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末 丛录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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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横河镇志(下册)》 图书
唯一号: 112120020220001665
颗粒名称: 卷末 丛录
分类号: K295.5
页数: 109
页码: 1155-1163
摘要: 本文记述了横河镇的地方文献、墓碑、著作、及民间故事。
关键词: 横河镇 地方文献 著作

内容

一、文献按:毛泽东在编纂《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时,为入选该书的龙南乡合作网制度写了编者按(即本书编者按),其按语与合作网制度的全文如下:合作网的制度应当在全国推广(中共浙江省委农村工作部,一九五五年十月二十三日)本书编者按:这一篇很好,值得推荐。合作网应当普遍地建立起来,使之成为制度。现在小社多,乡有建立合作网的必要,区也应有合作网。将来中等社和大社多了,应当着重区的合作网。我们希望1956年,每区每乡都有合作网。那些全乡只建成为一两个大社的地方,乡当然不要建立这种网了。
  新问题余姚县龙南乡,是个半山区的乡,12个行政村,1369户。这个乡,在1954年春季,办了两个农业生产合作社,区委派了一个驻社干部去领导。到冬季,又建立了15个新社,老社也扩大了,全乡入社的农户达到农户总数的47.6%。但是,这时候,驻社干部被调走了,新的问题发生了,这就是社多干部少,领导不过来。当时,4个乡干部,采用了“分片包干”的办法去领导。但是,他们搞了一个时期,感到问题很多,包不下来。例如,乡农会主任,发现第六社有问题,本来想去解决。却在路过第十二社的时候,硬被该社社干部留下,要求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到半夜,又有第五社,因为生产委员闹退社,也来找他帮助解决。几个乡干部整天满天飞,还是应接不暇。有5个社建立了6个月,还没有干部去过。有的社,干部虽然去过,但是有一些问题干部解决不了,有一些问题处理错了。社员埋怨干部“只会生,不会养”。干部也感到这样到处“补漏洞”、“分兵把口”的方法不行。后来改用“蹲点绕圈”的办法,即乡干部分工,每人以一个社为领导重点,带几个社。实行这个办法以后,工作虽然比以前有所改进,但是,又产生抓了点丢了面、或者抓了面丢了点的现象。同时,粮食统购统销和征兵等突击任务来了,乡干部和合作社的主要骨干,大都兼做了粮食的征、购、销工作和征兵工作,有的社干部还兼任信用合作社、供销合作社的理、监事的职务,就放松了对于农业生产合作社的领导。因此,合作社内的问题,越来越多。大多数的社没有生产计划,社员临时分工。早上出去,乱哄哄地找主任讨论工作,晚上评工记分闹到半夜。有五个社没有固定耕作区。社内的各项经济问题,也没有处理,或者处理不当。7个山区社,因为将山林按水稻田一样定产,引起社员大量砍伐林木(单第六社就砍了十万斤)。清明快到了,社内的生产准备还很差。有4个社缺稻种1200斤,农具普遍没有修理。这样,乡支部便产生了畏难情绪,要求区委派干部来帮助。社干部又向乡里要办法,埋怨“乡里开会多,误工多,不解决问题”。社员也不满意,说:“这样下去,明年饭也没有得吃了。”社外群众就讽刺合作社说:“干部没有来,等煞。开会到半夜,肚皮饿煞。第二天,眼睛烂煞。问题解决不了,急煞。”合作网乡支部在县、区委的指导下,经过讨论和学习其他地区的经验,决定建立中心社和互助合作网。按照农业合作社的分布情况,将全部划分为三片,组成3个互助合作网。每网挑选一个基础好、骨干强、地点适中的社,为“中心社”,由支部的3个委员分工负责。并且在每个网建立一个党的小组,作为领导核心。
  在建立中心社和互助合作网的时候,首先遇到的问题,是乡干部思想上的障碍。他们认为,只有一个干部办一个社,才能解决问题。例如副乡长孙天丰说:“八个瓶七个盖,盖来盖去盖不遍。”他们看不到群众的智慧和力量,不懂得群众路线的工作方法。开始建立互助合作网的时候,乡干部的包办代替作风很严重。每次会议,由乡干部先做个大报告,最后来个总结发言,其他人都不发言,还是一切依赖乡干部。以后,通过各项实际活动,乡干部才逐渐认识到走群众路线的重要性。例如乡支部书记参加第一中心社召开的网内各社主任的会议,研究挖掘肥源、发动养猪、开展积肥运动等项问题,觉得大家研究的问题内容实际,办法具体。他说:“社干部集拢来一讨论,比我们作报告好得多。”乡农会主任看到中心社介绍的季节包工经验以后,才口服心服地说:“靠一个人跑来跑去,到一个社只能解决一个问题。互助合作网的办法好,一下子就解决了许多问题。”划分互助合作网,必须注意地区要尽量靠近,生产内容要大体相同。例如,第二网6个社,都在半山区,距离很近,生产内容相同,互助合作网的活动就很经常。而第一网有两个社是在半山区,四个社是在平原区,开起网的会议来,山区社要求讨论摘杨梅,平原区社就要求讨论收割春花“一三八”,彼此不感兴趣。
  在选择中心社的问题上,最初,全乡的中心社都是由支部指定的,没有通过群众,因而有一个中心社不够条件,其他的社对它不服气。后来,根据基础好、骨干强、地区比较适中这三个条件,经过重新改选以后,群众才表示满意。中心社对于其他社的经验,要虚心学习,不能骄傲自满。第二网的中心社,曾经一度有自满情绪,不虚心听取别社的意见,其他的社很不服气,影响了团结。后来提出“互教互学、交流经验”的口号,开会采取漫谈方式,互相交流经验,发言就更加普遍,研究问题也更加深入、活泼。
  合作网的活动龙南乡互助合作网的活动,主要有4种形式:(1)社长碰头。群众叫做“网会”,每5天到7天举行一次,主要内容是交流经验,解答问题。每次网会有一个中心议题。有时是乡干部布置工作任务,有时是中心社介绍经验,大家提问题,互相交流经验。因此,群众又把这种会叫做“诸葛亮会”。
  (2)各种专业会议。例如生产技术、会计、养猪等会议,按照季节需要,不定期地召开。
  (3)田间参观检查。这在推广先进生产经验、检查生产、发动竞赛的时候采用。
  (4)个别联系。这种方式,是在解决各个社的特殊问题或者交流思想情况的时候采用。
  经过以上的活动,目前,全乡17个社,都得到了整顿和巩固。1955年,平均增产两成左右,98%的社员增加了收入。群众说:“互助合作网是联合诊所,有内科(指各种座谈、会议),也有外科(指田间参观检查)。”有了中心社和互助合作网,克服了“社多干部少”的困难。社内各种问题,都可以通过“中心社”的示范和互助合作网的推动,得到解决。春耕开始的时候,“中心社”介绍了制订生产计划和实行包工的经验,使得各社克服了生产无计划、临时分工、浪费劳动力等混乱现象。播种插秧时期,也先由“中心社”作好样子,组织田间参观,普遍推广黄泥水选种、秧田播种落谷稀、小株密植等先进生产技术。7个山区社,通过中心社的经验介绍,正确地处理了山林入社问题,稳定了社员的情绪,种植了75000株松树。
  乡干部缺乏经验的情况,也大大减少了。他们说:“过去跑来跑去,东看看、西望望,只知大概,不知详情。现在,参加了中心社的活动,处理好一件事,就增加了一样知识。互助合作网是学习办社的学校。”合作社的干部也有了办法。他们说:“过去有了困难,就伸手向乡里要办法,要不到就没有办法了。现在有了事,就到网会上去讨论。”通过各种专业性的活动,例如设立副职,召集会计员、技术员会议等,也扩大了积极分子的队伍,减少了兼职过多的现象。1955年夏季,粮食统销工作紧张的时候,支部和各个社干部中实行了适当的分工,保证了合作社的经常领导。社内领导骨干说:“过去自做官,自喝道,主任包办,委员依赖,社员不管。现在人人有事做,行行出状元。”还有问题中心社和互助合作网的活动,交流经验较多,检查督促和具体帮助各个社较少,所以还有个别社处于落后状态。
  网内的活动多,网同网之间的活动少,同互助组和单干户的联系更少。
  乡支部如何以互助合作为中心任务,而又妥善地安排其他工作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干部常常在中心社和互助合作网的会议上布置一般的行政任务,影响了互助合作网的正常活动。
  浙东四明游击指挥部锄奸团第一号布告查余姚县浒山区龙南乡孙家泾(境)村汉奸、伪保长孙宏潮,于去年10月22日向姚城敌伪告密出卖我抗日武装,致使我驻孙家泾(境)“三大”,在横河七星桥痛遭日寇预伏。虽经我抗日健儿顽强反击,血战一小时半,终因敌众我寡,地形又极为不利,除少数突围外,我大队长姜文光、大队副姚镜人等29名指战员光荣牺牲。悲哉!悲哉!该孙宏潮甘愿认贼作父,卖国求荣,危害人民,破坏神圣的民族解放事业,实为天理所不容。家贼不除,国无宁日,为维护民族尊严,严惩一切汉奸走狗,确保抗日战争胜利开展,现将民族败类孙犯宏潮缉拿归案,处以极刑,公决正法,以儆效尤。
  切切此布。
  1942年2月莫太夫人家训南宋·孙介编辑按:《莫太夫人家训》(简称《家训》),《宏桥惇裕堂胡氏宗谱》、《孙境燕翼堂孙氏宗谱》均有全文刊载。莫太夫人者,系南宋学者胡宗伋之室,她通经学,晓音律,作诗文,如慧男子。宗伋好急义,莫副之无怠。宗伋尝开义学,教训乡族子弟,馆谷之,莫脱簪珥,治具无吝。遭金兵犯阙,仓卒南奔,宗伋感疾良苦,莫劳勉之。曰:“丈夫当如是强志。”报其弟姪书谓:定翁父子,自恨儒生,无可报国,死生非所,论其颠沛。引义慷慨如此。其后裔天香桥村胡氏,至今仍尊称其为“莫太婆”。《家训》成文于南宋初期,有孙家境儒者孙介编辑,介与其兄寿朋,均先后师宗伋。《家训》涉及为人处世之方方面面,也体现了当时盛行的程朱伊洛理学思想:“为国尽忠、为子尽孝”的封建道德观。《家训》中少数条款已不符时宜,读者应“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宋绍兴二十九年己卯(1159)二月十日,吾年已八十六矣。缅想此身,不能长存于世,与子孙面诰面戒。子孙亦不能同具此心,而皆蹈规循矩,苟不垂戒,恐后子孙无所依据,虽有圣经贤传,可观可法,又恐子孙视为深远,不肯注意。且思周室哲王尚勤诸书之训,秦家贤士犹设“四诫”之文,况下此者,可已于言乎。故吐常语百余款,以裨子孙常诵之,常行之。倘有一语不熟,一言有梗者,家长以不孝罪之,不许他与宴饮入家庙。有熟而行之者,共加奖劝,生则尊崇之宴享之,殁则书于谱,以为劝惩。若然,庶使吾不托诸空言,而于风教也,亦未必无小补云:
  ●祀堂所以报本者,其制度一遵乎古。后世子孙,当严洒扫,毋有亵渎。岁时奠祭,礼物不拘,出入启觐,衣冠必饬。祭田五顷有奇,收税租足以供宗庙之需,子孙当世守之。或散处他方者,万世亦不可忘,盖此报本之地也。旦夕启觐,虽不同四时奠祭,必须统会。不然,人心何以妥,不孝何以当。
  ●祖宗源派及吾家规,每岁时闲暇,家长当一一宣于宗族知之,宗族各藏一帙,早夜又宣于大小男女知之,不然彼皆不知所自,而且莫知检焉。若曰:“宣之何用,孰之何补?”此不孝儿孙,庸才父母。
  ●父母生汝之身者,抚摩鞠育,劬劳无比,不可有毫发之违,亦不可有毫发之犯。倘有过失,号泣谏之可也。虽甚贫窘,甘旨当极力营备,或有疾病,汤药必亲尝,不然死后徒兴哀耳。昔卫仲由徐孝先可见。
  ●兄弟,一体所分者,不可有彼此之间。彼贫犹己贫,彼病犹己病,彼辱犹己辱,必扶持赒恤为上。若有一毫之利,而兴阋墙之斗,一言之忤,而乖同气之情,其于父母何?
  ●叔伯,汝之从父也。亲疏虽有少殊,名分诚无二致。为子姪者,当事之如父,不可少有抗犯。为叔伯者,亦当爱之如子,不可少有凌辱。
  ●宗族,今虽异支,其先一本,不可有富贵之别,亦不可有强弱之分。冠婚丧祭,会之如一,灾危患难,救之必同。若以彼不会我,即不会彼;彼不救我,即不救彼。此不义之人,无祖之子也,奚足贵哉。又或有余资,当济不足。孔子曰:“以与尔邻里乡党乎?”乡邻尚然,矧宗族乎?苟或不然,为宗族者但当委曲劝助,亦不可以此而生妒嫉之心。至若赌博游荡,自取匮乏;好勇斗狠,致惹祸患者,非吾子孙,不必力为救护。且或族繁人众,力难遍及,惟择读书砺行者,量力赒之,亦敦一本之谊,锡善人之意也。
  ●吾见世俗有等人,褊浅躁急,强梗凶狠,有一毫挫于宗族,悻悻见于面,怀忿恨于心,思百端以复之。殊不知弱不弱于他人,弱于宗族,犹弱于祖宗,弱于自身,有何愧?强不强于他人,强于宗族,是强于祖宗,强尔自身,有何荣?为子孙者,切不可与宗族较,不惟宗族,于人亦然。大抵有容德乃大,无欺心自安。昔娄公唾面自干、刘公认牛不较可见。
  ●亲戚,当往来无间,不可以彼贫而疏之,彼贵而谄之。今汝虽富贵,安知后时不贫贱乎?今彼虽贫贱,安知后时不富贵乎?吾见世俗有等人,见衣裳滥褛,形貌黝黑者,便不认为亲戚;见气焰薰人,罗绮烂然者,虽不觌面,则曰:“此我至戚,我当待之。”胁肩谄笑,百端趋奉。不唯亲戚宗族,亦有然者。见富贵者,不曰“舍弟”,则曰“家兄”。否者,则曰:“此我东家之老翁也。”甚曰:“非我族也。”噫!如是之人,诚为可愧,且即是宗族,既是亲戚,焉可以分。
  ●师长,授汝业解汝惑者也。不可有欺,不可有犯。但诚心事之而已。不然,则求道之心不笃,施教之地何从。先正曰:“人生于三事之如一。”又曰:“抠衣趋隅,必慎唯诺己。”或为人之师,亦当行止端庄,严立功课,不可有尸素之心,亦不可有厚薄之分。古人云:“慎毋窃禄。”又曰:“有教无类。”
  ●亲旧老契,切不可慢之,乃根本之亲契也。一慢之,是慢祖宗,若暱新好忘旧根者,非孝子慈孙。
  ●朋友,以义合者也,不可有忿争又不可有矜欺。但存忠信,以耐其交;但互箴规,以成其德;但忘尔我,以绝其私。彼桃李一时艳,风波当时起者,君子鄙之。昔雷陈、管鲍、范张、王贡,万古垂名,当取法焉。
  ●邻里乡党,以和为上,不可有欺骗、嫉妒之心。大抵不和,多起于财产,当尔为尔,我为我。吾见有等人,昧心以僭人产业,瞒已以夺人财货。一旦讼兴怨结,家破人亡,而所得不偿所失者多矣。或有患难,力宜救护。毋以彼不然,而亦不然。夫爱人者,未有人不爱之也。所谓恩仇分明,非有道之言,前人已道破矣。子孙毋以此言藉口。
  ●妯娌,亦以和为贵。奉公姑、主中馈,当争先趋之,不可有尔汝之推。大抵成家废家,都由汝辈,切宜戒之。毋使人有“牝鸡晨鸣”之诮。
  ●奴仆,亦人子也,用善驭之,但不可不严。内外之法,工价饮食,不可有亏。俗云:“汝图他力,他图汝食也。”
  ●提携负戴,固男子事也。亲操井臼,亦女子之可行也,虽富贵不可以此为耻。昔陈太邱之家、梁伯鸾之妻可见。
  ●凡生男女,当先报宗长知之,而后同告于宗庙神主知之。随即取名,将年月日时,并登于第行录。不可犯祖讳,不必求美称。大抵名字,所以别众人,寄呼唤耳。昔周孔以禽鱼名其子可见。若有戒勉意,不论自小皆当教之,以正勿纳于邪。男子能言,便教以诗书礼乐;女子七岁,便教以烈女等传。毋养成骄妒,以贻父母辱。俗云:“有生不报宗长,虽在宗门知是谁。”又云:“男子自小俱不教,乃禽乃兽谁不笑。”
  ●男女虽多,不可淹没,实伤天地和气。人多以彼身后为虑,至于如是,殊不知预绝他命,大为不仁,况其将来,有未可必者也。昔维扬有一人,生九子以为多,将淹其末子。忽东邻一老妪过乞,醯救之得生。后八子皆亡,独藉末子,以承其家,以继其嗣。由此观之,其可自残乎?
  ●冠礼,人多怠忽之,良可惜哉,殊不知成人始于此。“四行”之责,又始于此。此若可怠,何所不怠;此若可忽,何所不忽。吾子孙有子,年壮当加其冠,须重其事,筮日择宾告庙,以行之。女子亦然,年可笄,笄之字名训行,俱有古礼可稽,兹不备述。大抵人家古礼与纲常,不论贫富,俱不可废,此乃人之命脉耳。一废之,亡将随踵。譬如人身,身虽肥,脉已病,乌可喜。身虽瘠,脉无病,何足忧。
  ●男女婚姻,诚为大事,不可直行己志。当禀宗长,会宗族议之。果家法严整,德性纯良,佥曰:“可。”然后行之。若豪强悖乱,反道败德,佥曰:“不可。”己之慎,毋苟慕一时富贵,以取终身懊悔。吾见世俗有等人家,不择家法性行,专缔富贵联豪强,将恃为“百年之荣”。孰知转目间,反受其祸。
  ●嫁女资装,不必苦求丰备。荆钗布裙,理所当也,奚足为愧。不信看汉扶风孟氏女,虽有绮罗锦绣,归时悉皆卸去。
  ●娶妇人,只要勤谨,能躬执妇道。若以姿色粧奁为计者,非吾子孙。俗云:“娶妻不在颜色奁具,贤德便好。”
  ●女子到十岁,便不可往邻里及外家去,日在闺中习女红。彼斗百草竞秋千,虽古有是戏,亦宜一切绝之。
  ●妇人纺绩织纴为上。不可探亲寓宿,不可看搬杂剧,又不可往庙观街市,烧香看灯,纵无失,其奈嫌何。古人“昼不游庭,夜行以烛”。可法。
  ●亲戚往来,礼物既不可缺,又不可丰,直表忱而已。若图炫耀,必致贫穷,何补焉。且俭者美德也,又德之共也,人不可不识。吾见有人,图一时之美观,致终身之穷窘,诚为可笑。俗云:“一时能浅薄,几度免求人。”
  ●凡有宾客,当尽迎送奉承之礼。将至衣冠忙迎之,登堂已坐,即献茶。茶罢叙寒燠,后又呼各子弟庄肃见之,再献茶。客欲别,又衣冠而送之,不可苟率。或具盘飧,俱当随力而行,不可勉强。譬诸马焉,不能千里,必欲行之,未见其不毙也。或茶饭或菜蔬,自是吾儒风味。彼美酒肥羊,堆盘狼藉,乃口腹之所为,奚足贵哉。虽有时俗之议,切不可顾。司马温公曰:“果止梨、栗、枣、柿,餚止脯、醢菜羹。”其言最确,宜法之。
  ●家庭最宜严肃,男女不可混淆。《礼》所谓“授受不亲”,通问不许之语,尤宜刻骨。
  ●谨门户、宽租税,不跳礼法之外,虽使残酷暴虐,如周如来者,为汝邑大夫,亦不能加汝之刑。为奸盗行诈伪,恒居强暴之中,虽使廉明慈爱,如邵如杜者,为汝邑令尹,亦不能出汝之罪。
  ●农事切不可缓,一失之,合家抱终岁之饥。当因地之宜,种莳五谷,又当预备旱潦,及时耕获。古人“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为此故也。且古人“百物不嫌早”之言,尤宜记之。
  ●子孙凡接人、凡处事,或经营或仕宦,皆要小心谦恭为上。《书》云:“谦受益。”俗云:“小心百事可做,大胆一事难成。”又云:“小心天下去得,大胆寸步难移”者是也。更毋得游花街柳巷、茶坊酒肆,以荡其心。毋得听市井之语,郑卫之音,以乱其耳。
  ●往来道途,出入门户,切宜谨慎。凡货物与夫服用、文券、书籍、器具之属,当时时检省,周防安顿。一放宽,必有损有失。又或登山或涉渡,须仔细,步步要踏实地,一失足其苦非小。俗云:“逢桥须下马,过渡莫争先。”又云:“有钱难买回头顾,无驾可追悔来迟。”又云:“罾罾防有鱼,夜夜防有贼。”此虽皆俗语,实为去病之药石,切宜记之。
  ●不可修建异端祠宇,装塑土木佛像,以徼诸福。若为可求,岂待汝乎?但闻“仁则荣,不仁则辱”。
  ●或出路,或在家,不可勾引是非。在家犹有可藉,出路举目无人。俗云:“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又云:“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且出言勿效尖酸戏谑,与人亦宜醒迷成美。
  ●凡为事,须仔细斟酌。凡出入,须依附良伴。平素不知其行止,不识其善恶,切莫抛心。俗云:“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不然非惟事不复成,而身亦有所害。
  ●吾平素,未尝有不可行之事,亦未尝有不可对人言之语。吾宗子孙,深当自警。倘遇不肖者,有不可行之事,不可对人言之语,切莫形诸纸笔,苟一形之迹难冺灭,贻祸非轻。彼匿名,书谤人简,尤不可为。何也?人之为人,要存忠厚。又已或被人之谤,不必与辨。
  ●宗族有不平者,先从家长申理,如不服,然后呈官治罪。家长亦不可徇私灭公,以屈其人。苟或不先家长,径鸣官府者,家长具其曲直,会宗族对庙神主,声其是非,明加大罚大责。如是,非惟免其两不废家,抑使官府永不劳力。
  ●吾家素业儒,不可务外业。即不能读书,则当力耕。游手好闲,非佳子弟也。且如人生几子,读书不能以俱读,耕田无得以俱耕,轻行货贸,寻常医卜亦可。不然,虽财成泰山,必见崩矣。吾见东吴有一人,家富敌王恺,止二子,游手好闲,不过十年,而无立锥地。西蜀有一人,家贫同范莱,兼生四子,各专一业,一人读书,一人力耕,一人学医,一人卖酒,不五年,家资巨富。我非欲子孙学此杂艺,故为此言,与其不读书好游闲,不若此也。
  ●子孙欲有所学,当慎路头,路头一差,将来何补?昔闽城有一人,生二子,最贫。一子苦读书,一子习木工。读书者交皆才子,衣皆儒衣,安处一室,而风雪不愁。习木工者,伴皆操斧辈,衣皆短衣裳,日趋工役,无间寒暑,不惟其妻有愧,而身亦自愧。曰:“吾与兄,父母同生同长,而所交、所衣、所享独不同者,无他,皆吾自取之也。遂去锥凿,事经书。而兄之所交、所衣、所享者,亦转为吾有。”噫!习善则善,习恶则恶如此,孟子云:“术不可不慎,不其然乎!”
  ●琴棋、赌博、声色、伎玩、花卉、虫鸟,不惟妨工堕业,尤蛊心惑志,为害非轻,子孙当一切绝之。若钧弋桑柘,果木不论。昔明州有一人,专嗜博弈,而家业荡尽,妻子乞食他方,皆以为笑媒。青州有一人,专好花卉虫鸟,生计罄空,流落江湖。
  ●凡瘴疠之炽,痢疫之行,虽曰时气,实不能染人。奈何近世,父患此而子惧,兄患此而弟惧,妻患此而夫惧,皆出次于外者,是庾衮之罪人也。吾宗子孙,倘不幸罹此,切不可然,惟饮食洁净,嗜欲戒慎为上。
  ●鬼神虽曰有之,诚不能为人之祸福。如有疾病,鬼神何以入其身也?此理甚明,人何不晓?当如孔子所云“敬而远之”可也。
  ●凡疾病,自有天命。不可信师巫邪说,以徒费钱物。如有之,自古帝王非无钱也。郑之季咸非不自知祸福也,迄今何在?奈何世之人,无烛理之见,多惑于此。祀鬼直至家空,人命亦随而绝,犹未知省。吾宗子孙鉴之,一切革去,独延名医療之则可。若疾初痊,宜节饮食、戒色欲、慎起居为要。
  ●亲殁,衣衾棺椁敛葬之。礼必极,其诚勿使有后悔。又不可用酒肉以宴宾客。又不可泥风水以暴尸棺。又不可用乐器以导輀车。凡医案通书等,人子亦须涉猎,毋为庸师所误。
  ●凡有丧事,当从宗长。会宗族中贤能者裁议处置,务使各有条理。尤不可僧道作功课,但时一祭而已,丰俭随其家。不然,非惟无益于死者,抑亦有玷吾儒门。
  ●诞日及嫁娶,不得僭用非礼之乐。虽合用者,亦不可也。古云:“娶妻之家,三日不举乐。”又云:“安忍置酒、张乐以为乐。”
  ●争讼,子孙切不可。好废事败家,敝精劳思,最在于此。俗云:“尚可待他人欺吾,不可我欺他人。”凡事能一忍之,无穷受用。不然,苦不可胜记也。吾见世俗强梁者,见彼守分,人争指以为无用人,必吹毛求疵,寻人之事,无风起浪,割人之脂。或一语有违,兴连年之讼,寸私不遂,搆一世之仇,不独己以为能,其父兄亦以是夸扬之。殊不知他日,家已破,力已惫,甚至毁其身滅其性,欲求至于无用者,不可得矣。总使无此,转目同于澌尽,何处见其英雄?吾知子孙抱行行之气者,见吾此言,必非之。曰:“何怯懦之若是。”竞厌倦不顾,噫!独不见汉马援乎?援击交趾,弟少游谏之,不听。后下潦上露,见飞鸢帖帖堕水中卧,念少游平生语,何可得?吾恐他日子孙,念吾之言,如马援之念少游也。
  ●尚气角力,亦切不可。所谓“杀人之亲人,亦杀其亲”,必然之理也。如暴怒一发,犹当再忍。夫何近世稍有小忿,便争强弱,百十为群,以成队伍,操戈执戟,以相攻击。殊不知一有不虞,悔将何及?昔里有虞姓者,因此中伤一人之命,既抵其命又空其家,随后悔之,有若噬脐也。且人均此禀也,均此生也,有何强弱。吾宗若有鬻一拳操寸挺者,非吾子孙。
  ●或有不平,纵我理长,亦当听人谏止为是。昔金华有杨姓者与邻陈姓者争篱笆一带,乡里为解平之,并不听,讼成十年,两家尽废,后悔之已迟,谚曰:“篱笆一带,两家尽败。”又凡欲谏人,当于将萌之际谏之,若待事成空矣。尤宜尽力如谏,君碎首莫辞谏,亲挞血毋怨谏。兄弟、叔伯、宗族与知己者,亦力惫无倦。俗云:“谏人须尽力。”
  ●人有仇怨于我,子孙切不可思复之。爱憎取舍,一以至公。若持刻必欲害之,非有德有量君子。彼“无毒不丈夫”之语,亦非有道者之言。
  ●人有恩德于我,子孙切不可忘匿。忘之,乃禽兽之不如。彼乌鸟尚能反哺,畜犬犹能吠井。
  ●子孙当存忠厚,无学浇薄。贤者亲之,奸者远之,恶者避之,弱者莫欺之。其与贤者亲,则德日进,而人争敬之。与不贤者亲,则德日薄,而人争贱之。吾闻山阴有一人家,子弟书不务读,日与邻里奸邪荡子,饮酒游行,嗜歌好色,又身为伎剧,戏弄百端,不惟君子见鄙,而亦家业倾颓,无以聊生。遂与前游行辈、戏剧徒,结为朋党。瞒妻子潜窃一族,瞒宗族遍窃乡邑。妻子知之不先阻,宗族知之不预谏,浸成大祸。后一日,又往扬子江,见巨商大贾船,径剽其人,尽夺其货。事败累及妻子、宗族,苦无纪极,所谓“贼无种,队相哄者”是也。倘吾宗有此子孙,当急治之。一放宽,后患亦非轻矣。
  ●子孙当勤紧,毋怠荒。且世间甚事不因勤紧而成,甚事不因怠隋而废。向学勤,功易成,力耕勤,食不缺。
  ●凡事于将成之际,欲遂之时,尤宜勉力。大抵多于此时,心宽意懈,倏然反失,而前功尽弃耳。《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子孙其戒之。
  ●或仕宦、或行商、或家居、或羁难中,彼诡名诈姓,互相假冒财物,契券消息,而致无穷之害者多。吾宗子孙、妇女鉴之,毋听此辈。虽有符验的实,亦且不可信。昔人“窃符救赵”之事可见。
  ●财有限而用无穷,子孙当量入以为出。不然,虽邓家之钱山,董氏之金坞,亦必有尽。如今年所收若干,用若干,用比收止半方可。若相对,则不可也。
  ●子孙见人贫贱,不可欺之,见人富贵,不可谄之。彼贫贱不能长贫贱,富贵不能长富贵。昔汉韩信曾寄食于漂母,梁武帝犹饿死于台城。
  ●破衣、破袜、破巾帽,不足以为耻。德行一破,其耻曷当。子孙虽富逾石崇,贵过赵孟,亦不可服绮罗锦绣。其布衣麻履,不寒足矣。
  ●虀盐、菽水、藜羹、粝饭滋味悠长,子孙切不可厌之。自古圣贤多出于此。孔子曰:“饭疏食,饮水。”汪信民曰:“人生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彼八珍九鼎,亦不过一饱耳,何补焉。
  ●予闻吾祖,自豫章至毗陵,毗陵至余姚,世叨爵禄者多,未始有贪黩坏法者也。今吾百七二,沂又叨天禄,奉公勤政,幸毋贻我辱。后子孙倘有出仕者,当委质事君,尽心行政,虔公无私,爱民如子,刚柔相济,赏罚兼行。勿加暴虐,勿为闒茸,勿亲吏胥,勿欺僚佐,勿为掊尅;毋为淫亵,毋不戒以视成,毋威权而凌善,毋弃本而逐末,毋妒贤而嫉能。或剖理曲直,尤要务得其情。不可听一人之嘱,以起众人之非。又不可耽一己之私,而致万世之怨。审于众众,未必尽公也;察于私私,未必尽实也。但原其情推其理而后可。不然,非惟有辱祖宗,抑亦必罹刑宪。
  ●凡事虽在人为,功名实由天定。子孙倘为官吏,切不可欺君枉法,逾阶越分,徼利贪禄,妄求富贵。昔饶州有一彭姓者,由乡荐授余杭县尉,贿通执政,将图陞县尹职,事露反黜原位。昔萧山有一祈姓者,克邑椽,贿买当道,图佥都督邮,事露反失原役,又发为防边戍。不惟官吏,为民者亦然。昔邑有一夏姓者,世为农家,后子孙妄求富贵,百端奔趋,家废身亡。大抵事顺理行将去,凭天降下来可也。若为非妄想,必有祸随。俗云:“妄为天所恶,灾祸莫能逃。”
  ●子孙切莫夸己之能,讦人之过。若自以为能者,正是不能;讦人之过者,正是有过。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孔子曰:“隐恶而扬善。”
  ●奇异宝货,诚为妖物,切不可蓄。冯外郎妻首饰可见。有余多置田产则可。
  ●富贵当自挣,不可见人之富贵而叹羡;贫贱当自去,不可因己之贫贱而怨尤。孔子曰:“富贵是人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取。贫贱是人所恶,不以其道得之,不去。”
  ●大抵分门割户,多起妇人之言,子孙切不可听之。亦不可私蓄,不可私假,不可私与,不可私宴,不可私谋。能各以心体心,则门何繇分户,何繇割?
  ●他人之兄弟,他人之宗族,他人之亲戚,切不可助伊争斗。他今虽不睦,后必仍旧斯时也,汝何面目?昔里有一人,见人与兄弟、宗族不睦,托为心腹,不隐形迹,显名助之。后彼与兄弟、宗族、屡会款饮,谐笑一堂。其前助争者,止隔墙窥望。总之,一切解纷息争,植德不浅。
  ●败德乱性者酒也。或宾客之宴,或兄弟宗族之饮,但取微醉而已,不可过度。范鲁公云:“狂药非佳味。”年幼者尤不可近。世惟司马温公家,与吾家相似。
  ●坟墓制度,各有成式,不可有僭。亦不可用奇巧细石,以起人盗心,但取坚固而已。吾闻自古坟墓未有不被人发掘者,为此故也。
  ●寒食拜扫之礼,亦不可缺。一缺之,非惟祖宗之墓,渐不能识,而且人子之心,自此而离。吾于世俗验之多矣,戒之!戒之!!
