂儒雅,我们叫他潜斋夫子。他早岁即投身于革命,是同盟会的老会员,而最后走到中国共产党的旗帜下,担起了武装斗争的重任。他和受苦受难的盐民群众永远是心连着心的。盐民称他为“我们的费老夫子”。经历过大革命的失败,他一直潜入地下坚持斗争,直到他和他的儿子一起在敌人的屠刀下壮烈牺牲。
  就是像他这样的先烈为故乡埋下了革命的种子。在抗日战争,四明山与三北的新四军浙东游击战争时期,及抗战胜利,新四军北撤以后,解放战争中三年坚持时期,从我们的故乡送出了多少优秀的子弟奔赴全国各地的战场,建立了卓越的功勋。更有多少英烈的战士,把热血洒在故乡这块土地上,开出了灿烂无比的人民革命胜利花朵。
  斗争是要继续下去的,在各条不同的战线上,以各种不同的战斗方式,故乡的面貌正在日新月异,特别是经历与“四人帮”所制造的十年浩劫,我们大家都经历了又一场严峻的考验,更加勇气百倍和信心十足地开始了现代化而斗争的新的长征。虽然数十年的奔波并未使我感觉倦怠,余下不多的岁月还想贡献出一些微薄的力量,这辈子将不会再有“归欤”之思。但是怀念我的值得夸耀的故乡,总觉得能在家乡,与自幼生活在一起的乡人,为建设美丽富饶而先进的家乡而愉快地斗争,毕竟是很大的幸福。爱我们的祖国,爱我们今天所建设的社会主义,爱我们的故乡,更多地做出无愧于我们先人,无愧于我们秀美的山河,而有益于人民的壮丽的事业,这就是我对故乡年青一代的殷切的祝愿与遥远的寄语吧!
  1980年7月7日于青岛。
  《倚天屠龙记》之庵东镇①
  ——毒盐与金庸早年生活
  吴真
  [《倚天屠龙记》第三章宝刀百炼生玄光(节选)]这一年是元顺帝至元二年,宋朝之亡至此已五十余年。其时正当暮春三月,江南海隅,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衫壮士,脚穿草鞋,迈开大步,正自沿着大道赶路,眼见天色向晚,一路上虽然桃红柳绿,春色正浓,他却也无心赏玩,心中默默计算:“今日三月廿四,到四月初九还有一十四天,须得道上丝毫没有耽搁,方能及时赶到武当山,祝贺恩师他老人家九十岁大寿。”这壮士姓俞名岱岩,乃武当派祖师张三丰的第三名弟子。这年年初奉师命前赴福建诛杀一个戕害良民、无恶不作的剧盗。那剧盗听到风声,立时潜藏隐匿,俞岱岩费了两个多月时光,才找到他的秘密巢穴,上门挑战,使出师传玄虚刀法,在第十一招上将他杀了。本来预计十日可完的事,却耗了两个多月,屈指算来,距师父九十大寿的日子已经颇为逼促,因此上急急自福建赶回,这日已到浙东钱塘江之南。他迈着大步急行一阵,路径渐窄,靠右近海一面,常见一片片光滑如镜的平地,往往七八丈见方,便是水磨的桌面也无此平整滑溜。俞岱岩走遍大江南北,见闻实不在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情状,一问土人,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那便是盐田。当地盐民引海水灌入盐田,晒干以后,刮下含盐泥土,化成卤水,再逐步晒成盐粒。俞岱岩心道:“我吃了三十年盐,却不知一盐之成,如此辛苦。”
  正行之间,忽见西首小路上一行二十余人挑了担子,急步而来。俞岱岩一瞥之间,便留上了神,但见这二十余人一色的青布短衫裤,头戴斗笠,担子中装的显然都是海盐。他知当政者暴虐,收取盐税极重,因之虽是滨海之区,寻常百姓也吃不起官盐,只有向私盐贩子购买私盐。这批人行动剽悍,身形壮实,看来似是一帮盐枭,奇的是每人肩头挑的扁担非竹非木,黑黝黝的全无弹性,便似一条条铁扁担。各人虽都挑着二百来斤的重物,但行路甚是迅速。俞岱岩心想:“这帮盐枭个个都有武功。听说江南海沙派贩卖私盐,声势极大,派中不乏武学名家,但二十余个好手聚在一起挑盐贩卖,决无是理。”若在平时,便要去探视究竟,这时念着师父的九十岁大寿,不能因多管闲事而再有耽误,当下放开脚步赶路。傍晚时分来到余姚县的庵东镇。由此过钱塘江,便到临安,再折向西北行,经江西、湖南省才到湖北武当。晚间无船渡江,只得在庵东镇上找家小客店宿了。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少年子弟江湖老。《倚天屠龙记》开首,屠龙刀现世,是在浙江余姚一个海边小镇——庵东镇。武当七侠的老三俞岱岩无意中窥见本地海沙派与长白三禽、天鹰派争夺屠龙刀,被卷入纷争。本地海沙派贩卖私盐,武功草草,撒毒盐本领却是一流。那毒盐如粉如雪,盐粒溅到身上立即拿命。
  庵东镇号称“浙江盐都”,金庸写这里的盐田和毒盐如同亲历,原来家乡海宁沦陷前夕,金庸的父母带着全家逃难,曾在对岸的余姚庵东镇(现归慈溪市)落脚。此时金庸母亲徐禄不幸得了急性菌痢,因无医无药,几日里腹疼痢血,食不下咽,终于撒手西去。当时查良镛(金庸原名)独自逃亡在浙南山区丽水碧湖镇,过了许久才得知母亲病故的消息。庵东那出了名的白花花的盐,自此在金庸心中,具有一种莫名的乖戾之气。
  如果纯粹从摄影者的角度看盐田,会觉得很美。一格格的盐池,一堆堆的小盐山,担盐工作的皮肤黑亮的盐工,令人不自主地驻足欣赏。百年前制盐是暴利行业,历代统治者皆将其列为政府专卖事业,汉代桓宽的政治经济学论文题目就叫《盐铁论》。盐和铁在全国GDP皆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能够取得专卖或制盐许可的必然是巨富。清末胡雪岩等徽商,皆因盐业商机带来的巨大利润而得以留名。现在残存的苏州私人庭园,当初建造者也多为盐商发迹。
  在超高的特许利润扭曲下,必然产生黑市交易与因应而起的黑帮组织。清朝的青帮、漕帮等皆是依赖走私贩卖私盐而起的,进而牵动整个社会经济的运作。可惜金庸无心经营海沙派这个题材,不然以海沙派贩卖私盐得来的充裕“黑金”,完全可以在武林中大大搅和一场。
  庵东镇位于杭州湾海岸,海边滩涂多,是晒盐的天然盐场。作为“东海盐都”,庵东盐场始建于唐初,迄今已有1300余年的历史了。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庵东盐场达到鼎盛时期,曾拥有盐田83000余亩,年产量26万吨,从业人员3万多人。近年来,由于海水淡化等原因,庵东盐场的部分盐田开始废盐改农或挖塘养鱼,原盐产量逐年减少。
  2002年新年的前夕,浙江省慈溪市历史上最大的围涂工程——四灶浦西侧龙口全线合龙,曾是中国长江以南最大盐业基地的庵东盐场彻底断绝海水的流入。庵东盐田,永远被定格在——《倚天屠龙记》里。
  庵东越人:无尽的乡愁(节选)①
  梁易辉 张明明
  行脚东去
  跨海大桥像架在杭州湾肩头的扁担,那头挑着嘉兴,这端架起宁波,而庵东,是宁波这个“箩筐”与扁担相连的那个点。
  如今,庵东和附近的镇街,以经济发达著称,上溯一两百年,虽大多还是茫茫海涂,因着盐业,名气也着实不小。
  那时候,这里是无数绍兴籍移民讨生活的场所。
  从山阴、会稽、上虞一路东来的贫民,背着铺盖卷,驮着简单的生活品,挈妇将雏,行到此处,便落了脚。
  无际海涂上,他们用淤泥垒个一人高的地基,支起不足以挡风遮雨的窝棚,棚边再挖个蓄淡水的池子,开始全新的生活。
  西望是遥远故土,北去是海天相接,身后是一线海塘,孤处滩涂,海风将他们的面庞吹黑,留下纵横沟渠,内心却怀着寂寥的希望。
  对美好生活的愿景,刻在基因,注定世系绵延不绝。
  这天,庵东的古海塘上,室外温度是16℃冷湿的海风把我们吹回了车内。
  甫到滩涂的移民,没地方可躲,无论寒热,,他们脚踩泥水,肩负两三百斤淤泥,担到高处,用水把其中的盐分冲洗出来,晒成卤,煮成盐。
  晒盐有个浪漫的名字,叫煮海。可在他们,没有浪漫可言,只是延续生活、传承血脉的必须。
  毕生心血积累了一笔钱,他们有能力将窝棚升级为瓦房。
  对宗族和故里,他们有着近乎宗教的虔诚,仍用姓氏和家乡地名为聚居地命名:潘家舍头、胡家舍头、绍兴舍头、肖金舍头、南横舍头……
  待到搬入瓦房的时候,他们也老了,人生的最后仪式等待着他们。将后代唤到床头,他们交代遗言:“小子,记住喽,伢从绍兴来,从绍兴……”
  这样的遗言被此次重复。祖籍,姓氏,乡音,是他们的信仰,交代完这些,他们才能安心离去。
  世系延续中,海退了,海涂变淡了。有些人留下来耕种,有些人赶海北进,从事那个和农业一样古老的职业。
  无论是耕种的,还是晒盐的,都固执地抵御精神层面的改变。
  徐春林,地地道道的绍兴人。两年前,他来庵东工作,发现当地人的语言和习俗与绍兴十分相近,很多老人嘴里还时常蹦出绍兴俚语。
  “饭有有喫过?”“喫过哉。”“来夯里头?”“夯头。”庵东人日常这样交谈,与绍兴方言几乎一模一样。
  绍兴移民拒绝语言被同化,以至于现在慈溪分裂为两个“语种”:东边近似宁波方言,西部保留绍兴口音。
  在绍兴、上虞近海地区,农民有喝早酒的习惯,这也“嫁接”到了庵东男人身上。