  ●凡买人之物,置人之产,当价随其值而与之,切不可猛怀欺骗之心。其物也,其产也,天下人之公共者也,岂独为汝生根哉。且昔李德裕平泉荘,石季伦金谷园,将欲传诸万世,孰知瞬目间,已属他人。今又不知更历几主。
  ●邻里亲戚之家,子孙往来,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切不可传说人之是非,私窃人之财物,又不可窥觇人之女色。一或有之,终身抱耻,而必摒之,如参商矣。又或与人合志,反传泄家务,变乱人道,轻重不识,清浊不分;已疏反亲,已厚反薄,搆言生事,驾空说有,而行若狗彘者,当即会宗族,举相严责,勿可苟容。
  ●居室,蔽风日而已,不必高大华丽,但樸素浑坚,精致洁净为佳。苟或不然,非独无智识,抑徒伤其财也。秦之“阿房”,隋之“奉寿”可见。昔萧何治未央宫,甚壮丽,高帝大怒。何曰:“非壮丽,无以重威,毋令后世,有以加也。”至今人笑之。
  ●凡立家,先用高大籓墙,以绝火盗。家室之重,全系于此。古虞有一潘姓者,但高堂宇,不谨籓墙,被不良者一火罄尽。但搬家财,又不先取契书、官券,故田园多为人所夺,转目即贫。又慈水有冯姓者,不谨籓墙,一年而九被盗贼,家亦即废。子孙其鉴之。
  ●古书怪石,奇货美财,不必苦求。子孙贤,多守得几时,否则随以与人。且或遇水火,亦投与无情。昔咸阳宫、楚渐台之器物可见。
  ●家具器用等物,如有朽坏,当即修补,如有散亡,当即追寻,切不可落魄。昔鄞城有张姓者,家遗器玩甚多,朽坏不知补葺,不识追寻。稍有遗者,又私鬻于人,甫过十年,与人素无者无异。俗语云:“子孙不贤,家具罄然。”
  ●屋破壁穿,当随即修补。若一蹉跎,必致朽腐,缺坏愈甚,虽无穿破,亦宜时整理。有孙姓者,屋破壁穿,只言俟明日,孰知一日复一日,甚至不可修补。俗云:“时时勤整理,日日见维新。”
  ●火烛,子孙尤宜谨慎。一或有罹,其害不小。晴时蓄水以备之,风夕警析以巡之,可也。
  ●盗贼,至为不仁,不可不谨。未暗先闭门户,既暗秉烛而各照之。若待贼去,闭门迟矣。昔钱塘有一人家,迟闭门户,被不良者潜入,伏匿床下,罄其家财是也。俗云:“凡事不宜迟。”
  ●屋下不可藏薪,露天不可留物。不肯曲突徙薪,而烂额焦头者,古则可鑑。处心公正,而路不拾遗者,今则少逢。
  ●子孙虽贵如赵孟,当愈谨约,鞠躬尽礼,切不可以此骄于乡党、宗族。虽贫过范丹,当愈固穷,守死善道,亦切不可以此蠹于乡党、宗族。且其贵也其贫也,汝自有耳,彼何与焉。
  ●子孙或出或入,当于父母尊长之前,行“出告反面”之礼,遵游必有方之语。不然,非独起上倚门倚闾之忧,抑使己无拘无束之非。
  ●宗族、亲戚、乡党之名分当正。不可恃富,而称谓之不明。不可面后而呼唤之不敬。亦不可欺贫而尊卑之无别。汝虽如是,其奈外议何?昔孔子论政“必先正名”。且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又敬人者,人恒敬之。
  ●凡事当慎始、当预备、当及时。一失其机,后悔噬脐。如欲为某事,当揆其理。可行速行之,不可行已之。苟不可行,必欲行之,可行,不行之,必均取后悔。诚可行矣,事无害矣,又当未临之时,或自处,或委人,或共为,俱要处置停当。若因循苟且,迟延纡缓,则机传迹泄,时去月蹉,未有能济者也。孔子曰:“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俗谚曰:“临渴掘井勺水难。”又曰:“夜眠清早起,又有不眠人。”
  ●凡事当见机而作,切不可膠柱鼓瑟。彼山梁雌雉,犹能翔而后集,矧人乎?又不可自大,虽事小而无关者,当战兢持之;虽人微而且贱者,当兢惕畏之。大抵莫大之祸,多起于微细,叵测之殃,恒生于意外。陆宣公云:“防微杜渐。”谚云:“一星之火,能烧万顷之山。”
  ●子孙一语一言,不可有妄诈。暗室屋漏,不可有欺心。一有之后,虽谆谆其言,谁复信汝、敬汝?俗云:“一行有失,百行俱倾。”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
  ●凡以物借人,当早往取。借人之物,当早送还。虽微细者,尤用各籍记,以备有遗。不然久远,吾未见其不遗忘而散失者也。俗云:“快记性,不如钝笔头。”
  ●祖宗所遗谱牒、诰命、家乘,固不可借人、鬻人,而圣贤经传书籍、词翰,亦切不可鬻。如萌此意者,大为不孝。昔杜暹聚书万卷,题其尾曰:“请捧写来手自校,子孙读之知圣教,鬻及借人为不孝。”吾亦以此为言。
  ●六经子史,固当遍穷熟读,人之佳章杰句,新闻异见,亦当熟记,以资学问。大抵学者要克满要实得,不可口耳,以幸科举。如有学问无科举者,亦无愧所生;虽获科举,无学问者,亦有愧于心焉。俗云:“有学无官荣,有官无学贱。”且非圣贤经传,凡无益之书,不必杂览,徒耗神智。
  ●凡读书,用精诵,熟了而后究理。凡写字,用留心,先主意于胸中,而后下笔。凡作诗文,用法李、杜、韩、柳。如书不熟,理不易见。字不立意,下笔有滞。诗不李杜,则无体裁,而不浑纯。文不韩柳,则无家数,而不苍老。吾子孙都要一一到家,毋徒延岁月。又凡或应举,或应事,提笔宜精细十数,读过削过方可,不然未有不为后悔者。古人云:“亟走多颠踬。”大抵不善文者宜祕,不善书者宜楷,不善言者宜省。
  ●子孙不论寒暑,日日要起早,夜夜要眠迟。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乎寅。”又云:“夜迟眠,清早起。”如此则何事不成,何功不就,何志不遂?●宗族冠婚丧祭之宴,尤不宜丰,但聚情而已。倘人有失,亦不宜责之斯时也。助不能矣,矧可责乎?昔里有朱姓者,宗族之饮,有失或薄,必裸形辱詈。噫!此口食徒,寒贱态,深可愧焉!
  ●子孙倘得罪过,当首实速改,不可文饰。重为欺妄,是故服罪输情,虽重必释。文非饰过者,纵小难容。
  ●子孙切不可为官府说事过钱,亦不可为人作保、作中。俗所谓“讨烦恼者”此也。
  ●子孙虽痴呆之甚,亦皆我所出者。为父母者分析,贵得其公。父母天地为心,纵有不均,知必有所自为。子孙者亦不许争。罗仲素云:“无不是底父母。”
  ●凡有众遗之物,众留之产,众干之事,众属之宾,子孙当争先爱护,奔趋款礼。不可欲私鬻,不可欲私窃,又不可互相退缩深避。一有之,会宗族声其罪,曰:“某如是为之,某为之如是。”或加其刑以挞之,或割其资以罚之。庶不失吾心,亦不起人诮。
  ●凡无嗣者,当于本宗内,择名分相应者继之,切不可取外姓,以乱宗祀。不可传支派,以杂谱系。或不得已养义男义女,又当别嫌疑。不然,彼杨贵妃之子,秦始皇之母可鉴。
  ●子孙切不可置宠于他室,以玷祖宗。亦不可多置,以伤身命,暮年尤不可。无子者听至,使用人切勿蓄俊仆艳婢。
  ●宗族有孤儿寡妇,尤宜怜恤,一应世务悉皆宽免。孤儿寡妇,又不可恃此,而无廉无耻,不孝不悌。宗族伯叔,亦不可因此而争田地,夺财产也。
  ●吾家世无再醮之妇,再醮之女。吾宗妇女,倘遭此不幸,当效共姜,毋辱宗祖。
  ●户役当加勤谨,争先趋之。不可互推,以辱家门。不可因小,以害大事,不可侵渔以伤人户。盖民亦吾同胞者也。
  ●凡司平于我者,皆我之父母也,当恪恭事之。不可以其职之卑而忽之,又不可以其辱之,加而恨之。俗云:“破家者县令。”又云:“不怕乎官,只怕乎管。”
  ●凶猛之人,狡狯之徒,轻薄之子,子孙当一切远绝之。不可反济彼,以为奸恶。吾见世人有遇凶狡者,结为朋党,逞其凶猛,杀伤人众,以致覆宗滅祀。有见偷薄者,习媚效轻,恣情纵欲,淫人妻女,以致家破人亡。否者,俱得以安全。俗云:“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吾子孙其谅之。
  ●凡任用之人,须择淳谨端庄者,不可苟且,以取无穷之害。孟子曰:“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此之谓也。
  ●或欲为不曾为之事,欲置不曾置之物,须托曾为曾置之人。否则,未免有差,而致无穷之悔。俗云:“欲行山下路,须问过来人。”又云:“世事曾经历,行来定不差。”又或“有所为,当先大其规模。若先取小,则大不能矣。”古人云:“欲取其短,先取其长,欲取其圆,先取其方。”
  ●不可以人一时之怪,说人之恶事,亦不可以人一时之欢,剖己之衷肠。恐忿气既平之后,或与通好,大为可惭,恐欢心既已之余,或为争竞,深为可惧。
  ●不可因己之怒,尽己之言,亦不可因人之喜,许人之物。度物可许,然后许之,揆言可出,尤当讷之。如此庶无后悔,亦无后失。俗云:“怒中不可尽言,喜中不可许物。”
  ●富贵自有定数,得之不足以为喜,失之不足以为忧,“失马塞翁”可见。如得富贵视之如常,失富贵亦视之如常。苟或有变,常必贻人诮。俗云:“贵来无变态,贫去人亦大。”
  ●借人器物,当为爱护,不可损匿。又寄物于人,当审其素行端庄者,方与之,否则未有不损匿者也。盖召还白金者,自古不多,必待自来整齐者,迄今亦少。
  ●门庭当日加洒扫,纵无钱,觉心中开豁。古人所谓“大丈夫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之语,予未恐然。大抵为治之道,由家而国,由国而天下。未闻欲扫除天下,而舍其家也。子孙切不可以此藉口。
  ●父母尊长在前,当敛容恭肃起敬。如父坐则子立,姑坐则妇立,兄坐则弟侍,姊坐则妹侍,不可并行,不可对坐。或父母尊长有呼,即当应之,有问当即对之,有命当即趋之,不可怠惰放肆,叱咤挥扬,以取慢上之罪。古人云:“食在口则吐之,业在手则投之。”又曰:“唯而起。”又有曰:“视瞻毋违。”
  ●他人之马,切不可骑,他人之车,切不可驾。车摧马斃,其如之何?如可步行行之,何以马为。古人云:“安步当高车。”不其然乎。
  ●子孙或出路,当预整行装。三四日前,将合用者检点一处,开单目以备有失。或过坝,或换舟,亦照单目检点之。又如有陆路,舟不可登。未晚即宿,先寻问,等闲风高日落,其可奈何?且恶少家边,尤不可寄其迹也。古人所谓“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之语,亦宜记之。
  ●厨灶、坑厕当分内外,男女不可混同。如仆隶下人,尤宜远绝。西京有一周姓者,殊无分别,同室居同厨食,而茅厕又同,大丧名节。
  ●妇人、女子至夜,切不可暗行暗坐。必须秉烛,而呼人为伴。荆襄有一妇人,独暗处一室,被轻浮子瞰其暗,以辱其身。后妇人言曰:“我因不明,罹此大辱,我目虽在,其奈暗何?”既将辱情白于夫姑,遂引利匕,剔出双目而卒。维扬有一妇人夜卧,失闭门户,亦被不良者辱之,将大叫邻里救之,被缚其喉,勿克,后白于夫,自行缢死。吾宗女妇切宜谨之慎之。
  ●世俗有等妇人女子,不顾祖宗、父母、舅姑、夫子、兄弟之名节,恣肆己慾。见有外人,则窃笑偷视,媚态百出。见至亲者,有一人在,则低眉敛容,严威俨恪,似有引刀断鼻,投崖折足之风。噫!怪哉。吾宗妇女鉴之,毋效尤此也。
  ●子孙倘为官吏,妻女不免随之。公所往来道途,比家尤宜严慎。凡所接者,皆异乡异姓人也。他顾何名义,抱何廉耻?我且宦途到老,两目未尝视人。
  ●子孙有此衣著此衣,有此器用此器。切不可借移美新以为装饰,君子要本真纯实。俗云:“虚花人所恶,真率古来奇。”西浙有一钱姓者,凡所服用,必借奇美以为荣。孰知人诮之,反取羞辱。东阳有一黄姓者,探亲待客,必借美服奇器,每多失之,易产以偿,乡邦以为话柄。
  ●有此钞起此屋,有此价买此田。无水而欲行舟,不可也。吾见世人多勉强为之,反取贫乏。
  ●契书、官券、宗图、家乘与凡难得之物、莫求之书,宜置两处固藏。倘失此而得彼也。
  ●凡附人密音,不可是人便托,用审行止端庄,而且平素至亲至契者方可,不然未有不反被其害。昔新安有一黄姓者,偶逢一乡使,附书抵京师故旧,将图利名事。被中途开拆泄其机,不惟名利不遂,抑亦身家倾覆。予非欲子孙有此密音故云,恐后人不古,致此祸害也。
  ●凡为子孙者,凡事必告禀家长,不可直行己志。虽所行皆是,其奈不孝何。
  ●凡用须节俭,凡事须谨慎。毋奢暴淫佚,而倾覆家业,毁宗辱祖。昔房玄龄、杜如晦,势压唐朝。坟土未干,遭有不肖子孙,不顾成立之难,屏风之戒,倾覆殆尽,世争笑之。吾宗子孙鉴之,毋使人笑房杜者笑吾也。
  《胡文卿樵隐诗稿》叙南宋·孙应时苏长公曰:“无竹令人俗。”又曰“士俗不可医。”余尝欣然诵之,以为真宇宙间妙语。噫!无竹者尚尔,况于不能诗者,其俗且如何哉?古今诗人,其学未必皆合于道,其言未必皆当于用,要其风流意度,定自不俗。如幽兰之芳,野鹤之洁,使人一见辄洒然意消。故夫诗人多穷无他,以其不俗,故穷。向令用意研索,为猗顿白圭之术,量其胸次,已有万斛尘土,而暇及诗乎。余里有佳士,曰胡君文卿,本富贵子。文卿少独嗜学,举进士不售,而肆其情于诗。当其觅句时,往往忘寝与食,问以家事,瞪目不答。诗则工矣,而家益落,妻孥愠怒,姻族笑且骂之,自如也。所居门,瞰湖山,风晨月夕,鸥鹭翔集,樵牧往来,文卿曳杖,行吟其间,自视天下之乐,无己若者。其诗闲淡清美,与其人境相称,时亦感激顿挫,奇壮可骇愕,知其中自有所抱负,非苟然也。文卿今老矣,平生未尝奔走纳交游于当世,世未有知之者。余虽独知之,而力不能佐文卿之学,名又不能使文卿因余以传也,故为之叙。其诗集道其不俗,故穷而略状其风流意度,余与文卿皆可悠然一笑,相与意满。若夫人之知不知,名之传不传,是又类俗人语,删之可也。
  《烛湖集》题跋
  南宋·孙祖祐
  先叔父烛湖,所遗诗文,袭藏惟谨。宝庆丙戌岁(1226)越帅集撰,大卿汪公纲修《会稽续志》采之乡。评载先叔父小传,于人物门。乃访问遗文所存若干,即先荟萃十卷以对。既而浙西司马庾使述,笃念平昔游从之谊,取而锓诸版。谨命从弟祖诒书之,而并以先叔父淳熙乙巳岁(1185)在东湖书院手著《问思录稿》五十条,《通鑑摘义稿》三十条,为《经史说藁》一卷。祖父雪斋行状、墓铭、先叔父圹记,及《会稽续志》、小传、从弟祖開补官省劄,为附录一卷。若其余诗文存藁与门人所记《论语》、《孟子》诸经口义,篇帙尚多,又当彚次,为续集云。
  代请龙图阁学士左通议大夫致仕胡沂①谥状
  南宋·孙应时
  臣等辄沥血,诚仰干宸。听虮虱小臣自揆,孤远吁天有请,罪当诛戳,中心震惧,不敢逃死。伏念臣先父龙图阁学士、左通议大夫、致仕余姚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宣奉大夫臣沂。奋身儒素,遭世休明。粤乾道七祀(1171),当陛下肇启东宫,寿皇圣帝属意耆德,俾职端尹。惟先臣实与故从臣王十朋、陈良翰、周操首膺妙选,时论翕服。先臣初以前吏部侍郎权尚书召还,专领是官,已乃除给事中,至礼部尚书,随所迁官,皆命兼领,是以密侍东宫之日为最久,蒙被引遇之礼为最优,自是不与他比。后三年丐归得请,除龙图阁学士,奉祠还里,不幸奄先朝露。遗奏既闻,赠宣奉大夫。臣等不肖,欲以先臣本末事实,上诸太常,请赐易名之典于朝。伏缘在法,官至光禄大夫,始应得谥。而先臣尚隔一阶,未敢冒陈。重以先臣身后凋落,臣先兄拱,学行粗有闻于时,今太师史浩,同知枢密院事葛邲,皆尝论荐,忽复早世,不得少见教,忠报国之效。臣等碌碌,沉缅忧患,有怀历年,兹者千载幸会,恭值皇帝陛下,光承揖逊,继舜登极,恩覃薄海,远近驩洽,乃若宫僚旧臣,尤悉奖记,宠光赫奕,振于前闻。臣等窃自感慨,先臣夙昔遭际,在诸臣先,天不假年,莫瞻庆旦,独有饰终一事,尚当乘时,望赐为泉壤荣。上惟至仁如天,不遗小物,俯矜民欲万有一可,臣等苟不剀切陈露,乃是自绝于圣世。兼臣又睹著令诸官,不应得谥,而声称显著者,亦许定谥,前后故事尤多此比。再念先臣幼为宣和诸生,险阻艰难,义不忘君,洎登绍兴甲科,复值权臣用事,恬处选调逾二十年,中居言路,排抑贵倖,发于忠爱,晚预论思,特受寿皇圣帝知遇,天语慰籍,每有忠实,不阿附之。褒至于士,推大雅世载清德,束发终老,不见玷缺。恭惟圣明委照,毋俟缕陈。臣等是敢妄意令文所指,不胜人子区区显亲之心,上叩帝阍,俯伏待命。伏望皇帝陛下,兴怀往旧,渗泽幽潜,特推非常之至恩,兼昭劝善之殊典,使先臣蒙一字以不朽,则臣等虽万死而敢辞。所有先臣行状,谨缮写成册,随状投进。欲乞睿慈降付有司,特赐定谥施行,臣等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琴川志》序
  元·戴良
  常熟旧志,自宋兵南渡,版籍不存。至庆元丙辰(1196)县令孙应时,始编次为书。其后县并为州,历年寖远,而是书之存盖寡。且丙辰以后,续其所未备者,复未有其人,非缺典欤。乃亟访孙令所编,而重正之,复与一二士子,缉为续志,附之各卷之末,合十有五卷,仍令旧名,而题之曰《琴川志》。
  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陈侯督赋石堰场善政记
  元·宋僖
  江浙行省,分治浙左。之明年,左右司员外郎天台陈侯,总督镇兵于余姚。余姚之民,既恃若河山,以卫以育,父母妻子,不析于难。又明年,石堰场官吏民众,慕侯之政,愿兼董其职,乃请于分省。分省从之,其岁至正二十年(1360)也。余姚固瘠邑,石堰为场,即余姚北鄙而置,赋盐重他场,入国家来,尝增至九千引,引四百斤。煮海之户,隆替不恒而有恒赋,以困于赋重,窜徙陨绝者,不胜计见。在民又多匮愁苦,其耋稚无寒暑宵昼,悉诣灶所,煮斤卤,直薪火,终岁劬役,食衣恒弗周至,病也。场赋之登亏,令丞等与其民同纾窘通忻戚,国法不可玩焉。今为令者王君某,为丞者邹君某,皆石堰人。以石堰至病白分省,得减赋,赋六千余引。又以赋之出内,有内阻外侮之不虞,乃与其民众谋,曰:“场之赋,办之艰,非得上官宽,而有为者董之,吾人与若等,俱获戾矣。”众曰“然。”是以有侯之请。侯被省命,即下令石堰,禁苛苏瘵,具有纪度。赋成则灶输于场,场输于检校所。内外率经,强弱遵分,无倖利,无溢患,故是岁冬十月,厥赋告登,而功轶于旧,宽而有为者之效,可睹已。初,侯督行军过余姚,有诬镇将有异图者,讨计已定,将发,侯力止之,故民不见难。后以总督镇兵,至辄弛四门禁,通民夜出,以救涸田。履田督之,务持大要,纤细无所亲。故任事者得展力底有成绩,他若销弭灾慝没其迹,不以徼誉众口者,又曷可具载。噫!仁人恤类厥心,靡有极力所逮,不择地而设。观侯之治状,匪独著惠,石堰者足纪也。石堰官民,谋刻石纪惠,而取语逮鄙野,谢不获,乃列次其语如右。侯名某字某,古灵先生八世孙,以学行世其家,而有文武才略云。是岁冬十有一月辛未,州人宋某记。
  送高节书院刘山长序
  元·黄溍①
  尚论两汉之士,必曰“经术名节”。自公孙弘至张禹、孔光之流,皆以经术致位宰相,而持禄保位未免阿谀之讥,不有名节孰矫其失。名节,则严子陵实倡之也。迄今千三百年,其故居及所钓游处,犹为之立祠,即其旁置书院而奉之,以释奠先师之礼。其有功于名教,大矣!
  古之先师,《诗》有毛公,《书》有伏生,《礼》有高堂生,《乐》有制氏。初不以其贤,奉其传,则祭其人,示有所本云尔。唐制孔子庙,由颜子而下为先师者二十二人。有毛公、伏生、高堂生,而无制氏。《诗》、《书》、《礼》存;而《乐》亡也。孔门高弟惟颜子、子夏为先师。子夏《诗》有序,《易》有传,颜子非有遗书可传,而以配于先圣。其后复列子夏于十哲,而独推颜子。讵不曰“讲习其言,未若仪刑其德乎”。
  今之道学,一出于濂洛乾淳三数大儒,此学者之先师也。既立其书于学宫,而跻之从祀矣。其为书院,又取前史所载高人逸士,若子陵者以为先师。子陵止答侯霸两语,它议论则寂无闻世,特以其贤而尊之。夫道一而已,发于文,则为经术;修于行,则为名节,岂若百家,人自为学,莫适相通乎!
  建阳刘生仲宝,以选署余姚之高节书院山长。余姚,子陵所居也。予闻仲宝之先少师文简公,受业考亭,读《论语》至“予欲无言”,喟然而叹,谓“言语非所以学”,由是一意务为躬行实践。其出处虽与子陵殊,而修名姱节视子陵可无愧。仲宝家庭之传,必有异乎?以呻吟占毕为事者,诸生在列,仲宝进则风励之义型前哲,退则以家学使群居而讲习焉,不亦善乎!仲宝之行也,同志之士临别赠言凡若干篇,京兆杜君伯原甫实序之。及来钱唐,复求予为后序。杜君隐居武夷山中,聘使在门而不为起,诚善学子陵者。试以予言质之,何如?
  太平颂
  明·胡惟彦
  序:夫古昔圣人,继天立极,道德齐礼,政从易简,圣圣相承,天下大顺焉。下逮汉唐宋,其间政治,盖纯驳矣,而民亦小康。及宋之季,君臣豫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问小民之依,而纵耳目之欲。于是礼乐坏,刑政缺。皇纲既解,夷狄遂入我中国,凌薎我法度,变乱我彝伦,是以圣人之道,不明不行矣。天运循环,复生神圣之主,龙飞九五,明目达聪,制礼乐,审法度,上下协心同德,整齐华夷之防。兵不血刃,扫却群胡,万国来宾,光被四表,不十五年间,天下晏然金汤矣。然臣窃闻之,《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治法也。”孔子曰:“为君难。”夫知为君之难,与治之法,非神圣之主,其孰能与于斯。今年诏天下,耆老钦奉明命于奉天门下,惟彦窃念草泽小人,未谙朝廷大体,独惟恳恳之私,愿效犬马之报,其阶无由,谨以圣人之言,足以致太平者上进。颂曰:
  地辟天开,圣人立极。帝命昭昭,运天秩秩。下及宋季,败度败德。
  搆彼群胡,蔓延中国。复降圣君,整顿中土。华夏黎元,子来趋父。
  帝赫斯怒,扫荡群凶。其命维新,天下同风。车书混一,大老归来。
  顺帝之则,垂拱巍巍。河清海晏,文恬武嬉。聿修厥德,乐只邦基。
  富有天下,福寿绵绵。小臣献颂,邦基万年。
  又命赋《早朝诗》十章立就。其首章曰:钦承明诏早朝天,御笔题诗墨未干。金阙威仪周礼乐,玉阶文武汉衣冠。乾坤一统龙颜喜,草木均沾圣泽宽。白首词臣无补报,效忠惟有寸心丹。
  鱼乐轩记
  明·刘基①
  至正癸巳(1353),鄱阳程邦民以进士授官,判绍兴之余姚州,明年春,奉府檄至郡理钞法及赈济事,寓永福寺之东轩。东轩者,上人善启之居也。其广不盈丈,而有花木竹石可玩。轩之前,甃石为小池,有鱼六七十头,皆长五六寸,赤鳞锦章,出入蕰藻中,悠悠焉。或沫、或翔、或吹、或沤、或施而涟,与与焉,不啻如处江湖而乘秋涛也。程君观而悦之,命其轩曰“鱼乐之轩”。或难之曰:“《诗》不云乎,鱼在于沼,亦非克乐,今此无乃迫于沼,而非鱼之所乐乎?”程君曰:“吁!果然哉。子见其一而未见其二也。夫恶忧患而乐无害,物之同也。性迁于习,习惯而乐生焉,岂惟鱼哉?野鸟之处笼中,其始至也,憧憧焉,闻声而跃,见动而惕,不能须臾生也。及其久而驯也,则虽举而之野,纵之而不逸,驱之而不去,徘徊盘旋,恐违其所。离之则悲以鸣,狂顾疾赴焉,于是笼为其家,而乐在是矣。夫山野之优游,岂不胜樊笼之局促哉?彼既习而耽之矣,我局促而彼优游,又乌得不乐哉!今夫洿泽之间,数罟不禁,缯网如云,鲛人蜒夫,鼓楫生风,猿獭鹙鶬,鹜鹭成群,利嘴长骹,没渊泉撇波涛,无隐弗留。鲲鲕登于庖厨,鲰鲜恤于胎卵,患害日至而无所避,优游云乎哉则又曷若处此之为乐也。”难者无以应,遂书其言以为记。吾思程君言鱼之乐,皆指民之乐以为言也,不见孟子之言“渊鱼丛雀”乎?程君知治道矣,凡为民社者,当思程君之言。
  子在齐闻
  明·孙清①
  后圣于前圣之乐,闻于巳也。学之切,发于言也,感之深。夫韶之为乐,乐之至也。夫子在齐,而得闻焉。其学之切,而感之深,有不能自己者矣。且夫大舜之绍尧也,故虞乐有韶之名。敬仲之奔齐也,故齐国有韶之乐。夫子产鲁,若周乐,固所闻矣。今而适齐,则韶乐始得闻焉。九德之歌,足乎听闻,而聆其洋洋之声音,两阶之舞,足乎观瞻。而领其雍雍之气象,得之于一闻之顷。学之于三月之久,久乎其耳,而应乎其心,有以究极,其文之美,至味可甘,而肉味自忘也。接乎其外,而契乎其中,有以研穷,其情之善,真味可嗜,而肉味不知也。既以会其心矣,不觉发于叹曰“舜没也远,韶乐之传盖寡矣!”然意料之间,尝谓古今不相及,岂意其情文两备,所为顾如所闻耶。我生也晚,韶乐之慕盖深矣。然想像之际,但谓雅俗不相悬,岂意其美善兼该,其名顾符其实耶。闻音即感,非郑卫之可伦,当时七旬,而苗格固其宜也,然岂吾素料之可及哉。学而不厌,虽武濩亦不逮,当时九成,而凤仪固其所也。然岂吾夙心之所图哉,不惟学之切,而又感之深,此非夫子声入心通,其孰能与于此。
  静远轩《姚江孙氏传文》
  《皇明开国功臣録》序
  明·黄珣
  皇明之兴,高皇帝以神灵睿圣,不阶尺土,而统一海宇、再造华夏,帝王之烈,于斯为盛。于时文武之士崛起淮泗,翼奉辇毂,运筹发踪,攻城野战之功,不可胜纪。传至于今,盖百三十余年,诸显荣特著者,已载在人耳目不朽,其或未封先逝,或功高过大,卒以相掩,虽其子孙,有不得知其祖考之迹,况他人乎?夫食粟思稷,践土思禹,君子谓之知本。今吾承平之人,去鳞介之陋,以即冠裳之懿庸,非诸公之赐耶!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所以昭前功也,矧知道之士,生于其乡,顾听其冺冺而已哉!定远黄君良贵,生于龙飞之乡,及诸公馀泽未斩之际,慨然有作,捃摭蒐罗,发微抉隐,参以往籍,辑为一书。自徐魏公至指挥李观,凡得若干人,为錄若干卷,履历绪业一览而尽,将以传域中而慰地下,可谓知本者矣。昔炎汉之初,萧、曹、张、韩之功,非不伟然大也,非司马氏述而传之于武帝之世,其后班固之史,何所考焉。盖纪事之籍,近则详而实,远则略而失真,愈远愈失,其蔽也罔。然则黄君之作,所谓近而详者也。夫其可少乎?他日有班固氏作而求迁史者,吾知其必是书也。君名金,登甲辰进士,历官吏部郎中,广西藩参致仕。此其家食时所修,可以观其志矣,并著以考。
  杨震①却金图
  明·黄珣②
  许由③远逝夷齐④已,寂寞千古无廉士。遂使《毛诗》⑤赋苍蝇,起应《春秋》⑥诮封豕⑦。吁嗟三代尚如此,嬴秦炎汉何足齿。因君莫夜却金事,欸叚⑧群中骇騄駬⑨。何世亦有关西杨⑩,芳名炳炳昭青史。当时刘恺?让国逃,邓彪?推侯与从弟。东都?历历亦数人,何独千年美伯起。旷视形迹间,崑玉?碔砆?亦相似。细论精微处,差却毫釐隔千里。也曾激众碎连城,不免失声因破釜⑩。也曾挥且白腋裘⑩,拾簪田野欣然喜。好名好利亦相因,矫众由来近奸诡。君子观人在隐微,岂事昭昭眩人耳。我思王密?餽金时,天昏地黑无人睨⑩。胸中义气摩青旻?,视金如视尘与滓。严霜不到六月寒,澄潭不见千尺底。碧汉?无云秋月孤,冰坚不耐应难比。当时汉室已倾頹,阿母22荣儿23竞淫侈。胡椒八百斛,他物亦称是。怀金岂但在黄昏,白日公然受马趾?。樊丰25刘護26肆贪惏,横索民钱门如市。从来气味各薰莸27,清眼28安能视贪鄙。今日上疏除酷鼷29,明日上疏斥奸雉。此心亦独天地知,世人不察徒为尔。岂特君不知故人,当时知震亦有几?丧前悲乌高丈馀,奸邪如见应含耻。赵清献30公包孝肃31,后先相继并驰美。神遊八极32驾风霆33,旷世34相逢悦知已。呜呼!斯人35不可作,仿佛丹青36图画里,画图画形难画心。我欲涤笔秋江水,描起一片铁石心,用激世间“贪墨子37”。
  经筵日讲《论用人疏》
  黄珣
  善用人者,必有以定天下之志,亦必有以作天下之气。用人必以次耶,则人将有怠惰废弛之患;不次耶,则人将有觊觎非望之心。善用人者,必出于常,亦或不出于常。出于常者,法也。所以定天下之志也;不出于常者,法外意也,所以作天下之气也。知此者,可以任用人之责乎?夫国家用人惟贤是取,才取其集事也,德取其镇俗也,此易晓也。彼资格者,何为者哉?积日以为劳,积劳以为最。日月既足,不肖亦迁;日月未及,虽贤不与。盖自崔亮作之,于魏裴光庭成之,于唐至于今,中经英君贤相,不知凡几,而卒不能去之。何也?则其法亦有不可去者耳。知人之难,自古患之。是非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以名誉取人,或失之浮;以功效取人,或失之诈。取人以贤才,则人孰不曰,“我才也,我贤也。”若夫资格有籍可按,故奸伪易防,有迹可求,则谗谤易杜,是岂特崔亮、光庭二子之为哉?董仲舒云:“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则汉时盖有之矣。《周礼》以德诏爵,以功诏禄,以人奠食,则周官亦有之矣,但不若后世之弊耳!然则资格者欲遽废之,虽主上圣明,殆不可也。欲专用之,亦不可也。宋寇准拒“进簿之吏”,范仲淹革“磨勘之法”,当时不便,二公亦不得久安于位,则资格亦未易去也。然臣以为秉天下之公,持天下之法,用天下之人,此大臣宰相之事,而何惜乎人之言哉。夫同一资格也,司马光用之而善,常衮用之而不善;崔祐甫不用而善,王安石不用而不善,则法岂有定哉?使其明且公耶,用可也,不用亦可也。其或不然,用不可也,不用亦不可也。统论之,资格者所以待常流,不次者所以待非常之士。资格者,有司之事;不泥于资格者,大臣宰相之事也。
  上好礼则使也
  明·孙继先①
  为使民者正其本,端所好于礼而巳。夫礼者使民之本也,上好之则易使焉,可以审所本矣。今夫临民者不在权法,以督责天下也。而在与天下相见于性情之间。一人自正其性,而性之所通,权莫神焉,一人自淑其情,而情之所感,法莫尚焉。此制治所以贵端其本也。何也?以民之待治于上也,上固有统驭斯民之任,则不有以使其民,而势有所不能,遽有以使其民,而势有所不可也。此诚不操之于民,而操之于上者矣。以上之致治于民也,民固有奉命于上之谊,是民不为上所使,而心有所不敢,民轻为上所使,而心又有所不服也,此固有责之于其上,而不必责之于其民者矣。诚以使民之本,莫大于礼也,而上亦安可不好礼哉?礼以辨天下之大分,故典制昭,而尊卑贵贱,不敢自外于名义,是先王以之范围。一世而有此礼也,惟在上者,深其好于礼,将以此为天子之学问者,即以此为朝廷之治术,而天下有不共明于大分之所在欤。礼以定天下之众志,故秩序备,而智愚贤否,不得自异其聪明,是圣人以之安全天下,而制此礼也。惟在上者,专所好于礼,将一人之律度,于以昭者,即一代之风俗于以成,而天下有不共见其众志之相孚欤。然则此日之民,岂犹有不可使也哉。民虽至贱,恒足以抗大君之命令。惟有礼,以动其不敢之怀,即有礼以生其不忍之情,而民有不效顺恐后者乎。是胜以威,而使之常见其难安于分,而使之常见其易也,此诚责之于民者矣。民虽至愚,恒不受天子之驱率,惟有礼以范其身于不可越。即有礼以一,其心于不能违,而民有不徯,应无阻者乎。是严以驱民之力,而使之者甚难,深以入民之志,而使之者甚易也。此固非操之于民者矣,则民之易使,非以上之能好礼哉,是以制治者,贵端其本也。
  奏设通判守横峰疏
  明·孙燧
  略曰。弋阳县横峰窑,铅山县青山窑,彼此相峙,无虑三十余里。山深麓险,辏集人烟,动以万计,悉系他省流亡,原非本处土著。虽经附籍,野性尚存,自成一家,罔遵约束。近因令彼杀贼,间获功次,从此恣肆为非,全不畏法。或恃强凌弱,或倚众暴寡。遇勾挕,则执锐行凶;有催徵,则抗拒不服。聚众而强搬稻榖,结党而吓掠钱财。乡村畏其暴恶,莫敢谁何;官府惮其僻遐,屡加姑息。况相违贼巢不远,关系利害非轻。臣於寇平时,亲行踏看,委系险隘;今据各官所呈,亦属相同。而人心冀望尤切,相应添设通判一员,专心管理,诚於事体妥确。夫事每起於细微,变常生于所忽,不严履霜之戒,难免羸豕之虞。伏望轸念地方民生罹害,敕部详议,添设通判一员,填驻广信府。以巡捕名目,常住横峰窑,公馆仍於青山窑,巡历往来,督团保长火甲人等,设法禁防,严切管束,治其争讼,制其奸顽。遇有强暴之徒,悉皆绳之以法。庶几职有专任,事可责成。一方之黎庶获安,两县之境界可保。
  奏密营兵仗私立邮传疏
  明·孙燧
  略曰。宁王受朝廷深恩,不思图报,日惟交权募勇,恣行罔忌,已岌岌有尾大不掉之虞矣。臣试言,其可异者二焉。夫濠体国守藩,无事兵革,不过陈设仪卫,以肃观瞻。况有相承旧例,系自各监局造给,即或年久敝损,不妨明白倒换,并无兼领军务名目,何所资其甲仗?而密遣官校,数入闽广,购市革张铅铁,营造盔甲器械,藏之官府,不知凡几。又于后园,益养鹅鸭,杂乱权凿之声,其意果有为乎。至若驿传之设,载在经制,所以供应付,转文移者也。虽奉有循环二簿,填註缴查止,以杜诈冒稽滥支耳。然于公务往来,未尝禁绝,又何容私立途递,布置船马。议者谓其:内侦朝中之动静,外格言者之章奏。关津拦截,奸徒盘验,无论其府中事,有碍与否,纤悉飞传。谓:“目中尚有王章者乎?”故臣每有所请,必令专员賫渎。仰荷圣明睿断,靡不朝发夕下,何今事关宗亲大计,势在厝火积薪之间,反不蒙俞允耶?未发,则未雨尚可绸缪;既发,则国体大致损伤。诸臣欲言而不敢,臣叨一方重寄,何敢隐忍不为,再三琐陈,致负皇上简任至意,臣万死莫赎矣。伏乞陛下俯察,早赐裁决,实社稷无疆之福。
  泣奠忠烈公誄
  明·王守仁
  呜呼!弇阿苟容,生也何庸?慷慨激烈,死也何恫。勤劳施于国,而惠泽被于民。孰谓公之死,而非生乎?守臣节以无亏,秉大义而不屈。孰谓公之归,而非全乎?方逆焰之已炎,公盖力扑其燎原之势而不能。屡疏乞免,又不获请,则阴防曲计,冀缓其谋,而徐为之图。盖公处事之权而大,或未之尽知也。比其当危,临难伏节,申忠之死靡回,然后见公守道之常,心迹如青天白日,而天下之人,始洞然无疑矣。呜呼!逆藩之谋,积之十有余年,而败之旬日,岂守仁之智谋才力能及此哉。是固祖宗之德泽,朝廷之神武,而公之精忠愤烈阴助,默相于冥冥之中,是亦未可冺也。公之子挟刃赴仇,奔走千里,至则逆贼已擒,遂得改殡正殓,扶公榇而还。父子之间,忠孝两无所愧矣!亦何恨哉。守仁于公,亲既且友,同举于乡,同官于部,今又同遭是难,岂偶然哉。灵輈将发薄奠,写哀言有尽而意无穷。呜呼!
  泣奠忠烈公誄
  明·徐建①
  呜呼!建以晚学,生而未识公之面。公为先觉死,而后感予以心。公之心何心哉?方宸濠之未变也,溥至仁于江右,冀阴回其不臣之几,而国家之元气,因之弗丧。及宸濠之既变也,声大义于域中,遂阳折其不臣之势,而万古之纲常,赖以攸存。是求无愧于天心,而愧人臣之怀二心者也。故夫民庶之詠歌,士大夫之纪传,圣天子之赠谥,鬼神享之矣,日月临之矣。建复何言?然尝考经订史,自古志士仁人之得死所者,班班在目。盖不事二姓之义,亦人情所易喻,而偶出一时之激,或天性所从来,故身殒而国随之。死固可哀,责奚以塞。如公扼数十年之宗藩,譬之匿城之狐,负隅之虎得所据,以逞睥睨吞噬之患者渐矣。一旦欲捣其巢穴,翦其爪牙,制其挕伏悚息,而不敢动。动为掣肘,矛戟森立,虽圣人复起,必曰:“吾末如之。”何者也?公乃见之,审而得之,预筹之,熟而处之,安诚以孚之,严以备之,不得已而死以终之。呜呼!公之死,不幸之以邀名也;不靳之而冒利也;且因之以收功也。可谓得死中之不死者矣。而思死如不欲生,能以公之心为心者,则公之子三人皆肖也,公又可以瞑目矣。昔昌黎子旷百代而相感,犹欷歔而不可禁。公姚人也,而为天下人也,万世人也,不囿于姚者也。建与公同乡,与公同世,永为姚人,而不可得公之“九原”,不可作嗟,予其谁从耶?虽然获从公之子游,期进贤者也,此建之心,未敢上同于公,而心与公之心者同,则必为公之子所许也。
  钱塘江赋
  明·孙墀
  乌台韩子按吾浙,舟济钱塘,予兄弟以先变赴诉焉。韩方隆宪,体讶其唐突也,命赋是江。乃伸纸悬笔,俄顷呈稿,不自知其词之愤激云。赋曰:维东有溟,浮天无岸。深邃窈窕,弥漫浩瀚。呼吸大气,降陟灵潮。巩无渝信,或夕或朝。南龛北赭,夹峙争雄。斗牛之分,吴越之冲。迩输瀔水,遥贡金川。去住融液,吐内相连。溪流东住,海涨西驰。冲激成江,万古不移。维梁开平,捍筑斯兴。强弩射江,潮避西陵。伊谁尸之,钱武肃王。缘姓名塘,缘塘名江。江萦八裔,潮维浙奇。厥奇维何,肇於子胥。矫矫子胥,鞭楚匡吴。姑苏抗言,义直忠孤。鸱夷裹尸,投之江滨。抉眸賫志,配涛作神。其来也,海鸱群飞,阳侯夹从,警湍排云,骇浪驾空。盘涡谷绕跃敛峰,颓天轮胶戾而转,激地轴挺拔以争,迴愤气腾虹掣电。怒声击雹蒸雷豃,若山崩豁如川洩。迎巨石,以相槌,迥迁崖而远,揭千车并逐。万戍齐攻,若骞若奔,若鼓若舂,或簸或翻,或潆而盘,堆霜瀼雪,天下奇观。卓彼子胥,时当仲秋,素车白马,突兀潮头。百城聚观,旗鼓拜迎,魏樽汉豆,大耀威灵。胥仇已复,犹余怒涛。恨通天地,愧杀吾曹。吾曹恨积,江涛愈高。叫号澎湃,日夜滔滔。顾瞻乌府,止水中涵。无冤弗洗,无溺弗援。以涤凡秽,以遏狂澜。神人愤洩,樊舆气完。沧溟波息,江水流安。垂令誉於千载,张英风於两间。颂无私之水鉴,听遐迩之讴欢。
  “廷试策问”(胡昭举进士试题)
  制曰:朕惟自古人君,临御天下,必慎厥初。而为其臣者,亦未尝不以慎初之说告之。盖国家之治忽,君子小人之进退,世道之否泰,其机皆系于此,诚不可以不慎也。夫人事有本末,物理有终始,王道之施设,固有先后端本。所以治末谨始,所以图终,施之宜先,则不可以稍后,皆治体所关甚大,不可以苟焉者。朕奉天明命,嗣承祖宗大统,临御以来,釐革弊政,委任旧臣,凡夫敬天法祖,修德勤政,求贤纳谏,讲学穷理,节财爱民诸事,惟日孜孜,次第举行,取无逸中。嘉靖殷邦之一语,建号纪元,方将体元居正,以求媲美古帝王熙明之治。特进尔多士于廷,咨以慎初之道。尔多士其尚酌古准今,稽经订史,明本末之要,审先后之序,悉意敷陈,用辅朕维新之治。
  (陈山)纪游序
  明·潘府①
  丁丑(1517)之秋,访旧姚江。值重九日,故理当登高。姚士知余去,请寻客星山之胜。余曰:“此吾志也。”遂命舟偕往,仰子陵之高风,瞻客山之绝巘。摄齐踰峻,攀萝剪棘,案志求之,得子陵墓于乱石数峰之间。扫地馔酹酒墓前,诸君咸兴今古之叹。乃命酒载酌,因取云山江水歌,分韵赋诗,而予记其事。予惟世道日降,尝仰止先生维持风教之功,恨不可复作,特为是游,以舒感慨顾瞻,不能去复初……
  (为黄珣)《文僖公集》序
  清·黄宗羲
  公讳珣,字廷玺,孕十四月而生。读书过目成诵。举成化乡试第一人(解元),越辛丑(1481)殿试第一甲第二人(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弘治改元,与修宪庙实錄。二年(1489),充经筵官。是岁书成,陞侍讲,赐宴及金币。四年,充经筵讲官,寻进右春坊右谕德,管司业事。十七年(1504),陞国子祭酒。明年,陞南京吏部右侍郎。正德二年(1507),陞本部尚书,逆瑾勒令致仕。九年卒于家,年七十有七。赠太子太保②,荫子一人。嘉靖十年(1531)追谥“文僖”。
  公为人简易忠实,凡经筵进讲于理乱兴衰之事,必反复开陈,以感悟天聪。在太学,于诸生甚有恩意。山西魏成,家贫不能归,欲改适其女,以为资斧。公即拨门差以济之,一时士人传颂。
  正德初,与三山林瀚條陈十二事。曰:“隆大孝以先天下,集群议以决大政,改州治以奉陵寝,崇俭德以裕财用,省虚费以甦军民,增贡举以进人才,修武备以御寇盗,省匠役以甦民困,节工役以省财用,清吏役以革宿弊,清马政以防欺蔽,大优容以广言路。”疏上,瑾深恨之。瀚降左参政致仕,公亦去位。瑾复矫诏,指公与瀚及刘健、谢迁、刘大夏、韩文、张敷华等为朋党,颁示天下。公与谢迁同邑,故瑾恨余姚人尤甚。凡京朝官俱外转无留者。其诗文典雅平淡,如其为人。所著有《纷纷论稿》、《惕斋稿》、《东山文集》、《素庵诗集》。藏于家。
  为孙鑛《<书画跋>跋》序
  清·任兰枝①
  字画之兴,兆于河洛。古者庖羲氏,始造卦象,时未有书,但布画成体或以为所画,乃古书之文或以为画,即画之所祖,及史皇所书,爰有象形。徐锴注《说文》称:“画即六书象形之一端,其实异事而同理。盖六艺之支流,百技之荣华者也。”自周汉代降,以之成名者,既多英人学士,往往施诸评议,加之缀集。自晋迄明,其书或多至数十百部,其最著且传者:卫恒之四体、鲍照之铭、张旭之十二笔意与夫庾肩吾之品、柳尚书之诀、李后主之笔法及夫袁昂、梁武帝、陶隐居之评,尉迟郎中之赞与书苑、书断、书録、书画史、画録、图书见闻録、历代名画记及近世书画舫铁网、珊瑚图绘宝鑑、丹青志、人间録之属,好奇雅嗜之士,皆可以游意而骋目焉。予尝观明王氏(世贞)所梓刻书画诸篇,喜其採拾多,而见闻广,非独论书画也。其间往往多逸事,足资异闻博识。然又未尝不怪其择之不精。若笔阵图,则以为右军“永字八法”,则以为欧阳行本;画山水诀,则以为关仝右丞,此盖后世伪俗之所託。又如孝源评画,略无短长,御史赚书,等于俳说。既不区夫谗雁,亦滥列乎镌缇。是故,业无论其重轻,学无分乎钜细,非摭捃博综为难,而核审精辨之,为足尚也。是书画谱如千蛭者,为明宗伯尚书余姚孙文简公(即孙鑛)所订辑。公仕明神宗时,以文章著清望,自《诗》、《书》、《礼》诸经,与夫“三史”、《晋书》文选皆有评论。斯编以学问之余,更起而争胜于广川画跋、东观余论、海岳书史之间,以相与上下。前辈风流文采之盛,殆可想已。公六世孙翰林君宗溥,方官于京师,将谋刻之。宗溥予门人也,故谒焉。而属为之序。
  乾隆庚申(1740)仲春上浣后学任兰枝题。
  敕诰四则
  (一)
  制诰
  南京吏部尚书赠太子少保黄珣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功施国家,能随地而至隆。恩待臣工,必因人而加厚。礼实通乎古今,义当笃于始终。矧惟帏幄之臣,奚恡纶音之锡。故南京吏部尚书黄珣,学绍家传,才称国器。文章高甲第之名,仕任在云霄之上,进讲非仁义不陈,编修惟春秋是法。持衡艺苑,式昭藻鑑之公。振铎成均,允立模范之正。既南迁乎少宰,寻进秩乎冢卿。方增纶綍之光,遽起山林之兴,顾其操持谨恪,谟议老成,易历两京,贤劳三纪,保躬完节。既勇退于急流,养静怡神明,不登乎上寿,讣音倏至,恤典宜申,兹特赠为太子少保,于戏!台司重任,既无负于明时;宫秩崇阶,庶有光于永世。尔灵不昧。朕命其承。敕命
  正德十一年六月初一日
  之宝
  (二)
  诰命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赠资善大夫礼部尚书谥忠烈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见危授命,实人臣为国之忠。增秩易名,乃朝廷报功之典。事有关于激劝礼难,后以褒崇,公论攸存,彝章斯举。故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孙燧,性资刚毅,志向高明,发迹贤科,历官都宪,心劳抚治,每怀匪懈之恭,势值艰危,益秉不回之操。慨宗藩之无状,忽祸变之在前,持正论以阴折其奸谋,出危言以暴扬其大逆,甘从刀锯死,有重于泰山,不愧圣贤心。盖昭如白日,宜隆恤典,用慰英灵。兹特赠为资善大夫、礼部尚书、谥忠烈。呜呼!位不满德官,虽未至于六卿,实可副名,褒则何惭于一字,肆表章夫大节,用振起夫颓纲,祗服命祠,永光来世。
  正德十四年六月二十四日
  之宝
  (三)赠广德州州同知胡梦雷敕命
  制曰:捐驱为国,固臣子之素心。加秩推恩,乃朝廷之懿典。顾兹义烈,可吝褒扬?尔生员胡梦雷,未膺朝命,养晦家居,值倭寇之内侵,率义勇而迎战,欲期破贼,竟至殒身,虽未收安堵之功,亦已见死绥之节。匪加渥典,曷劝将来。兹特赠尔为广德州州同知。锡之敕命。于戏!生也何求,冀无忘于报称;殁而不朽,尚有助于纲常。祗服命辞,增光永世。
  皇明嘉靖三十年月日。
  (四)敕命孙鐶安人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人臣绩学为儒,明刑为吏,遡厥慈范,盖必有断机问狱之遗焉。尔孙氏乃原任太子少保,南京礼部尚书陞之女,直隶宁国府推官吕胤昌之母。为女为妇,阀阅相暎,有夫有子,堂构相承。睠兹明允之贤,嘉乃圣善之诲。爰因子贵,俾从夫阶,特封尔为安人。一命初承,百年偕老。
  万历十五年三月十五日
  《黄秉衡八十自述》序
  中国国父倡导国民革命运动以来,国内有志之士,先后景从,人才辈出,其毕生奋斗艰辛曲折之历程,于余姚黄秉衡同志此篇回忆录中,可见一斑。此一段史跡,实足以廉顽立懦,牖啟后人,影响所及,将不止于个人行谊之传述而已。秉衡同志少年弃家赴粤,谒见国父,亲炙教诲,受国父之感召,加入“中华革命党”,学习航空,曾驾机参与进攻惠州,平定粤乱之役。嗣此在作战方面,先后参加北伐、抗日各战役。在空军人员训练方面,曾主持大沙头航空学校、中央军校航空班、笕桥航空学校之教育。在空军行政方面,历任航空署副署长、署长、航空委员会总务厅长各职。总之在其经历之四十余年中,举凡有关空军之工作,无役不从,靖献至伟。此四十余年,几可涵盖中国空军萌芽茁壮成长之历史,而此期间,中国国民革命之进程,亦可于此篇窥见其梗概。君生于忧患相承之时代,献身于艰难多阻之国民革命大业,经百战冒万死而志不移、气不衰,其行谊亦可谓迈越等倫矣。群与君于军政部初设时,在部同事,以后因职务各异,瞻对不常,然殊途共力,志业相同,偶一相逢,仍结通家之谊。兹读此卷,历历前尘,重复涌现,怀旧抚时,犹有余感也。
  张群①于台北
  黄秉衡八十自述
  按:黄秉衡即黄钧。《黄秉衡八十自述》一书。自叙从追随中国民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倡导的国民革命运动开始,至1948年结束军旅生涯状况。全书有25个篇章,今选编其中第十六篇章。
  十六、日本侵华抗战开始,空军浴血奋战民国24年(1935),航空委员会由南昌搬回南京,蒋委员长夫人宋美龄女士出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代替蒋委员长执行会务。蒋夫人每日清晨必按时蒞会办公,亲自主持会报。航委会仰赖夫人英明的领导,会务赖以顺利推行,重要计划均能付诸实施,各高级干部间亦颇融洽合作,与外国协调联系更为密切。空军扩充建军才步上正规,对于以后空军抗日参战的力量,奠定了基础。夫人对空军的丰功伟绩将永垂史迹,而全国同胞,尤其我空军袍泽,更应感戴。
  当年局势已甚紧张,新购得之意大利飞机,一一编配于各大队,而中央航空学校毕业之二、三期学生,亦均编入各队,积极训练,士气高昂,全国民众鉴于国难严重,响应发展空军,尤为热烈;各省纷纷自动捐款购机,向蒋委员长奉献祝寿。北平爱国市民捐献美式教练机十架,蒋委员长命我前往代表接收。
  奉派后,我即率飞行人员前往北京,在南苑机场举行扩大献机盛典,参加人员除军政首长、爱国民众、学生、工人和公务人员外,尚有各国驻华空军武官多人,情况热烈;我空军人员并驾机临空作特技表演及编队飞行,非常惊险。各国空军武官大为赞佩,咸认堪称第一流技术,而日本武官更感惊奇。我当场有此感觉,认为日本空军武官,必即报请其军部,促速进军侵华,不可久持,免得徒增困难。此后局势演变,果然不出所料。
  民国26年(1937)7月7日,日本军阀向我华北进攻,8月13日,日本海军复在淞沪登陆,向我京沪首要地区大举进军,全国军民奋起抵抗,浴血苦战牺牲惨烈,士气高昂,民心团结,那可歌可泣之事迹,为亘古所未有。
  我空军于战争开始,即大显身手,一举击落日本海军台湾基地起飞之木更津航空队重轰炸机数十架,予以惨重打击,首开胜利。以后在杭州、京、沪、武汉各次大空战中,以及淞沪攻击敌舰时,我空军均获得辉煌战果,击落敌机,击沉敌舰为数甚多,而日本海军所谓空军四大天王,均为我空军击毙,但我空军亦损失甚重,亟待外援增补,而整个战局已渐入内地,战事西移,故我空军亦只得暂时改取守势。
  当时国际情势丕变,日本与德国、意大利三国缔结军事同盟,苏俄为提防日本击败我国后转向西伯利亚进攻,与德军东西夹击,遂向我政府提议,援助我驱逐机数百架,由我国西北新疆之伊宁成立教导总队,作为训练基地,集中训练,并有苏俄飞行人员参加,称之为“志愿队”,与我并肩作战,且有苏俄顾问协助作战训练。
  当抗战开始,航空委员会尚驻南京时,其组织特性已有变更,航空委员会本身只负责后勤与补给。关于空军作战指挥,另组空军总指挥部综理一切,由周至柔将军任总指挥,毛邦初将军任副总指挥,我则担任航委会总务厅长,负责输送补给任务。
  11月中旬,航委会奉命先行西撤武汉。同月某日天气晴朗,突奉蒋秘书长电话,嘱空军几位高级将领,即赴她的官邸饮下午茶,并作会报。我遵命抵达官邸时,周总指挥至柔已先在座,蒋夫人首先问我航委会西迁办理情形如何,并询我何时西行?我即报告空军人员物资西撤部署已早完成,计分二路起程。一路由津浦铁路转陇海铁路西运。另一路由京芜公路至芜湖循长江船运。我则督率水运船队西行,预计三天以内即可完成任务,请夫人放心。在会报中,周总指挥突然向蒋夫人提出建议,他甚愿西撤,空军总指挥职务请由我担任。其时蒋夫人望了我一眼,我当时心中觉得在此重要关头,对周总指挥请求脱身的意向,有些激动与气愤,就向夫人报告,战局已甚紧急,保卫首都南京之大战即将展开,在此最重要时际,不应有此想法,人事似以仍旧为宜,免生枝节。至于我个人,委员长与夫人如有命令,决不辜负委员长与夫人之付托。蒋夫人对我笑了一笑,就说今天不谈这些问题。会谈结束,我更觉到在患难关头,就可看出将领之忠勇负责的精神,我想蒋夫人当时的内心一定非常沉重,也可见夫人胸襟的伟大。
  二、碑刻
  (汉)三老讳字忌日碑
  三老①讳通,字小父,庚午忌日。祖母失讳,字宗君,癸未忌日。掾讳忽,字子仪,建武十七年,岁在辛丑,四月五日辛卯忌日。母讳捐,字谒君,建武廿八年,岁在壬子,五月十日甲戌忌日。伯子玄,曰大孙;次大但,曰仲城;次子纡,曰子渊;次子提馀,曰伯老;次子持侯,曰仲雍;次子盆,曰少河;次子邯,曰子南;次子士,曰元士;次子富,曰少元。子女曰元名,次女反,曰君明。三老德业赫烈,克命先己,汁稽履仁,难名兮。而右九孙日月亏代,犹元风力射。邯及所识祖讳,钦显后嗣。盖春秋义:言不及尊,翼上也。念高祖至九孙未远,所讳不列,言事触忌,贵所出,严及焦,敬晓末孙口②副祖德焉。
  附:三老讳字忌日碑出土简介
  三老讳字忌日碑,又称“三老碑”,誉为浙东第一碑。横河镇陈山(客星山)出土。
  清咸丰壬子年(1852)五月,有村人在陈山挖土时发现此碑。见上有文字,告诉了当地书生宋仁山。宋知道朋友周世熊爱好金石古物,邀周一同去察看。当晚,周世熊就将碑取回研究考证。因碑首有“三老”二字,就称作“三老碑”。并特地在山上馆舍旁建造一座竹亭,将碑安置保护起来。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进余姚,横河一带成为战场。周世熊宅屋被烧毁,但山馆竹亭没有遭灾,只是碑已倒在附近,旁边还有一批古砖,大概被用来充当野炊砌灶之用。碑侧已被烟火燎黑,幸而文字完好。周取回家中收藏,并将考证所得,写成《三老讳字忌日碑跋》。此后,凡慕名前来观赏拓印的,每拓一次,收米一斗(15斤)。该碑出土距今已有150余年历史,期间饱经沧桑。据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民国辛酉(1921年)秋,碑转徙至上海,为京江陈渭泉所得,日人欲以重金购之。事为浙人姚煜、沈宝昌知悉,即与同里人丁辅之等募集款项,以八千金售得,石遂免于流于外域。”其后,西泠印社社长吴昌硕先生在杭州孤山专门筑室珍藏。如今,几经磨难的“三老碑”,完好地保存在杭州西泠印社,并作为国家一级文物加以保护。
  “三老碑”是东汉儒者董邯,为记载他的祖父母、父母忌日而刻的。碑高86厘米,宽40厘米,碑文分两边:右边上下分四层,第一层写祖父母忌日,第二层写父母忌日,第三、四层写兄弟姐妹名字,共135字;左边是碑记,直写三行,共82字,合计217字。“三老”董通,生一子董忽(子仪),为东汉名士。董忽生九子二女,邯是他的第七子。碑上除父母两代忌日外,还附上十一位子女的名字。全文见《(汉)三老讳字忌日碑》碑文。
  “三老碑”字迹,是从小篆过渡到隶书的字体①。碑中所列“建武”,就是汉光武帝年号,“建武廿八年岁在壬子”,即公元52年。“三老碑”建碑时期,当在公元1世纪之内。距今应是一千九百年余。碑文字体,对于研究祖国汉字和习俗等演变,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碑中还反映了古时对祭祀忌日的计算习惯:董邯的祖父通,祖母宗君,逝世日只有“庚午忌日”、“癸未忌日”,而没有月份。干支是60天一个周期,这样,忌日祭祀,每年应有6次,这该是汉初沿用流行的惯例。到了董邯的父母(东汉),记干支同时又记日月,这样忌日祭祀,每年只要一次就行了。
  三老讳字忌日碑跋
  清·周世熊
  先君子解组后,卜居邑之客星山下严陵坞,即汉征士严先生故里也。咸丰壬子夏五月,村人入山取土,得此石平正,欲以甃墓,见石上有字,归以告余。余往视,碑额断缺,无从辨其姓氏。幸正文完好,共得二百十七字,因卜日设祭,移置山馆,建竹亭覆之。按东汉光武、晋惠帝、东晋元帝、后赵石虎、西燕慕容忠、齐明帝、魏北海王、皆纪元建武。惟光武有廿八年,且值壬子,碑记其母忌日,即未必刻于是岁。字法由篆入隶,与永平、建初诸石相类,定出东汉初无疑。三老讳通,邑志失传。掾讳忽,字子仪。考《后汉书·任延传》,延为会稽都尉,时避乱江南者皆未还中土。会稽称多士,如董子仪、严子陵,延皆以师礼待之。以讳忽字子仪者,殁于建武十七年,时地悉合,岂即董子仪欤?(吾邑董氏,盛于汉代。董昆、董春、董袭,见《太平御览》、《北堂书抄》引注《会稽典录》,谢承《后汉书》、《会稽先贤赞》诸书)。汉碑盛桓、灵朝,当建武时,碑制未备。额右〓形,颇类碑篆末笔。其文奥衍,大意为子仪第七子邯追远而作。祖母、母有讳字而不及氏,末云贵所出严及焦,或二母之氏欤?碑出咸丰壬子,上溯建武壬子,正得一千八百一年。辛酉之乱,贼火吾庐。亭相去稍远,得不毁。事平,碑仆于地,旁甃汉晋砖数十,如灶突然。盖贼用以作炊者。石受薰灼,左侧黔黑,而文字无恙。凡隐显成毁,固有定数。此碑幸免劫灰。先贤遗迹,赖以不坠,知海内好古家,同此愉快也。
  《虞氏田园记》残石
  宋僖《虞家城记》。又闻,梅川人尝得《虞氏田园记》石刻于城旁川水中。石断裂不全,其文有所谓“桃源乡应岙仲瑶、仲瑀等旧管水田二十二顷七十亩三角”者可读。今余得其断石,果然余所记田园数。石刻尚多在水中,不可得见。
  龙泉寺碑
  唐·虞世南
  昔轩辕之台,表于太荒之野;灵光之殿,存乎曲阜之乡。然皆起灭不停,苦空无我,遗风余迹,尚或可观。况乎佛刹净居,金刚福地,百灵之所扶持,宜其逾亿劫以永存,历三灾而弥固者也。龙泉寺者,晋咸康二年县民王阳及虞宏实等之所建立。二人以宿植之良因,修未来之胜果,爰舍净财,兴斯福事,虽弘壮未及,而严净有余。其地势则凭峻岭以为墉,萦长江其如带,乃于形胜之所式建方坟,背巘面流,亭然孤立,譬昆峰之望坳泽,若圆峤之泛沧溟。栖真之致,莫与为俦。道场之建于兹二百年矣。值梁室版荡,大盗潜移,四海沸腾,九彝交乱,其壮骑之所凭陵,战马之所轥栎,燎原薙草,邑无噍遗。玉堂金穴,余构莫存;甲第高门,尺椽皆尽。浙河之左,尤钟其弊。于时,禹川殷阜,举袂成帏,云栋风棂,雕甍绮阁,皆芜漫涤荡,万不一存。润屋为墟,暴骸如莽,家靡余爨,路无行迹。惟此伽蓝,嶷然不动。清梵夜响,和铃旦扬,行人宴嘿,风尘无警。或有履锋介士,弯弧剑客,莫不释戈免胄,望崖顶礼,岂非慈悲幽赞,功德名符,能伏獯裔,善和怨敌,斯固三宝之力不可思议。但自创立以来,多历年所时经理乱道或汙隆,冬室夏堂,亟多颓毁,禅思或扰,分卫罕周。乃有清信士女,咸撒布帛,随时喜舍,步影捷槌,资待无阙。有仁慈焉,有净众焉。藉四部之护持,起十方之回向。低头合掌,并趣菩提;弹指散花,皆成妙道。然佛法难逢,人生易失;传火交谢,念念不留;阅水成川,滔滔莫返。宁可宴安巢幕,甘寝积薪,沉溺盖缠,不求解脱;实宜共出爱网,同护法城,修福不捐至诚,必感大悲汲引,义非虚设,庶凭愿力,俱证道场。是用镂之金石,咸题姓氏,贻诸不朽。乃作铭云:正教既隐,像法斯备,柰苑祗林,香城金地,鸟跋连属,鸡飞相次,像设间安,斯为佛事,乃建灵塔,傃江之泳。栋宇既修,雕龛斯整,负岩面壑,栖云倒景,澹尔智留,嶷焉仁靖,方丈净室,四柱宝台,运迁时谢,日往月来。桂栋或朽,兰橑将摧,珠幡掩色,宝网凝埃,笃以清信,共宏利益,或舍衣裘,或倾粟帛,造新葺故,呈材献石,地拟金绳,供同香积。世谛虚假,色相非真,栖托毒树,回还苦轮。惟我净域,出要良津,胜业可久,晖光日新。虞世南撰。
  严先生祠堂记
  宋·范仲淹
  先生,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乘六龙,得圣人之时,臣妾亿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节高之。既而动星象,归江湖,得圣人之清。泥涂轩冕,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礼下之。
  在《蛊》之上九,众方有为,而独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阳德方亨,而能以贵下贱,大得民也,光武以之。盖先生之心,出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岂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
  仲淹来守是邦,始构堂而奠焉。乃复为其后者四家,以奉祠事。又从而歌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客星桥记
  宋·孙应时
  自汉建武以来千余年,严先生之高风,激越宇宙,天下尊之,无异辞。先生吾余姚人也,晚耕于富春山,富春析而为桐庐,钓台属焉。自文正范公建祠而记之,钓台之名大显,崖石草木,得以衣被风采,发纾精神,传绘于天下,其邦人尤以为荣。而吾邑之地灵人杰,世反不传非阙欤。土俗所记,吾邑少东,江濑粼粼,潮汐上下常有声,是为子陵滩,意者其初之钓游处也。东北十里有奇峰,曰陈山,拔立千仞,秀表一方。而丛石隆起在山之阴,据峻陉,俯长川,以望东海,是为严先生墓,意者尝家是山而归葬也。傍又有山,曰严公山。有古丛祠,曰先生庙。其应史占如此,岂诬也哉。乾道中,故太师史公镇越,始告县表墓道,起精舍,曰客星庵,而为之田,长吏以时奉尝。陈山临大浦,民桥其上,旧坏。淳熙十年,僧清式大改作,甓石如虹,袤百有五十尺,石栏翼之甚壮,六年乃成。里人相命,亦曰:“客星桥”。将使四方之士,舟车之过焉者,喜其名而相告也。江山其改观乎,先生之故里,其与钓台并传乎,倘亦史公之志也哉。噫嘻!利欲昏人,万世同流,非圣贤孰兴起之,惟伯夷之风,廉贪立懦。惟先生亦一倡东都之士,凛然以名教风节,相高千载之下,犹与日月争光。信乎?其得圣人之清也。豪杰之士,今岂无有,况于览先生之遗迹,想其人之如在,其感慨何如也。邑子孙某,敢记其事于石,且歌之曰:“山川之灵兮,人为重轻。风土之传兮,人为晦明。先生钓游,有荣一州。先生故丘,云胡弗求。陈山雄雄,石梁崇崇。斯名斯歌,以谂四方。”
  庆元四年戊午(1198)八月壬辰记。
  积庆教寺碑铭
  宋·资政殿学士史岩之撰
  惟南大岳,有师思大。传智者师,捷得三昧。妙灋云何,比象莲华。
  圆顿深入,真净不瑕。燕于姚江,象教流荡。疑对鹫山,而游龙藏。
  聚沙成佛,合掌入圣。一念玄关,十方圆镜。相维烛湖,岩壑分秀。
  赤城在东,天姥殿右。童育现前,太白东吴。三乘八部,翕习圣徒。
  梅干龙根,飞跃天御。风雨悲鸣,复其本处。衢昏末晓,阴遨失道。
  慧鑑慈镫,佛日宵杲。神光绚发,玉璞金精。山中夜杌,惕然震惊。
  旃檀之林,日惟尔邻。夜梦大士,现宰官身。尔昧曷师,惟慧惟觉。
  尽契圆常,得游极乐。矧惟九峰,飞云相望。睠言此山,蛾眉之阳。
  慨兮如存,昔口斯口。相彼越人,昔我攸牧。梅在于阙,栀在于隩。
  珠璎效异,毫相绚曜。礝磩承陛,银黄拂楹。夕镫晨香,祝我睿明。
  皇心载嘉,昭回下饰。锡尔多庆,徧于万国。灋卉昙华,三千大千。
  臣拜稽首,天子万年。天龙按部,以引以翼。沙数有尽,金坚无极。
  宝祐四年四月吉日记,张即之书。
  高节书院碑记
  南宋·刘黻①