  据说,男人长年累月在滩涂晒盐、渔猎,体力付出大,风湿较重,喝点早酒可以祛风寒、增体力。尽管现代庵东人鲜再晒盐,也少有捕鱼的,但习惯不变。
  徐春林印象最深刻的,是庵东人的霉苋菜梗。不论是制法还是口感,与绍兴的如出一辙。
  在交往中,徐春林发现,十有八九的庵东人自称祖上是绍兴人。然而,当问及是绍兴哪里,大多模糊不清。有的说,可能是道墟、马山,要不就是东关、平水。
  从文化重镇搬出去的盐民,虽缺少文化,却不妨碍他们对文化的尊重、对知识的渴望,不妨碍他们培养出袁可嘉这个现代主义文学大家,但致命的是,交代遗言的时候,知识的贫瘠使他们丢掉了更详细的信息。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些困扰哲人的问题,同样也困扰着许多绍籍移民后裔。有人开始寻根。
  阮万国是其中一个。这位50多岁的街道干部,也是盐业文化的忠实守望者。
  童年时,他依稀听说,庵东滨海七塘一带的阮姓,祖上是绍兴移民。仅凭这点信息,他发动全家,不断找资料,一步步考证,寻根到了上虞道墟。
  道墟的本家告诉他,要明确世系,还得找到《越州阮氏宗谱》。他又赴绍兴,访问宗谱编著者后人。
  在绍兴图书馆,他找到了这部1928年印刷的宗谱,阮万国大伯的名字赫然在列。
  往上排,往前找。阮万国翻纸页的手指颤抖了,他发现线索——他的祖先,一个叫阮宗文的人,携带着妻子章氏和两个儿子,于乾隆年间,从道墟肖金迁往海滨七塘南北一带熬盐、垦殖。
  至今,这个家族繁衍生息,子孙达数百之众。
  阮万国又几赴绍兴,理清脉络,编写了《慈溪下一灶阮氏宗谱》,作为对这些同宗同源阮氏子孙的交代。
  十万盐民
  多少绍兴人移民慈溪,慈溪有多少绍籍移民后裔,或许谁都没法回答这些问题。
  1939年《新华日报》的一篇报道称,庵东盐场有盐民十万。因为其中绝大多数为绍籍移民的后裔,由此推算,现在百万慈溪人里,绍籍移民后裔不下三十万。
  那些绍兴贫民,什么时候移居慈溪,为何选择这地方,又居住在哪个区域?这些问题,倒是有人能回答。
  他叫王清毅,慈溪当地一位严谨的文史学者。
  据王清毅研究,绍兴人自发移民慈溪,主要发生在清朝乾嘉之后的一百来年间,嘉庆为高潮,道光时谢幕。民国及解放后,也有上虞等地民众因灾荒等原因迁入,但规模较小。
  乾嘉年间移民潮中涌入的绍兴籍移民定居在庵东及周边乡镇,以庵东盐场最为集中。可以说,这个盐场的盐民,几乎是清一色的绍兴移民。
  任何一次自发移民现象的出现,背后都存在着迁出地的推力和迁入地的拉力。
  赵宋南渡,大量北方权贵和平民避难越州,人口顿时大盛。一待安定,裹挟着细软而来的家伙,就开始在州城附近圈地,成为江南的新兴地主。
  高宗赵构改元,定都杭州之后,紧邻国都的绍兴,经济文化跳跃着发展。但社会问题也随之凸显:越来越多的城市贫民和无地农民出现,他们的生存发展得不到保证。
  南宋初年至清代乾隆朝,前后600多年,山、会等县耕地很少增加,而人口成倍上升,人多地少的矛盾更为尖锐。有冒险精神的人,开始给自己找出路。
  同属绍兴府的慈溪庵东一带(当时为余姚县辖地),路程短,迁徙成本低,不至于失去迁出地的亲缘、族缘和地缘优势。
  慈溪人口密度小,后海岸每年后退的海水,保证了充足的田地。庵东是著名盐场,规模巨大,急需制盐、煎盐的劳动力。迁入地的就业岗位虽然艰辛无比,却至少能让这些外来者生存。
  以上这些,都是吸引他们的因素。此外,政策对他们有利。
  为增加盐税,清初,当局笼络民心,恢复盐业生产,鼓励盐民迁徙海滨。凡到海涂的盐民,每户分得一段草荡,保证煮盐柴火,政府还维护他们的草荡所有权。
  同时,朝廷还颁布税收新政,废除人头税,放松户籍控制,推行摊丁入亩。这种以地亩计量税收的政策,迫使地主出租土地,转嫁粮税。
  因而,绍兴人居家迁往慈溪,无论是煮盐还是种地,都受到慈溪土著的欢迎。
  海岸线往北伸展,海塘一道道往外筑,南边淡化后的涂地,被开垦为耕地,适宜种植棉花。其中部分盐民定居下来,转行做了农民。
  来收购棉花的,有好些是乡音亲切的绍兴人。棉商将原料和半成品运往绍兴,加工染色,布匹销往全国,也出口欧洲。绍兴人的后裔,为故乡书写“布被天下”的华章,默默做了把贡献。
  迁到庵东一带的绍兴人,也有以捕捞养殖为业的,用脚划船搞客运的,甚至还有在最底层从事特殊行业的堕民。
  盐业衰落之后,这些绍籍移民后裔都已经改行,从他们的外表举止,谁也猜不出他们的祖上从事的是何种职业。
  在城市化进程中,移民祖先留下的标志性建筑,也被面目复杂的楼宇取代了。像宗汉街道的庙山村,原是绍籍堕民村,而今,顶替矮房的是别墅群。
  似乎,要寻找绍籍移民的踪迹,已愈来愈难。
  ……
  庵东地名浅说
  章仁苗 魏长法①
  庵东的地名可分路名和水名。
  路名以姓氏命名为多,如东一的傅家路、马家路,是以当时较有影响的傅姓和马姓命名的。西一的崔陈路、高王路、西二的陆丁路,则是以当时较有影响的二大姓合一命名的。以至以后的村名,袭用路名命名。
  水名,是指江、湾、潭、浦的命名。
  庵东的江是为了盐场的纳潮(水)排淡(水)而开掘的,随着海塘逐渐外延,江也越来越长。江名有以地名命名的,如:二灶江、三六灶江、四灶中心江、周家路江、建塘江、英生街江。也有带着明显年代色彩的江名,如:卫星江、跃进江、三八江、增产江,一听江名,便知晓是何年代的产物。
  七塘以北的东一、西一、西二,南北涂地较宽,达10余华里,南北流向的河流弯曲逶迤,因弯曲多,河流的命名就取作“湾”。“湾”的河流是自然形成的。海涂上的潮水涨落,几经沧桑,冲刷成了弯弯曲曲的自然流沟。海涂辟为盐田后,这些湾沟便成了自然小港湾,通过湾既可纳海水晒盐,又可供船只沿海进出。庵东“小上海”时代的船只大多是以湾作码头,起卸货物。后也有人工开凿,大多是把原来的河湾拓宽或加长,但还是用其原名。湾名用地名命名的见多,有罗家路湾、羊路头湾、新三湾、傅中湾、马中湾、马老湾、崔陈路湾、高王路湾、水中湾、水路湾、陈家路湾、掘船湾。
  20世纪三四十年代,西三域内发生大面积塌陷,大批已成陆的盐田、农田,在塌陷中重新沦为海涂。在塌陷及潮水冲刷过程中,因程度不同,形成了一些深坑,庵东人把这深坑称为“潭”。潭名基本都以地名命名,庵东有十八潭:泥墩潭、十丁潭、涂汛潭、缪路潭、周家路潭、诸家路潭、大陈家路潭、小陈家路潭、张家路潭、冯西潭、高王路潭、崔陈路潭、马家路潭、傅家路潭、罗家路潭、破山路潭、谢家路潭、胡家路潭。
  “浦”在《现代汉语词典》中释为:“水边或河流入海的地方。”东三是原庵东及附近地区地势最低的地段,许多河流都在此入海。近代开凿的人工河道的出海口均选在东三,这“浦”名均以地名命名,如:四灶浦、水云浦、下洋浦、破山浦、沙滩浦、拖落浦。
  庵东的地名体现着海涂的特色,亦可由此寻觅庵东一步一步的历史足迹。
  “小上海”探源
  冯国庆①
  庵东有“小上海”之称。何时得名,由来何因,版本颇多,见仁见智,褒贬不一。笔者近阅旧时档案,兼收历史资料,征集前辈口述,综合成一家之言,与同好探源:“小上海”是畸形之昌盛,还是短暂之繁荣。
  1940年初,镇海口被日本侵略军封锁;沪甬航线中断,商货滞积。庵东凭借杭州湾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兼备庞大的外海运输队伍(时有木帆海船百余只),成为金华、衢州、绍兴等内地与上海商货物流集散中心,转运枢纽。一时商贾云集,市面兴旺。各种服务行业应运而生。沪口、东亚、越宫三大旅馆应时而开。泰生饭店、滋味馆、大鸿运、天津味园、徽州馆、四味馆、新泰馆、回味馆、湖州馆、复兴馆、如意楼等11家饭店先后开张。与此同时,甬城旅馆酒楼陆续迁至庵东。长475米、宽不足3米的人和横街人流涌动,摩肩接踵。市上店铺摊贩鳞次栉比,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夜市汽油灯照明如同白昼。各种杂币(货币)流通无阻。是年8月,宁波海关设卡于此,随迁的8家报关行落户庵东。旋即,庵东人陆续开设报关行13家。小巷深处明娼暗妓屡见不鲜;茶室烟馆(鸦片)若隐若现;赌场牌局五花八门。上海客商进出频繁,他们的生意经,言谈举止,海派服饰等都市生活习惯,更使久居穷乡僻壤的乡人大开眼界,纷纷仿而效之。弹丸之地空前繁荣,颇似大上海的缩影。一位十里洋场的资深商贾目睹此情此景,竖起大拇指脱口而出:“庵东——小上海!”从此,戏称成为经典,既没有当局发文命名,又不是民众投票评选,“小上海”便成了庵东的代名词,成了庵东响当当的名片。