  曰:文以饬治,武以勘乱,非通言也。学校不兴,则礼义不明,礼义不明,则人心纵恣,乱之所由阶也。故拨乱致治,其机必由学乎。严州陆子遹氏,建高节书院于桐江,添设师弟子员,群聚而瞻养之,使之明仁义之学,可谓先得我心者矣。桐江严先生钓游处,而余姚尤先生故里,客星山先生所藏也。流风未泯,故姚士彬彬,以文学节义名世,皆闻先生之风而兴起者。书院之制未备,得非阙典耶。予奉命经理沿海之期年,荷圣天子威德,岁稔民康,干戈戢宁,观海而南,谒客星墓。登高风阁,天日晴煦,山谷幽旷,夷荆翦棘。得隙地百丈。发帑庀材,鸠工卜吉,建书院于阁左。前为夫子祠,乡贤之著,以次袝享。夫子燕居堂,堂旁各建堂三间,左为思贤、右为义悦堂。堂之前,东西各建二斋,左为刚木,右为毅讷。每斋舍房二十五间,可容生徒二百余员。缭以垣,梯以级,虽不事文饰,而翼然可藏修,皆创建也。高风阁者,绍兴守汪纲,建于嘉定间,今渐圯朽,命工饬之。而阁之前,左为遂高亭,右为丝风亭,皆爽然可游息矣。经始于咸淳六年(1270)十一月六日,越八月,而工告成。其规度,皆出前进士何林、严天德,而程督则县令陈维喜也。又覈定海县入官田一百八十亩,岁征赋得五十石;籍庆元府荘米得三百石,充奉祀养士之需。而请天德主教事。天德,先生四十世孙,应时得程朱正传,文行奇杰,克绍家声。前为庆元府经略司总管,谢事还山。后学依之,亦孟子师子思,而私淑孔子意也。咸淳七年七月十五日,具实以闻制日。可涓八月上丁前,甲申行释菜礼,退会于燕居堂,进诸生而告之,曰:“诸生知今日之举乎?昔孟子语宋牼罢秦楚之师以仁义,孟子没而仁义充塞矣。汉儒董仲舒知此大意,亦未识仁体。惟先生卓见至理,以仁义之学,绍孟氏之传,启南国理学之原,励百代浮竞之习。故建炎之祸,绍兴多仗节之士,有事于兹土者,敢忘先生之德乎?思先生之德,而不知所以倡率,以大明先生之学,有司之过也。生于其乡矣,聚于其祠下矣,养于有司矣,而不能明先生之学,以行先生之志,诸生之过也。有司之过,今可以少逭矣。诸生之过,可不猛省,而惕厉乎?诸生能居仁由义,备大人之事,乘时而出以先生之学,尊主庇民,庶不负朝廷养士之恩,而有司亦与有光焉。”诸生咸曰:“唯。敢不夙夜祗祗,服先生之明训。”遂命工刻诸石,以为记。
  重建高节书院记
  元·胡助①
  高节书院者,严子陵先生之祠也。先生钓严陵,严陵祠之矣。余姚其乡里也,而坟墓实在焉,顾可反无祠乎?谨案史传:先生讳光,会稽余姚人,少与光武同学。既光武即位,变姓名隐去,遣使往聘,三而后至。然不屈,往耕富春山,卒而归窆余姚之陈山。宋咸淳中,沿海制置使刘公黻,即墓下建书院祠焉,表之曰“高节”,盖本范文正公记先生桐江祠堂之语。国朝元贞、大德以来,虽更创治,逮至正间,已梁倾柱朽矣。三衢汪侯文璟来守余姚。既奠谒,即欲撤而新之,于是首捐俸以倡,僚佐士民闻者争助其费。会令下,权息土木,故迟之。越二年,乃拓旧址,前出数百步,因其高,下为仪门、夫子殿、怀仁、辅义、尚道、著德四斋,梯以石级,夹以峻廊。重修夫子旧殿,以祀先生。复义悦堂,为讲会之所。新高风阁,以极游览之胜。垣墉丹雘之功。靡不毕备。于是祠庙一新,山川亦与有荣焉。经始于至正六年八月五日(1346),明年七月既望落成。董其役者,权山长铅山州教授杨瑛,任簿书出纳之计者,州司吏胡彦寿也。汪侯遗书属金华胡助,曰:“愿记之。”盖助尝与侯同佐史事于朝,而严先生之节,又所乐道焉者。乃不以衰老荒落辞。辄复之曰,维先生出处去就,世莫能窥,鸿飞龙卧,隐然为世道重。窃尝谓,其非果于忘世者耳。方王莽寇窃之际,四海横流,生民涂炭,三纲沦,九法斁。先生以名节自任,力挽而恢复之,此其用志成功,何如耶?或者乃以方诸云台,要非知轻重者;谓先生夷齐之流,而同其功,庶几近之。盖夷齐不食周粟,师百世而未艾。先生不屈光武,化东都而清风,至今犹存。云台诸人果若是班乎?其系属天下后世瞻仰众矣,而于乡里,尤勤勤焉。宜汪侯作新其故山之祠也。侯起家进士,始佐此州有闻,入翰苑著名。会朝廷举守令,而侯实再至焉。非其尚贤敦化,深于长民之道者,无能为是役也。助既为之记,又作诗,使并刻诸石;祀先生,则歌以侑觞云。其诗曰:
  姚江泱泱兮,钓游之乡。陈山苍苍兮,衣冠之藏。先生之风兮齐圣。先生之节兮高万乘。
  神无不在兮,水行地中。潮生潮落兮,道无终穷。祠庙新兮,肇良牧。客星炳兮,贯林谷。
  春有芝兮,秋有菊,荐寒泉兮,歌招隐之曲。先生归来兮,白云满山。继自今兮,立懦而廉顽。
  高节书院记略
  元·陶安
  高节书院,奉子陵严先生,祠在余姚州东北十五里。重山环谷,峦飞嶂跃,邃林丰草,苍翠眩目。书院乘山腰,随地势,前低后崇,葺理严洁,门屋四楹,中建大成殿,两翼短庑,殿后为子陵祠,塑衣冠像。祠东西屋,列秩乡贤。祠下左右为“四斋”、讲堂四楹,居祠后。《汉书·逸民传》称:“先生会稽余姚人,耕于富春,钓于严濑,年八十终于家。”今其墓在书院右。盖书院因墓而立,以祀先生也。登墓道上,东望山四处,如吻仰张,天日晴朗,四外隐隐见海。初,予以职在,长教奉祠,欲即书院斋居,训徒士类。咸谓山谷荒寂,不可居。时老儒赵君璋与圆智长老乘铁舟善劝,扫一室留予。有法性寺住持悦白云者,颖慧能文章,每访予听谈《易》。未几,浙东西学者踵至,僧舍隘,不能容,迁姚江北官舍。每朔望向晨,肩舆赴书院,率士子拜谒,具膳而退。春秋上丁前,期诣祠下行事。予每往书院,则出郭循田间小路,行十里许,有石梁跨溪水,溪阴有“丝风亭”,以先生尝钓游焉,故名。循溪缘山,有石砌,阔三尺而修曲。过三里,当路有石基,方可八丈,莓藓斑斑,昔人建亭,摘“云山苍苍”之句,名“苍云亭”。又二里,石路尽,遂登山,由土径崎岖盘折抵书院。阴雨径辄泥淖或阻潦水,行者告病。时新用直学潘国宝者,年少好学,与其二弟咸来从游,以钱五百缗修贽,余拒不受,因讽其甃土径。潘生慨然出钱买石,隆壤于陉。而甃之下接石路,上徹院门。环舍茂树,尤多杨梅。学产岁利,供朔望丁祀,教官得禄强半。余始视事,当癸巳(1353)九月二日,所与交者,前守郭彦达、省掾李元中、判官程邦民、学正刘中可及士人仕者刘彦质、郑学可、李文衍、杨季常暨其弟元度、赵维翰、宋无逸、维翰君璋子也。文士则郑元秉、赵养直、帅史王国臣、漕史高仲宝、方外则四明山宫主茅石田。余所识,不悉载。
  高节书院增地记
  元·宋僖
  国朝于天下祠学,所谓书院者,例设官置,师弟子员与州学等,常诏有司,以间田隙地系于官者,归之学院,以赡廪稍之不足。然仕于州县者,往往局于米盐、狱讼之烦,能致意学校,以应明诏者,盖少矣。至正九年(1349)夏,河南郭公来守余姚,既于孔子庙学究其事,力之所至矣。复以州有先贤祠学,曰“高节书院”者,乃汉严子陵先生邱墓所在,而建者焉。先生之风,诚范文正公所谓“大有功于名教者”,故搢绅大夫即其墓所,建祠立学,以致裦崇之意。公又虑其田租之人尚薄,不足瞻学士。于是为核云柯海滨之地,得四百十有六亩,继核汝仇湖田,又得四十有五亩,悉以归之。高节之建,始自宋咸淳中沿海制置使刘公黻,至今八十有余载矣。守是邦而图增其产者,前后仅数人。郭公又士论之,所归者山长应君仲珍,前摄书院刘君彦质,谋刻石记实,祈文于余。余因叹而言,曰:“三代学校之法,莫备于成周。成周之时,民皆百亩其田,于其入学之费,必有以自给。故学官养士之法,独无闻焉。后世贫富不均,士子力于学者,势不能兼农、工、商贾,而多阨于贫窭。今聚而处之学院,于其口体,有所养矣。然自学者而言,则心志之养,尤不可缺。养其心志,而无馁焉。虽并日不食,亦不能病其所学者矣。范文正公之读书南都学舍,往往饘粥不充,日昃始食,亦尝有廪稍之赖乎。至其为治,则记严先生之祠,固以廉贪立懦为言。考范公之志,闻严生生之风,士之肄业于斯者,亦可以自励矣。以况郭公之致意。廪稍而内外得以兼养,士亦何惮,而不进于圣贤乎?”予既服公之为人,又重应君之请,著此说以勉夫学于斯者。郭公名文煜,字彦达,尝仕于朝,有声矣。其为是邦,治行甚优,当有论著。
  会城忠烈祠碑记
  浙江巡抚刘畿、巡按庞尚鹏、杨珍同建
  少傅大学士同邑吕本①撰
  赠礼部尚书、谥忠烈孙公者,性忠诚沉毅。自少有大志,每读书至伏节死义事,必叹曰:“烈丈夫当如此。”其生平历官,节概无论。及巡抚江西,察宁庶人濠有反状,“七奏”为濠格不得达。公曰:“难作矣!吾不难一死,其如地方何?”乃檄邑:无城者城,无粮者亟蓄,无兵者即选练丁壮。凡可以制其变者,无所不为。已而正德己卯(1519)六月,濠果反。称:“太后有诏,召我监国。”公厉声请诏观,濠语塞。知公不可夺,叱贼众缚公。公奋臂大骂。曰:“天无二日,臣无二君,岂从尔反耶?”遂遇害。当是时忠义激烈,与日月争光。而濠之魄,自此褫矣。其三子皆贤孝,而季子礼部尚书谥文恪者,尤显名于世。孝友忠信,德器夙成,父子兄弟之间,自为师友。然其学也,以圣贤为归,虽大魁天下,谦虚益甚。筮仕以来,荐贤才于主试,彰教化于成均,佐天曹而正别,明正秩宗而寅清著,皆奉公为国,可不谓忠乎。初闻忠烈公之变,几不欲生。务得太夫人之欢,朝夕竭力,年逾五十而犹慕丧终,三年而益悲,可不谓孝乎。自束发以至盖棺,一言一行,无纤事之议,可不谓贞乎。故以尽伦称于天下者,必曰忠烈公、文恪公。所谓“四方为则,万民所望”者,非耶?即百世之下,闻者犹当兴起,立祠崇祀事也。忠烈祠;其在江西,则敕建;其在吾郡吾邑,则有司建。今督抚大司马刘公畿,巡按侍御庞公尚鹏、杨公珍,谓“忠烈文恪,忠贞继美,迈迹自浙,而会城犹未有祠,非所以广令模昭景行、示两浙人民之大训也。”乃鸠工它材,因废作新,为堂为室。忠烈公在前,文恪公在后,题其门曰:“世笃忠贞”。岿然西湖之上,与岳、于诸祠相对峙。其牺牲之碑,则属予之文。予惟三公奉圣天子命,来治我两浙。两浙十余年来,亡命不轨之徒,或引倭贼于海,或聚矿贼于山,而强宗大姓,又横恣无忌,若不知为天子臣民矣,不忠不孝孰甚焉。三公者悯时救俗,乃峻为之防,而密为之禁。于是奸渠悉翦,恶子咸诛。不期月,而两浙山海间荡平无警,豪杰皆伏辜改行。自今观之,可谓治矣。而三公之意汲汲然,以忠烈文恪二公祠未建为阙典者,何哉?予思其故矣,言政而不及化,此文中子之所以憂也。齐刑浅于道德,善教优于善政。古之人,见危而授命,见利而不忘义,非必有爵赏以劝之,刑罚以驱之也。惟动丕应诚,有出于政令之外者矣。今忠孝者,特崇秩祀之典,荣莫加焉。奸逆者,编名凶顽之籍,辱莫大焉。上之人以至公,御物何容心哉,下之得以观感者,不能不歆羡于所荣,而忸怩于所辱。昔有至不肖之人,加以恶名,则勃然怒。夫既不肖矣,彼又何辞?盖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苟有此不屑受之机,而深省痛惩,奋发兴起,则不忠者忠,不孝者孝,相率而入于善,可封之化,将见于比屋矣。何忧乎山海之贼,何畏乎强宗大姓之梗。二公之祠,关诸世道,岂小哉。敢以谂诸三公,三公曰:“然。”乃系之辞曰:
  人重大伦,世崇名教。爰自委质,惟君所诏。移孝为忠,致身以报。
  顺逆殊途,险夷一道。英英忠烈,实允蹈之。在昔江西,公往保厘。
  濠蓄异志,士民危疑。势方履虎,公气益怡。密图深计,精贯神祗。
  日昃忘飧,夜分不寐。口口口口,足食练兵。悉约文恪,善继心源。
  威仪抑抑,成性存存。秋霜比操,春阳等温。行高德盛,誉满乾坤。
  人亦有言,世济其美。宪台观风,宜莫先此。立祠会城,西湖之涘。
  是烝是尝,俾筵俾几。旧柏新松,宛如乔梓。自兹厥后,过者式焉。
  仰之虽高,瞻之在前。感发劝勉,不肖可贤。刻文于石,垂范千年。
  洪城旌忠祠碑记
  江西巡抚都御史盛应期建
  少傅大学士同邑谢遷撰
  旌忠祠者,有司奉上命,以祀死忠之臣也。正德己卯(1519)六月十四日,宁藩逆贼宸濠反,假晏会,集抚按藩臬暨诸司于庭,环列兵刃。首呼巡抚都御史孙燧,诈称密旨,今起兵,胁使从逆。公正色抗词折之,请见密旨。濠语塞。公复矢以“天无二日,臣无二君”之义。次问按察副使许逵,亦毅然曰:“惟有赤心尔,岂从反乎?”濠怒,令兵校曳出惠民门,戕之。公骂不绝口,延颈受刃。时方盛阳,日惨然无光。忽有黑云,蔽其尸竟日。父老奔赴饮泣,为敛于僧舍,朝夕哀之。濠见黑云之异,亦惊怖,遣人市棺,而棺已具诸民矣。盖濠之蓄异谋,为日已久。孙公窥见其萌,凡所以预为之防,靡不用其至。濠务峻剥,下以结权倖,民不聊生。公志在恤民,每裁抑之,动拂其意。许公亦同志。濠故知其必不可屈也,首肆毒,且用以威众,民亦以是哀感之深也。既而,南赣巡抚都御史王公守仁,起义兵讨贼。濠败,遂伏诛。恭遇皇上嗣承大统,诏礼官,议褒恤。而巡按御史唐龍复疏,请庙祀二公。奉旨赠燧礼部尚书谥忠烈、逵左副都御史谥忠节,赐祭葬有加,各録荫其子,且命立祠享祀。南昌城中旧有土神庙一区,父老撤去土神位,奉二公祀之,私号曰:“全大节祠”,以时谒祷。及奉朝命,有司遂修祀事于兹,而浅隘勿称。巡抚都御史陈公林,尝檄布政使陈策、蒋曙,按察使曾大有谋改作。事未就绪,各迁代已去。都御史盛公应期继至,巡抚素重风教,慨兹祀典宜隆。乃檄布政使王荩、严紘,参政徐赞、林廷?、冯驯,参议陆溥、陈墀暨吾弟迪,偕按察使丁沂,副使周广谘度之,佥谓贡院旧址,面俯东湖,明爽宏邃,足以妥英灵而起瞻仰。以复于盛公,可其议。乃委南昌同知刘守禺,率县丞彭龄董其役。经始于嘉靖癸未(1523)秋九月,迄甲申(1524)春二月而落成矣。先是壬申(1514)瑞州华林寇猖獗,按察副使安陆周公宪,督兵追剿,身先士卒,父子俱殒于贼。事闻,已蒙赠宪按察使,谥忠愍,而未与祀典。盛公疏请于朝,下礼官议合,以死勤事之义,特允配享旌忠祠。纶音远降,适新祠考成,乃奉孙许二公,并位南向,而以周公配飨于左。于是布政使陈洪谟始至,率僚属祗荐岁事。庙貌崇严,山川改观,忠魂义概,俨若著存,式慰邦人瞻仰之情。祠五间,前为飨堂,又前为中门,为外门,各杀其二,厢、庑、庖、淳及诸供事之所。以间计者凡二十,缭以周垣,深以丈计者四十有八,广以丈计者二十有七,既完既固。瞷湖竖“绰楔石①”。为之匾曰“旌忠”,遵圣训也。凡木石工役之费,皆出自官帑,于民无秋毫之扰。经画调度,纤悉毕举,皆盛公所指授也。于是盛公暨布政使陈公,遣使致书,嘱余纪其成。吾弟亦以书来促。此固区区之所钦羡而乐道者,何敢以衰髦辞。嗟夫!为子死孝,为臣死忠,天地之大义也。义当死,则舍生而取义。降衷秉彝,人孰无之。圣贤立教垂训,昭如日星。章缝之士,亦且素讲而饫闻之矣。然非见之,真信之、笃守之,固而能不迷眩于临难之顷者,几希。若三君子者,捐躯殉国,白刃如饴,精忠大节,视昔颜袁二公之在常山,张许二公之在雎阳,盖异世而同符,非其胸中确然素定,能如是乎?真所谓无忝所生,不负所学者乎。彼蠖屈鼠伏,苟一时之生者,能无愧于心乎?江西旧有康山庙,祀三十六人,豫章庙祀十四人,皆开国死忠之臣也。仰维我列圣相承,仁涵义育,内宁外安,伏节死义之士,无所于见。往岁逆豎窃柄,摧挫善类,予惧夫士气之沮丧也,每窃忧之。今适遇事变,而二三君子,挺然继作,光照前列,所谓“岁寒知松柏,疾风知劲草”。信不诬矣。天地之正气,祖宗之遗泽,不于是在乎,此又深为世道庆也。呜呼!旌忠之祠与前二庙,列峙邦域、辉映今古,以风励于天下,岂直一方之伟观,一时之美谈而已哉。
  灵绪山忠烈祠碑记
  余姚县知县邱养浩建
  浙江提学副使黄芳撰
  正德己卯(1519)六月十四日,宁庶人宸濠反,都御史孙公死之。越明年,今上嗣大统,诏褒赠公礼部尚书谥忠烈,恤典备至,即死所建祠,曰:“旌忠”。众心犹未厌,知县邱养浩请于当道,曰:“昔我神祖,肇造区夏,首褒忠节,以风励天下,睿谋宏矣。孙公死王事,大忠也。明诏又首及之,大德也。夫名德祀于其乡,自古为训。唐‘二颜’、张许以降,乡有专祠,所以广劝也。余姚公生息地,而祀阙焉,甚无以安幽灵答明贶。敢请。”佥曰:“诺。”乃即龙泉山巅祠之,额曰“忠烈”。岭南黄芳稽其实。曰:公讳燧、字德成、别号一川居士。先世富春人,十七世祖岳,后唐明宗时,为三司使招讨将军,卒葬余姚,子孙家焉。十世祖应时,登宋淳熙乙未(1175)进士。倡道学于东南,晦庵(朱熹)以远绍伊洛称之,卒从祀姚庠,世以儒显。公由邑庠生,弘治壬子(1492)魁浙江,癸丑(1493)发毛澄榜进士。授刑部主事,累官至河南右布政,擢都御史巡抚江西。惟兹地据江上游,襟带畿辅,实惟东南奥区迩者。政俗顽弊,寇攘频作。逆濠乘间,若逋蓄奸,睥睨神器。敛怨聚贿,以结禁近,窃权宠而摇毒,以张其势。藩臬以正自持者,斥逐促踵,民滋困惫。公既蒞事,若负重履危,惴惴不遑宁居。曰:“殚吾力焉尔,余非所计也。”乃清政理饬戎备,戢校逻之横,弭商舶之害,申郡邑科扰之禁,疏陶冶供上之节,戒讼狱刻核不断之论,严豪猾盘互无忌之诛。于是乎,恤孤穷,均征赋,抑浮费,奖廉节,稽盈朒,实帑藏;撤盐利以广用,简卒徒以御寇;修堤渠以备旱潦,时散贷以赈凶荒;博谘询以达微,周巡历以遍俗。又谓:“非设险无以制变。”若建昌之安义,弋阳之横峯,皆僻而阻,盗所凭也,则县之控之。进贤、南康近而要,喉舌地也,则皆城之。九江扼下流,则建议重兵镇之。权而铙州势连畿辅,议裁兵备,则疏留之。体国宣猷,靡有遗力。及权珰继镇江西,与逆濠相倚为奸利。加之以灾沴,民胥失业,滨湖数郡,盗燹迭发。公虽戡戢稍定,而遗孽依凭大蠹,窜其林墓,每兵集计定,瞥然无迹。侦卒主师,秘且惮之,莫敢穷逮。驾幸西北日远,公累疏,竟遏不报,忧悴成疾。会逆濠迹露,朝敕大臣按之。濠惧遂反仄,矫誣主上,胁众同乱。公面折之。濠怒,将杀公,公与副使许逵,奋骂不屈,并遇害。合省远近,封守牧圉之臣,暨民悲号震动,擐戟而待命。巡抚南赣都御史王守仁,举义旗于吉安。一呼而集者数万,遂入会城定反仄,旬日之间,无憝就槛。累年稔毒,曾不得一逞而灭。是虽天威烈烈,将士用命所致。而公虑深备预,临难死烈之气,足相鼓动,亦不可誣也。噫!君臣义通天地。后世此义,不明学者,迷谬于社稷与君轻重之说。谓盗贼,汤武者,亦多矣。公辈守死,昭揭大义,于名教良有助哉。故生也以济时,死也以明节。贼之死,公乃自促其死也。公立志期追古人,勤于学,不倦于教,存仁而动直,秉廉而用明,惜阴如陶侃,阴骘如定国,故所至士民交戴焉。子三堪、墀、陞皆庠生,行业足以成立。公初遇害,堪间关徒跣,欲从义兵赴难。会贼平,乃改殓公。启柩,体魄如生,归葬慈溪龙山之麓。仍汇公事行,死难曲折,覈而详,可谓能子也。已祠地,纵为丈二十有四,横杀三之一有奇。门堂各三楹,东西庑各五楹,经营皆养浩请公帑,鸠工市材成之。芳敬撮要略,勒碑祠下,系之以诗曰:
  于皇我明,垂祈罔极。曰惟俊良,后先赞翼。公握奇瑰,休问懋驰。
  才不虚生,匡时是资。胜兹南土,引吴控楚。洽久蠹滋,未易撑持。
  孽宗乘衅,稔恶裒兇。分布蝥螣,仇我庶氓。黩货宣骄,溪壑无厌。
  潜构嬖倖,蔑视彝宪。公膺简命,抚循在兹。豺虎为侣,集木其危。
  矧兹寇戎,弥漫山薮。依凭鬼蜮,跳踉噭吼。荐以霖潦,重罹厥菑。
  鱼鳖我民,亦孔之哀。公赫斯怒,整师鞠旅。飚飞雷奋,芟剔就绪。
  惟是国命,匪民曷依。入政食货,终之以师。乃敕官守,各贞尔度。
  乃实而储,乃清而伍。城是要害,益坚乃封。擐甲环响,如羆如熊。
  彼顽匪茹,蚍蜉撼树。构贼集兵,逆乱孰与。公愤眦裂,正言折之。
  白刃交临,万死不回。公死其所,纲常是系。不烦誓盟,义旅腾沸。
  元兇失图,鱼鸟横逸。为旬几何,澌尽烟熄。忠诚所激,亿兆同仇。
  惟公暨许,死有馀休。帝曰嘉哉,恩宠诞施。昭祀有祠,貤赠荫谥。
  惟兹龙泉,游息所安。庙貌载啓,式弘厥观。崇岩临流,俯览城邑。
  谲词勒铭,垂示千亿。
  龙泉桐岙潘氏重建宗祠碑记
  赐进士第文林郎监察御史奉 敕清理云贵军政 赵锦撰
  赐进士第漕运理刑主事,致六州司马事邵德容书
  潘氏之先,出自高阳之后。荥阳毕公季子名明者,封食采于潘川,遂赐为姓。历两汉、秦晋、隋唐以来,代多闻人杰士,余波绵绵。至艺祖时,讳美,字在中者,仕为中书侍郎兼枢密院使,超拜驸马,参知政事,德备文武,竭忠征虏,配飨庙庭。厥后,袭仕丕、洪,垒相继志。宋季守智公,属首相史嵩之之婿,遂从采石而迁于姚邑之丰山。迄元胡之末,有潘细五公讳细英,字子华,号桐溪翁者,识见高明,才能特达。钟山川之瑞,源道脉之真,初与钱氏旧姻,出贅三九夫人,遂居而建基业于此。实为开先之祖焉。由是后进克肖,居丰山之阳者,遥远不详。产于桐岙之地者,森罗大盛,一支三派云,仍奕叶有光,仕路相传,累世箕裘悠久矣。兹嗣孙等慨念先世之休泽,敬崇禋祀之洪规,藻綵率葺,焕然聿新。竖华表以昭示来人,砌阶级以等威仪,度培连理木于中庭,楷书家训于两庑。父兄属富者助财,贫者助力。经始于巳年之冬,告成于午年之春。予归闲日久,乐寻山溪之胜,游于桐岙之隈。宗叔宾阳偕行,以语予曰:“至戚潘氏宗祠成,乞文以记碑石。”余见山溪绕向,气脉钟灵,乃登是堂。而扬言曰:“休哉其祠,休哉其祠,可以法王格之意而倡率乎?其人有补于风化,有益于邦家也欤。且夫家必有庙,孝道昭矣;祠必有主,先灵格矣。四时瞻仰,九族咸亨,追远者有其地,而三代淳风之复,子孙忠孝之机,将不在兹举乎?试观后进,作德日新,聪明仁惠,他日重光烈祖,必由是祠所奋发焉。”予不佞,遂书颠末,以承宗叔之命,而凡助财、助工之贤裔,皆以勒其名于碑阴,以垂不朽,是为记。
  大明嘉靖戊午年(1558)三月之吉
  九世孙仁、瑶、俊
  曰仁立
  奉宪禁垦烛溪东湖碑①
  绍兴府余姚、上虞县为报明驾勘事。乾隆十八年五月二十九日蒙
  署本府正堂汤 票文,本年九月初二日奉
  布政使口□ 宪牌,十一月初五日奉
  巡抚部口口罗雅 批本司会同臬司呈详余姚县烛溪东湖铲毁禁垦一案。缘是湖为梅川等都田亩蓄泄要区,未便垦种。从前私垦田亩既据该赔,会同上虞县勘汛,分别饬令铲毁,仍复为湖。其未经开垦者,并请禁止。由府核转前来,似应如该府县所请,永行禁垦。勒石湖畔,以垂永久。拟合转详鉴核批示饬遵等缘由。
  奉批如详饬遵,仍口
  督部院批示缴册 此文奉
  总督福浙部堂喀 批,余邑烛溪东西二湖,既据该府县勘明,有关灌溉各都田亩,断不可开,如详速饬,勒石永禁,毋许奸民再行觊觎私垦,取具碑摹,详送存案,仍候抚部院批示,缴奉此由府转行到县,拟合遵照,勒石永禁,监立闸口,毋许奸民再行觊觎私垦,一体恪守毋违,须至勒石者。(左下角刻28人姓名,侵蚀严重,字迹难辨)。
  乾隆拾玖年捌月 日 余姚县、上虞县知县李化楠、杜首瀛立
  胜山禁碑
  特授余姚县正堂加一级李,为请保世产叨,再示禁事。据黄文元等具禀词称:窃文等始祖宋吏部侍郎巨川公,明吏部尚书文僖公,皆先朝名宦,事业文章,载史可考。遗有胜山大小两座,即古名悬泥山,内葬祖茔兼立先代神主,其山柴薪,以供祭祀,代传世守无异。缘康熙初年,海禁森严,建立营房墩台,致被汛兵侵占,经先人黄敬等具呈前巡抚部院赵,批查勘复,严饬兵丁,不得仍前樵采,应听原主照常管业,永存祀享,示禁在案。迨乾隆七年间,致被汛兵连会清等侵割台傍柴薪,经族黄亮公等控理,有兵民张国瑞、余五其等公议,以黄姓山主于墩台营房处所自南,至台留阔八尺,以为兵民行路,不得仍前樵采具息,又给示在案。至乾隆十二年,又因附近居民,在山傍私垦侵占,偷窃柴薪。又经黄其昌等以觊觎世产等事,具呈前县主吴,批准查案给示,历蒙给示严禁,无如日久法弛,讵今兵民不遵禁令,仍蹈前辙,或偷窃柴薪,或广放牛羊,或私垦山裙,开种侵占,层层剥削,以碍山息,祭祀莫保,若不急请勒石示禁,将视公物群相效尤,又启争端,与其訏于控,莫再请示。为此公叩宪台,恩赐查案,再行给示,勒石严禁,庶保世产,祭得永久等情,前来除查案外,合行勒石严禁,为此示仰该地兵民人等知悉。嗣后除营房墩台处所,照旧留行路八尺,听营兵行走外,如敢仍合在山傍私垦侵占,以及偷窃柴薪,并纵放牛羊,践踏山息等项,致被业主控告,定行严拿究处。各宜懔遵,须至碑者。
  右碑仰兵民人等知悉
  乾隆二十年四月 日立 (公建人具名略)
  胜山勒石示禁
  按:此碑清光绪十九年(1893)立,碑高152厘米,广61厘米。全文楷书,碑额横刻“勒石示禁“四字,正文楷书直刻12行,满行32字。全文如下:
  赏戴花翎同知衔升缺升用,代理绍兴府余姚县知县正堂加三级记录口次忠,为给示谕禁事案。据卅二都三里族房者黄德爽、黄森泉、黄云、生员黄维熊、黄尔瓒、监生黄守身、黄元培、黄超然、黄守常、黄寅初、黄昭宗、黄雁来呈称:伊等上祖巨川公文僖公,遗有大小胜山两座,即古名悬泥山。山上立庙装塑祖像,并安葬祖坟。该山柴息,历祭祀之需,向禁盗斫,并不准纵放牛羊。呈蒙前县给示“勒石永禁”在案,讵今又被就口居民藐视旧禁,偷柴占垦,并继纵放牛羊,踏迹祖坟。伊等禁阻,反被凶辱。先后抄送口并呈宗谱户管粮事,申请给示,勒石永禁等情到县。据此除批示外,合行给示,谕口口此示,仰该处居民人等知悉。尔等须知,业各有主,岂容侵占,自示之后,倘敢仍在黄姓大小胜山私垦侵占,以及偷窃柴薪,纵放牛羊,践踏坟墓等情,一经举主口口禀县,定予究办,决不宽贷。各宜懔遵毋违,切切。特示。
  光绪十九年八月念六日 给
  告示
  客星山谒墓记
  崇明支裔孙师愈恭撰、无锡邓檝敬书
  始祖汉徵士公,以避诏,变姓名,钓于桐江,严人祠之,宋范文正记焉。读者知所以钦公之高节矣,独往往误为“严人”,不知公为会稽余姚人,耕富春而钓严濑,年八十卒于家。史传固彰彰可考也。师愈视警明州,买舟姚江,敬谒公墓。重山环翠,白云苍松,泱泱乎流风千古矣。顾荒楸乱石,墓碑断仆地上,文曰“汉徵士严公墓”。盖明正德屈铨书也。惟志文不同,其秉笔者误欤?乃以书抵知县事陈君,为树而葺之,而自拓数纸贻族众。其明年,再谒公墓,阑槛以石,禁樵采。夫公之高节,不独严氏子姓及姚人之所私也。考而书之,其犹人人之志夫。
  民国第一己未(1919)夏历三月寒食乌戎湖禁垦碑
  余姚县公署布告第八五号
  为布告事。案:据公民李植本、徐月桥、邵济、黄承宗、张继良、黄汝礪、黄维乾、郑汝定、张永锡、郑正寅、邵厚凤、朱伦基、韩仁安、郭砚齐等联合称:窃本县龙泉乡有乌戎湖,近湖民田百二十余亩,全恃湖水灌溉。民国九年(1920)陈前知事,误听人言,将湖闸铲去,涸湖植树,耕户顿失生活之源,迭呈回复原状。蒙
  道尹令委钱委员履勘,与县商酌,将湖闸略加筑砌,高仅七寸,俾湖中稍有蓄水,暂作试办,呈报在案。窃谓田水林木,喜温喜燥,性质不同,彼此两损,何如顾全?水利专卫农用,迄今时逾三载,所植树苗,早经枯萎,实因湿土不宜种植。而湖闸低浅,蓄水无多,难资灌溉。彼此雨口口口无利,且近湖居,饮食所需,全赖湖水,伏乞俯赐察看,恳予回复原状。水利而卫农田等情到县,据此,当口口口口口口履勘,该湖已无苗木存在,实因土瘠,不堪种植,所占之地,不过数亩,而妨害之农田水利至百数。口口之口口口口权,得不偿失。当时钱委员议筑湖闸,原为官厅、人民双方争执调停,一时之办法,非根本实利。口口口口取消原案,并令民间从事开浚,增高闸度,以资蓄水,而惠农民。因据实呈,请核示,取消在案、慈奉:
  实业厅第六三三号指令,内开据呈口口口口口农田水利,不宜造林。经该知事察勘属实,应准如拟办理。一面仍候会稽道尹指令遵行,仰即知照此口口奉,
  会稽道尹第一七二二号指令,内开据呈已悉,既据分呈仰候,实业厅遵此令,各等因奉此合行出示布告。为此示仰该处人民等知悉:须知该处林场,既经本知事呈准取消。以后该湖水利,应即由民间认真从事开浚,并增高闸度,以期多蓄水量,保卫农田。无论何人,不准再有藉端垦植,妨碍水利。永远勒石示禁。如敢故违,定予严办不贷,毋违切切,特此布告。
  中华民国十二年六月十七日知事陈国材。
  附:此碑于1923年立乌戎湖闸口,碑高200厘米,广80厘米,碑额篆书“乌戎湖禁垦碑”六字,全文楷书,直刻18行,满行44字。今湖已废,碑移至乌玉桥村,铺水渠时作过桥板。村民在碑面曾拌沙灰,致使字迹模糊不清。1982年12月10日文物普查时发现。2002年10月14日由高国根征集,现藏慈溪市博物馆。
  (南京)航空烈士公墓碑碑文
  (一九三二年八月)