  1941年4月,日本进犯,庵东沦陷。1943年2月,日本侵略军实行“清乡”,筑海底篱笆,沿海航线被堵,“小上海”遭受致命摧残,昔日繁荣荡然无存。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庵东一度解放,建中共庵东特区工委和政府,经济得以复苏。是年10月6日特区政府随军北撤。庵东复归国民党政府统治。两浙盐务局在庵东设余姚盐场公署,,宣布取消专商引岸制度(即取消专商引岸独占性垄断经营),实行就场征税自由贸易。新政策又一次为庵东提供了发展机遇。一时全省各地乃至江西、江苏、安徽等省盐商蜂拥而至,直接在此采购食盐。随即,从事盐业经营、放运料理、承运的盐业运输商行应时开设。在册登记者有大兴商行、东方商行、永记商行、新永兴商行、五和运输行、陈鼎记、新万康运输行、周炎记商行、协义运输行、晋益商行、远大商行、应顺兴运输行、复兴贸易商行、惠康运输行、通裕运输行、大中运输行、顺利运输行、九九商行、福民商行、王大义商行、丰裕公号、恰源号、鸿大商号、大通商行、源通商行25家之多。是年12月,中国银行设办事处,初时二度租房营业,后自建行屋,兼收公私盐税,沟通电汇等业务,顿成盐场经济金融之枢纽。翌年4月,盐场公署兴办物品供销社。同年5、6月间,交通银行、浙江地方银行相继设立营业处,并代理浙江产物保险公司业务。1947年,三家银行成为上海区食盐贷款银团代理行。1948年,余姚税捐稽征处设庵东分处,派员征收稽查各种税款。此时,文教卫生事业相继发展。盐工福利委员会兴办7所盐工子弟小学,遍及盐场各乡,学生免费入学。并开设医疗诊所。新法接生流行,产妇雇轿请其出诊。时有租轿商号2家,备结婚花轿,出行便轿。马店驯马数匹供租用。远做交通工具,近供遛马潇洒。出门由脚踏车代步,车行修租兼营。经济社会发展促进了人口增长。据1947年9月13日《浙东日报》公布的庵东镇人口统计,全镇常住人口16285人。其中外籍人口涉及安徽、河北、江苏、湖北、江西、广东、福建七省32人;省内27县149人,(流动人口难以计数)。镇域经商者439人,从事交通运输业233人,手工业261人。由上可见,当年“小上海”繁荣景象梅开二度。
  新中国成立后,庵东建盐特区,直属省地委领导。辖区扩大,编制增加。金融、财税、保险、烟草、粮食、百货、盐业等县级公司相继驻庵经营,商贸有了新发展。近30年计划经济时代,人们对“小上海”讳莫如深。偶有说及,怀旧复古,谈虎色变。改革开放初期,“小上海”旧称重提,且心有余悸,褒贬不一。1993年,庵东建针织市场,拟冠名“小上海”,被有关部门驳回。2000年后杭州湾跨海大桥立项建设,庵东喜迎大桥经济发展机遇。有人提出“小上海对接大上海”口号,被“慎用”而束之高阁。直到2008年,庵东镇举办建镇80周年庆典活动,发动民众投票评选80年来“十件大事、十大人物”,“小上海”名列其中。至此,“小上海”终于正本清源,恢复名誉。
  当年“小上海”之繁荣,时间短暂。作为发展之开端,为庵东人开辟了一条经商之道,为庵东打开了一扇开放之门,为海里人孕育了一颗包容之心。弹指一挥间,72年后庵东,经济社会发展,市政街道建设已今非昔比。但“小上海”发源地——人和老街仍存,耄耋老人健在,他们似乎要见证什么,展望什么。闲谈中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浙江某某集团公司大老板,是当年谁家的第三代;当年谁家的小公子,如今既是企业家,又是商会会长;某某公司女掌门是谁家的孙辈;浒山某某大酒店老板是谁家的儿子……从这些工商界精英,行业内翘楚身上,我们仿佛看到了当年“小上海”的影子。
  我家住在盐场上
  陈墨①
  “我家住在盐场上,门对东海万里浪。风吹咸菁香,盐花闪银光。一片平川,真是个好地方。”
  这是一支质朴得几近透明的歌谣,从我童年时开始唱起,已经快40年了,它陪伴我走南闯北异乡寻梦,也陪伴我经风历雨跋涉年华。如今,岁月之犁已经耕开了我额上的层层泥浪,我仍能轻轻地轻轻地深情吟唱。
  小时候,看全国行政区域手册,浙江省县级地名录中,最后一个竟是“庵东特区”。这就是我的家乡。童年的特区,在我的记忆的底片里,是沉寂和贫瘠的盐场。水牛拖着牛车,在泥泞的牛车路上默默地前行,把盐包运向余姚火车站;金字塔状的盐仓像静卧的狮子,储存着远销四方的原盐;风车吱呀呀地转着,把海水引向一片片规矩划一的流枝滩……这些,都不能给人繁华和富饶的感受。但是,留在少年心中的盐场,是个生生不息的地方,是个顽强坚毅的地方,足以使我眷恋一生。春天,咸菁花爬满了海塘堤坡,淡黄色、粉红色、米白色的小花像星星般闪烁着快乐的眼神,在料峭春寒中倔强地繁衍,自由地延伸它们的领地。夏天,热辣辣的阳光吸干了咸碱地上少得可怜的水分,潜伏的咸分碱分肆无忌惮地涌上泥土表层;但是,颀长的咸草却你呼我应,一批一批地长高,不畏咸潮,不畏炎热,成为海岸线上孤独却高傲的骄子,为那些打咸草凉帽的海边女人献出赤子之心。秋天,海塘上的塘芦苇在海风中此起彼伏,随风若飘若飞的芦花像千千万万只蝴蝶或蜻蜓,密密匝匝地翩跹在塘南塘北。一到冬天,丛草垫卧休眠,海醒草以它特有的胆略醒来了,它匍匐在任何一块闲置地,任由咸涩凛冽的海风侵袭它们的肌体;它紧紧地咬住冻土,独领风骚,等待来春的咸菁花叩响它们的门环。
  一跨过八塘,就能见到赤裸的杭州湾三北滩涂。苍黄的泥涂显示出一种亘古不变的苍凉,退潮后残留的海水在海沟和洼坑中无言地追忆汹涌澎湃时的奔放和豪迈,阳光下到处是一闪一闪的亮点,那大概是滩涂唯一的表达吧?但这是表象,这是与海无缘者的误会,滩涂上的生命律动更精彩更激越。最出名的三北大泥螺此时正亲吻着养育它的沃土,似乎作着落叶对根的思念的最后一别;浑圆的黄蛤此时正浅藏在涂泥里,每一只蛤洞上冒着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小气泡;跳鱼欢快地蹦跳着、追逐着,与小沙蟹展开田径嬉戏;连通体透明的小海虾,也情不自禁地鼓起墨点般的眼珠,惊异阳光之灿烂,晴空之辽阔。还有缓缓蠕动的海蛰与寻不到父母而极其孤单的小海星……抬眼往北远眺,那是一望无际银光闪闪的地方,海水静止在天与地的那一边;海面上,海鸥舞动着双翅,远远地顺风送来它们王者之风的咏叹;野鸭鼓动它们丰腴的双翅,笨拙地衬托海鸥的矫健。
  我在盐场上渐渐长大,慢慢懂得了咸碱地、海塘、滩涂,并不是盐场的全部。盐场上最重要的是主宰这片古老而年轻的海积平原的父老乡亲!从灶民到盐白头,从盐户到盐工,无论称呼怎样变化,父老乡亲的生命历程围绕着小小银盐,时时充满着怒潮般澎湃的壮烈与传奇。每月月中的大潮汛,雷霆万钧,摧枯拉朽,使我了解了1924年那场盐区初期革命斗争风暴——打秤放,我似乎看到了盐区父老齐集庵东街,怒捣暴政老窠余姚秤放总局;当潮水退尽,明月升上海空,万籁俱寂时,我的耳边,似乎又响起1927年七区盐民协会成立时传唱的会歌:“一更里,月儿升上来,七区盐民走拢来,成立盐协会。”还有那支苍劲雄健的歌:“依然是这一轮秦时明月,关照着几十代古铜色脊梁……”当我看到塘石上紧紧依附的牡蛎时,我似乎看到了1930年成立费德昭海防大队,那种扎根民众,团结盐工的风范;那巍峨的海塘,又像延伸的长城,也像1940~1945年坚持抗日游击战的浙东游击纵队“三五支队”的英雄群像;在杭州湾南岸的西三码头,至今还保留着“三五支队”北撤时使用过的木船;令我激动不已的是,当一群群白鹭从绿茵茵的海草上起飞时,我似乎看到了1949年5月份盐区全境解放时的欢腾!所有浪尖里的桅杆,所有盐碱地上的植物,无不雕塑着盐场父老的钢筋铁骨,无不挺立着盐场父老的伟岸身躯!
  我家住在盐场上,盐场的历史是千万个盐民的创业斗争史,在长期的建设过程中,盐民与海搏斗,一丘一丘地筑塘围涂,经过了多少次的失败和成功,才为社会创造了巨大的财富。同时,也经受了伟力的考验和锤炼。强台风的登陆、龙卷风的袭击,使盐场一次次遭受了重创,盐田面积和产盐量锐减。无法阻挡的大自然变迁的规律,三北滩涂上涨,潮水量少;同时杭州湾喇叭口也在缓缓收缩,潮水量更少。而钱塘江与各支流涌入杭州湾的淡水却不减少,使海水盐分日趋稀释,盐场丧失了产盐的优势。
  “天时”“地利”的双重折磨,压不垮盐区人民!庵东,这个盐产量曾长期为全浙之冠的“浙江盐都”这个有着“人和街”原名的浙东重镇!从困境的夹缝中亮闪闪地打出“人和”的旗帜,,与“天时”“地利”抗衡、搏击!一场新的战役打响了:在海鲜品养殖业中找生路,求发展!充分利用一切自然条件,冲出重围!我的勤劳智慧的家乡父老,依然以杭州湾为依托,以古老的咸碱地为依托,重点出击,目标明确,开展海鲜品养殖业的宏伟工程,迈开了大塘般的新的坚实步伐。
  如果有空,你到盐场来,你会再次感到惊奇:一个个养殖池塘、养殖水库挤挤挨挨,轻风吹过,阳光下的水面是满塘碎金!三北滩涂上,一片浅绿,那是绿色尼龙网围成的一个个包干养殖区,远看连成一片,走近了才清楚大小深浅,错落有致;方圆规矩,井井有条。在这片神奇的海地上,海鲜品源源不断地涌向慈溪,涌向宁波;走出浙江,走出国门。为了尽快沟通这里与世界的对话,迅捷的气垫船已经运行了十几年,成为涛声依旧人世沧桑的标本。在海鲜品养殖业初具规模时,旅游业在海岸线上悄悄地迈出了第一步。在新千年的扉页上又传来喜讯,在杭州湾上,从庵东到大上海,将建造一座世界上最恢宏最壮观的跨海大桥!
  我的眼前,永远抹不去盐场乡亲古铜色的面容,永远抹不去那些为盐场的建设发展殚精竭虑的创业者身影。
  慈溪的版图,恰像一把刚刚拉开的巨弓,百里海塘更似这把巨弓上的金丝长弦;而我的家乡,则是巨弓之弦上雄姿待发的一支银箭,正闪耀着异彩射向辉煌的未来!我为我身处这片沉积平原而欢欣、而自豪。我不禁又一次轻轻地哼起了这支歌:“我家住在盐场上,门对东海万里浪……”
  家乡的七塘
  禾易①
  横贯东西的七塘公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完整地从东端走到过西端,足迹所涉不过在东三至西三段,孩提时代又多集中在东一至西一段,但仅仅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段公路,会让我始终不能停止对它的念叨,不能释然。譬如走在七塘公路,总会有如归之感,沿途的防护林、躲在树权后的夕阳,总让你有回到过去的熟悉与亲切。
  我的老家在七塘后,比不得现如今有杭州湾跨海大桥南岸滩涂上崛起的世纪城,曾经的七塘后一没有水泥路、二没有自来水、三没有有线电视,七塘后与贫穷是画等号的。生活在七塘后的人们,黝黑、老土、寒碜,有句俚语叫“上一塘贵一塘”,那时七塘后的人们就理所当然稳居最后了。于是,“海里宁”“下底头宁”成了七塘后人们的代名词。“嫁囡不嫁七塘后”七塘也成了老百姓婚嫁的分水岭。
  每逢回老家,驱车在七塘上,,树影婆娑在车身后掠去,谁又能从另一个维度去回顾七塘存在的艰辛呢?七塘从清光绪年间开始兴建至1947年贯通东西,其间有过的名字可查的就有澄清塘、新草畈塘、万安塘、永宁塘、三圩塘、胜利塘等之多,其中也有仅指某一段的称谓,如今七塘别称中较为集中统一的是澄清塘。因1949年被大潮侵袭,多处冲垮,1950年人民政府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发动群众重建姚北段七塘,后又多了一个解放塘的称谓。在《三北围垦文化史稿》中记载,当时很正能量地有民谣传颂:重修解放塘,安全有保障。生产有希望,感谢共产党。
  我从跟着长辈步行七塘走亲,到骑脚踏车通过七塘到镇上求学,再到现在双休日驱车在七塘公路上回老家探望父母,这七塘像是我成长中不可或缺的物象,你在意它,它对你的触动感愈强。当深秋来临的七塘上,路过一段梧桐对峙的防护林,油然而生的是“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的感叹,这叹息里,它是默默存在、容颜稍改,而自己则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之年,栖身之处尚算马虎,业有所成却犹如追赶西落之日的无奈与纠结。在外求学时,曾到学校附近的江堤上散步,免不了想起家乡的七塘,那时它又是维系乡关的情丝,现实中短短几十里的七塘,在游子心里却已是绵绵几千里、几万里啦。在别人眼里的区区七塘,有地理、历史、人文、精神、民生、政绩等多个角度可以审视,而我则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果断,厚望乡关而已。
  其乐无穷战海塘
  周惠祥①
  20世纪70年代是庵东人民大干苦干、战天斗地围海造田的十年,庵东人民谱写了庵东的围涂史篇。当时我在庵东区东一公社工作,并亲身经历了围海筑塘。
  筑海塘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那时有句话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在我们庵东还要再加一句:“与海斗,其乐无穷。”其实,应该是“与海斗,其苦无穷”。但待若干年后,海塘筑成,望着这逶迤的海上长城,看着塘内块块盐田闪着银光,片片棉田硕果累累,才真正体会到“与海斗,其乐无穷”的真正含义。要筑塘,三支队伍要先行。哪三支?一是开山队,二是运输队,三是建筑队。
  围海就是筑海塘,当时筑的是九塘。筑海塘,首先要用石料奠基。庵东没有山,无石可取,只能去横河、低塘等地买山开石。买了山,要开山取石,于是首先组建开山队。开山队人员由公社按各大队土地面积和人口比例分配到队,再由大队分配到各生产队。公社开山队成立后,先对队员进行必要的培训,制订了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对人员的分工、雷管炸药的保管、爆破的人员、操作程序等,都作了周密的安排。一个公社有好几个山塘,进山后,“叮叮当当”的凿岩声响彻山谷,每天都有“轰隆隆”的开山爆破声。山被一座一座的炸平,说开山取石是愚公移山,一点也不夸张。
  开了山有了石,可这些石料离筑塘的海涂有好几十公里,要把成千上万吨石料运到海涂去,是项十分艰巨的大工程。那时除了一个公社有一二台大型拖拉机外,无其他运输车辆,因此,石料的运输全部靠内河船运。公社就集中各生产队的集体船只,成立了公社运输队,当时汇集了十吨以上船只五十多艘,来回往返运石料。船的行驶采用有风时使篷帆,无风时用人在岸边拉纤。后来渐渐发展为机械动力,以一拖十的方式加快进度。然而,这些船运石料并不是一帆风顺直达八塘,只能到东一的泥坝。因为当时的内河水系分成淡、咸二种,南段农田是淡水,北段盐田是咸水。这淡、咸水不能混同,于是在淡、咸水的分界处筑了泥坝。运石料的船只能在南段淡水河的泥坝前停留,在此卸石,再下装到泥坝北段的咸水河的船上,然后再运到八塘南岸起石。可以想象这沉重石块要几上几下,是何等繁重的体力活。当时没有起石卸石机械设备,全靠人工肩挑扛抬。成千上万吨的石料就是这样一块一块从山塘到船上,再从这船到那船,又从船里抬上岸,成为九塘奠基石。从八塘到九塘有一千余米距离,要把石料一块块、一担担抬挑到九塘的塘址基上,这又是何等艰苦的活。但这就是庵东人,庵东人不怕苦不怕累,长期的挑盐作业练就了他们强壮的体魄,与天斗,与地斗,与海斗,是他们生命系统的大部分。各生产队每天派50~100名强壮男劳力驳石、抬石,其余的男女老少再将石料抬挑到九塘去。八塘至九塘是一段涂滩,潮淹潮没泥泞不堪,抬石挑石是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就摔倒在涂滩上,滚得浑身是泥浆。当时的情景是十分壮观的:远远望去,遍海涂的一队队筑塘大军来回疾步,红旗飞舞,广播喇叭播送着京剧《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样板戏……这情景,就像电影《南征北战》中解放军发起进攻冲锋的战斗场面。垫塘基一般选在小潮汛期间进行,时间要求在七天内完成,北面抛石、抛草包,挡住潮水,南边砌石奠基加劲干。因此,工程的时间是争分夺秒,劳动强度是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当时参加筑塘的社员,65%以上都不同程度出现指甲瘀血、脱落等现象。如果说万里长城是血肉筑成的,那么庵东的海塘是庵东人民的血汗浇筑成的。
  组建建筑队,是筑塘的质量保证。筑塘不是盲目的乱抛乱垫,有较高的标准要求。建筑队的人员也是从各生产队抽调、推荐,再经过公社培训的青壮年社员组成。然后下塘建闸、砌石、造桥,做的完全是石匠的工艺。这期间有相当部分人从筑塘中学到了石匠的工艺,之后成为了专业石匠。
  当时,东一公社仅用二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塘身填土的建筑工程。每段海塘快完成时,由公社召集各大队水利委员,对段面标准、塘底面宽度、高度、实夯度、坡陡比例、塘裙宽度、长度、草包高度、毛石厚度、高度等等进行验收和整改。检查人员在验收时一丝不苟,严肃认真。庵东人民的筑塘史,是一篇庵东人民的奋斗史,是向大海挑战的壮举。历史不会忘记这一伟业,巍巍的九塘将永远记住庵东人的光辉业绩!
  向北是海
  苗焕南①
  在浙北沿海一带有一个关于《立海书》的传说:从前有一个卖油翁在浙北一带卖油,他卖油的方法独特,百姓给的买油钱全凭良心,即使对贪得无厌者也不计较。但每每卖到一孤儿寡母家门口,这对孤苦的母子总是一份油一份钱,从不占卖油翁的一点便宜,卖油翁自己也觉得非常奇怪。
  一次,卖油翁在这母子家门口坐下,问:“人家买油所得越多越好,你家为何不想占一分的便宜?”
  母亲说:“贪人家便宜有违天地良心!”
  卖油翁听后很受感动,随后告诉这对母子:“现在人心不足贪心重,哪一天如果海神庙前的石狮子嘴上流血了,是王盘拢市、天地合一的时候到了,你们母子赶紧逃命。”
  自此以后,那母亲便每天差儿子去看海神庙前的石狮子有没有流血。终于有一天那卖油翁将卖剩的油浇在了石狮子嘴上,转而变成了血。这对母子获讯后逃命而去。随后这浙北一带被滔滔洪水淹没。
  这一关于《立海书》的传说是我的老祖母讲给我听的,在我当时幼小的心灵中总感到有些恐惧,以至于到别人家去玩时先要看看有没有石狮子。老祖母当时讲这一传说,不知仅是传说呢还是教育我们晚辈做人要凭天地良心。正是因为这个《立海书》的传说,儿时去赶海,我总要向大海的东北处张望,因为那个方向正是云蒸雾罩的王盘山,是“东海龙王”弄潮的地方。
  从地理位置看,因庵东处在慈溪沿海北首的顶端,逐步地围涂造地,向北延伸后又延伸,形如“将军肚”的肚脐眼,因此庵东人被俗称是“海里人”说话嗓门大,人心纯朴,而且口音方言也比较独特,既有余姚、绍兴一带口音,但又有,些生硬,以至于常常被人学舌,或被取笑。早前庵东被称为姚北,当地人们的祖先大都是绍兴一带的移民,兼而有之,方言的独特也不足为奇。
  庵东向北是海,这在以前是庵东发展的瓶颈,因为当时庵东没有一条属于庵东出镇的路,去市区均需绕道。后来有了一条完全属于庵东的历崔公路延伸线,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集全镇之力捐资兴建的,自此后庵东就不光向北是海了,往南就能便捷地到达市区。而庵东北临的海,也慢慢地由那年复一年肆虐的台风、伴随决堤险情和繁重人力劳动的抢修等,逐渐转变成水产品丰富的聚宝盆。
  向北是海,有容乃大。汇集慈溪人智慧集锦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建设,一桥飞南北,天堑变通途,庵东一下由交通的末端变成大桥经济发展的桥头堡,宁波杭州湾新区大开发大建设,各类项目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扎根在庵东这块宝地上。如今再用庵东的眼光来看庵东显然是落伍了,跳出庵东看世界,虽然说起来口气有点大,但也并不为过。
  回过头来再看“王盘拢市”的传说,这个在我孩提时代留下恐怖阴影的传说,回想那个卖油翁和那对善良母子,我总想探索些什么。一次晚上车过大桥,在接近庵东的濒海大堤时,发现有人升起了一盏盏的孔明灯,旁边有灿烂的礼炮在燃放,是在许愿、还是在祭祀海神,我不得而知。驻足庵东的濒海海堤北望,总感到王盘山已经很近,隐隐约约的灯光也依稀可见;回首南眺,庵东这边灯火辉煌,如日中天;环视杭州湾跨海大桥似灯的彩带,如彩虹卧波,将南岸和北岸连接在一起,我窃以为这算不算是“王盘拢市”呢?那传说中的“卖油翁”怎么也掐算不到浙北人民“人定胜天”的意志和对天发出的呐喊!如果传说中的“卖油翁”有意再来浙北卖油,我想他老人家可能会迷路找不到地方,即使是找到了,看似“王盘拢市”了,但滔滔洪水已经没有踪迹,只有浙北人民改天换地的恢宏之志。
  向北是海,庵东有“王盘拢市”传说中的地方,有勤劳勇敢的人民,从抛下大桥奠基石开始,庵东就注定将迎来辉煌!