  中华民国二十年九月,日本潜师攘我辽宁。翌年一月,复犯我松沪,窥我苏杭。国军应战,声绩赫然,制胜出奇,万邦震詟。我航空将士翼翕各军,奋蜚天宇。于是,有二月五日松沪之役,二月二十六日杭州之役,酣战云霄,以少抗众。中校黄毓全、少校吴明辉等咸以身殉,卒摧敌锋。呜呼烈矣!南服苟完,艮维未复,习飞奋战,昕夕不皇,济济袍泽,誓扫匈奴,骨肉存亡,盖非所恤。秉衡以为不扬先烈不足以励后死,不保忠骸亦非所以慰国殇。既为大会以悼死事者之忠诚,复谋之政府诸公创建公墓,期妥毅魂而垂无穷。诸公佥曰:吾党建国以来,执干戈,捐项踵,以死报国者奚啻千万,而高掌远蹠,决荡纵横,挺口怪之姿,冒不测之险,碎肝脑,糜股肱,从容慷慨,视死如归,始未有如吾航空诸将士之义且烈者也。由北伐而统一,而口口,而抗日,大小百十战。稽之伍符尺籍,空军之死于国事者已三十有余人。天马云龙,前殒后继,大招野哭,吊祭无所,魂而有知,能无遗憾!彰往式来,俾英灵永永不泯,莫若公墓便。爰就紫金山麓划地五十亩,为航空烈士共有之佳城。公私捐款都若千金,集腋割圜,俌此盛举。勼上拓地,经营艁,则秉衡与署中员尺之。权舆季春,落成秋仲,凡阅半载,始克蒇事。呜呼!空军之典,为吾国前古所未有,其精诚毅烈、磊磊轩天地者亦旷鲜俦焉。生薄穹苍偕玄垠,壮首都之佳气,待总理之崇陵,万岁千秋同兹兆域。异日空前之战绩,还我白山黑水,且詄荡于蜻州鸭禄者,其将由是而益弘乎?秉衡无似,自北伐以来,空中战事靡役不从,与诸同志患难相共,生死不渝。斯役既竣,不可无述,爰记颠末,用旌吾口且诏后人。至诸公醵金全数,援汉石例,并箸之碑阴云。
  中华民国二十有一年八月吉日军政部
  航空署署长黄秉衡撰并书
  横河抗日战斗纪念碑
  碑建于1995年8月15日,坐落在七星桥南200米处。碑正面镌刻“横河战斗纪念碑”七个大字,由原新四军浙东纵队政委谭启龙题词书写。背面简介横河战斗情况: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二日,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淞沪游击队暂编第三纵队三大队①,在横河七星桥以南执行任务时,突遭日军袭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大队长姜文光、大队副姚镜人等二十九位同志英勇牺牲。值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之际,横河镇人民政府为缅怀先烈,继承和发扬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特立此碑,以志纪念。
  三、墓志铭
  宋花应辰墓志铭
  按:此墓志铭落款为南宋端平二年(1235),高95厘米,广66厘米,正楷直书21行,满行36字。
  宋训武郎主管建康府崇禧观花应辰,字子正,绍兴府余姚人。曾祖讳亢,祖讳轸,父讳韩,累赠武显郎。妣安人孙氏,所生母江氏封安人。公生于隆兴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嘉定元年,景献太子初位青宫,受册宝,该恩准省札,差充本宫官属,以三年为任,任满特令再任。四年三月,准圣旨应奉有劳,赐金碗。七月,就赐金带服系。五年十月,讲《春秋》彻章,告授承信郎。十二月,讲《三朝宝训》彻章,转承节郎。六年正月,讲《周易》彻章,转保义郎。七年十月,该到宫酬赏,准告以儒素取,转成忠郎。十一月,讲《毛诗》彻章,转忠翊郎。八年十二月,该磨勘,转忠训郎。九年七月乞解,罢本宫差遗赴吏部参注。甫得请,间讲读官,列讲于朝,复充旧职。十年三月,再该到宫酬赏,转秉义郎。十一年九月,该磨勘,转从义郎。十二年闰三月,讲《周礼》彻章,准告以愿,信有常恪恭匪懈,转修武郎。十二月,讲《资治通鉴》彻章,转训武郎。十三年,皇太子薨,准省札备,奉圣旨,本宫官属并与存留,侯服除,与升等添差差遣。继奉圣旨,改差充本府书库官。宝庆三年二月,丁安人江氏忧,不就王府恩例,乞解官持服准。圣旨侯服阙,转一官,与升等差遣。绍定元年五月,扶护安人丧归葬。二年五月,服除,准堂判报升等添差阙,不就,乞畀祠禄。四年九月,京城灾,因以家食。端平元年七月,准省札差,主管建康府崇禧观,任便居住。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以疾终于正寝。娶周氏,封安人。妹一人,适承节郎添差监潭州南狱庙赵集夫,先四十年卒。子男一人明澄,宝庆元年请两浙转运司进士举,绍兴四年正月以庆寿恩,再该礼部免。女一人,适宣教郎新知瑞州高安县主管劝农公事石孝裕。孙男四人,宗大,宗文,宗〓,宗度,習进士举。宗文聘齐越国周夫人侄孙女。端平二年十二月初九日丁酉,孤明澄奉公之柩,葬于县龙泉乡梅溪之原,附安人江氏之兆。
  马信马坚刊
  黄珣墓志铭
  南京吏部尚书赠太子少保黄公墓志
  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知制诰兼经筵官梁 储撰
  中宪大夫太常寺少卿长洲刘 棨书丹
  奉直大夫礼部员外太原乔宗篆额
  南京吏部尚书黄公既卒,之明年,同邑王公德辉状其行,其孤文瑞捧之来请于予,曰:“生父幸与公有同寅之雅,今葬有期,敢求公铭,以藏储。”自忆与公及德辉同官翰苑,出入朝宁二十余年,相与甚欢。且公平日以铭见嘱,德辉既为之状,予敢以荒陋辞。
  按状:公讳珣,字廷玺,世家余姚之彭桥,孕十四月而生,聪慧绝人,读书过目辄成诵。三十四举成化辛卯(1471)乡试第一人,越辛丑(1481)廷试第一甲第二人,授翰林院编修。二十一年(1485)丁外艰。服阕,当弘治改元,典修宪庙实録。二年充经筵官,是岁书成,陞本院侍讲,赐宴及白金、文绮。四年充经筵讲官。丙辰(1496)分典会试文衡,适太学司业缺,诸宰执以公德学独堪,进公右春访右谕德,管司业事。辛酉年(1501)陞南京祭酒,丁继母韩氏夫人憂。孝宗皇帝念公经帷旧臣,特遣官为营葬事及谕祭之。十七年释告复任,以恩例赐四品诰命。又明年,陞南京吏部右侍郎。正德二年(1507),陞本部尚书。既而逆瑾以私憾公,遂致仕。九年甲戍(1514),乃八月六日卒于家,亨年七十有七。讣闻,上哀悼之,赠太子少保,荫其子一人。公为人简易厚重,忠贞之节出于自然,凡经筵进讲,于前代理乱兴衰之事,必反复深陈之,以感悟天衷。会试所选拔,皆天下知名士。掌南北太学,为之振颓起废,百务具举,教养诸生,恩义兼至。有山西魏成,贫不能归。止一女已聘诸人,欲改聘同舍生,以资途费。公廉知,即拨门差以济之。其余或病以给药,或死无所归,为之殓殡者甚夥。故一时士翕然咸诵焉。又出其公余银若干,缮修号舍,完葺公廨。正德改元时,公为少宰,即偕冢宰三山林公,条六事以裨新政,颇见采纳。惜乎!才大矣,而弗获究其所施;位尊矣,而弗克久于其任。使天下嚣然,失其所望,为上林遗憾云。公为诗文,典雅平淡,如其为人。著有《纷纷论藁》、《惕惕斋稿》、《东山文集》、《素庵诗集》藏于家。其处兄弟,恒推资以满其欲;待诸子姪,笃教养以玉其成。遇人坦夷,不设畛域。大父讳文,有儒行,学者称为白云先生。父讳廉,明经修行,仕为南京留守卫知事。以公贵,累赠奉直大夫,右春坊右谕德。妣戴氏、韩氏,俱赠封太宜人。公娶同邑朱氏,有贤行,先公卒。继叶氏,以恩例封恭人。子男五人,长文祥,后公一年卒,次文瑞,以荫补国子生,俱朱出。次文鸣、文鸿、文锦俱侧出。女一适于同邑国子生邵鼎。孙男六,长裳、邑庠生,次衷、襄、褒、表、裘俱幼。文瑞等卜以丁丑年(1517)三月二十日葬公于彭山之原。呜呼!公自壮而仕,凡三十余年间,自守不疚。而外,亦不为世异。及没,家无剩资,此其始终,大节可书已。铭曰:
  伟欤黄公,生有奇资。展卷万言,绰有余师。再夺抡魁,再闻飚驰。
  编摩史局,文学攸司。从容劝讲,为时表仪。乃典文衡,选拔穷奇。
  太学寡师,佥曰其可。以养以教,不间愚惰。百废具兴,南北自我。
  乃擢铨曹,少宰二年。既陟尚书,权奸以褰。公即去归,浩如流泉。
  天子实怜
  赐赠赐荫,以旌厥贤。我刻铭章,纳于崇阡。用昭百祀,逾远弥传。
  孙燧墓志铭
  大中丞赠尚书忠烈孙公神道碑铭
  少傅大学士同邑谢 迁撰
  大丈夫死事非难,死而成天下之事为难。夫决死生于瞬息,眇性命如鸿毛,凡抱忠肝义胆者,能之徒死,而或无益于事,君子犹未慊也。若夫自任之重之死,靡悔殄兇,逆于当时,树风声于来世,岂不诚大丈夫哉。求之于今,若都宪一川孙公其人也。公抚治江右,实出帝简。至则知逆藩宸濠之蓄异志,乃徐而观之。曰:“变不可激也,吾当弭其变。”又徐而观之曰:“难不可畏也,吾惟图其难。”及变起仓卒,则慷慨就之。曰:“节不可夺也,吾尝为之所矣,悬吾目以观其败。”知斯三者,则公之心事,始皎如也。公归榇时,予尝文以吊之。及其葬也,其子堪辈,乞铭神道之碑。予谓公之死,天子有诏,士林有誄,可无俟予言者。而堪请益恳,乃首暴公之心事,然后叙而铭之。公讳燧,字德成,别号一川。其先富春人,后唐有三司使讳岳者,史称廉吏,卒葬余姚烛湖之汭,子孙因家焉。文章节孝,代有闻人。宋淳熙进士讳应时,以理学精深,为晦庵朱夫子所重,学者称烛湖先生,卒祀于邑庠,是为公十世祖。高祖讳原彝,山阴县学教谕。曾祖讳锐,以长子泓贵,封监察御史。祖讳溥,世烛湖之学,赠礼部尚书。考讳新,郑州遞运所大使,赠礼部尚书。妣李氏封安人,赠夫人。公自幼英毅不凡,年十七补邑庠生,弘治壬子以易经魁浙江乡荐,癸丑登进士第,丁巳授刑部贵州司主事,用法典狱不苟,大司寇贤之,推掌诸司章奏。寮审有疑狱,必就质焉。辛酉陞江西司员外郎中,尝奉命决囚南畿,又虑囚江右,多所平反。正德初,逆瑾窃柄,颐指诸缙绅,怒公不阿,横罹输粟之罚。丙寅丁外艰,继丁内艰。辛未服阕。复除刑部湖广司郎中。是冬,陞福建布政司参政。奉敕督储,酌时宜剗宿弊,军饷不乏,而民困顿苏,核武平戎功,革冒滥甚多。一以公心处之,不恤怨诽。增置晦庵祠田,五十有余亩。癸酉陞贵州按察使,未蒞任,改山东。数月犴狴遂空,无冤民。乙亥陞河南右布政使。未几,拜江西巡抚之命。自秋官郎四载,而超都宪旌,异能也。去汴之日,耄倪攀恋,不忍舍公,过杭即谢遣家累,慨然就道。识者已觇公许国之心矣。时逆濠兇熖方炽,稍不附,辄以非法中伤。若郑布政岳,胡副使世宁是已,众为公危之。公每见濠,辄讽以大义,动以至诚。濠亦未敢有他,胡先自投,系锦衣狱。公委曲明其无辜,胡后得末减,公之力居多。假狐翼虎,充斥道途,居民行旅,怨入髓骨。公摘其尤者数十,由是科虐稍减。公念兵荒之余,务爱养休息,以固其本。首重农事,修水利,缓征敛,程贷易,赈贫乏,定九等之则,以均赋役,吏不得缘以为奸。督守巡勤事,冲寒冒暑,以身先之。虽遐僻必至,至则谘诹民隐,随宜抚恤。公虽不事苛察,而奸伏摘发若神,豪猾屏踪他匿。江淮济川之水。夫当勾丁,免追征工食,河南、山东之传马,便雇役免解发其人;饶州陶器,不宜遣中官骚扰。诸如此类,或抗疏于朝,或投劄当道,虽未尽如意,而远近之民,固已知公之心,怀公之德矣。每谒文庙,必进诸生,谕以名教大节,随在葺修学宫,表彰贞烈,尝广文山祠,赞其伟烈,皆所以风励人心,激劝忠义。至于设险制变,御寇安民之备,日计月修,靡所不至。实帑藏、练机兵,筑城浚隍,以阨进贤、南康之冲。分县治增通判员,以控安义、横峰之悍。议重九江兵备之权,请给抚州分巡之敕。而饶州兵备,奏乞弗革以助声援。编渔舟,设逻吏,以防鄱阳湖之出没。故剧盗后先窃发,若庐陵之曾国瑞,万年之周凤祖,弋阳仇杀之。三兇东乡积聚之顽犷,咸歼殄解息,此皆绩之大者。公视为抚臣分内事,未尝一以捷闻。功名之际退让每如此,独上犹之捷。公尝奉命协济兵饷,故玺书褒奖及之兼有镪币之锡。无何,权璫毕真者来镇守,助逆肆虐,加之灾沴荐臻,民胥失业,湖滨盗蜂起,公督诸道,戡戢稍定,而遗孽盤结未已。自驾幸西北日远,公累疏密上,复自劾乞休,俱不获报。乃自誓尽瘁,数月间,髭发尽白。先是公尝调集官军并舟师,屯南昌城下,以俟报可。会濠迹露,朝廷遣重臣按之。濠惧,遂反。假宴会集诸司于庭,宿布兵刃。首呼公,矫称有密旨,起兵将北上,胁公从逆。公正色抗词,请见密旨,且问北上安之。濠盛怒。遂与许副使逵同被执,遇害于惠民门外。延颈受刃,骂不绝口,其所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数语至今,人传诵之,犹凜凜有生气。时盛暑天,忽起黑云,恒蔽公尸。濠亦惊异,遣伪指挥王世宁者,为市棺。而父老已具棺殓于市林寺矣。于时濠分遣逆党,夺百司印。且募兵,首及进贤。知县刘源清斩其使,乘城拒守。凡濠所恃以助逆者,如横峰窑兵,安义新民,一无所得。及巡抚南贑王都御史守仁,闻变趋吉安,义旗一举,而士卒响应,皆公平日绥辑感孚之明验也。未浃旬,濠遂就槛车。向使公得早奉奏报,翦厥羽翼,则积衅亦可以潜消矣。乃事激变生,非公尽心殚力预为之所,抗词伏节,以首挫其锐,灭贼能如是之速乎?故论者谓非濠杀公,寔公灭濠也。公之功于是为大,而非徒死矣。死之日,吏民奔赴悲号,若丧考妣。王师克城,远近扶携临奠,争捐赀为公庙像,不日告成。吉安伍知府文定,制公神主为文,率吏民哭祀于文山祠。堪闻讣,即奔赴江西,擬以死报仇。会贼已就擒,谋改棺易殓,颜色如生,士民啧啧叹异。堪奉柩归,汇萃奠词哀誄,凡得若干卷,忠义感人,固宜若是之多也。今上入继大统,首诏礼官议褒恤,赠公礼部尚书,谥忠烈。遣官谕祭,营兆域立祠时享,赐额曰:“旌忠”。録荫一子为百户。既又以言者加荫正千户,世袭系籍锦衣亲军。公立志,每以古人自期,律已廉慎,而接物谦和。从政明恕练达,故剔历中外,垂三十年,最考剡荐无异词。勤问学士,以公邃于《易》,争师之,所造就甚众。为文典雅,有《诗文启劄》六卷,《奏议》四卷,《四圣糟粕》、《恤刑巡抚》诸稿存于家。配杨氏,同邑拙庵处士之女,累封夫人,有淑德,克相于内。子男三,堪、墀、陞皆邑庠生,志节文行,不失世守。孙男五,镆、钶、鎡、钢、钰,孙女二尚幼。公生于天顺庚辰(1460)闰十一月二日,死事于正德己卯(1519)六月十四日,寿六十。以庚辰十二月庚寅葬慈溪龙山之麓。巡按浙江御史唐凤仪,树华表于江干,匾曰:“精忠大节”。御史何钺,复表于墓前,余姚县知县邱养浩,又请于御史欧珠暨诸当道,创祠邑西龙泉山之峡,以系乡人之思。铭曰:
  姚江东汇,亦有具区。钟灵孕秀,是为烛湖。烛湖渊源,上泝伊洛。
  派衍一川,以续道脉。一川泓停,载涵载濡。厥泽用施,沛乎裕余。
  无蒙弗沐,无冤弗洗。曰漱芳华,声光四起。润及闽江,溢于齐梁。
  其波载扬,洪江汤汤。天潢作孽,毒我赤子。爰拯其溺,靡惮胼胝。
  一决而溃,势比怀襄。矧尔金堤,蚁穴其旁。嗟哉一川,中维止水。
  挠之益清,江汉永矢。维天降鉴,无诚弗通。俾兹川流,恒行地中。
  以遏狂澜,经涤凡秽。流光赫弈,延于世嗣。
  徐立本墓志铭
  大明封文林郎大理寺评事徐公墓志铭
  进士及第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同修
  国史会典兼经筵日讲文华殿讲读官同邑王华撰文
  顺天府府丞兼司经局正字 经筵官莱阳周文通书丹
  中宪大夫太僕寺少卿直 文华殿安成李纶篆盖
  弘治十五年(1502)冬十二月
  大明会典告成,越明年春,天子以是书之成,足以昭一代之盛制,垂百世之宏规,爰推恩及编摩诸臣。吏部员外郎余姚徐君鹗,获进郎中之秩。同邑士夫方为君举贺礼,乡人有自浙来者,忽以其父翠庵先生之讣音告,郎中哭泣备哀。遂解缓,将奔丧而归。乃衣缞徒趿,持兵科右给事中邹君公轻状文一通过,事玉堂外署泣且拜。曰:“鹗不肖,尝以评事岁月徵劳。荷国厚恩,敕封吾父如不肖官,赠吾母为太孺人。痛惟吾母不幸早世,虽欲追养,恨弗逮矣。讵吾慈父复尔见背,今将南还,启吾母之窀而合窆焉。惟是墓隧之石,未有铭辞,敢祈一业,以垂不朽”。且曰:“吾父讳立本,字道充,别号翠庵。幼有大志,夙膺大父著代之责,遂弃举子业,而综理家政。家饶于赀,而急于周济酬穷之身。饶于德,而足以仪形家邦。大父尝染痢疾剧甚,吾父躬进汤药,顷刻不离寝处,疾已复初。大父殁时,有叔招,方六岁,病腹胀几殆。吾父泣告于天,曰‘难得者兄弟。’因偏访名医治之,历数载而病果愈。于是宗族乡党,称其孝悌之行者,无间言,因以‘顺德’匾其堂。成化间,年屡不登,边兵难食,吾父慨然捐粟若干石,以实边。是义之得,例授官七品。吾母张氏,乃东山先生天民之孙女。天民儒行高古,为世所称重。吾母得于濡染者多,自归吾父,孝事翁姑,和于妯娌,岁时节旦,必躬亲馐斋,以供祭祀。奴僕〓获,必节量任使,以均劳佚。以故贤淑之名,见称于远近戚疏者,如出一口。生鹗兄弟五人,长鹏,香山县主簿。次即鹗,次鸾,盐城县丞。次鸙、次鹡俱义官。吾母乃尝进鹗兄弟训之,曰‘徐门素以积善见称,吾见若等,俱眉目娟秀,是皆余庆所致。若等能力学修身,幸而成立,为子必孝,为臣必忠,庶足以衍先世之庆泽于不替也。’鹗居京师,念吾父垂老予堂,尝欲乞归终养,辄遗书戒之曰‘汝遭际圣门,致有今日。我既受封,汝母亦受赠,合思所以报称。吾闻汝获与纂修会典,当夙夜匪懈,以共厥职,奈何徒为我老,而不顾瘝旷之责耶。,鹗闻命为寝前念。今会典告成,鹗方图归养,而昊天降割,吾父竟一疾而卒,年七十有八。吾母卒于成化戊戌,年五十有五。鹗才劣识愚,窃禄二十余年,幸免瘝旷之责,皆父母教训所及,《诗》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惟先生矜畀一言,俾遗美永永有闻,鹗之愿也,敢固以请。”华与郎中君生同乡,在京邸为比邻,交契二十余年。窃重其行,已居官甚循雅之风,今复闻其家庭之教训如此。语云:“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信哉。”乃为序述其言,而系铭于左。翠庵先世汴人,宋时有讳琛字须山者,以行参军事扈从高宗南渡。经余姚之屿墩山而卒,子孙因家焉,徐之始祖也。五世祖讳儒,甫以明经,补县学教授,为时名儒。曾祖原忠,祖宗海,世称梅鹤翁,清介士也。父讳洪,乐善循礼,乡称善人。母孙氏。孙男十五人,曰子明,曰子显,俱邑庠生;孙女四人,曾孙十人。黄沙湖龙口珠山之原,此其葬域也。癸亥年乙丑月壬寅日,则其葬期也。铭曰:屿墩之徐,来自汴梁,逮于翠庵,族浸以昌,见义必嗜,如渴与饥,知财为累,弃捐如遗,彼美孟光,伯鸾幺麽,敬顺无达,是维阃则,我力于德,如稼于田,至秋而获,岂曰偶然。惟皇锡命,有赠有封,亦以章善,奚啻报功,黄湖之涯,蔚为幽宅,源远流长,子孙千百。
  胡时麟墓志铭
  翰林院庶吉士历刑科给事中任江西云南
  按察司佥事之罘胡公墓志铭
  赐进士出身礼部尚书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年弟 周应宾 撰
  万历之岁癸未(1583)也,天子选进士中有学行者二十八人,入读中秘书,是曰“庶吉士”。吾越预选者五人,胡公为长,余少公十岁,以兄事之。今公殁,且七年矣,而葬。葬而诸孤,以隧中之石属余,公志也。余虽久谢笔研,念公谊,何忍辞,爰按状而志之。志曰:公讳时麟,字灵昭,其署号曰之罘。之罘者,海上名山,居所迩也。胡之先世居海陵,其在安定先生瑗者,公远祖也。其从戚畹之列,卜居余姚,曰文焕者,公始迁之祖也。传十数世至乐园公苗,而以儒名,公大父也。至梅源公子仁,而以儒,补学宫弟子员,以文行名,公父也。梅源公始娶于沈,早殁,未有子。继纳采于范,梦人遗之名,花间隐隐有“会元”字,盖贵徵也。比归,生公焉。公生而敏慧,有大志,稍长即攻古文词,昼夜矻矻。是时方食贫,饔飧不时给,枵腹而饱,古人书豁如也。万历癸酉(1573)荐于乡,再上公车不售。其为古文词益进,然于制义不废。庚辰(1580)锡山孙太史得公二三场,异之。曰:“此名俊也。”检初场,颇有一二抹摋句,不获録,为嗟惋者久之。癸未(1583)入棘闱,而有痞疾,试毕叹曰:“吾以疾不得殚,吾技元梦,其不践乎?”然亦不失前列,榜出果如公言。暨入中秘,学益粹,每试辄居高等,曹耦罔不钦之。然公貌荘,不喜柔绕,性复伉直,不能为人下,以是得简倨声。故事词林与八座抗礼,途遇之不为避,稍逊马首咫余,其在吉士亦然。时有少宰陆公者,偶值公,公执辔如故事。陆公恚,不为公礼,以扇自障过之,去而愬诸馆。师周公曰:“是始进也,而藐我周公乎?”公语之,令少贬。公曰:“麟不才,不敢失词林体。且师往日之礼,谓何而令麟贬之?”周师不能难也。撤馆,授刑科给事中。公居省,其为荘与伉直如故,先是台官有事于省者,率庭见以为常,厥后省郎多挹损,令阍人谢之弗见。公至,顾不废旧仪,台官咸心憾公。部郎有上书妄言事者,公具疏纠其非体,诸部郎亦无不心憾公矣。而公复时,时有所弹射权贵,人尤不善也。遂出公佥江右臬事,所治水利屯田,兼摄诸道,肘后时悬数椽,应之裕如,而尤振纲肃纪务剔蠹,以贻民利。二千石黄绶以下案牍,稍不合者,辄驳正之。上下凛凛,咸严事公,而忌者亦踵至矣。居二载,奔梅源公之讣以归,居丧戚易兼备,独不事委巷礼,人多善之。服阕,补官铨曹,则公先以简调矣。遂得滇之金沧。滇去家万里,而遥念范太孺人老,逗遛不欲发。太孺人曰:“行乎,毋使人以汝为怼也。吾虽老,尔弟在,无尤憂眠食为矣。”公行,取道楚粤,上下峻坂獠撞间,六阅月而始至。至则有奸僧明学之事。明学者不知何许人也?齑伪敕乘传,抵滇所过,踞见长吏,多索廪饩舆马,人莫敢谁何者。公独心疑之,庭诘数语,得奸状。急使人搜其橐装,则皇帝、丞相、列侯以下印,累累见。而其人受擒,余党窜走。台使者谢公,“微公滇几亡。”有缅夷之难。缅与滇比邻,其人摽狡喜乱,数数犯我边徼。公督师御之,前军失利。一夕警报四起,公戎服而督之,战士乃尽力,缅兵败逋,滇人始就枕矣。督抚虑缅寇之再至也,议遣腾衡兵八千人,屯蛮哈陇把诸地戍之。蛮哈陇把徼上厄塞处也,而有瘴。腾卒故骄,其将又怯懦也,且畏瘴。咸荷戈欲去之。公集将士,谓曰:“尔何难于缅,缅亦人耳。亦无虑瘴矣!瘴由箐水生也,箐多毒焉故瘴。若凿泉井而饮之,瘴安能生?且尔不有窭,且独者耶?与其归而依土室、耕石田,以求升斗之荞,若稗而食之,何若廪于官,而日受贝二百也。”诸卒咸搏颡,曰:“敢不唯命。”于是滇有守矣。滇在在有瘴,其在潞江尤甚,周环数十里无居人,鞠为灌莽,行者指为畏途。公曰:“瘴不自天,亦不自地,是恶草之气所蒸耳。薙之,而瘴可祛也。”所谓“恶草者”,在潞江,曰“揪头草”,夏秋间乍雨乍曝,气勃勃如黏米,厉甚,触者立死;在北胜蒗蕖,曰“金钢钻”,其汁入人目则盲,入人腹则绝;在大理,曰“火把花”,在浪穹,曰“得乐草”,服之肠腐。公故博物以是知之,即土人不能名也。滇有“三宣六慰”,其部落各别。公又为考其种类,状其山川险夷,稽其风俗、衣服、饮食与夫兵之多寡,人之勇怯,传为《西南夷志备经略》焉。方披荆棘,设戎索,有所张弛,而用事者积忌,故竟为蜚语所中,罢官归,而滇事益不支矣。其后,台使者上公绩,天子为锡镪绮旌焉。公因是筑小楼,颜其楣曰“旌伐楼”云。公甫归,即执范太孺人丧,其尽孝如丧父。公念二亲禄养之不终也,纶命之不逮其躬也。语及之,未尝不潸然殒涕。居官约无余赀。至析产,则以三之一予母弟,以其二,分四子。曰:“吾子安敢与先人子并,盖其厚也。”家居惟以“坟典”自娱,缀文哦诗不辍,所著有《卷阿集》数十卷行世,四方乞言者,履相接也。暇则徜徉山水间,啸咏终日。别业有“龙目池”,池上有台,盖观鱼地也。又有“卷阿庄”,为矢歌之所。时与乡人遨游其间,不复问户外事矣。而独好兴民利里,有横河沙石淤,舟胶不可行,公鸠工浚之。而苦潮之见泥也,为祷于海,若潮不至者三日,众咸异之,噫嘻!公之精诚,能见通于神明,独不见孚于人耶?亦可慨已。配龚宜人,与公共甘苦,善事舅姑,其相公也,能成公于德,无出。置贰室田,是生锺是。龚没,包宜人继之,亦有贤称,是生锺惺、锺亮。复置贰室程,是生锺昇。锺是娶陈,为太宰恭介公有年女。锺惺娶管,为宪副悦斋公稷女。锺亮娶邵,为黄陂县令襟海公元凯女。锺昇娶孙,为莱芜县令屏湖公应龙女。孙男洪愈、洪听。锺是子洪召,锺惺子洪彝,锺亮子洪愈,聘广西右布政肖岩邹公长子女,洪听聘国学生赵公女。公之生也,以甲辰(1544)十二月二十日,其卒也,以庚戌(1610)七月初五日。享年六十有七。葬之日,以丙辰(1616)十一月五日也。龚宜人合之,而虚其右。以俟田已先殁,亦旁附焉,礼也。其地则乌石之山,背竹山而面游源。从卜吉也,是宜铭。铭曰:世尚柔,而公以壮见忤,世巧避事,而公以修职见妒。苟尔心之不怍,公虽三黜其奚顾。余以此知公,亦以此铭公之墓。
  孙嘉绩墓志铭
  大学士前兵部职方司郎中历九江道佥事硕膚孙公墓志铭
  左副都御史同邑黄宗羲撰
  顺治丙戌(1646)六月二十四日,孙公硕膚卒于海外之滃州。滃州久阻声教,康熙乙丑(1685)始还。滃州于定海,其孙讷渡海载公柩归葬烛湖。盖公墓之不作寒食者四十年矣。余与公共事时,膂力方刚,今癃残顽鄙不死,始得铭公之墓。公讳嘉绩,字硕膚,烛湖先生孙应时之后。五世祖燧,巡抚江西右都御史,死宸濠之难,赠尚书谥忠烈。高祖墀尚宝司卿,曾祖鏊,上林苑监丞。祖如游文渊阁大学士,谥文恭。父应本工部郎中。妣胡氏、屠氏,俱封太淑人。公刻苦为学,业举子,以才称,登崇祯丁丑(1637)进士,授南京工部主事。时徐忠襄丞应天府,为公分别邪正,开张闻见,公从捧手而受之。本兵闻其名,调为北部职方司郎中。适有风尘之惊传,城闭垒,皆不测其进止。公曰:“此不难知,当俟后队南下耳。”既而果然。高阉起潜求世荫,公复疏格之。起潜仇而伺其隙,乘烈庙阅军观德殿谗之下狱。会石斋先生逮入,上怒其面折,意欲杀之,廷杖而入狱门。襆被药裹,一切摭攔,公徹巳服用,遇之甚谨。稍间,从而受《易》。凡与先生通往来者,杨嗣昌皆指为福党。因取同狱黄文焕、文震亨等及公杂治之,多睚眦戟手,以分泾渭。公独曰:“昔黄霸之在狱,受经于夏侯胜,史传以为美谈。今又何必讳乎?”同事者皆愧其言。清狱诏下,司寇徐忠襄遂出公。踰年起为九江道佥事,未上任而国变。乙酉(1645)大兵东渡,群邑望风迎附,然数百年故国,一旦忽焉。当是时人心恇扰未定,但观望未敢先发。公方买书筑室,欲老泉石,而书卷横胸,利害智力,仓卒不暇较量。闰六月九日,于空然无恃之中,创为即墨之守。黄钟孤管,遂移气运,东浙因之立国一年,顾不可谓无益兴亡之数。血路心城,岂论修短。陈寿即仇诸葛,不能不纪蜀汉。弘范虽偪厓山,未尝不称二王。从来亡社,虽加一日,亦关国脉,此说盖在成败利钝之外者也。当公丁丑(1637)赴试,县令梁佳植梦公廷对第一,榜发不验。及卒滃州,适葬张信墓道之南,信固明初之第一也,前定之矣。东浙历官左佥都御史东阁大学士。公生万历甲辰(1604)九月十四日,距其卒仅四十三年耳。配陈氏,封夫人,子延龄,中书舍人,从亡海外,历官司农。孙男六人,讷,州同知,训、谔诸生,诚、谧、诠,孙女七人,其一嫁太学生黄正谊,即余子也。公诗法孟、王,其文集多散失,止存数十首,此外则《五世传赞》、《存直録》,铭曰:
  越唯“忠烈,”抗节“武庙。”嘉靖名臣,“文恪”为邵。
  万历“三宰,”正色“清简。”光熹之际,“文恭”是显。
  大厦已倾,一木血指。明之世臣,呜呼孙氏!