  三、诗词赋
  煮海歌
  (宋)柳永①
  煮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输征。
  年年春夏潮盈浦,潮退刮泥成岛屿。风干日曝咸味加,始灌潮波塯成卤。
  卤浓咸淡未得闲,采樵深入无穷山。豹踪虎迹不敢避,朝阳山去夕阳还。
  船载肩擎未逞歇,投入巨灶炎炎热。晨烧暮烁堆积高,才得波涛变成雪。
  自从潴卤至飞霜,无非借贷充糇粮。秤入官中得微值,一缗往往十缗偿。
  周而复始无休息,官租末了私租逼。驱妻逐子课工程,虽作人形俱菜色。
  鬻海之民何苦辛,安得母富子不贫。本朝一物不失所,愿广皇仁到海滨。
  甲兵洗尽征输辍,君有余财罢盐铁。太平相业尔惟盐,化作夏商周时节。
  海堤行
  (明)乌斯道①
  海上蜿蜒蟠玉龙,云柯迤逦冲兰风。睥睨烟云俯深黝,叶侯建此千年功。
  侯出成均倅兹土,能为苍生闲斥卤。古称贤令谢与施,可道今人不如古。
  趋功蝟集馨鼓声,万杵齐楗风雨鸣。南山白石走东海,鲛人夜泣灵鳌惊。
  从此风飚转潮汐,鬼嘎神奔夺天力。人言水勇奈石坚,谁信侯心胜于石。
  石堤未作先土堤,洪涛每入田中飞。田舍沉沦秔稌死,盐花万顷争光辉。
  咸气寻消旧田复,桑柘依然满村绿。清宵促织鸣寒蛩,细雨催耕啼布谷。
  汝仇湖水清连天,百川分注春风前。花底人沽种田酒,篱根月照催租船。
  堤上新祠高绰楔,穹碑大字书年月。共来祭祀献鸡豚,幸免浮生作鱼鳖。
  黄金世上山嵯峨,日日散人能几何?侯橐曾无一铢费,姚江拍拍流恩波。
  世事年华倏忽改,堤与侯名应长在。海滨尽得如侯堤,那有桑田变沧海。
  恤灶图八咏诗
  (明)彭韶②
  盐场图
  两浙山水乡,古称天地藏。西望出吴淞,东行逾雁荡。
  利孔非一途,盐征为海王。泉布充京储,刍粮助边饷。
  庶哉用物弘,生意不复畅。新桂与炊玉,晨昏增感怆。
  敝屋栖寒庐,新畲倚孤嶂。怀土思依依,承家如草创。
  山场图
  山木非不佳,林麓非不〓。百年生聚繁,分业薄如纸。
  朝夕斧斤入,不待黄落矣。近代慨山童,远入虞虎兕。
  肩重何足辞,突黔良籍此。而况煮海功,昏夜无停止。
  菹薪苟不力,公私亦何倚。岁岁事辛勤,犹胜弃桑梓。
  草荡图
  海壖咫尺地,一望如掌平。材木不生植,草莽徒敷荣。
  广牧良有害,泛取亦难成。瓜分给亭户,表蕝自经营。
  繁霜一以降,百物俱凋零。刍尧忽萃止,芟缚无留行。
  辇运积官所,来岁事煎烹。负荷非为苦,愿言公课登。
  淋卤图
  旭日明菹荡,欣兹风日竞。钱镈如密鳞,沙涂平似镜。
  汲晒足灰泥,层层白相映。易地聚成堆,再淋咸始盛。
  方池籍以茅,小窦暗通井。莲实重且坚,浮浮力能胜。
  只恐山雨来,一篑功未竟。殷勤守余沥,坐待卤池定。
  煎盐图
  鹾液泛清冷,牢盘戒修洁。分番勿后时,及此旺煎月。
  一勺尽倾泻,万灶俱焚热。沉沉红雾收,蹙蹙晴波竭。
  敛之白盈箕,凝华灿如雪。点检入公私,中心更烦热。
  荆妻慰苦颜,摩挲汗流血。却叹戍边人,垂老有离别。
  征盐图
  小汛风日好,大汛潮汐平。袖长应善舞,课羡易为征。
  岁歉伊谁知,宁分雨与晴。衣食岂不急,国计良非轻。
  担石四面至,仓庾一朝盈。盐官唱簿历,折阅频呼声。
  况乃逃亡多,荒额重加征。展限尚未允,努力事余生。
  放盐图
  三边乏储备,良贾劳委输。偿以榷海利,子母求赢余。
  水膏易消耗,篰屋难贮储。多年积逋欠,折算尽锱铢。
  渺渺太湖畔,盈盈东海隅。雪山压巨浪,风吼恣所如。
  每资藜藿食,亦荐君侯厨。谁念味中苦,搔首空踌躇。
  追赔图
  近宝固贫国,厚货亦贫民。卤丁有常赋,催目何纷纭。
  侵耗岁已久,夤缘具虚文。商算无从给,鞭笞不堪闻。
  富黠自当尔,哀此颠连人。称贷不见售,丝谷无余新。
  宽减逢优恤,感激谢皇仁。沧海未终竭,更始重辛勤。
  绝句
  (清)吴嘉纪①
  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
  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
  绝句
  郭静唐②
  海水烈日光,白盐晒满仓,
  盐价珍珠贵,盐民饿道旁。
  六月间遣义民击杀汉奸卢少川等四名于庵
  东,日伪悬四千金购我头,客来追述其事
  施叔范③
  谁能杀我千金赏,杀贼我已试剑新。
  失笑腐儒头有价,岂真乱世邑无人?
  堂堂三户终存楚,耿耿孤怀不帝秦。
  事业虽虚心自壮,东归誓扫满城尘。
  晒盐的人①
  沙丁在……
  一百度高热以上,
  挥动着
  胳膊
  向海滨挑上最后
  一堆泥土
  受紫外线的熏陶
  皮肤
  染成紫褐了,
  终日把身子埋在烈日中
  让汗珠默默地渗出,又
  默默地滴下
  海滨是我们的
  墓场,
  为了活
  扔钻到死的边缘上
  摸索,
  一担的盐要抽
  半担样的税,我
  们的血汗没有流尽时,
  我们的积郁比海还深,
  到夜晚担盐回家
  眼泪和饭一起吞下肚里。
  庵东盐场赋
  俞强①
  慈溪现域,多来自海涂,三北故土,诞生于围垦。平畴如砥,草绿花香;城乡无垠,林茂鸟鸣。南望翠屏,山脉绵亘,方圆百余里;北临杭湾,船樯矗立,浪潮千万顷。《沈氏宗谱》记载:“粤溯其土,秦则海也,汉则涂也,唐则灶也。”忆昔海涂绵延,盐光闪耀,仓禀起伏,沿途苍茫。曾经板块纵横,盐田澹荡,水天相映,满眼空旷。扁担加肩,负筐频频涌至;风车抽水,吃力吱吱欢叫。泥泞道上,牛车颠簸;咸坨坡边,芦苇萦绕。暴风雨急海鸥飞,坑洼潮静弹胡跳。夏日炎炎,盐民起早劳作;男人挑泥制卤,前后疾走;妇女扛板加卤,来回穿梭。海塘南北,无限生机;盐场内外,一片繁忙。
  据慈溪县志记载:制盐始于唐,盛于宋。筑塘捍海,先盐后农。塘是海地基石,盐是农业先锋。塘南种田,塘北煎盐。南棉北移,田渐葱茏。及盛时,自东而西,龙头场,鸣鹤场,石堰场,三场争雄。聚团公煎,以团分灶。龙头场13团77灶;鸣鹤场6团40灶,石堰场5团28灶。直到清末,龙头、鸣鹤两场,最终废盐改农。庵东盐场源出石堰场,其盐田随海涂北延,民国之后迁场署于庵东。据《两浙盐务汇编》:盐田面积之广与整齐,在浙江首屈一指,号称浙江盐都。新中国成立后,乃全省最大海盐生产基地,也为全国十大重点盐场之一。
  唐宋以来,各盐场经历煎熬,板晒,滩晒之阶段。初为刮泥淋卤,设灶煎熬;灶丁、工役作业,篾盘、铁盘煎盐。清朝咸丰年间,推行板晒之法。工省产高,飞速发展。新中国成立之后,实施滩晒。省盐务局投资,于东三乡沙滩浦试验成功。漏碗制卤,为制盐工序关键。其后有苗杏龙之创意,改高漏为地漏,劳动强度减弱,获农业部嘉奖。丁长和发明操作法,产量之高为全省之最。
  盐粒之光,历尽苦难而愈亮;盐场记忆,久经磨砺而难忘。近百年之际,庵东盐民,不堪盐霸剥削与压迫,屡次起来反抗。1924年,怒打余姚秤放总局,集结万余盐工及其家属,暴动恰似怒潮咆哮。1925年,共产党员岑鹿寿受组织派遣,建立慈溪第一个党支部,革命如同星火闪耀。1927年2月下旬,陈云一行六人,从沪抵甬,曾来盐区指导工作。此后盐场成立盐民协会,开展系列斗争。1945年抗战胜利,浙东党组织在庵东建立特区政府,建政一月零十八天,后奉命北撤船渡惊涛。
  海隅堤坝,龙盘虎踞,留下盐业史之记录;历代盐民,呕心沥血,创造盐文化之辉煌。杭州湾大通道,沈海高速公路,横贯而过,飞越天堑;杭州湾黄金岸,旧日盐田之上,天翻地覆,与时颉颃。生产,生活,生态,经济开发新区,打造南岸桥头堡;宜业,宜居,宜游,昔日滨海咸地,崛起国际化新城。庵东盐场淡出,积贮深厚文脉;跨海大桥贯通,奔赴灿烂前程!