  四、乡人著作要目
  民国(含民国)以前的乡人著作要目
  虞荔 《鼎录》1卷、《立代论》3卷、《欹器图》1卷
  虞世南 《诗文集》30卷、《虞秘监集》4卷、《北堂书钞》160卷、《群书理要》50卷、《君臣谥议》1卷、《大唐书仪》10卷、《帝王略论》5卷、《兔园策》10卷、《笔髓法》1卷、《笔体论》1卷
  孙介 辑《莫太夫人家训》
  孙应符 《历代帝王纂要谱括》2卷、《幼学须知》5卷
  孙应时 《论语说》、《琴川志》15卷、《烛湖文集》20卷
  胡文卿 《樵隐诗稿》
  胡坤 《沿海治平条贯》1卷
  胡元之 《天香日录》2卷、《天郊逸叟谈余草》3卷
  戴良 《春秋传考》32卷、《九灵山房集》30卷
  胡惟彦 《淳朴生遗稿》5卷、《居官策要》5卷、《养志堂诗集》1卷,《续集》1卷、《宗谱考证》1卷
  黄珣 《纷纷论稿》、《惕惕斋稿》、《东山文集》、《素庵诗集》
  孙燧 《四圣糟粕》10卷、《诸文启劄》6卷、《奏议》4卷、《案牍稿》10卷、《恤刑录》2卷、《巡抚榜文》
  徐爱 《横山集》2卷
  孙堪 《孙孝子集》20卷、《忠烈篇》10卷、《弩考》1卷
  孙墀 《易学衍义》、《符卿集》、《薇垣日记》
  孙陞 《孙文恪文集》20卷
  杨文俪 《孙夫人(诗)集》1卷
  孙鏊 《松菊堂集》24卷
  孙铤 《承天大志》
  孙鑛 《坡公食饮录》2卷、《韩非子节钞》2卷、《〈书画跋〉跋》6卷、《翰苑琼琚》12卷、《居业初编、次编、余编》共12卷、《名世述》3卷、《会心案晶盘雪里居乐事》3卷、《今文选》12卷、《排律骈体》10卷、《人杰篇》3卷、《后越绝》10卷、《铨曹东省经略南枢奏议》20卷、《评经》16卷、《评史记》130卷、《评汉书》70卷、《绍兴府志》50卷
  孙钰 《思则堂前后稿》4卷
  孙如法 《古春秋传》6卷、《广战国策》17卷、《孙世行诗文集》8卷
  孙如洵 《瑞莲堂集》4卷、《西游唱酬稿》1卷、《闲居杂咏》3卷、《双鹤集异录》1卷、《池州循政录》2卷、《饬漕条议》1卷
  孙有闻 《桐竹庐诗文》6卷
  胡恭 《兰室遗稿》4卷、《致治道编》2卷
  胡赞 《宜山集》10卷
  胡悦 《南海类草》
  胡旦 《鄂韡集》、《无澹集》
  胡时麟 《卷阿集》22卷
  胡敬辰 《檀雪斋集》40卷
  胡安 《说约篇》、《钩元篇》、《趋庭集》、《乐山集》
  孙梓 《善庆堂集》
  孙枢 《素屐诗稿》
  孙叔遐 《鸣谦集》
  孙嘉绩 《五世传赞》、《存直录》
  孙光〓 《大观楼诗集》、《地理万变权衡》1卷、《昏衢》1卷、《炬烛》1卷、《画筴图》1卷、《撼龙经》1卷
  孙文明 《天授山人诗集》
  孙奎 《寄鹪吟馆存》
  孙树云 《友竹轩诗文稿》
  孙兆煦、孙兆勋、孙茂孚合编《姚江孙氏传文》4卷、《孙氏世乘》
  胡德辉 《郑氏周易引申》12卷、《论语牙慧录》20卷、《苕帚小识》3卷、《小尔雅衍义》袁文彚注8卷、《孝经古今说择从》4卷、《书瘾楼诗文稿》5卷
  胡六姑 《遗稿》(作者系胡德辉之妹)
  胡笑峰 《地理元龟》
  胡梯青 《浒山志》序
  韩厥修 《阿丽思漫游奇异境》译著
  黄汝明 《竹窗随笔》两集
  黄秉衡 《八十自述》
  胡杏芬 《李知凡太太》、《小许许》
  新中国成立后的乡人著作要目
  邵立康 《图形理论及计算机模拟》、《面向21世纪工程图学和机械设计的理论与实践》、《计算机动画软件使用指南》、《分形理论及其应用》、《可编程控制器原理及其应用》、《工程制图学》
  黄毓麟 《列宁著作中的国家与法的问题》、《埃塞俄比亚宪法》、《美国民事诉讼程序概论》、《香港律师制度》、《中华法学大典·香港部分》
  黄志炯 《东北亚贸易考察访问纪要》、《唐代宫廷音乐史》、《促进日商投资访问报告》
  齐森华 《曲论探胜》、《中国曲学大词典》、《元曲鉴赏辞典》、《明清传奇鉴赏辞典》、《元曲精华》、《古文鉴赏大辞典》、《中国古代戏曲故事大观》、《大学语文》、《古代文学导读》、《元曲三百首》
  胡景耀 《天体物理方法》、《天地光度测量》
  孙维炎 《英文外贸函电》第一、二册、《外贸英语对话》、《中国经济百科全书》(上、下册)、《InternationalMarketing》、《InternationalEconomics》、《国际市场调研》、《中国企业跨国经营百科全书》、《国际商贸手册》、《InternationalSalesContract》、《IntroductionToIn-ternationalBusiness》、《FuturesTradingPractices》、《Microeconomics》、《电子商务与金关工程》
  孙其昂 《社会学概论》、《思想政治工作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哲学新编》、《知识经济与思想政治工作》、《思想政治工作概论》、《社会视野中的思想政治工作》、《江泽民“三个代表”导读》
  胡金德 《高等数学辅导》、《线性代数辅导》、《工学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数学复习指导》、《考研数学预测试卷》(理工、经济类)、《考研数学押题四套题》、《线性代数习题集》、《2003年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数学复习指导全书·理工类》、《2005年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数学辅导讲义》
  胡忠茂 《大学英语四级统考快速训练·语言知识》、《大学英语学习和应试技巧·语法与词汇》、《大学英语》(大学一年级教课书)
  施巾帼 《核农学导论》
  黄北豪 《成本管理与控制》
  孙儒堂 《终焉居呤稿》
  胡匡一 《胡匡一画集》、《胡匡一中国画选》、《烟客题跋》核勘
  胡惠瑞 《论文集》(80年代)、《报告文学集》(50年代)、《凡夫俗子》(传记小说)、《乡土深情》、《乡情步步》、《碧溪佳水》、《梅川渔樵》
  陈汝龙 《环境工程概论》、《综合运输系统工程》、《交通运输统计词典》、《灾害论》、《综合运输市场学概论》、《道路交通心理学》、《当代科技新技术》、《高架道路坡道的位置研究》、《城市环保运行机制设计原则》
  李华强 《实用儿科学》、《儿科学》、《0~6岁健康工程》、《医疗护理操作常规》、《现代小儿免疫疾病学》、《实用儿科药物手册》、《现代儿科药物治疗学》、《实用儿科手册》
  五、诗集
  严陵凭吊十八首
  严子陵祠
  唐·洪子舆
  汉主召子陵,归宿洛阳殿。客星今安在,隐迹犹可见。
  水石空潺湲,松篁尚葱蒨。岸深翠阴合,川迴白云徧。
  幽径滋芜没,荒祠冪霜霰。垂钓想遗芳,掇蘋羞野荐。
  高风激终古,语理忘荣贱。方验道可尊,山林情不变。洪子舆:唐人,睿宗时官侍御史。姜晦时为中丞,劝子舆劾韦安石,不从。
  严先生墓
  北宋·史浩
  玉匣蛟龙已草莱,一邱马鬣尚封培。
  云台若也标名姓,千古谁知有钓台。史浩:(1106—1194)宋明州鄞县人,字直翁,号真隐居士,绍兴十五年(1145)中进士,官右丞相,申辨岳飞之冤,著作有《尚书讲义》、《鄮峰真隐漫录》。
  读严子陵传
  南宋·杨万里
  客星何补汉中兴,空有清风冷似冰。
  早遣阿瞒移汉鼎,人间何处有严陵?
  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南宋杰出诗人,绍兴二十四年中进士,官至尚书左司郎中兼太子侍读,迁秘书监。
  严墓诗
  南宋·陈允平
  山高石怪水冷冷,三尺孤墓葬客星。
  遥想陵原松桧色,晓烟暮雨为谁青。
  陈允平:奉化人,字君衡,号西麓,陈文懿孙。南宋德祐年间(1275~1276)授沿海制置司参议官。善诗词,有《西麓诗稿》等著作。
  高风阁
  南宋·楼钥
  不从文叔作三公,归着羊裘大泽中。石濑钓台非故地,云山高水自高风。
  烟迷宿草古遗恨,树拥危楼新奏功。仙驭飘飘疑不远,翩然独鹤度寒空。
  楼钥:(1137—1213)宋明州鄞县人。字大防,旧字启伯,自号攻媿主人,隆兴
  元年(1163)中进士,官吏部尚书兼翰林侍讲,谥宣献。通贯经史,文辞精博,著有《攻媿集》、《范文正年谱》。
  陈山晚泊
  元·黄溍
  一柱孤撑杳霭间,人言此是客星山。流风百世今谁继,应诏诸贤故未还。
  荒冢草衰迂石路,高斋月满闭松关。穷年漫迹苍江上,及此维舟独厚颜。
  黄溍:(1277—1357)元婺州义乌人,字文晋,又字晋卿。元延祐二年(1315)中进士,仕至侍讲学士。文辞谨严,援据精切。有《日损斋笔记》等著作。
  苍云轩
  元·戴良
  茂植有郁条,澄源无浊流。若人嗣芳胤,抚境怀令猷。
  苍苍乱山出,翳翳族云浮。何言姚江住,不似严滩游。
  雨耕循近墅,烟钓薄遥洲。晨出户庭静,夕息轩窗幽。
  第嫌古今迹,永闲东西州。悽悽百世心,眷眷千里眸。
  在家子怅惘,浪迹我夷犹。忽观述祖作,祗重越乡忧。
  严氏苍云轩
  元·宋僖
  我住城南对北山,子陵坟墓在山间。每悬高节空回首,得见诸生为破颜。
  山里未寻书屋去,客途曾向钓台还。连年奔走头添雪,爱汝看云日日间。
  高节书院诗
  元·戴良
  万丈层崖置屋牢,子陵冢墓压灵鼇。绕庭云气皆山雨,满壑风声是海涛。
  隐德昔烦天使下,祠堂今并客星高。回头却忆当年事,几度舂陵鬼夜号。
  严陵
  明·袁宏道
  溪深六七寻,山高四五里。
  纵有百尺钩,岂能到潭底。
  袁宏道:(1568—1610)荆州公安人,明万历二十年(1592)中进士,官至吏部郎中。主张诗文以抒发性灵为重,著有《袁中郎集》等。
  严陵楹联
  明·尹应元
  何处是汉家高士,此间有天子故人。
  尹应元: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浙江巡抚。
  严子陵墓
  明·孙鑛
  青编夙昔赏心同,假馆新看隐桂丛。适野益增元凯癖,近山庆挹子陵风。
  深岩云雾藏文豹,寒水叶葭宿客鸿。伏习莫嗟铅椠苦,汉庭早晚薦扬雄。
  严先生祠
  明·徐渭
  碧水映何深,高踪那可寻。不知天子贵,自识故人心。
  山霭消春雪,江风洒暮林。如闻流水引,谁听伯牙琴。
  徐渭:(1521—1593)浙江山阴人,字文清,又字文长,号天池,晚号青藤。有盛名,诗文书画皆工,自称南腔北调人。著有《南词叙录》、杂剧《四声猿》及文集。
  客星祠
  清·倪继宗
  云台功业古今稀,不及先生一钓矶。家在舜乡甘侧陋,名垂汉史转光辉。
  清风一派来明月,高节千寻达紫微。漫道客星惊帝座,羊裘原是胜龙衣。
  倪继忠:余姚人,字复野。著有《续姚江逸诗》。采辑颇为详备。
  高风亮节
  清·樊熠碧
  斜照空山曲,荒烟乱石甃。一抔封马鬣,万古吊羊裘。
  尚志谁相迫,高风孰与俦。徘徊不能去,黄叶满江流。
  客星怀古
  清·吕迪
  光武故人埋玉骨,高山长水不无灵。先生浪迹惟严濑,故老流传此客星。
  祠墓尚余唐树木,雨风已蚀汉碑铭。欲知亮节清风任,华井泉①留万古馨。
  咏华清泉
  清·邵以发
  客星山高刺天上,可观海下有清泉。泉中星月如联珠,珠光倒影高人居。
  子陵先生隐于是,肺腑应与常人殊。凉为六月霜,清与银河俱。
  浇花灌药当年事,澄泓今古冰壶如。布衣盟心踰带砺,此中宁有帝王气。
  帝王睡去布衣同,以足加腹何须异。乃尔动天占太史,传策标题纪所止。
  桐江桥、清风里,清泉清且华,渊寒足洗耳!
  五月羊裘坐钓矶,大江声自泉中起。龙性驯来风雨收,百尺鳞须三尺水。
  玉露擎来仙掌寒,何曾一到侯王齿。君不见,中冷惠山康王谷,
  一从鸿渐品题来,茶具朝朝空漱肉。
  客星山
  清·郑性
  姚邑东偏耸客星,十分孤秀十分青。
  看花雾眼看山雪,几度经过为少停。
  郑性:(1665—1743)慈溪人,字义门,号南溪,自署五岳游人,郑梁子。师承黄宗羲,曾刊行《南雷文定》。所作诗能就目前景色,冲口而出,无虚伪做作之弊。著有《南溪偶存》。
  秦湖隐居四首
  秦湖
  元·戴良
  西浙风光不及前,携家避地到秦川。云山每忆严公钓,月夜时廻驾老船。
  门巷边衢尘似海,楼台近水影浮天。旁人莫问心中事,洗涤除非是酒泉。
  秦湖渔隐
  袁桂芳
  履运已成昔,名湖尚说秦。避时端有意,把钓可无人。
  若士居姚水,遗风似舜民。地虽占越土,境实慕河滨。
  已忝归渔业,何言讬隐沦。月浮孤艇夜,雨著短蓑春。
  泊渚多依藻,窥汀或傍筠。羽沈疑中饵,丝动讶拖鳞。
  竭泽知难脱,殃池数已屯。竞多声失厉,得隽语忘嗔。
  獭怨诛求尽,龙嫌荡漾频。腥风连巷陌,秽浪接沙尘。
  水际呼儿急,墙头换酒新。讴歌便野习,嗜好任天真。
  行媲狂歌客,名传放逐臣。家临烟浦近,门对雪鸥驯。
  钓渭心徒苦,兴周迹已陈。子陵辞汉日,贺老别唐辰。
  事业今如是,栖迟固足珍。青云人既远,白首我还亲。
  衰谢无知己,飘零偶问津。但期连郡邑,岂料结比邻。
  东主方悬榻,西风且钓缗。扁舟如可具,同老此湖漘。
  邵氏秦湖隐居
  元·宋僖(诗文见第一卷建置·行政村——秦堰村[附诗])
  姚江棹歌
  清·邵晋涵
  沧江剩水一湾通,千里残山夕照中。
  记得九灵挥泪后,汀洲杨柳露濛濛。
  烛湖探幽八首
  四友堂①
  南宋·叶适
  雀寻屋角飞,燕绕帘栊窥,共荷新宇就,生物欣有依。
  含德厚乃植,义完嗟利隳,更悲别驾公,椟韫不尽施。
  温恭化群从,逊悌流深规,一丝必同袍,粒黍无异炊。
  感零天上露,润浃园中葵,鱼蟹虽芳鲜,不如此菜肥。
  凉风送佳音,桂林自生枝,借子赤霄羽,登君文石墀。
  樸斲吁己勤,砻密审所宜,谅为前峰近,长耿客星垂。
  叶适:(1150—1223)温州永嘉人,字正则,世称水心先生,宋淳熙五年(1178)中进士,官宝文阁待制,力主抗金。著有《水心文集》。
  烛湖游春
  明·孙陞
  湖上携樽坐翠微,山芳冉冉袭人衣。春来水涨桃花发,社后风和燕子飞。
  一艇斜维垂柳岸,群鸥间傍钓鱼矶。故乡好景不知玩,何用天涯每忆归。
  游烛溪湖
  明·孙枢
  平湖万顷碧浪涨,发兴携朋游愰瀁。吾宗兄弟亦好奇,挈搕提壶能馈饷。
  短屐徐行泥活活,杨柳荫中乘画舫。群公相看总黑头,得意啣杯极疏放。
  长风万里扫轻云,数朵芙蓉列晴嶂。中流击楫奈尔何,银屋高低随荡漾。
  招招舟子捷有神,一篙直入荷花荡。白日亭午登招提,远近青山历瞻望。
  老禅相邀供茗棺椀,也复开筵悦情况。杨家果出珊瑚珠,竹里行厨送春酿。
  座中宾客尽能文,岂愁下笔供诗帐。分题赋就日将暝,再詠再歌成放浪。孙枢:号素履,一名如言。孙家境村人。
  游烛溪湖
  明·孙述
  殿阁薰风生爽气,烛湖旭日漾晴光。探奇梅坞双山屐,览胜莲塘一野航。
  有客带经来泮水,携朋载酒泛沧浪。东林净社知何在?北海深樽乐未央。
  艤棹远寻松下寺,鸣琴更坐竹间床。禅僧出定谈清况,诗侣分题赋短章。
  酩酊不知归渡晚,藕花风透葛衣凉。孙述为孙枢之弟,一名如为。
  烛湖八景诗
  无名氏
  (1)漾塘烟柳
  漾塘烟柳,在湖之东北隅,自孤山与湖头山闸口相连,湖堤全长约三里许,北有漾塘河,堤上植有柳树,万树成荫,郁郁葱葱。
  诗云:湖平看潋滟,掩映对芳塘。线曳牵波远,烟横落影长。
  蘸青摇湿翠,漾碧动晴光。缭绕晨炊引,旖旎粉絮颺。
  一堤天共拍,万树荫成行。形胜全湖接,初临极渺茫。
  (2)孤山雪梅
  孤山雪梅,在湖之东北,全山植梅。
  诗云:香雪曾名海,寒梅独满山。傍湖凌峭石,破冻出层峦。
  鹤与林家比,龙从此地还。千枝封玉树,一望照银湾。
  洁白情当寄,清严意共闲。相逢幽赏在,讵厌屡登攀。
  (3)沙邱聚鹭
  沙邱聚鹭,在孤山之南,俗称涨沙墩,今梅湖村是也。
  诗云:春锄传尔雅,成队狎汀沙。漠漠栖烟洁,毵毵立雨斜。
  霜衣明水蓼,雪羽傍晴花。小大行从类,低昂步不差。
  月寒银浪照,风逐练塘遮。为咏振振鹭,相看意兴赊。
  (4)梅岙归龙
  梅岙归龙,在航渡村之西南,俗称狮子山。
  诗云:灵湖传旧志,真迹显梅龙。风雨平沙起,烟云古渡从。
  梭眼看拔地,振彩耀飞淙。棹尾香波倒,鬐扬雪浪中。
  为神驱旱魃,行祷仰云宗。禹庙梁长在,犹能认旧踪。
  (5)夹溪仙烛
  溪在湖之西南。
  诗云:步自仙源入,幽深望欲迷。当昏悬朗烛,独坐辨清溪。
  焰映长明火,光分太乙藜。双行宜引镜,共照比燃犀。
  洞外门逾豁,桥边路渐低。灵辉余夹涧,相送出银堤。
  (6)航渡渔舟
  在今航渡桥村西。
  诗云:古渡浮航接,年深换石渠。纶颺芳岸钓,棹鼓碧潭渔。
  滩急行舟疾,山回荡桨舒。系船牵绿柳,举火爇红蕖。
  唱与樵歌互,讴从牧笛余。一声闻欸乃,凝望更何如。
  (7)白洋霁月
  在白洋岙(又称孙家尖磨盘山)
  诗云:开镜磨新霁,清辉试远望。天空浮碧彩,水阔发银光。
  卷雾湖心碧,侵波月色凉。一轮流素影,万顷浸寒芒。
  皎皎排蟾窟,盈盈坐练塘。中霄如有兴,随我对洸洋。
  (8)翠屏晴岚
  在大埠头北,孙家尖山西南。
  诗云:傍湖多佳色,三面列云屏。石拱遥山翠,岚浮叠岸青。
  晓烟匀淡淡,午日宦亭亭。重沓萦林屋,周遮匝户庭。
  烘晴虹染彩,迎霁凤梳翎。遍觅当前胜,苍崖愿勒名。
  又烛湖八景
  清·孙时清
  漾塘烟柳
  漾塘烟正深,杨柳睡初熟。
  忽然春风起,吹醒条条绿。
  孤山雪梅
  凛凛朔风寒,彤云对远岫。
  踏雪到孤山,独叹梅花瘦。
  显沙聚鹭
  水落露平沙,白鹭群敛翮。
  渔舟忽惊起,飞破秋山碧。
  梅岙归龙
  龙去去已遥,龙归归何处?
  一去一回头,频记归家路。
  航渡渔舟
  航渡寂无人,独见垂纶客。
  罢钓泊西岩,卧看秋月白。
  夹溪仙烛
  只记入山深,不记归路曲。
  溪光夜不磨,幻作仙家烛。
  白洋霁月
  明月浸波心,皎皎绝尘垢。
  梅龙已飞去,珠落连洋口。
  翠屏晴岚
  翠屏绕烛溪,回岚光欲滴。
  为问采药人,云深山寂寂。
  孙时清:字梅垞,余姚人,诸生。
  烛湖秋色
  清·史在官
  湖光山色四时分,惟有秋林日半曛;雁影横空书一带,鸥群止水缕千纹。
  村篱烟火穿残照,树杪胭脂染薄云;迷路何须勤秉烛,沙明溪畔胜朝昕。
  烛湖棹歌
  清·邵晋涵
  烛湖千点梅花树,苍干曾传化卧龙。
  此日空岩自开落,月明缟袂独相逢。
  邵晋涵:(1743—1796)余姚人,字与桐,号二云,又号南江,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进士,授编修,入四库馆任编校,官至侍讲学士。经学根底深厚,善考证,工词章,尤长于史,有志重修《宋史》,以早卒不能成功。曾分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有《南都事略》、《尔雅正义》、《輶轩日记》等著作。积庆古刹三首
  咏积庆教寺
  清·王后昌
  夹道松篁密,禅关向夕阴。山僧憨似鹿,石濑响于琴。
  访胜乘清兴,探奇惬素心。乱梅飞不尽,余片点衣襟。
  积庆寺
  清·黄宗羲
  乱山草盖三间屋,曾有先朝御笔排。古迹至今留贔屭,流年只好抹皮〓。
  松涛欲泛禅床去,寒叶已将佛迹埋。却为一番多话旧,反来牵课道人怀。
  黄宗羲:(1610—1695),字太冲,号梨洲,余姚人。明末,从鲁王监国。率里中子弟数百人组成“世忠营”,后绝望恢复明王朝,返里著述讲学,从者日众。著《行潮录》、《南雷文定》、《南雷诗历》等。
  积庆寺
  清·张廷枚
  当年功德竟如何,门径萧萧雀可罗。满院夕阳人迹少,一龛黄叶雨声多。
  但馀覆土荒荆在,未见横空海鹤过。十尺模糊残碣剩,还教剥藓细摩挲。
  张廷枚:字唯吉,号罗山,清余姚人。清嘉庆元年(1796)举孝廉方正。编有《姚江诗存》12卷,著有《弃馀诗草》。
  彭峰揽胜五首
  彭峰八景诗
  明·黄珣
  (1)彭峰览秀
  秀色嵯巍屋外山,晓凌绝顶谩怡颜。四围屏障丹青里,一段烟霞紫翠间。
  幽径雨香芳草合,小溪风软落花闲。酷怜佳景添诗兴,日暮穿云尚未还。
  (2)湖湾耕耘
  原野草深黄犊肥,乘时正喜出扶犁。湖湾耕破春阴乱,陇畔翻来晚色迷。
  蓑背湿披芳径雨,耜头香衬落花泥。巳看农事今朝遍,布谷何须屋外啼。
  (3)一乐清瀾
  晚向重虹散步过,俯瞰流水欲狂歌。往来无影海云散,呜咽有声山雨多。
  潮满平平铺玉簟,风来细细皱青罗。观瀾意思还谁识,千载令人感孟轲。
  (4)三山胜概
  磅礴锺灵地自偏,芙蓉削出翠相连。若非海上三神景,疑是人间一洞天。
  溪路碧桃时带雨,石坛瑶草暖生烟。凭谁脱却红尘网,好向山中乐暮年。
  (5)先公高冢
  十里青山秀气锺,一抔新土是玄封。烟霞穿破无多地,形胜围成第一峰。
  太史雄文镌立石,延陵古剑掛长松。焚黄此日俦能致,令子官阶在辟雍。
  (6)祖庙荒基
  满眼蒿芜一径分,几迴惆怅对斜曛。灵祠寂寂成天散,牧唱悠悠隔陇闻。
  沙草翠妆新鹤迹,土花青蚀旧碑文。风飘雨洗荒来久,点捡还留废礎痕。
  (7)西桥夕照
  天淡云闲暮景微,小桥春畔驻斜晖。渐随沙鸟冲烟去,不逐溪鱼带月归。
  隔岸余光将渺渺,落波寒影尚依依。递催白发皆由此,尘海谁能早息机。
  (8)下店春色
  村舍萦纡酒旆飘,无边风物妒春娇。杏花红湿墙头雨,杨柳清沿屋外桥。
  青景于今何处好,黄金都在此中消。人生行乐知能几,且典春衣醉一瓢。
  携子姪游越泥山
  明·黄殉
  十里山浮海际烟,登临许我独当先。波心竹树浑无地,鳌顶楼台别有天。
  古垅徒劳寻柳翣,荒祠今喜见桑田。潮平归路还泥泞,驱石空闻方士鞭。
  和彭峰八景诗
  明·黄初
  (1)彭峰览秀
  百岁知音门外山,朝朝排闼送青颜。追陪长在琴书侧,登眺可于早晚间。
  满地烟花逢海尽,一天松竹共云闲。山前独酌清尊暮,白鹤催书带月还。
  (2)湖湾耕耘
  土野云深土脉肥,野人云外试春犁。蓑经宿雨晴犹湿,步入轻烟晓尚迷。
  细绿不妨沿畔草,微黄初发近山泥。史书大有年年熟,何处饥儿犹自啼。
  (3)一乐清瀾
  野桥偏待野人过,俯瞰涟漪惬浩歌。万曲清光容月满,一泓疏影着云多。
  偶凭鱼尺量藤簟,不遣荷盘碍素罗。嗽石莞然成独啸,欲将真意问邱轲。
  (4)三山胜概
  三山原在海东偏,此虎还应地轴连。巳见台星排绣闼,更疑鼎足褂青天。
  界分龙虎溪沿石,势列高低树带烟。山作三人我成四,白头来往莫论年。
  (5)先公高冢
  皇祖当年谢鼎锺,南山新筑若堂封。麒麟作队环金井,龙虎为城抱玉峰。
  纶綍光腾泥上草,沉檀香倩石边松。殊恩累叶真叨荫,滚滚云礽起肃雍。
  (6)祖庙荒基
  凄草寒烟野色分,荒凉无日不秋曛。一时轮奂劳神想,千载英灵尚耳闻。
  蘭若巳弇归野烧,先农今欲看经文。时从父老寻遗址,惟有松阴是旧痕。
  (7)西桥夕照
  大家红日照寒微,更好西桥带夕晖。须傍天光催客饮,莫揜花影弃人归。
  今朝一队怜长别,明日重来喜再依。却笑灵乌忙许甚,鲰生何事得忘机。
  (8)下店春色
  东风故着酒旗飘,野店春醅竹叶娇。仙客自眠花下石,醉人时出柳边桥。
  春来诗橐人凭解,老去愁山尽仗消。借问刘伶归去后,是谁收得旧尊瓢。
  初:彭桥人,字孟庆,号龙泉,儒士。
  总题彭峰八景诗
  明·黄律
  岐嶷彭峰一望中,湖湾泥暖正宜农。观瀾一乐源头活,仰止三山鼎足隆。
  冢卧麒麟培世泽,庙存香火见遗踪。西桥夕照还明发,瓮牖春醅万斛浓。
  越泥山①②
  明·佚名
  越泥仙洞有仙游,圣母祠经大未修。鱼口洞西龟脚露,狗头颈上堠烽留。
  黄沙滥曲渔家集,乌石滩沉海浪浮。遥见鹰窠顶上险,眼前淡水一湾流。
  卷阿峰峦三首
  卷阿八景诗
  清·胡遥峰
  桂林精舍
  玉尺池上,旧有山亭,亭前有桂有茶,至今三春九秋,花放犹茂,正之罘公(胡时麟号)读书精舍也。山僧法修欲构亭,以复旧制。果尔,则帝乡为不远矣。
  翰苑风流旧有亭,西山东面好山青。早知丹桂留仙种,应记精庐列画屏。
  半壁清幽深石室,一天苍翠老松扃。阿谁展志附金马,重整卷阿溯典型。
  芙蓉瞰碧
  玉尺池池上架桥,联刻颇夥,内有“芙蓉城里看花”之句,为公故笔。凡逸士骚人,凭欄瞰碧。真水天一色,玉尺云者,殆鱼抛玉尺量江练之谓欤。
  芙蓉城里石欄西,玉尺池头漫品题。瞰碧纔来临晓镜,登桥忽似登青霓。
  半林云淡描双涧,一席风清送小溪。坐客祗缘归鸟促,梦魂犹恨夕阳低。
  竹坡蜃楼
  在南小池中,傍沈家园,密林修竹,曲径深窠,坡下有一蜃窟,或吐气于三春晓霁,或幻影于九秋新晴,彩虹五色,直上山半,光怪陆离,洵卷阿之奇观也。
  山斋晓起爱新晴,修竹浓坡翠泼成。一曲山岚腾异彩,百年虹媚启文明。
  瑶台雨霁珠帘捲,绮阁云飞绣幕轻。自是天然开幻境,直教万丈吐精英。
  鹰石纳凉
  南小池右,山址石塔也,旧名鹰咀石,其形高耸如鹰咀。余每于暑夜迎凉塔上,时而卧听松涛,时而朗吟皓月,想佛手莲心,不过尔尔。
  耸高一石足徘徊,细有奇纹碧有苔。萧史神鸾栖最稳,山人驯鹤濯无埃。
  迎风不用蒲葵握,卧月应教纸帐裁。夜静曲高惊四座,声声压倒野鹰台。
  原注:刘表好鹰,常登景升台,歌野鹰来曲。
  杜婆曲港
  桥在卷阿东北,相传为杜婆所造,又名玉绳桥。桥之前后左右,其路如绳贯、如玉洁,因名。其港屈曲,其流激湍,当春萝月映,秋桂风清,桥边小坐,亦足以畅叙幽情。
  步出卷阿一带横,玉绳虹挂最分明。湾湾细縠风初定,曲曲新泉雨乍晴。
  樵子桥边归戴月,牧童芦岸学吹笙。杜婆毕竟人何处?迴首峰青无限情。
  石衖朝暾
  在卷阿之南,重岩绝壁,矗立半山。衖中可容人,今稍窄矣。游人每于日出时,扳崖凭眺,光芒夺目,俨然身在初阳葛岭之巅。
  合璧何年剖两层,参差群立复崚嶒。葛台丽景人谁到,石衖奇观晓可登。
  树挂铜钲光激射注,山鸣丹凤势飞腾。吾来此地疑天际,欲向扶桑捧日升。
  注:原注东坡诗:“树头初日挂铜钲。”
  南浦观鱼
  玉尺池外有两池。其一,即傍沈家园之南小池。其一,离小池数武,俗呼外池。池圆如圭,鱼类不一。每遇嫩蕋新浦,轻啖水面,无避钓贪饵之患,擅玉泉鱼锦之奇,使庐内侍观之,当与余有同情也。
  沛乎纵壑化龙鱼,潜在卷阿绿小渠。有意啖红花落后,无心喷沫雨来初。
  听琴鼓舞真同乐,漏网夷犹总不如。几尺清波南浦稳,江湖虽好怕多渔。
  古福晨钟
  古福在卷阿正南,即乌山庙,旧为福昌寺。庙后山阿,层峦耸翠,嵌空玲珑。晨钟一发,山谷皆应,声徹卷阿。梦觉时,不禁披衣欲舞矣。
  何处洪钟搅梦时,声声打破未稽迟。朦胧月夜空山寂,窈窕霜朝古刹遗。
  岂是僧谦鸣得意,可教陶亮听攒眉。吴中千里驹名震,一种清音独自知。
  原注:吴中邱仲孚读书常以晨钟为恨,灵鞠称为千里驹。
  胡遥峰:名远山,乌山人。曾留学台湾,主持某书院,清乾隆末年遭林爽文难而亡。
  题胡之罘先生卷阿小憩
  清·伍大有
  伴奂优游溯太和,谁将胜迹继卷阿。山围两肩排青翠,水涨一泓起白波。
  老我风尘容暂憩,随时偃仰且高歌。绵绵午梦书抛手,却许簪缨易薜萝。
  伍大有:字丰玉,号介孙,余姚人,著有《行余录》
  玉尺池题壁
  民国·童春
  三面屏风两小池,四时最好纳凉时。
  此中真意殊难辩,绿竹猗猗是我师。
  童春:曾任三山小学校长。
  天香怀古六首
  看云楼
  元·宋僖
  在天香里,胡斯敏忆弟斯厚也,因以“看云楼”额之。
  高楼海上看云飞,有弟仙游竟不归。夜雨鸡鸣曾共被,秋天雁过为沾衣。
  杜陵生别情何异,康乐清吟梦不违。远胜思亲太行客,朝朝綵服在庭闱。
  一鹤亭
  元·宋僖
  一鹤归何晚,人间事已非。野亭留独立,海月照孤飞。
  落落新黄叶,萧萧旧缟衣。主人鸥梦远,对汝亦忘机。
  芙蓉馆
  元·宋僖
  一川秋水点芙蓉,小院开牕晓色浓。使客星槎何杳杳,天孙云锦自重重。
  仙家作主当时话,人世看花此日逢。幸喜高堂偏好客,佳期须费酒千盅。
  宋僖:初名元僖,字无逸,号庸庵,余姚东山人,繁昌教谕,明初预修《元史》,著有《庸庵集》。
  乐间轩
  明·曹时中
  在天香里,为胡蕃题也。“乐间”胡蕃号。
  万里乾坤寄一身,情忘邱壑任吾真。醉呼竹叶深成趣,笑索梅花戏写神。
  故里湖山非昨梦,小窗风月互为宾。白头多少忙中客,解脱尘缨有几人。
  曹时中:(1432—1521)松江华亭人,字行,号定庵,宜晚,明成化五年(1469)进士,官浙江副使。以诗名,尤工书,喜作怀素草书。
  永慕堂
  明·张宁
  在天香里,记胡蕃思亲也。
  六尺形骸万仞悲,夜台人去渺难追。怀柔永戴三春德,补报能回寸草私。
  立马空山云起处,听乌孤馆夜深时。缠绵此恨谁能会,只有当年大舜知。
  张宁:海盐人,字靖之,号方洲,明景泰五年(1454)进士,官汀州知府,曾言京卫武职,人众老弱居多,要革除更新。
  谢座主孙柏潭
  明·胡旦
  天上清华玉署臣,明河曾夺锦袍新。文从汉殿传三策,重虞廷作四邻德。
  总羡凤凰初被诏,俄惊桃李尽成春。青云摇落怜子久,也得吹嘘一致身。
  日载江湖一浪游,庙廊今日荷甄收。极知酬价非和壁,漫说登仙似李舟。
  紫陌花枝看未晚,青编竹帛誓常留。遭逢已幸随群彦,齐戴恩光拜冕旒。
  佳果杨梅十首
  按:佳果杨梅,产于吴越。越东杨梅,横河居首,冠名全国,运销欧、亚。
  梁园醉酒歌(节选)
  唐·李白
  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平头奴子摇大扇,五月不热疑清秋。
  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
  登粤王台
  唐·宋之问
  江上粤王台,登高望几回。南溟天外合,北户日边开。
  地湿烟尝起,山晴雨半来。冬花采卢橘,夏果摘杨梅。
  迹近虞翻枉,人非贾谊才。归心不可见,白发重相催。
  杨梅
  南宋·陆游
  绿荫翳翳连山市,丹实累累照路隅。未爱满盘堆火齐,先惊探颌得骊珠。
  斜插宝髻看游舫,细织筠笼入上都。醉里自矜豪气在,欲乘风露摘千株。
  七字谢绍兴帅丘宗卿惠杨梅
  南宋·杨万里
  梅出稽山世少双,情知风味胜他杨。玉肌半醉生红粟,墨晕微深染紫裳。
  火齐堆盘珠径寸,醴泉绕齿柘为浆。故人解寄吾家果,未变蓬莱阁下香。
  初夏杨梅
  南宋·平可正
  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值千金。味胜河朔葡萄重,色比泸南荔枝深。
  飞艇似间新入贡,登盘不见旧供吟。诗成一寄山中友,恐解楼头爱渴心。
  咏杨梅
  南宋·方岳
  筠笼带雨摘初残,粟粟生寒鹤顶殷。
  众口但便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
  夏日访王友文留饮赠诗
  明·刘伯温
  长夏园林白昼闲,高轩留客雨漫山。倾壶竹叶沉沉绿,落树杨梅颗颗殷。
  槛外新荷摇水佩,檐前弱柳舞风鬟。醉来带用浮舟去,忘却尘埃世路艰。
  刘伯温:(1311—1375)元明间,名基,青田人。元元统元年(1333)进士。明建国后封诚意伯,弘文馆学士,谥文成。通经史,精象纬,工诗文。
  杨梅
  明·徐阶
  折来鹤顶红犹湿,剜破龙睛血未干。
  若使太真知此味,荔枝焉得到长安?