  盐乡神韵,情至庵东
  陈黛尔①
  我的家乡,
  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走在时光这样一条寂寞冗长的路上,
  不知名的风在羸弱的肩膀阵阵摇晃,
  高大的树木遮掩不住琐碎的层层微光。
  他半睡半醒的眼眸间,
  海边的盐碱地褪去往日的沧桑,
  徒留那一记跫音响彻他的耳旁。
  我的家乡——
  半是荒草半是苔。
  我的家乡,
  是一个风华灼灼的青年,
  行在中国梦这样一条绚烂缤纷的路上,
  一桥飞架南北引人注目,
  绰约风姿独领风骚。
  他灿若星辰的眼眸间,
  咸青草在岁月变迁里坚强生长,
  只见那一片繁华肆意蓬勃向上。
  我的家乡——
  半是玲珑半是花。
  我的家乡,
  行走多少距离,穿越多少四季,
  我才能描出你的风情万种,
  我才能写尽我的意切情浓。
  你的眉是北排江边的杨柳依依,
  你的眼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幢幢,
  你的唇是我们心中的红旗飘飘;
  你的心是万千盐民的期盼殷殷。
  梦开始的地方
  俞国军①
  1
  带着深深的烙印
  一个动人的故事
  美丽的梦
  伴随我一路走来……
  如今
  老人们的预言
  今天已变为现实
  2
  终于有一天
  我通过熟人
  驱车上了在建中的桥面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天
  呵,桥上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宽阔的桥面
  如高入云端的天桥
  一眼望不到头
  一路往北
  大约跑了九公里
  我下了车
  望北再望南
  看东再看西
  潮汐在我的脚下奔腾而过
  浑浊浊的
  浪头拍着桥墩
  可桥墩却不知不觉
  3
  不远处几艘帆船在海浪中航行
  晃动的帆
  犹如五线乐谱
  在序写大桥之歌的音符
  突然
  只见头顶海鸥飞过
  吱呀的叫声
  仿佛在朗诵一首赞美的诗篇
  献给大桥建设者们的功勋
  4
  是啊
  杭州湾跨海大桥
  是气势宏伟的海上“长虹”
  是卧波腾飞的东方巨龙
  是华夏儿女智慧的结晶
  在世界建桥史上
  将叠起一座
  世纪之作的又一丰碑
  5
  此时的我
  多么想告诉
  我们的老一辈
  他们从前的描述
  今天我已亲眼所见
  小时候的故事
  又一次浮想
  岁月的流逝
  却抹不去儿时的记忆
  6
  时空转向二十一世纪
  记得大桥奠基的那一天
  有多少人前去观看
  在众多的人群里
  不乏有许多白发的老人
  在他们的眼里
  以前的故事
  今生能变成现实
  心底里有多么兴奋
  有的虽看不到通车的那一天
  但眼前的一切
  对他们来说
  已很幸运
  7
  幸运与不幸之间
  总交织着时空的指针
  我亲眼见过这样一位老人
  他得了重病
  一次
  我去探望他
  一见我就问
  我的病怎么样
  能否活到大桥建成
  我很想去看看
  我说
  你好好休养
  一定能
  到时我带你去看建成的大桥那一天
  可没过多久
  他还是去了
  走得那么留恋
  8
  是的
  这不仅因为是世纪工程
  而且是在自家门口
  对老人们来说
  是多么的期盼
  因为他们知道
  大桥建成
  不仅是世人瞩目
  而建成后所带来的效应
  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们多么希望
  自己的孙辈们
  在这块热土上
  活得更幸福
  更精彩
  9
  是啊美好的愿望经过几代人的努力
  即将变成现实
  我站在南岸桥头
  感慨万分
  一幅幅蓝图
  似乎展现在我的眼前
  的确
  庵东的未来一定很美
  因为
  有着“三大文化”底蕴的庵东人们
  随着大桥的建成
  必将描绘出
  最新最美的画图
  庵东——
  我梦开始的地方
  ……
  庵东赞
  郑国申①
  东风万里红旗展
  神州大地笑开颜
  今天不谈其他事
  要把我庵东赞一赞
  庵东北邻杭州湾
  早年都叫小上海
  党和政府有谋略
  跨海大桥造起来
  曾经滩涂看潮水
  特区遍地是银盐
  盐民子弟多奇志
  盐都旧貌换新颜
  别看政府大楼不气派
  干部人人有作为
  一项项规划做出来
  誓让全镇面貌大改变
  马潭路名果出名来
  大棚葡萄无公害
  下一灶有个成央珍
  全国人大代表做了有十年
  浦东村容村貌真正美
  美丽乡村人人爱
  四灶浦江如镜面
  两岸处处有亮点
  富北的革命传统有渊源
  马家生、应德和是庵东最早的共产党员
  五湖四海汇海南
  新兴商业大发展
  三洋有个名人苗杏龙
  “地漏制卤”立功勋
  南阳小城节节高啊
  房价已经超一万
  新东的万定野鸭有地位
  保护利用都OK
  傅新掘船变新舟
  乘风破浪往前赶
  马中有个万子王
  环保农业搞实践
  兴陆靠近陆中湾
  金凤助学人人赞
  富民西瓜甜又圆
  新造大道叫金源
  新建的名人叫陈阿调
  “阿调姐”到了北京得表彰
  “低坝高网”出江南
  海水养殖有品味
  海星是宁波最洁美
  全国文明村的牌子金灿灿
  华兴有个钢构大公司
  生意做到全世界
  虹桥就在大桥南
  彩虹飞架南与北
  桥南本来是明珠
  再加民宿亮丽风景线
  珠江有个丁长和
  “轮番操作”创高产
  路湾榨菜味道好
  可以吃下三碗饭
  西三蔬菜样样鲜
  “法式鹅肝”得了金奖是名牌
  回头再讲七塘南
  建设成就已斐然
  振东人民觉悟高
  民主法治做示范
  宏兴集体经济强
  多项工作是榜样
  元祥发展势头好
  人民生活大提高
  镇南横路超热闹
  工业园区产销旺
  历崔线柏油像地毯
  两边绿化舞翩跹
  邮电路交通多么井然
  文体中心夺人眼
  南边个公园多少休闲
  广场舞根本停不下来
  庵余公路展新颜
  宏兴大道一马平川
  杭甬高速造复线
  滨海墓园整体迁
  东三农贸市场开始建
  沿江路就要往东延
  初级中学普高上线一年赛一年
  还有多名学生上重点
  中心小学童诗特色已凸显
  庵东实验学校是九年一贯
  东二小学已经开始改扩建
  东一小学体育名师是旗杆
  西一小学书法训练出成效
  西二小学博雅教育创品牌
  中心幼儿园历史久
  圆圆实幼是公办
  中心卫生院越来越精湛
  便民做法在宁波获称赞
  到了庵东一定要吃小海鲜
  阿国饭店美名传
  邮电路往西有个饭店叫桥南
  新方绿搬到庵余路西边边
  西一小学后面是江南
  七二三靠北叫阿万
  渔家大食堂还要往北一点点
  喜洋洋和聚味德在历崔线路边
  四灶浦有个桥头堡
  西二酒楼去了都说还要来
  镇政府西边慈客隆
  购物中心七二三
  有个建群眼镜店
  恒源祥男装随便选
  邮电路童装叫嘎豆
  时尚品质最领先
  农业银行年方便
  宁波银行笑容美
  农村合作银行位于元祥宾馆的后面
  农贸市场东南西北全部卖下饭
  奶茶皇茶随便选
  要吃鸡排在电信支局的对面
  老婆大人卖零食
  针纺城里修拉链
  还有鲜花蛋糕店
  到角落处水果摊
  晶豪巨足浴车停满
  对面休闲娱乐叫杭湾
  市场路有个夜明珠
  梁波汽修斜对面
  顺旺基里吃早餐
  人和街西厢海鲜面
  庵东赞啊庵东赞
  党委政府抓实干
  财政收入六七亿
  综合实力勇向前
  桥南明珠放光彩
  美丽庵东谱新篇
  湾区建设波澜壮
  庵东明天会更美
  庵东镇中心小学童心诗社“爱家乡”儿童诗歌作品选
  我·家乡
  二(5)班 陈之易
  我出生那一年
  生态农庄
  好像一朵鲜花
  盛开在杭州湾南岸
  读幼儿园那一年
  跨海大桥
  犹如一条巨龙
  横卧在杭州湾上
  读小学那一年
  上海大众
  仿佛一粒种子
  生根在杭州湾畔
  如今哦
  杭州湾世纪城
  如同一位巨人
  屹立在“明珠”之上
  我读初中那一年
  会是什么呢
  ……
  我好期待哦
  家乡人·家乡景·家乡情
  三(3)班 马宇恒
  爷爷们,撑过大船,晒过粗盐,
  白白的盐田,洒下了他们的汗水!
  爸爸们,捡过泥螺,捉过沙蟹,
  软软的海涂,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我们这一代,看到了——
  雄伟的杭州湾跨海大桥架起来,
  生态农庄、湿地公园美景如画,
  杭州湾世纪城的高楼拔地而起⋯⋯
  我们还会看到更多,就在这儿——
  “庵东”,我爱这片土地!
  杭州湾畔的明珠
  四(4)班 王艺萤
  清澈的陆中湾,
  鱼儿在欢快地舞蹈,
  漾起一圈圈水波,
  欢迎远方的朋友来到。
  鸟儿的天堂,
  杭州湾湿地公园,
  天鹅戏水,
  鹭鸟展翅翱翔。
  更有那
  气势如虹的跨海大桥,
  绿色环保的生态农庄,
  美丽如画的别墅小区。
  你要问这是什么地方?
  浙江盐都,
  小上海,
  杭州湾畔
  一颗璀璨的明珠——庵东。
  美丽的家乡
  五(3)班 陈冰冰
  迎着初升的太阳,
  一抹新绿舒展枝叶,
  我看见了,
  看见了回归自然的希望。
  只见新区陆中湾畔垂柳映水,
  白鹭低飞,
  一片天蓝,水清,岸绿的自然风光,
  走进乡村,
  整洁的水泥路连接各家各院,
  葱绿的树木依路而种,
  点缀在房前屋后,
  衬托出一个绿色小镇。
  轻轻的推开玻璃窗,
  小鸟在欢快地歌唱,
  我听到了,
  听到了森林的畅想。
  走在绿树成荫的小路上,
  绿树的芳香沁人心脾,
  我闻到了,
  闻到了生命的气息。
  啊!