  徐阶:(1503~1583)明松江华亭人,嘉靖二年进士。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曾入阁代为首辅。
  烧酒杨梅同沈十九家薇作
  清·胡德辉
  味杂甘酸两较量,旧时佳酎忆梅香。星郎久税糟邱驾,酒国浓分火齐光。
  醉后冰肌红起粟,尊前玉液紫盈囊。圣僧不受如来戒,消夏亲尝般若汤。
  送杨梅
  民国·胡丛卿
  遥送杨梅坎水隈,果中含意可能猜。
  愿君法学深寻味,佳果无穷在后来。
  胡丛卿:名肇基,清末民初,诸生,宜青桥村祝家园自然村人。
  诗词捃摭三十六首
  出塞
  隋·虞世基
  上将三略远,元戎九命尊。缅怀古人节,思酬明主恩。
  山西多勇气,塞北有游魂。扬桴度陇阪,勒骑下平原。
  誓将绝沙漠,悠然去玉门。轻赍不遑舍,惊策骛戎轩。
  凛凛边风急,萧萧征马烦。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
  雾锋黯无色,霜旗冻不翻。耿介倚长剑,日落风尘昏。
  饮马长城窟行
  唐·虞世南
  驰马渡河干,流深马渡难。前逢锦车使,都护在楼兰。
  轻骑犹衔勒,疑兵尚解鞍。温池下绝涧,栈道接危峦。
  拓地勋未赏,亡城律讵宽。有月关犹暗,经春陇尚寒。
  云昏无复影,冰合不闻湍。怀君不可遇,聊持报一餐。
  咏蝉
  唐·虞世南
  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秘色越器
  唐·陆龟蒙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
  陆龟蒙:(?—881)唐,长洲人,字鲁望,号江湖散人。晚年退隐松江甫里,著有《甫里集》,多所论撰,讲论不倦。与皮日休齐名,时称皮陆。
  咄咄篇
  南宋·孙应符
  应符读韩文公《龊龊》诗,考其岁月,乃三十二所作。今应符生亦三十二年矣,深有愧焉。因借其韵,为《咄咄篇》以自警。
  咄咄汝为子,念之心可寒。慕则非所慕,叹则非所叹。
  愚生乃系俗,达人斯大观。大明高照耀,沧海足波瀾。
  不求胜已友,有过孰拼弹。不绝害心念,诚身奚喜欢。
  沟浍无源本,易盈还易干。见善苟不明,譬彼东西湍。
  仁义根于心,视精而行端。读书贵知道,事亲宁以官。
  会稽产竹箭,西海出琅玕。虚名何足尚,所惧实才难。
  欣欣篇
  南宋·孙介
  予生三子,自昔严训。幼者方效一官,长仲分寓他馆,然其所学,近皆日进,心以为喜,而仲男感慨兴怀,乃用韩文公《龊龊诗》,为《咄咄篇》以自警,故作《欣欣篇》以次之,所谓美不忘箴也。
  欣欣雪斋叟,年少本孤寒。愁怀厄羁寓,兀坐起长叹。
  慷慨念前世,圣门真可观。邹人息邪说,吏部回狂瀾。
  纯金须砥砺,曲木待绳弹。伟哉得三男,父子聊自欢。
  烂舌不令閒,濡毫无使干。高天揭悬象,绝嶂飞流湍。
  取捨狥三益,行藏推四端。莺友新择木,鹓雏初放官。
  言辞凛冰雪,节操森琅玕。神祗傥终祐,骞翥亦何难。
  孙介:(1113—1186)孙家境村人,字不朋,号雪斋野叟,南宋绍兴年间进士,不愿为仕,赠宣议郎。课经史注疏,乡邑名学者。
  噭噭篇
  南宋·孙应求
  仲弟应符,用昌黎《龊龊诗》韵,作《咄咄篇》自警,家大人用韵作《欣欣篇》,应求次韵作《噭噭篇》以见志云。
  噭噭志士心,玉壶冰露寒。整冠默危坐,抚卷慨永叹。
  胶扰天下事,岂逃吾静观。是心本如水,风过成涛瀾。
  蚁或作牛斗,雀常用珠弹。万境各颠倒,何者乃憂欢。
  圣学有宗盟,口血应未干。进修在覆篑,趋舍防奔湍。
  正须极高深,乾坤见倪端。规摹招四代,宗庙富百官。
  譬如入玉府,璆琳杂琅玕。逢原在左右,谅非登天难。
  读《通鑑》杂兴
  南宋·孙应时
  南山击缶正乌乌,东市匆匆坐一书。说道中兴无过事,太阳侵蚀总绿渠。①
  簿书流汗走君房,那得狂奴故意降。努力诸公了台阁,不烦鱼雁到桐江。②
  清烛无心陈仲弓,圆机聊救汉诸公。末流不料儿孙误,千古黄初佐命功。③
  柴门三叩略从容,感激聊酬大耳公。常日驱牛趁春雨,人前元不似英雄。①
  渭上耕屯望一秋,鼓行那复更迟留。落星误尽痴儿辈,长说宣王抗武侯。②
  建安社稷看文举,正始风流倚太初。天地一身无处著,诸人休苦恨狂疎。③
  平生作意轻羊舅,岁晚何心侒羯奴。为问荆齐是三窟,此时容有宦情无。④
  莫怪新亭泣楚囚,王公原不辦中州。石头门外千年恨,他日相思一涕流。⑤
  访孙季和于烛湖咏麦饭诗
  宋·朱熹
  葱羹麦饭两相宜,葱补丹田麦疗饥。
  莫道君家滋味薄,前邨犹有未曾炊。
  孙季和:即孙家境孙应时之姓字。
  朱熹:(1130—1201),号晦翁。宋徽州婺源人。宋绍兴十八年(1148)进士,曾焕章阁待制提举南京鸿庆宫,落职后主持白鹿洞岳麓书院,著作颇多,南宋名学者。
  题元实弟姚山别业
  南宋·孙炳炎
  别业倚嶙峋,幽居寓目新。闲花繁覆砌,静燕语通人。
  野翠生窗晓,林香入户春。愿因张老祝,持以对芳晨。
  孙炳炎:字起晦,笋岙人。宋宝祐元年(1253)进士,出知饶州,以言罢归,遂不复起。
  梅川詠(节选四首)
  元·宋僖
  其一,黄牛高似马,百亩赖渠耕。谁送青丝鞚,骅骝带汝行。
  其二,小犬如猫小,花边扑草虫。南村多狡兔,芦苇暗秋风。
  其三,海风吹野树,独鹘有时来。莫动梅花雪,天寒鸟雀哀。
  其四,老鹤东栖日,何时渡海廻。邻人都在眼,梅树有花开。
  过乌山
  元·宋僖
  冬晴重过乌山寺,年老今非白面郎。石髓汲来棕叶井,尘躯浴罢菊花汤。
  三生有约谁能记,一醉无愁自不妨。酒醒出山空极目,独怜白发对斜阳。
  虞家城
  元·张轶
  凌烟阁上图形后,文献而今尚足征。五绝才名钦日角,千秋祀事赖云礽。
  生前妙墨空遗世,湖上荒基半属僧。对景不须长叹息,萧萧松柏凌昭陵。
  过竹山胡氏书舍观王时敏梅画
  元·宋僖
  竹山书舍王徵士,长说邻翁与往来。翰墨曾挥银烛夜,儿郎緫慕玉堂才。
  故人一去云霄远,老我初遇岁月催。冬日南窗对画图,梅花临水为谁开。
  普济寺
  明·胡东皋
  羡君携子向僧房,闭户读书秋夜长。赋熟两都誇早慧,学承三世见遗芳。
  松声出壑苍龙怒,竹影当窗翠凤翔。最是个中风月好,我来尤喜话连牀。
  胡东皋:见本志《人物传记》。
  游四明山(两则)
  明·徐爱
  飞锡开山旧有名,林深草合路今生。岩溪万叠尽围寺,雷雨一番初放晴。
  石溜泠泠侵夜忱,风蝉历历动秋声。梦魂迥舆尘寰隔,煮茗焚香僧亦情。
  陟巘连朝未厌劳,还能披雾出林梢。云扫沧海峰皆列,秋入深山叶未凋。
  牛卧涧间吹牧笛,溪清故得饮渔瓢。舆人二解山游乐,相和迎风过石桥。
  徐爱:见本志《人物传记》。
  四明山居
  明·孙继先
  机息千山静,身闲一羽轻。果垂园鼠走,稻获野鸡鸣。
  地僻人无迹,林幽鸟有声。自然成野趣,不必问升平。
  孙继先:见本志《人物简介》。
  常山草萍驿睹先君壁间题词后赋
  明·孙墀
  常山道中,闻先忠烈之变。挟刃赴讐,偶睹草萍驿先君壁间题句。吁天泣血,愤激赋此。
  瞻彼常山道,先子昔所履。忠愤触留题,毛发如蝟起。
  砺刃亟从戎,啮血没吾齿。损此血肉躯,指天以自矢。
  徒跣陟危岡,裂眥瞩寰宇。南山高有巅,北海深有底。
  争如我心恨,勃勃塞天地。天地有尽期,此恨无穷已。
  高高深深巅,复巅底复底。
  孙墀:见本志《人物传记》
  忆烛溪旧业
  明·胡安
  梦想湖山似有缘,好风曾送看春船。云间屏障参差见,润底笙簧仿佛传。
  即欲归来三径里,几能行乐百年前。含怀且听商山曲,驷盖翻为隐者怜。胡安:见本志《人物简介》。
  城南别女
  明·杨文俪
  迢迢向南国,五月发长安。惟念鸣环女,初令事伯鸾。
  心折言难尽,歌残日又阑。行行复回首,泪下不能弹。
  葛公旦饷后山茶
  明·孙鑛
  正拟搜千卷,徐看绽百花。忽惊霞外使,分惠雨前茶。
  扫砌风初定,侵担日未斜。旋移铜灶至,欹坐试纤芽。
  胜归山
  明·孙鑛
  爽气朝来胜,相偕但阿咸。幽林寻鹿豕,古庙看松杉。
  刘守曾无碣,胡公尚有岩。人生几两展。山路自巉巉。
  孙鑛:见本志《人物传记》。
  姚邑城隍庙显祐伯鼎铭
  明·孙如游
  神司淑慝,为天降祥。号锡祐伯,奠此一方。
  鉴观邑政,巩护金汤。民克安阜,岁用丰康。
  威灵显赫,响应祈禳。聿新斯鼎,永荐馨香。
  众善顶礼,俾炽而昌。
  孙如游:见本志《人物传记》。
  孙忠烈墓
  清·周郁文
  屡报宸濠反,中枢处置非。紫泥欺虎士,碧血溅龙衣。
  胆已强藩落,功从新建归。郁然松柏茂,本性望依依。
  周郁文:号耐人,系奉化人,诸生。诗中“新建”两字为王阳明封号新建伯之意。
  虞家城
  清·高杲
  石渠东观想仪型,五绝才名震帝廷。别墅经营来海甸,谁知禾黍早青青。
  昭陵松柏凋残尽,文献于今也就湮。阁上图形真往事,有谁忆得筑城人。
  拟青青河畔草
  清·孙文明
  青青河畔草,条条江上舟。别君日将暮,江水何悠悠。
  芙蓉冷孤渚,凫雁凌芳洲。愿为夹舸棹,随君水面游。
  愿为天边月,流姿满衾裯。洞庭未云阔,苍梧不为脩。
  一日留盼睐,光辉照千秋。慎勿弃如遗,怅然望四周。
  游鱼恋旧渊,沙鸟习故沟。睠此无知物,有情勿浪投。
  更看灵曜举,夕夕满高楼。
  孙文明:(1625—?)孙家境村人,擅诗文。著《无授山人诗集》。
  燕来巢
  清·孙文
  春风桃李争妍日,海燕新来定居室。殷勤寻到旧主家,惟余草色和烟茁。
  飞来飞去暮云天,主人相见应垂怜。为言流寇火一炬,雕梁画栋化云烟。
  穿柳掠花还对语,茅屋萧条难容如。伤心王谢旧楼台,风雨飘摇无住处。
  去年忆尔来营巢,响蹴争弦午梦抛。即今来自乌衣巷,何处相看是乐郊。
  怜余剩有三间屋,漫道主人还多福。想尔旧住白玉堂,竟不嫌贫来栖宿。
  谒禹陵
  清·孙诵芬
  树密云深处,人来谒禹王。功垂山水古,泽并地天长。
  万国冠裳会,千秋俎豆香。龙蛇盘粉壁,风雨护梅梁。
  碑赤依稀认,书丹隐约藏。寝陵空说夏,斧钺漫愁防。
  此日昭灵爽,当年崇拜飏。憾无蘋藻荐,瞻仰到斜阳。
  过石堰
  佚名
  洞门正对石嵯峨,力换狂流缆倒拖。
  瞥眼扁舟轻似掷,岸花点水落千涡。
  桐岙潘祠题壁
  清·朱文治
  驸马祠堂柏,婆娑六百年。仰看苍翠色,可信子孙贤。
  根老横盘地,枝高欲插天。为梅留信宿,此树亦前缘。
  朱文治:(1760—1845)余姚人,字诗南,号少仙。乾隆五十三年(1788)举人,官海宁学正,善以篆书画兰竹。有《绕竹山房诗稿》闻世。
  打稻歌
  清·胡德辉
  万声千声,魄魄彭彭。我落其实,而取其精。赤日炎炎,饥肠雷鸣。戴星而出,戴星而入。汗雨不曾,晴岂不知,打稻苦作,事贵有成,一日不尽力,无以为生。打稻,打稻,有相之道。朝撷颖暮束藁,一亩之粟能几何?况有秕稗杂坚好。上以供租,下以养老,其余不足活妻孥。三时勤劬,未得一时饱。父母悯我艰,未病先忧患;妻孥怜我瘠,相对无欢颜,举言相劝,善自珍摄,毋令手足〓。虫虫者暑,涤涤者山,今日不获有明日,何不且偷闲。吁嗟乎!今年晴雨不时作,玉烛失调天气恶。耕欲雨,魃为虐,刈欲晴,雨悬脚,十日愁霖犹未已,未穗欲腐,中心焦灼。及今晴霁可登场,东邻西邻皆喜跃。贫家本无百亩田,一年能得几日获?使我多有几日获,晨夕虽劳歌且咢。一粒一珠,慎勿挥霍。奈何纨袴儿,将珠饲鸟雀。
  缫丝曲
  清·胡德辉
  君不见,一尺丝,一铢金,千头万绪不可寻,蚕娘乃以如甕之茧,温汤燖。茧在汤中浴,蚕在茧中哭。功之成,祸之速,衣被天下受大戮。昨日箔上蚕,明日身上衣。今日笑抽千缕万缕雪,车声轧轧转如飞。饮汝者谁?桑叶蓁蓁,杀汝者谁?桑枝作薪。生死由来出一孔,人命物命同埃尘,登坛豔说无双士,劝烹走狗又何人?山龙华虫五色映,织造年年花样竞。君不见,一尺丝,一物命。
  孙境晚归
  清·翁忠锡
  行尽湖山夕照西,舆夫心急步高低。
  回看树际炊烟起,知有人家在隔溪。
  过彭桥
  清·伍焄
  负笈担簦路尚遥,近乡稳步过彭桥。当年酒债人犹识,此日琴弦我自调。
  薄雨沾泥方滑躂,疏风吹裒正飘摇。归来新酿才堪酌,漉却乌巾任世嘲。
  木棉歉收
  民国·胡丛卿
  木棉大利倍桑麻,第一姚江出产夸。
  太息年来风雨恶,秋花总是可怜花。
  胡从卿:名肇基,清末民国初乌山祝家园村人。著有《祝园诗稿》。
  送春诗八首
  民国·黄汝明
  闲步苔阶数落花,窗前昨夜雨如麻。
  流莺有限空啼树,容易三春感岁华。
  夜来风雨石苔滋,扫此落花吾示痴。
  莫怪子规连夜泣,薇花开否报余知。
  无价春光忽奔驰,落花如雨余心痴。
  月明虽好看苍夜,为泣花残望月悲。
  听得杜鹃啼不住,千红万紫各销魂。
  天公若解留春意,苔点何来只雨痕。
  明媚春光去似骢,落花徧遇妒花风。
  子规且住伤春泣,犹有薇花斗夕红。
  连日淋漓忽放晴,卖花声紧淡烟轻。
  叶底流莺声婉啭,如识春归着意鸣。
  东风有意吹花翻,万紫千红各断魂。
  碧树烟迷莺有恨,一川花气过前村。
  莺歌燕语别东风,柳絮飞空景不同。
  谁说故园春色减,薇花犹斗夕阳红。
  黄汝明:(1900—1950)石堰村人,字鑑卿。曾在周巷劳氏学校任教,擅长诗文、书法、山水画。20世纪20年代,曾参加“姚江同声诗社”。著有《竹窗随笔》两集。
  六、民间故事与童谣
  民间故事
  孙举头严惩盐法道
  孙举头真名叫孙如法,明万历年间进士,曾任刑部山西司主事。他每次告假回乡,喜欢常与农民一起做一些轻微的农活,爱与农民交朋友。
  有一年,他的一位农民朋友要到山南(丈亭)去打工,帮人家收割早稻,他得知后也要一同去。朋友说:“这次到山南去打稻,生活很辛苦的,恐怕你吃勿消。”孙举头说:“我可以做些轻点的生活嘛,给人家管管鸡也好,工钱我也勿要,白吃饭就算哉。”朋友见他坚决要去,只好让他一起去。
  到了山南,在一户名叫李志豪的家中打稻。孙举头的朋友与东家说定:“有一个人不会打稻,只能管管鸡,工钱不要,只要白吃饭就行了。”东家见孙举头是个文质彬彬的人,就答应了。因为晒场离东家的住宅较远,为管好鸡,孙举头的中饭,每天有东家的老娘送去。
  一天中午,吃饭时间已经过去好久,还不见有饭送来,孙举头既饿又急,又等了一会儿,见送饭的人终于来了。孙举头埋怨地问:“今天中饭为什么这样晏,人家点心都好吃哉。”东家的老娘哭丧着脸说:“管鸡客人,你那里晓得,我们这里有个盐法道(管私盐的官),他先叫手下人卖私盐给人家,然后再由盐法道来查私盐,借此敲诈勒索。我们起先勿晓得,买了一百斤私盐,哪晓得早上买,中午那个卖私盐的人(实际上是盐法道的手下人)领着盐法道来了,说是要罚我家三十两银子,威吓说:‘三天不拿到,就要我儿子去坐牢。’弄得我们走投无路,全家哭哭啼啼无法可想,所以午饭送晏了。”东家的老娘边说边哭。孙举头听了笑着说:“原来是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可哭的,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止他呢?”东家的老娘哭着说:“我家没权没势,怎能对付他呢?”孙举头说:“我帮你想个办法,制服这个盐法道。但你必须按我的方法做,我与你称个姐弟,你儿子叫我舅舅,这样,我就有办法可以对付他了。”东家的娘听说有办法制服盐法道,料想一定有“来头”。便说:“先生,只要你能救我儿子,我儿子不仅叫你娘舅,就是叫你爷爷也可以。”
  到第二天,东家按孙举头的吩咐在堂屋里摆了两张桌,一张桌朝南,桌上摆着皇上钦赐孙举头的官帽,官袍,另一张桌上摆着酒菜,孙举头和东家一起喝酒。着道敬皇,地你日帝说快还高钦:“想三赐舅往丈的舅哪,纱,里盐外法帽、逃甥道官?给果服还你然,不敬就来给酒知了我了道,跪。摆事下说出情!着”一不盐东副妙法家得,道就转意只倒洋身好了洋就乖酒的逃。乖。样孙子地只举,跪听在头可见门说是里外。走面。“近好孙只哇门举一看,家见头喝道听见东!外甥,桌:“恭今上盐恭天摆法敬饮个痛快,癞蛤蟆在求雨呢”。他们就这样说说笑笑,一直饮到傍晚,盐法道也只好跪到傍晚。孙举头这才走出来对盐法道喝道:“你经常敲诈百姓,害得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敢当何罪?”盐法道苦苦哀求道:“小的知罪,大老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敲诈勒索了。”孙举头又喝道:“你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我外甥家,你来敲诈勒索,今天亏得我在,如若不然,岂不是要被你逼死人了吗?”盐法道连连叩头道:“小的不知,小的该死,请大老爷饶命。”孙举头说:“今天饶你一命,以后再要如此,就要你的狗命。滚!”盐法道连连叩头后,就爬起来,狼狈而去。
  孙举头骂皇帝
  明朝时候,在孙家境及横河一带出了许多官,当时有人说:“孙胡两姓,在朝半京。”孙举头就是当时孙家境在京做官的一员,他为人正直,不管什么人有错,就要当面指正。
  一天,太后去世了,满朝文武百官都来太后灵前吊孝。孙举头也一样,一进灵堂,跪地就拜。因为头磕得太猛,再加上他的头长而尖,因此乌纱帽掉在地上。他不是用双手去拿帽再戴上,而是伸头去套乌纱帽。可是套来套去总是套不进。这时皇帝见了这个举动,“嗤”的一笑。孙举头马上骂道:“哪有你这个不孝子孙,小臣在太后灵前掉了帽,尚且不敢用手去拿,你是一国之主,竟敢在太后灵前发笑,这种大逆不孝的行为,难道是百官和百姓的表率吗?”
  皇帝顿时心里一愣,开始时也有些悔恨自己太不应该,但看到群臣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心想:到底我是君,他是臣,在群臣面前公开责骂君王,不是大扫皇上的威风吗?于是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来人啊,把孙举头捆绑起来,把他的嘴也封了。”此时梅川、龙泉在京为官的人,都暗地里帮孙举头,故意拿着手中笏板去戳他的嘴,一边戳,一边骂着说:“你这个多嘴官,看你还敢再多嘴不?”这样你戳一下,他戳一下,把孙举头嘴里的封皮戳破了。其中有同族为官的好友,怕他身体瘦弱,弄出病来,暗地派人,准备了一只新尿瓶,瓶内装灌了参汤,向皇帝奏道:“孙举头骂皇上,那是他神志不清之故,必须给他喝些清尿,让他清醒清醒才是。”皇帝答应后,这位官员就马上把装了参汤的新尿瓶朝孙举头的嘴里灌下去。皇帝还是怒气未消,要罚孙举头去充军。孙举头说:“别的地方我都会去,最怕去虎(浒)鹿(历)山。”这时孙家境的一批官员,故意奏道:“孙举头不要去的地方,偏要他去。”皇帝说:“对,偏要你到虎鹿山去。”于是孙举头就“充军”虎(浒)鹿(历)山。实际上是回到了浒山、历山,到了自己的家乡。
  黄珣卖坟基
  明朝中期,彭桥出过一个大官,他叫黄珣,上京赶考,中了榜眼。(过去黄家祠堂里挂的那块“春宫少保”金字匾额,西街路北竖立的那座精巧石牌坊,记载着这位黄尚书当年的显赫声誉。)
  少年黄珣家道贫穷,父亲早年亡故后,因无钱做坟,那具草蓑棺材一直放在西山,祖上传下来的那块坟基地里,任凭日晒雨淋。
  一天,正值清明,彭桥来了一个风水先生,自称江西龙虎山人氏。他东走西走,走上西山,放下相盘,观察起风水龙脉来。
  只见这里的地势相当好,东接张岙山,背靠大湾山,西倚篁山,北与胜山遥相呼应。其四周又有彭桥庙、蟠龙庙、柯城庙、篁山庵、凤栖庵、西莲庵等庙宇围护。最为奇特的景观,还是西山对面的彭山,站在西山顶上看去,彭山就像是一顶纱帽。再仔细一看,大湾山右边的余脉像一只巨大的手,托着纱帽送上前来。
  当风水先生收回目光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奇特景象:一道紫气氤氤氲氲地从一具草蓑棺材底下涌出,越聚越多,似祥云,似瑞霭,如亭亭华盖罩着那具棺木。“好风水!”风水先生又惊又喜,忍不住喊出声来。他正要下山打听这块坟基地时,只见有位妇人,正走上山来。她正是黄珣的母亲,前来此地祭奠亡夫,黄珣因为家里有客,没有陪母亲一起上山来。
  黄母径直来到棺木前头,供好素菜豆腐,斟上水酒,点起香烛,免不了向亡夫痛哭一番,诉述生活的艰辛,最后焚烧了银锭、纸钱等物。等她收拾好供品准备下山时,侍候在一旁的风水先生急忙走上前,拱手说道:“请大嫂稍留步,在下有事动问。”黄母看了看来人,等候他说话。风水先生又道:“在下是江西龙虎山下来的,因受人委托,在这里看风水。刚才看到尊家那块坟地较为相宜,愿出重金购买,不知大嫂同意否?”
  听说“重金购卖”坟地,黄母心头不由得一动,想:“自从丈夫死后,留下孤儿寡母,家产早已变卖一空,如今衣食无着,眼看儿子就要辍学,现有人要买坟地,真是雪中送炭,最好不过。”于是她细声地问道:“请问先生,这块坟基可卖多少钱哪?”风水先生说道:“在下开价一千两银子,未知大嫂尊意如何?”黄母听罢,喜出望外,但转念一想,随便出卖祖上留下的坟基,难免遭人耻笑,一时沉吟不决。风水先生催促道:“若嫌不足,价钱还可商量,大嫂请出个数码。”黄母最后推托说:“家里还有十六岁的儿子,想和他商量一下再作道理。”风水先生嘴里答应着“应该如此”,便跟黄母来到黄家。他觉得这桩买卖应该从速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再说黄珣正在家里陪着客人说话,一起探讨学问,两人正谈得兴浓。外面黄母领着风水先生走进屋来,把卖坟基的事说了。黄珣沉思片刻,爽气地答应道:“既然先生看中这坟地,愿出千两银子,小生乐意遵命。”一旁的客人听了很着急,连忙摇手说:“黄贤弟,使不得,这地即使出千两黄金也不能卖。”原来客人也是个饱学之士,熟读“相书”,已经看过这块坟基,知道它是能出公侯将相的风水宝地,并把这层意思讲给黄珣听了。谁知黄珣听了只是笑了笑,说道:“仁兄有所不知,小弟实在出于无奈,要拿这笔银子来解燃眉之急。第一,为先父择地营建墓圹,以免不再受风雨之苦;第二,奉养老母,不让她苦心竭力,再有冻馁之虞;第三,小弟自己可再苦读几年,以谋求日后功名成就。对于风水之说,我黄珣倒是不大理会。今天我虽然失了这块地,但是可以借此度过难关,求取功名。我若无钱求进取,空守着这块宝地又有何用?如果我日后事业有成,再好一点的坟地不是也照样可以买过来么?所以,我也不讨价贪多,就依先生的一千两银子原价好了。”客人频频点头,万分钦佩,觉得十六岁的黄珣,真是少年英豪,见识远远超过自己。
  风水先生听了这番话,一时目瞪口呆,知道这个小后生确是非凡人物,看来这块“天鹅肉“是吃不上了,便赶快找了个借口告辞走了。后来,他再也没来提买坟基这件事。
  黄珣在好友的不断接济资助下,通过几年苦读,一举金榜题名,青云直上。他择吉日在原址上隆重为父亲营建了墓圹,墓前有拜坛,两旁排列着石人、石马等翁仲,至今西山上还有旧迹可寻。
  泥马渡康王
  北宋末年,金兀术领兵南侵,掳走了徽、钦两帝。小康王赵构落荒南逃,逃到梅川乡的一个村落,已是人困马乏。他便跳下马,准备进村找些吃的。谁知,后面喊声大起,吓得小康王又赶紧翻上马鞍,纵马跃过河上的堰桥,狼狈逃跑。
  不料小康王往东跑出才一里多路,突然马失前蹄,一下跪倒在小河边的烂泥窝里。小康王狠狠的连抽几鞭,那马虽奋力挣扎,还是爬不起来。小康王只好下马,又是打又是拉,那马才硬撑着站了起来,在泥窝里碾出了一个马蹄形的坑。
  等马站起来,小康王重新上马,狠打猛抽,往东南方向奔逃。一直逃到大江边的一个村口,马突然倒地,口吐白沫,累死了。
  小康王没了坐骑,心里焦急万分,显得惊惶失措。忽然后面追兵喊声又起,他只好撒腿奔跑。跑了一会,早已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旁边一座庙,就慌慌张张地钻进庙里躲避。时近黄昏,天已晦暗,他躲入庙内,寻找藏身之地。忽然看到前廊系着一匹白龙马,他大喜过望,牵来就骑了上去。那马等他坐稳,冲出庙门,跳下庙前一条大河,载着康王,平平稳稳地游到对岸。
  上了岸,那马就纹丝不动,任凭康王鞭打脚踢,不肯再走了。康王觉得非常奇怪,跳下马仔细一看,不由喊出声来:“啊,原来是庙里的一匹泥马!”