  美丽的庵东,
  曾经的陋习,
  被一片片绿茵洗礼。
  当年的喧闹,
  被欢声笑语所屏蔽
  坚强不息的新庵东,
  一处处破旧、矮小的平房,
  随着时代的变化,销声匿迹,
  一栋栋高楼大厦,
  合着时代的节拍,拔地而起。
  不同时代有着不同的希望,
  祝福你,新庵东,
  在阳光下茁壮成长,光芒万丈。
  美食乡
  六(5) 班张璐
  也许你品尝过龙虾的美味;
  也许你细尝过鸡肉的鲜美;
  也许你喜欢过蛋糕的香软;
  ……
  却从没品尝过庵东的佳肴,
  那就快快来一饱口福吧!
  瞧!这盘“大青蟹”!
  那青蟹还“挥舞”着钳腿示威,
  快点剥开!
  鲜美的汁配着白皙的蟹肉,
  赶忙咬一口!
  立刻感受到了肉质的柔软。
  看!这盘“干菜扣肉”!
  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肉香,
  让人垂涎欲滴!
  伴着干菜的扣肉往嘴一塞,
  立刻让你拥有一种满足感!
  再来瞧瞧这盘“炒泥螺”!
  一个个似海螺样的小东西。
  轻轻的一吸便滑向你嘴中,
  有嚼劲,棒!
  ……
  吃了大鱼大肉一定有些腻。
  来!
  尝尝清爽可口的榨菜,
  还有那酸酸甜甜的杨梅,
  引得你去吃了还想吃!
  从未尝过庵东佳肴的你,
  快来快来!
  尝尝那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四、歌曲
  我家住在盐场上
  平有木 词
  沪剧紫竹调
  庵东,我爱你!
  励冠军 金星初 词
  施华铭 曲
  盐工子弟学校校歌
  朱荣泉 词
  徐雷波 曲
  余姚盐场盐工子弟学校校歌
  朱荣泉 词
  徐雷波 曲
  庵东初级中学校歌
  陈幼芬 词
  陈卓敏 曲
  我们正启航
  ——庵东实验学校校歌
  (少儿二声部合唱)
  月飞 词
  许善飞 曲
  我要飞翔
  ——庵东镇中心小学校歌
  朱剑 词
  施丽群 曲
  海鸥飞翔
  ——庵东镇西二小学校歌
  马国能 词
  沈国强 曲
  白衣颂
  ——庵东中心卫生院院歌
  (领唱 齐唱)
  林晓雷 李道一 词
  陆军 曲
  我们的家园
  ——宏兴村村歌
  (女生独唱加伴唱)
  章亚娥 霍建幸 词
  陆军 曲
  富北美
  ——富北村村歌
  施华铭 词曲
  爱在新东
  ——新东村村歌
  霍建幸 词
  陆军 曲
  奔向美好灿烂的明天
  ——新建村村歌
  李道一 词
  孙思源 曲
  海星之歌
  ——海星村村歌
  陈雪龙 词
  丁钊年 曲
  桥南是我家
  ——桥南村村歌
  俞国军 袁建林 词
  张峰 曲
  裕人之歌
  ——宁波慈星股份有限公司厂歌
  (领唱、合唱)
  孙平范 词
  蔚鸫 曲
  库柏耐吉之歌
  ——库柏(宁波)电气有限公司厂歌
  胡青 词
  朱加农 曲
  前进吧,华联
  ——宁波华联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厂歌
  应浩军 词
  施华铭 曲
  华星之歌
  ——华星钢构股份有限公司厂歌
  金星初 词
  张峰 曲
  让我们做得更好
  ——宁波万吉电子科技有限公司厂歌
  (男女声领唱 混声合唱)
  王林冲 词
  朱加农 曲
  欢乐小镇
  ——滨海欢乐小镇之歌
  (女声组唱)
  霍建幸 词
  吴祖良 曲
  五、民间故事与传说
  海盐的发现①
  朱子仙搜集整理
  在很久以前,海边住着一位心地善良的渔夫,他的名字叫张郎。有一天,他见一只美丽的小鸟焦躁不安,便抓起几条小鱼喂它,小鸟吃完小鱼便拍拍翅膀飞走了。
  从此以后,张郎每次打鱼归来,那只美丽的小鸟都会来迎接他。不料有一天,小鸟吃完了鱼,突然开口和张郎说起话来:“谢谢张郎好心肠,赠你脚下无价宝。”说完,小鸟展翅飞向了远方。张郎眼望小鸟飞远,心中感到很寂寞,他想起小鸟的话,便在脚下挖起几块海滩涂泥带回家中。张郎把滩涂泥挂在灶头房梁上,便升火煮鱼吃(从前人们都吃淡食)。水开后,蒸汽直冲房梁,待鱼煮好后,张郎一尝,味道说不出的鲜美。正不知何故,忽见梁上涂泥在徐徐滴水,他用手指蘸着一尝,啊!水是咸的。张郎把这意外的发现告诉了邻近的渔民。这时,大家才知道这涂泥可以调味,是无价之宝。于是,人们就把涂泥滤出的水放在锅中加热,发现了银白色的颗粒,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盐,因为是用海水煮出来的,所以又称为“海盐”。
  盐的传说②
  吴开棠搜集整理
  古时候,三北海边有一个叫朱余的渔民。有一天,他正在海涂上拾泥螺,忽然看见天上飞来一只五彩鸟,轻盈地落在身边的海涂上。那鸟拖着长长的尾巴,有公鸡般的头颈,全身长满了五颜六色的羽毛,金光闪闪,异常美丽。他仔细一看,哎呀,这是只凤凰呀?心里欢喜起来。因为俗话讲:凤凰不停无宝之地。哪里出现凤凰,哪里就出宝,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一会儿,凤凰鸟飞走了。朱余思忖:我们每日起早摸黑,风里来,浪里去,手脚浸得红肿,还得不到温饱,要是这一大片海涂都成了宝,大伙在岸上安居乐业该有多好!想到这里,他就在凤凰停过的地方,用手挖了两捧烂泥,盛进鱼篓回来了。
  回到村里,他把今天碰到的事和大伙一讲,大家议论纷纷。这时一个见多识广的老爷爷说:“依我看,你就带上这篓海泥,去寻寻那识宝的人,万一有人识得,也是大家的造化。”于是朱余带了这点海涂泥,跋山涉水,问遍了许许多多收宝人。他们一看到他那鱼篓中黑黝黝、湿漉漉的烂泥,都笑笑说:“老兄,你这东西,一不是珍珠玛瑙,二不是象牙翡翠,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污烂泥一堆,到处多得是,算什么宝贝呀?”朱余并不泄气,又走了很久,这天来到京城。
  他听人说,皇宫里的皇帝老子,喜欢收藏天下的宝物。于是,朱余与看守城门的人一讲,守门人通报了大臣,大臣又禀告皇帝。皇帝听说有人献宝,十分高兴,马上传见,可他抬头一看跪着的朱余所穿的衣着,心里便有几分不高兴。以前来献宝的人,都是为了拍皇上马屁的富商豪绅,自然个个穿缎着绸,全不像朱余一副衣衫褴褛相。皇帝于是对朱余说:“寡人办事公断,你果有稀世之宝献来,朕重赏与你;如若以鱼目充珠,欺蒙寡人,轻者乱棒打出,重者格杀勿论,你可知晓?”
  朱余俯首称是,从头至尾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说:“英明的皇上,我并非来领什么赏,我只望陛下和众大臣鉴别一下这泥是否为宝,有什么用处就好了。”说完把鱼篓递了上去。左右大臣一看,是一堆烂污泥,不禁哄堂大笑。那皇帝觉得受了刁民愚弄、侮辱,十分生气,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大胆刁民,分明戏弄寡人!来人,拉出去,斩去四肢,赶出京城!”
  朱余的事轰动了全城,也被替皇帝烧菜的御厨听到了,他十分好奇,悄悄收拾起朱余的那篓海涂泥,左看右看也不晓得是什么名堂,就随手挂在灶头的屋梁上。
  八九月间,秋雨绵绵。一天,御厨为皇帝烧好一只名唤“红嘴绿鹦鹉”的小菜,其实是炒菠菜。因为菠菜根是红的,叶子碧绿,炒好后,有点像鹦鹉鸟。正巧,这时从梁上鱼篓里“啪嗒”掉下来一滴东西,不偏不倚,正中菜盆。这时皇帝用膳时辰已到,他不敢耽搁,看看盆中之菜并无异样,便大着胆子把菜送了上去。谁知皇帝吃了,赞不绝口,命御厨再做一盆来。于是御厨又做了一盆,皇帝一尝,淡而无味,与前一盆有天壤之别,便一把掀掉餐桌,命御厨再做一次。可御厨一连做了三次,都被皇帝骂得狗血喷头,还要杀他。由于众大臣保谏,皇帝限他们三天内做出与第一次一样的味道来,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御厨闷想了三天,无意间抬头瞥见那篓海涂泥,猛地想起那天落在菠菜里的那一滴水,会不会与菜的味道有关。反正横竖是死,不如一试,于是他又烧了菠菜,拿下那篓海涂泥,抖了几滴水珠在菜里,战战兢兢地送了上去。皇帝一尝,眉开眼笑,急传御厨来见。
  御厨以为大难临头,吓得两腿“嗦嗦”打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皇上发问:“今日小菜你是如何做法?”御厨豁出去了,把烧菜放海涂泥水的事说了一遍。皇帝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朱余献来的海烂泥,真的是宝!于是他命人当即做一只金盒子,把海涂泥盛在里面,扎上红绸,在金銮殿供了三天三夜,一边派人四处寻找朱余。不久,消息传来,朱余因手足被砍断,早已死了,皇帝懊悔莫及,于是追封朱余为一品大官,在海边为他建庙树碑。
  消息传开后,到海边取“鲜水”的人,熙来攘往。皇帝想到自己有眼不识宝,又屈杀了朱余,十分内疚,于是命当地渔民,专以刮泥取“鲜水”为业,且不征任何赋税。一时操此业的人甚多,纷纷船装车运这种“鲜水”。因为这“鲜水”运送十分不便,便有人想办法把这水放在铁锅中煎煮,一煎便成了白色颗粒,这就是今天人们吃到的盐。不过当时,大家只知道这是一个叫朱余的人发现的,就称盐为“余”(方言“盐”“余”近音),直到今天,有些盐场的老盐民还这样叫呢!
  钱塘潮水为什么咸①
  施国良搜集整理
  本来钱塘潮水是没有咸分的,涨潮时也没有潮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有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所有的海洋都是淡水的,犹如我们现在的河水一般。那时,人们由于得不到人体所必需的咸分供给,纷纷生病,有的甚至死亡。这样,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
  民间缺盐这件事,很快让玉皇大帝知道了,于是他派遣大力神送盐到民间。大力神接受了这一差遣,就用铁棍作扁担,挑了满满的两大筐盐,一路腾云驾雾降落地面。这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杭州湾畔。大力神感到有点累了,于是他把担子往前一放,自己则坐在海滩边休息起来,不觉竟睡着了。其时,不是涨潮的时候,海滩上根本没有潮水。
  等他醒来,吓了一跳。原来潮水已经涨到大力神的身边。大力神赶紧从海滩上跳起来,抓起铁棍去担盐,可是已经晚了,那盐被海水溶化了。
  大力神想到自己送盐任务没有完成,悔恨之余,就狠狠地举起手中的铁棍,猛烈地拍打着迎面而来的潮水,边打边骂道:
  “该死的潮水,你涨时为何没有一点声响,害得我丢了盐巴,又差点连人也被淹了。”大力神打着骂着,直打得海水震荡,连龙王居住的龙宫也为之动荡起来了。
  这下可惊动了龙玉,立刻起驾而来。
  龙王看到大力神在击打潮水,弄得海水震荡,龙宫不宁,就质问大力神为何如此。大力神就把事情的始末向龙王讲了一遍,最后要求龙王答应:以后每次涨潮,都要发出如雷的涛声,使海滩上的人们能够顺利地躲避潮水,不至于再受到什么损失。
  龙王听大力神说得有理,便答应了他的要求,马上下令给海潮神:以后涨潮,必须有如雷的涛声。所以现在涨潮时,人们在很远处就能听到它的咆哮声了。
  更由于大力神的那担盐被溶解在潮水里的缘故,钱塘潮以至地球上的四大洋和各处海水也变成咸水了。
  这虽是民间传说,从侧面反映了我们的祖先渴望征服自然,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
  万嵩庵的传说
  陈其桐①
  大自然的灾害自古就一直困扰着庵东的渔民和盐民。永清塘庵东段筑成后,虽然给庵东带来较大的好处,但出海的渔民仍屡遭风潮灾害的侵袭,渔民和盐民生命、生活都不能得到保障。
  建塘后不久的一天,天气晴好,但因海风仍很大,渔民出不了海,大家聚集在塘上,望着风浪大作的海面,忧心忡忡。过了良久,有一人喃喃地说“也许是我们心不够虔诚,海神爷老是跟我们过不去,我想要是在这塘上建个庵什么的,也许菩萨会保佑我们……”旁边有人听见了,也响应说“我也是这么想。哎,我说,我们建个庵吧!”大家都齐声同意,并立时有人拿出钱来。
  要在塘上盖庵的消息传开以后,捐钱捐物的人很多,不久就募集到了一笔相当的资金。于是大家择了个黄道吉日,在塘上搭建起一座简易的草舍庵,敬请了“海神菩萨”入殿,有位乡绅自告奋勇给庵起了名——“万嵩”,为海神菩萨的神力如山高之意。
  万嵩庵建成后,每天去烧香求佛的人络绎不断。人们把万嵩庵作为一种精神上的寄托,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的亲人平安。日子一长,四邻八乡的人们纷纷慕名而来,于是人群来往,熙熙攘攘,万嵩庵的香火日趋旺盛。
  然而海风还是无情的,过了没几年,一次大风把万嵩庵草舍掀翻了。但庵东人并没丧失信心,又有人出面牵头,再次募集重建万嵩庵的款子,于1900年在原址地重新建起了砖木结构的万嵩庵。
  重建的万嵩庵位于现庵东镇的“人和街”上,横向呈长方形,跨度七间,坐北朝南,朝南开庵门。分前后两进,走进庵门,前进是二层楼房,左右两边是泥塑菩萨,中央是一戏台,台后是一片天井,每逢传统节日或庙会,庵内戏文不断,人们就簇拥在天井看戏;后进是高平屋,“大雄宝殿”横匾横挂檐下,正殿是观世音菩萨,左右是海神、关公、包公……殿前端摆一张雕刻石佛桌,佛桌前摆放一只齐腰高的石质香炉。庵的东南角还立着一根高三丈多的灯杆,杆顶悬挂天灯一盏。这天灯具有航标作用,夜间灯光十余里外可见。庵外东、西两侧还盖有厢房,西厢房为庵内人食宿之用,也设有佛堂。乡绅姜子光曾在此办“安澜学校”(私塾性质)。东厢房原为香客宿营,后开了小店铺,解放初一度成为庵东俱乐部。
  万嵩庵于1975年因建庵东供销社百货大楼时拆毁,现百货大楼便是当年万嵩庵的原址。

附注

①此序录于《慈溪县志》1992年版。 ①此跋录于民国《余姚六仓志》。 ②爱新觉罗·灵熙,清太祖努尔哈赤次子代善十一世孙,光绪十六年袭奉国将军,任盐运使。本文选自民国《余姚六仓志》卷八《盐法》。 ①瑞瀓,字萃儒,满洲正黄旗人。大学士琦善孙,历任道员、布政使、巡抚,后任湖广总督。时任宁绍台道道员。本文选自民国《余姚六仓志》卷八《盐法》。 ①施烺,号蔗溪,坎墩人,清道光时诸生,撰有《目耕斋诗稿》(光绪《余姚县志》作《且过居诗集》)、《目耕斋杂作》。本文及下文均选自民国《余姚六仓志》卷十九《灾异》。 ①原载宁波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大革命、土地革命时期宁波地区革命斗争史料选编·大革命时期第三卷》。时间系编者根据内容评定。 ①本文原载2005年6月7日《宁波日报》A版6《要闻》。作者:中共宁波市委党史研究室、余姚市史志办公室。 ①本文选自《盐场风暴》(余姚盐民生活和斗争史料)1995年10月,第40~46页。该报告材料现存中央国家档案馆。 ①王福瑞,大云乡(今长河镇)人,抗战胜利后,出任大云乡乡长。此文选自《慈溪史志》2012年第4期第8~10页。 ①田井,1945年8月任中共庵东特区书记兼区长,杨明为同年特区副书记。本文1984年12月载《慈溪党史资料》第4期(总第13期)第7~12页。 ①本文来源于浙江省档案馆。 ①本文来源于浙江省档案馆。 ①本文选自《桥南明珠——庵东》,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9月版。 ①本文选自《海星村志》,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年4月版。 ①本文选自《慈溪盐政通志》,浙江人民出版社,2004年11月版,第311~315页。原连载于1939年10月1日、3日《新华日报》第二版。 ①本文选自《宁波盐志》,宁波出版社2009年12月版,第522~527页。原载1940年3月22日《新华日报》第四版。 ①本文原载1943年10月15日《女声》第二卷第六期。 ②因为土质太咸,普通植物不能种植,故乡人呼之曰白地。 ①在那儿,是以盐板的多少定盐户的地位和进益的。 ①本文选自《宁波盐志》,宁波出版社2009年12月版,第517~519页。原载1947年7月30日上海《宁绍新报》。 ①楼适夷,余姚人,我国现代著名的作家、翻译家。本文原载1980年8月24日《浙江日报》第四版。 ①本文选自《金庸地图——江湖世界的来影去踪》,南方日报出版社,2004年6月版,第166~167页。文首《倚天屠龙记》(节选)有增加。 ①本文原载2010年10月28日《绍兴日报》。 ①章仁苗,海星村人,中学高级教师,曾任庵东初级中学校长。魏长法,兴陆村人,离休干部,曾任周巷镇镇长、庵东盐区文教干事等职。本文选自《桥南明珠——庵东》,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9月版,第241~242页。 ①冯国庆,振东居委人,曾任庵东第二商业公司总经理。本文原载2012年12月14日《慈溪日报》。 ①陈墨,振东居委人,曾任慈溪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本文选自《慈溪海堤集》,方志出版社2004年2月版,第277~280页。 ①禾易,本名章国权,海星村人,慈溪市纪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本文原载2015年4月8日宁波杭州湾新区《新区导刊》。 ①周惠祥,马中村人,曾任中共东二人民公社、东三乡、西一乡委员会书记。本文选自《桥南明珠——庵东》,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9月版,第20~22页。 ①苗焕南,马中村人,庵东镇政府干部。本文原载2013年11月13日《慈溪日报》。 ①柳永,字耆卿,北宋著名词人,曾在定海任盐官。本文选自《宁波盐志》,宁波出版社2009年12月版,第551页。 ①乌斯道,字继善,号春草,明初慈溪人。本文选自《四库全书》1232本第14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 ②彭韶,字凤仪,福建莆田人。明天顺元年(1457)为进士。本文选自《宁波盐志》,宁波出版社,2009年12月版第563~564页。 ①吴嘉纪(1618~1684),字宾贤,号野人,泰州人。本文选自《慈溪盐政通志》,浙江人民出版社,2004年11月版,第301页。 ②郭静唐,周巷镇人。1925~1927年余姚大革命运动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人。本文选自《宁波盐志》,宁波出版社,2009年12月版,第568页。 ③施叔范(1904~1979),坎墩街道人。1941年4月,余姚沦陷后,施叔范组织成立“姚北抗日自卫大队”,任大队长,锄奸除暴,把庵东的四名汉奸:卢少川、俞志清、王家东、陈丹香就地镇压,日伪恨之,悬赏购其首级,施叔范作此诗回应,以展心志。本文选自《溪上诗丛施叔范诗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1年11月版,第35页。 ①本文选自《慈溪盐政通志》,浙江人民出版社,2004年11月版,第303~304页。原载宁波《时事公报》民国36年9月27日第四版。 ①陈黛尔,宏兴村人,庵东镇中心小学教师。此文原载2014年12月17日宁波杭州湾新区《新区导刊》。北排江即陆中湾。 ①俞国军,桥南村人,庵东镇文学协会主席,慈溪市相依巾被有限公司总经理。 ①郑国申,富北村人,庵东镇中心小学校长。 ①本文选自《桥南明珠——庵东》,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9月版,第248页。 ②本文选自《桥南明珠——庵东》,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9月版,第249~251页。 ①本文录自《三北民间故事》,慈溪县文化馆编,1984年5月,第241~242页。 ①陈其桐,元祥居委人,庵东中学教师。本文选自《桥南明珠——庵东》,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9月版,第243~244页。

知识出处

庵东镇志 下册

《庵东镇志 下册》

出版者:中国文史出版社

本书概括地记录了庵东的历史变迁,系统地反映了庵东的自然、经济、社会、文化、人文等各方面的发展面貌,描绘了庵东从海隅盐滩到滨海新城的发展脉络,讲述了前辈先人光前裕后的史迹,展现了庵东人民勇立潮头、敢为人先的豪迈和排除万难、自强不息的精神。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