  后面追来的金兵,看到康王的马死在路边,寻踪入庙,搜索多时,不见踪影。此时天色已晚,只好回去。其实,小康王这时候,正躲藏在对岸的桑树林里。
  小康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久就在临安做了皇帝。后来人们把他纵马跃过堰桥的村子,叫做“跃马堰桥”;被马踩过的那个泥窝,叫做“马蹄漕”;倒马、死马的地方,叫做“埋马”。泥马所在的庙,叫做“埋马庙”。
  烛溪湖“麦秆头鱼”的传说
  从前,烛溪湖边的两间草舍屋里,住着一对夫妻。丈夫姓孙,种着湖边几亩薄田,农闲时上山砍柴,卖点钱补贴家用;妻子纺纱织布,喂鸡养鸭。两口子相互体贴,婚后从没有发生过口角相争的事。更加令人称奇的是两人食性居然也一样,都喜欢吃河鱼,即使是全身带刺的小猫鱼,也会吃得津津有味。而对黄闪闪的大黄鱼、银亮亮的阔板带鱼等海鲜,看见却要翻胃。因此,人们都说他俩是天造地设,人世罕见的一对夫妻。
  因为这个缘故,丈夫每次挑担山柴去赶集,除了买油盐酱醋外,总还要买几条河鱼回家。煎好了,夫妻俩滋滋咂咂地大吃一顿。
  美中不足的是,这对夫妻结婚多年,一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他们也曾求神拜佛,延医服药,可是总不见效验。眼看年岁一年比一年老,两人慢慢打消了生育子女的指望。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盼它来,它偏生不来,你不盼它时,它却会突然出现在你眼前。年纪爬上了五十岁,“送灶”那一天,妻子却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夫妻俩那个喜欢呀,就别说啦。因为男婴的爹已经五十九岁,故给他起了个名叫五九。产妇老年生育,格外痛苦,从此种下病根,三天两头躺在床上哼哼。每当这种时候,五九爹就会神色惨然地说:“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到老吃这种苦头。”五九娘就拍拍襁褓中的宝贝,笑笑说:“呆话!为了给你生个儿女,把我的性命赔进去也都值得,一点小病小痛有啥要紧!”
  这五九果然是“真种”,断奶后也酷爱吃河鱼。父母格外宠他,每次吃鱼,总让他吃剔掉骨刺的鱼肉,喝鱼汤,自己吃点鱼头鱼尾鱼骨头。五九问父母为啥不喜欢吃鱼肉,他爹就说:“鱼骨头味道好,营养也好,俗话说,‘宁可掼掉三亩的稻,勿可弃掉河鲫鱼的脑’嘛。”后来五九慢慢大起来,知道这是哄他,才硬逼着父母一起吃鱼肉,否则他也不吃。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眼看五九长到十岁。他爹为了给宝贝儿子办一桌像样的生日饭,起早落夜多砍了几担柴,劳累过度,加上内寒郁积,那天客散后,就卧床不起,连续几天高热发烧,水米不进,没等过年就不幸亡故。五九娘本来身子就垮了,禁不得悲伤过度,没等丈夫“断七”,也跟着死去了。众乡亲帮着五九料理丧事,将他双亲安葬在高燥向阳的山坡上,坟墓前头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汩汩从坟旁流过。
  可怜好端端一个家庭,转眼间就剩下一个十岁的孤儿,过着苦孤伶仃的艰苦生活。但生活尽管不周,每年清明时节,五九总要准备好香烛纸钱,酒食果品,去坟头祭奠一番,祭品当然有双亲生前最爱吃的河鱼。
  谁知在五九十八岁那年,碰上百年未遇的大旱,头年秋旱连冬旱,加上开春滴雨不见,周围百里的河江都干涸了,烛溪湖湖底早已见了天。
  眼看清明节就要到来,别的供品还好办,河鱼到哪里去找呢?五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后来,打听到绍兴那边有个鉴湖,没有断水,心想有水必有鱼,于是他带上钱,赶去绍兴买鱼。到那里好不容易买得了一尾鲤鱼,这时他那颗紧绷的心,才算落下。
  五九回家,路过余姚候青门,看见有一伙江湖艺人,在演猴戏,围观的人很多,便也挤进人堆去看。猴戏散场了,他去提鱼篓,只见鱼篓倒翻在地,拎起一看,啊!篓里那条用水草包裹着的鲤鱼不见了!四周寻找,哪还有鱼的踪影。这条来之不易的鲤鱼,竟被谁家的馋猫偷吃了。
  五九十分沮丧,一步一步挨到家,一夜没有合上眼。明天拿什么去祭奠父母的在天之灵呢?
  第二天清早,五九来到坟头祭扫。按惯例供品摆放在靠墓碑最近处,往常供鱼的地方放了一只空碗,没有香喷喷的煎鱼,放着从麦秆头上剪来“麦秆脑头”,以“麦秆脑头”权充“煎鱼”之数。然后点上香烛,筛过水酒,磕过三回头,最后焚烧纸钱。祭奠才告结束。五九面对眼前的一堆黄土,想起了往日父母千辛万苦养育之情,看着供品中摆放的“煎鱼”,愧疚万分,悲从心来,泪水似滴泉般滚滚流出。他伸手抱住墓碑,凄厉地大放悲声:“爹,娘,你们千辛万苦把我养育成人,没等我报答恩情,竟双双撒手弃我而去……是我害苦了你们……今天,我连你们爱吃的鱼也没有办来,我该死,该死啊……爹娘啊……”一边哭,一边把头往冰凉的墓碑上撞。额头破了,鲜血涔涔地渗出来,滴落在那碗“鱼”里。他仿佛一点也不觉的疼痛,撞下去,再撞下去,一下比一下重。最后,他哭得嘶声力竭,昏厥在地。
  老天爷大概也不忍见这等场面,原来晴和的天空顷刻间变了脸色,狂风一阵紧过一阵,把碗里那些沾血的麦秆脑头卷了起来,洒落遍地。顷刻间,电光闪闪,炸雷轰鸣,紧接着便“哗哗”地下起倾盆大雨。一时间混浊的泥水汩汩横流,把那些沾血的麦秆脑头漂起来,冲进溪涧,淌进湖里。说来也怪,从此,烛溪湖中出现了一个新鱼种,它们身条细长呈筒形,体披数列整齐的细鳞,颜色黄白如淡金,很有点像是麦秆脑头。每年清明节,它们从湖里溯流而上,来到溪涧产卵。孙五九父母坟前的那条溪水里,这种鱼聚集得特别多。当地群众把这种鱼叫做“麦秆头鱼”。说它是当年五九剪下的麦秆脑头变成的。
  骆千斤传说
  明朝万历年间,骆家湾有位叫骆千斤的太公,名尚志,任过副总兵。
  骆千斤年轻时以养鸭为生。他家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鸭子从小到大,就放养在这个大池塘里。
  一天,骆千斤照例把鸭子赶到这个池塘里,不知怎的,鸭子撞来挤去叫个不停。这一现象,引起了骆千斤的注意。傍晚,他把鸭子赶回家里,一数,鸭子少了不少。第二天,他仍把鸭子赶放在池塘里。与前天一样,鸭子入池,又撞来颠去,噪嘈不停。这时他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鸭子,是什么东西引起鸭子骚动。原来,在他岸边草丛里,伸出一个婴儿似的黄灿灿的怪物,在水面上张开大口,吹了一阵水泡泡,又缩回洞里去。接着,只见一只鸭子的脚被咬住了,鸭子发出惨叫声。他断定这是一条大黄鳝在吞噬鸭子。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黄鳝。他想抓住它,大黄鳝一下子缩进洞里去了。
  于是,骆千斤从家中背来水车,戽干池水,发现岸边一个大洞。他掘了近一天光景,才把这条七尺长的大黄鳝掘了出来。捉回家一过秤,竟有九斤多重。他立即动手把它宰了。借来一只大蒸笼,要蒸蒸吃,等蒸熟端上桌子时,不料蹲在桌边的一只黄狗,早已垂涎三尺,“汪汪汪”地吠个不休。他想黄鳝头骨头多,怕刺,便夹下一些给狗吃。狗不吃也罢,一吃下,这只黄狗立刻奔腾跳跃,如虎添翼。他成竹在胸,就一口气把这条黄鳝吃下肚中,他感到全身发痒,前后判若两人,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过去要四个人抬的石条,现在只他一人就能拽起。胃口急增,身材也魁梧了许多,他成了大力士。骆千斤之名,传遍姚北地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骆千斤力大无穷的消息,也传到京城皇帝老子的耳朵里。刚好边关吃紧,朝廷正好要用人,就奉旨敕诏他去边关为国效力,并封他为将军。由于他力气大,又善使一柄大刀,作战勇猛,敌人闻之丧胆,因此立了许多战功。朝廷论功行赏,擢他副总兵,给了他田地,金银财宝。但他不贪功图财,把所得土地40亩,资助办学,赏赐之财物,给了贫苦农民,自己仍回到骆家湾老家,过他昔日清贫生活。他不图钱财的崇高精神,一直为后人所称颂。
  新楼屋的由来
  上代有一位建新楼屋的太公,早先家里很穷,住在秦堰祠堂西首一间破草舍里。他是瘸腿,不能下田劳动,有三个孩子,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俩佬日夜纺纱度日子。
  据说当时马堰一带有很多做官人家,俩佬专纺做官人家的棉花。一天,太婆肩背着纺好的棉纱,去马堰东家换回了米,谁知把米倒到米缸里时,竟在米袋里倒出了一只金光闪亮的大元宝。太婆非常奇怪,二话不说,捧着这一只大元宝跑到马堰这户纺纱东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怎么,我刚才称去的米里头有只大元宝,一定是你们撮米时不小心,把元宝也撮进去了,我送来还给你们。”女东家说:“这是你的福气,我们米里是没有元宝的。”这急坏了太婆,连声说:“我们穷人家怎么会有元宝呢!肯定是你们特地把元宝放到米里,我老太婆可吃不消这个冤枉啊!亏得还好,老头子不在家,如果他在家,被他晓得,我一定会被老头子毒打一顿,说我做人不规矩,偷了人家的东西,那还了得啊!”女东家再三说明,你老太婆有福气,元宝拿回去。老太婆怎么会听得进去呢,放下元宝,回头就走。但回到家里,过了一夜,这米缸里又出现两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这时太婆不得不把昨天背米发现元宝当即送回,和今早又出现两只元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头。老头风趣地说:“财神菩萨进门了!财神菩萨进门了!”
  又过了几年,孩子也长大了,家里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准备要造房子,打算去宁波买木材。瘸脚太公仍是穿着一件一二十年前的破棉袄,左手拎着一只破簟箩,里面放着一只元宝,上面还遮着一件破棉袄;右手捏着一根青竹棒,走路一瘸一拐的活像一个要饭的乞丐。当他走到一家木材行时,先把簟箩摆在篱笆边,人到里面去看木头。这时里面有许多阔人正在挑拣木头,瘸脚太公也东摸摸,西敲敲。这个举动被树行里的阿大先生瞅见了,说:“你这个叫化子出去!快出去!”瘸脚太公回答说:“我也想买一些木头嘛。”阿大先生讽讥说:“侬要买?大概只能买一根镬铲柄吧。”瘸脚太公说:“我想买多一些。”阿大先生说:“你要多买些?好啊!侬买一半,我送一半。”太公故意说:“你的话当真?,我不相信,要写下来。”阿大先生当场写好,彼此还按上手印。这时瘸脚太公一瘸一拐地走到篱笆边,拎来破簟箩,放在账桌上,掀开破棉袄,双手捧出一只金光灿灿的大元宝,说:“你木材行里的木头请盘点一下,以一半木头的价钱成交。”这时阿大先生早已憋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无所适从,哭丧着脸想:这只元宝足有好几斤重,木材行里的木头全部给他还不够,怎么办?刚才当众立了字据,又不能抵赖,竟急得痛哭起来。哭声惊动了老板,老板来到店堂,问清了情况,说:“你这位老伯伯,请高抬贵手,阿大先生家里有老有小,按照木材行里的木头来计,一半他也是送不起的,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补他一点……”太公理直气壮地说:“我也是故意与他开开玩笑,请他以后不要小看别人。我也不要阿大先生送我一半木头,也不要你老板补他一点。这样好啦,就是把我所有买下的木头,由你们负责送到我家里。”阿大先生听了这番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太公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这批杉木编成双排顺姚江入东横河运送到秦堰桥。那杉木之多,简直吓煞人呐!木排头到秦堰桥,尾还在长石板桥哩!
  瘸脚太公大兴土木,开始造房。宅基选在现在的新楼屋地方。一下子造了许多幢崭新的楼房。造好后,据说木头还多了一半,后来又买了十八块河角头田,共置田三百亩。
  虽然这位太公瘸脚,但后代子孙崇敬这位太公的品格,平日里讲话时总是忌口“瘸脚”两个字。
  钉耙太婆
  “钉耙太婆”是马堰河西“小脚太公”的女儿,自小在父亲的指点下练就了一身好武艺。长大以后,她嫁到乌山横江胡家。
  女儿出嫁时,“小脚太公”再三叮嘱她说:“天外有天,强者还有强中手,千万不可在人家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功……”
  女儿一直恪守父亲的告诫,一到婆家,终日做下手活。烧饭时,她烧火;烧小菜时,妯娌上灶头,她也烧火。一年一年过去了,村里的人只见她干下手活,有点瞧不起她。村上的青年戆头,还挑逗她说:“你是赫赫有名的少林之家出身的女儿,怎么这样没本事呢?”她觉得实在无法容忍,就跑回娘家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父亲对她说:“你要忍耐,不可性急,等几天我会来你婆家的。”
  女儿回到婆家对阿婆讲:“过几天我父亲要来作客。”阿婆听了很高兴,买来许多小菜。小脚太公一到,就对阿婆讲:“我的食性只有我的女儿了解,今天的小菜叫我女儿烹调。”就这样,女儿上灶,妯娌烧火。女儿烧出来的一碗碗小菜,阿婆和妯娌都叫不出名来,感到非常惊讶!这时女儿问父亲,还要什么小菜,父亲讲:“算了。”这时,村上的青年都围来看少林出身的“小脚太公”。“小脚太公”认为时机已到,该显点小玩意儿给他们看看,便向上“噗”的一声,把一口痰吐在屋上栋梁正中处。小脚太公马上对女儿说,“阿囡,我一口痰无处吐,现在竟吐在栋梁上了,很龌龊,你用布去揩揩掉。”女儿听明后拿来抹布,一蹬纵身飞上,只见左手抓住椽子,右手用抹布把痰揩得干干净净。围观的人,看到这绝技,个个抠鼻吐舌,面面相觑。这消息不胫而走,立时传遍全村。从此,举村上下,男女老幼,再无人敢轻视她了。
  一天,横江里人在村边的官河漕头车鱼。等水车干捉鱼时,邻村纠集了众多的人赶来肇事,说这官河漕头他们也有份。因来的人多势大,横江村人无法对付。这时人们便自然想起“小脚太公”的女儿,便恳求她去助阵,为横江村人争口气。她一听,又见对方以强凌弱,非常气愤。可她刚生过孩子,不宜用力,但事到这个地步,理应仗义执言,便拿了数百斤重的钉耙赶到现场。一看,横江村人已经败下阵来。“小脚太公”的女儿大喝一声:“谁敢逞凶?”又把钉耙“轰”的一声掷到河中心的风水墩上,高高地竖着,她又高声喊道:“你们谁能把这把钉耙拔起来,河里的鱼任你们捉,拔不动的话,给我滚!”来抢鱼的青年人认为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个都去拔,拔来拔去无人拔得起,你瞧我,我瞧你,把头摇得像拨波浪鼓似的。这时只见“小脚太公”的女儿双脚用力一蹲,纵向河心的风水墩上立定,接着一用力,把钉耙拔起,就跃上岸。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制服了邻村的人。从此人们就把这个漕头改名为“钉耙漕”,并尊称她为“钉耙太婆”。
  “钉耙太婆”因武艺超群,后来在乌山一带开场收徒教拳术,从此乌山拳名扬三北平原。其中她的得意门徒芦七姑,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丈夫黄春生共同领导十八局开展抗租斗争,反对清朝封建统治,名震姚邑。
  杨梅仙子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在梅溪旁有一个小山村,住着一户姓杨的人家,仅有父子两人。父亲是个心地善良的老药农,一年四季在荒山野岭采草药。他一边采草药,同时也替乡亲们治病,很受大家尊敬。儿子名唤石郎,是个胆大艺高、剽悍非凡的猎人,拉得一手好弓箭,无论飞禽走兽,百步之内,百发百中。父子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一天,石郎在山上打猎,忽然听得远处传来“救命呀,救命呀”的喊叫声。他寻声赶去,果见不远处的茅草丛中,一只体大如牛的吊睛白额虎,口里横衔着一个人,奔东窜西。石郎见猛兽伤人,不慌不忙,拉弓搭箭,只听“飕”一声,弦响箭到,正中虎背。那老虎负痛吼叫一声,放下口中之人,仓皇逃命。石郎快步上前,扶起那人一看,原来是个模样十分标致的姑娘,见她身上衣衫被老虎撕破,头上、手上伤痕累累,人已被吓昏。石郎连忙把她背回家中,让父亲在她伤口上敷上伤药,然后又给她喂了一些热汤水,姑娘才悠悠苏醒过来。父子俩也松了一口气。
  杨父见姑娘睁开双眼,便问:“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到这荒山上?”那姑娘见问,才诉说起原委……。
  原来,这姑娘本来是天上的百果仙子,专司人间百果生长。只因她模样长得标致,天上百兽王看上了她。这百兽王生性暴戾、贪婪,时常为非作歹,因此百果仙子拒绝了他的求婚。那百兽王恼羞成怒,今日趁百果仙子巡游各地时,竟化作一只吊睛白额虎,想抢去成亲。正在这个时候,遇上了石郎,虎口余生,才化险为夷。姑娘这时十分感谢父子两人救命之恩。
  杨家父子见姑娘容貌不俗,谈吐又不一般,心里知道确是天仙下凡。杨父说:“姑娘,你也不用担心,虽说你是天仙,吾辈是凡夫,那天上人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如今,你既来到凡间,还是先治伤要紧。”姑娘点点头。经父子两人一段时间精心调理,姑娘的伤很快好了。她想告辞,想到杨家父子二人待自己的恩重如山,竟依依不舍。这个心思被杨父看出,就说:“姑娘,如今你的伤好了,你果真要回去,我也无法强留,如你愿多留些日子,就跟着我采采草药,为乡亲们消病除痛,就算我收下你这样一个女儿。你看怎样?”姑娘听了笑颜顿开,赶紧上前跪下,口称:“爹爹在上,受小女一拜!“从此杨老就收下了百果仙子作义女,视若掌上明珠。因小山村附近有个梅岙湖,就替她取名梅珠。
  杨梅珠是仙女下凡,聪明伶俐,颖悟过人,随便什么事一看即懂,一学就会。她跟着杨老采药,翻遍了山山岭岭,从不叫苦。她替乡亲治病,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梅珠不但机灵,而且贤慧,她替大伙做的好事可多啦,她看到小山村到梅岙湖的山道难走,每次从山上采药回来,就背来一块石头铺上,日子久了,十里长湾全铺成石蛋路。她看见乡亲们上山砍柴、打猎、采药,没有个避风躲雨的地方,就把平时省吃俭用积下来的钱,为大伙造个凉亭。全村的男女老小,无人不赞杨梅珠的。
  梅珠跟着石郎学打猎,没几天,她也学得百步穿杨。猎手们都说梅珠是个武艺高强的女猎手。石郎见梅珠人长得漂亮,心肠又好,双手能干,真喜欢她;梅珠呢,看见石郎勇敢、勤劳,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日也离不开他。这样,两人就暗暗地爱上了。梅梁山一带山上的豺狼虎豹,一看见梅珠和石郎的身影,就发抖。这件事传到天上百兽王的耳里,它很恼怒,想寻机报复,现在看到梅珠和石郎形影不离,还常除灭自己“同宗弟兄”,于是它设下一个毒计……
  这年冬天,梅珠和石郎又上山打猎,忽然只看不远处有一只金钱豹正昂首摆尾悠闲地走着,梅珠眼明手快,搭上箭,“嗖”的一声,向那只金钱豹射去。金钱豹负箭,向山上逃窜。梅珠和石郎一前一后,在后面紧紧追赶。追着,追着,那只金钱豹忽然不见啦。只听“豁啦啦啦”一声巨响,山崩地裂,梅珠眼前突然出现悬崖陡壁,一时收脚不住,立即从崖隈跌了下去。石郎到处寻找,总算在大山脚下,笋岙村的一棵大树杈里找到了她。石郎赶快把她扶起,此时梅珠已奄奄一息,看了一眼石郎,低声说:“石郎,我……我不行了,这定是那歹毒的百兽王害的……我死后,你就把我葬在这棵大树脚下。”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这时杨父和众乡亲闻声赶来,大家回想起梅珠平时种种好处,都哀痛欲绝。根据她的临终遗愿,乡亲们就把她安葬在笋岙这棵大树下。
  第二年农历正月,石郎父子和乡亲们来到安葬梅珠的坟墓上祭扫,大家发现这棵树的叶子边,长出了一粒粒像小珍珠似的颗粒,都感到很奇怪。到了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时,人们又备了纸钱、香烛、酒饭来祭扫,只见树上长满了一串串圆圆的果子,有红的、白的、青的,大家认为一定是梅珠在显灵。祭扫时,因为盛香烛、酒饭的篮子没处放,就都挂在树杈上,等到祭扫完毕,拿下树杈上的篮子一看,只见每只篮子都盛满了又红又紫的果子。有人拿来一品尝,酸甜适宜,十分可口。大伙这才明白,这是梅珠姑娘死后又替人们造的福,于是便把这果子称为杨梅珠。但怕石郎睹物伤情,又把这果子叫做杨梅。不难发现杨梅的原产地是笋岙,所以笋岙的杨梅比别处的颗大,口味特别好。又因梅珠生前常给乡亲治病,怕人吃坏肚子。杨梅中不知加了什么药汁,没有听人说因吃了杨梅而引出什么病的。后人称她为杨梅仙子。
  “胜山娘娘”和胜山庙
  距横河东北三十里处,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庙,庙里供奉着一尊泥塑神像,人称“胜山娘娘”。据传“胜山娘娘”有求必应,十分灵验。善男信女去庙里烧香还愿的很多,香火非常旺盛。
  “胜山娘娘”,历史上确有其人。她是南宋年间彭桥黄氏先祖黄巨川的夫人,姓虞,是一个官宦之女。她生前做了许多有益于老百姓的事,老百姓为纪念她,为她建了庙,后人便尊为神。
  南宋初,奸臣秦桧当朝,朝政十分混乱。时为吏部侍郎的黄巨川,对时政很不满意。尤其是以莫须有罪名诬陷岳飞致死,黄巨川更痛恨朝廷的昏暗,就辞官回家。与其弟择悬泥山隐居,远离“尘世”。那时的悬泥山,在涨潮时是一座孤屿。屿上荒芜人烟。虞氏虽出身大家闺秀,但心地善良,知书达礼,甘于清贫,过着男耕女织的宁静生活。其间还种一些草药,为渔民看病、祛疾,特别对治湿气类病痛,更是药到病除。她为人看病,从不收取别人一文钱,渔民、乡人都十分感激她。
  说来也巧,有一天夜里,虞氏和往常一样,正在油灯下纺棉絮,突然天起了大雾,四周茫茫一片,分不出大海陆地,许多出海捕鱼的渔民,辨不出东西南北方向,找不到回家之路,一时心里惊惶失措,十分焦急。幸喜虞氏纺纱时所点的一盏油灯,发出一缕微弱的灯光,透过层层迷雾,为渔民指引了归途,让渔民终于平安地回到了家门。第二天渔民都来向她表示道谢,感谢她引路之恩。自此之后,每碰到雾天、黑夜,她总要点亮一盏灯,年年如此,从不间断。渔民都称这盏灯为“神灯”。在她去世之后,渔民在她居住过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庙,庙内塑造他夫妇塑像,以示永远对她的怀念。
  又过了许多许多年以后,转眼到了明朝成化年间。黄巨川的后裔黄珣,参加殿中考试,中了榜眼,当上了太子的侍讲。那时有一个姓王的皇后,是余姚人,生了满头“湿气”,奇痒难忍。湿气发作时还大量秃发,几乎成为癞子。尽管太医们使出浑身解数,进行多次医治,可就是不见痊愈。皇后的头发是十分珍贵的,称为“凤毛”。大量秃发,有失皇后的尊严,因此皇后心里十分着急。黄珣得知这个情况后,联想到先祖曾对湿气治疗有奇特功效,建议皇后是否可回乡去祖庙求治。俗话说:癞子多丹方。也是王皇后求医心切,采纳了黄珣的建议,并择定初夏,湿气发得最厉害的时候,亲自去黄家祖庙求神医治。说也奇怪,过了不长时间,待皇后秋后返回京城时,“风湿”全好了,又长出满头黑亮的秀发。皇后见此,那个高兴劲呀,简直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回京后把此事奏明皇上,建议敕封虞氏,重新敕建庙堂。皇上见了皇后的满头秀发,也十分高兴,就敕封虞氏为“圣母娘娘”。从此“圣母娘娘”的名气也越来越大。重建后的庙堂,气势更是庄严雄伟,享誉四方,香火也更兴旺。
  到了明嘉靖年间,浙东沿海一带,屡遭倭寇侵扰。戚继光率领的“戚家军”破倭寇于悬泥山。为纪念“戚家军”抗倭胜利,改悬泥山为胜山。“圣母娘娘”也从此改称为“胜山娘娘”、“胜山老外婆”,一直流传至今。
  倒穿木屟上陈山
  东汉初年,有一个叫严子陵的人,从小勤奋好学,年轻时曾与刘秀同游学长安,拜许子威为师。刘秀,字文叔。两人同窗读书,同榻相眠,结下了忘年之交。刘秀称赞子陵博学多才,足智多谋;子陵也仰慕刘秀的少年有为,气宇非凡。更使刘秀敬佩的是在王莽篡位称帝时,朝野人士纷纷上表庆贺,拥戴新朝。唯独子陵铁骨傲然,激烈反对王莽篡位夺权,严拒王莽聘他为官,给刘秀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因长期战乱,往日的好友,彼此失去了联系。子陵隐姓埋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的清贫生活。刘秀本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凭籍皇族宗室势力,与兄刘縯一起,参加绿林军,起兵春陵。昆阳一战使王莽的军队土崩瓦解,为统一全国奠定了基础。建立东汉政权后,世称汉光武帝。
  刘秀新创基业,亟需治国安邦人才,就想起了昔日那位具有真才实学的好友严子陵,但不知他今在何方?于是召来画师,口述严子陵相貌,绘画成肖像,张贴全国各地,查访他的下落。子陵得知刘秀找他的消息后,就东躲西藏,不肯露面。但最后在齐地还是被人发现,禀报给刘秀,说:“有一个人,蹲在茫茫雪海的湖泽旁,手持鱼竿垂钓,身着翻皮羊裘,头缠葛巾,面蓄长须,脚履麻鞋,很像画象中的严子陵模样。”刘秀一听,说:“就是他,就是他。”连忙派使者备车去请。子陵无奈,只得应召赴洛阳。
  刘秀得知子陵到京,急忙传呼接见,优礼有加。子陵此时还是垂钓时的一副打扮,昂首挺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见到刘秀,抱拳直呼文叔。刘秀礼贤下士,深知子陵性格,也不去计较他的衣着与称呼。当向他请教治国平天下的策略时,子陵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满腹经伦,卓绝之才,倾倒四座,说得刘秀频频点头称是。
  夜深人静,刘秀与当年求学时一样,同子陵一起躺在御榻上。子陵因鞍马劳累,不一会便呼呼入睡,竟将脚搁置在刘秀的肚腹上。刘秀为了不惊动老友的酣睡,也没有推移搁在他腹上的脚。第二天一早,天还没蒙蒙亮,钦天监值日官员,急忙进宫报告,说:“臣昨夜仰观星象,在三更时分,有客星冲犯帝座,形势十分危急,吓得臣魂飞魄散,故不待天亮,冒昧闯宫,向万岁禀报,不知龙体如何?”刘秀听了哈哈大笑,连忙说:“没有事,没有事。我这个‘帝星’不是好好的吗?朕昨晚和好友严先生同榻而卧,三更时分,没有发生别的事,只是严先生的足搁在寡人的腹上而已。”就这样,“客星犯帝座”的故事,一直为后人所传颂。
  再说刘秀非常赏识子陵的人品才学,擢任子陵为谏议大夫。子陵没有接受封赏的意愿,再三推辞,不愿在朝为官,心想:自己要讲的治国安民的道理,已讲得很透彻,只要照此去做,定能国泰民安;如长期留在帝都,自己又不习惯官场争名夺利、尔虞我诈这一套,到时难免惹是生非,自讨没趣。于是他给刘秀留下一封信,趁众人不备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余姚莪眉山(今陈山)东侧月德庵隐居。
  自子陵走后,刘秀仍非常思念离去的故人。又派人到处打听他的下落。
  在一个风雪纷飞的早晨,大地一片茫茫,银装素裹。子陵久静思动,趁今天大雪封山,不如出门去拜访一位朋友。当他打算摆渡过江时,忽见对岸有四匹快马,飞奔向大浦江而来。子陵隔江定睛一看,呦!不好,这四人一定是朝廷大员,派来找我的。他连忙扭转身子,往回就走。刹那间,四匹快马也已经到了大浦江边的古渡,四人清楚地看到对岸,有人欲摆渡北行,身形酷似严先生,但转眼之间,却因何又急忙往回走了昵?对此觉得十分蹊跷。他们急唤渡公,要摆渡去对岸。四人上得船来,即向渡公探听,刚才看到有一老者,欲摆渡北上,因何又不摆渡返回,能知道是谁吗?渡公只是摇摇头不说。四人心想,你不说,上岸后跟随雪地踪迹,终可找到这个人。等上岸后一看,雪地已被踩踏得模糊不清,根本辨认不出老者的去向。幸喜走到陈山山麓一看,倒留有清晰的足迹,但仔细辩认,竟是从山上往下走的痕迹,可又不见一个下山的人影。这时,四个人感到十分纳闷,只好在山麓下来回徘徊,向四周观望。原来严子陵见有来人找他,便心生一计,先将渡口雪地踩乱,使人无法辨认去路,随后又将木屟倒过来穿,屟跟朝前,屟头向后,急乎乎地往陈山上爬,以造成似乎向山下走的假象,甩掉了寻找他的四名大员,巧妙地离开陈山,去到富春江畔隐居。直到80岁那年辞世,才魂归故里,葬于陈山北麓。
  再说那四位官员,据传姓雷、虞、韩、谢,因奉命来余姚寻找严子陵先生,费尽心计,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很难向皇上复命,害怕朝廷治罪,就在陈山一带住了下来。后人在大岙,冶山等地建了“四将军庙”纪念他们。
  “严子陵倒穿木屟上陈山”的故事,一直流传至今。
  “白头巾”抗击“长毛”的故事
  “长毛”,这是清朝统治者加给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军的贬称。广西金田起义后,针对当年满清入关时的一条规定:汉人必须剃发,否则留发不留头。太平军反其道而行之,蓄起长发。以示反对清朝统治,这样清政府称太平军为“长毛。”
  清咸丰十一年(1861)农历十月的下旬,也是太平天国十一年,由范汝增、黄呈忠率领的一支太平军,以新加入该军的原诸暨莲蓬党头目何文庆为主力,在余姚十八局黄雷昌等余部的密切配合下,攻占了余姚县城。
  太平军攻占余姚后,立即设置乡官,告示民众蓄发,实行减租减息,提倡“有田共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等各项新规定,深受广大贫苦农民的欢迎与拥护。这些有利于农民的措施,引起了封建地主及乡绅们的极度恐慌。当时姚北一带的大户人家,有潮塘张家、历山翁家、下河严家、浒山陈家、横河胡建兴、马家路马朝盛等,都是显赫一时有名的财主。他们聚在一起,密谋对策,如何设法驱逐、打击太平军,挽回他们失去的天堂。商议结果,由大户共同集资出钱,搜罗社会上的一些地痞流氓,蒙蔽唆使部分不知情的农民,组成一支庞大的地主武装——“白头巾”。凡是愿意参加去打“长毛”的,每人发给一块银洋。那时的农村,赚一块银洋谈何容易,它可籴一百斤大米,如上山去斫柴,不知要斫多少柴,才能净挣到这一块大洋。因此不少人见钱眼开,纷纷加入了“白头巾”。他们也不知道打“长毛”的利害关系,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第二年的农历四月廿五,是“白头巾”与“长毛”直接对阵的一天。这天一早,东起匡堰,西至石堰,沿东横河一带,云集了黑压压的一大批人群,他们头裹白布,手擎鸟枪、抬枪、镗叉、掘镘龙刀、大刀、腰刀等各类原始武器,在头儿们的带领下,声势浩荡地直奔余姚县城。队伍到了安山桥地方,头儿们发布命令,说兵分两路。一路由此向西,去胜归山东,再折南沿河攻县城;一路仍由安山桥继续南行到谢山头,再攻余姚县城。对姚城形成两面夹攻之势,这在兵书上称之谓“剪刀阵”,看来“白头巾”领队的人,还有懂得兵法的。
  当队伍行进至谢山头时,已能隐约地看到站在余姚城头上的“长毛”。只见“长毛”也兵分成黑白两队,黑队站在城头上,刀光剑影,严阵以待,密切注视着谢山背后的“白头巾”动向。而白队却向西,往马渚方向行进。此时,不知为什么,在城北分路爿的一座红庙内,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吓的潜伏在谢山背后的“白头巾”,人人蒙头转向,个个心惊胆战。此时,原来比较整齐的队伍,开始出现混乱。“白头巾”们想到:这下真要打仗了,如果被打死了,家里的老爹老娘、老婆孩子怎么办?忖忖来得有些后悔,不该参加“白头巾”。站在城头上的“长毛”,看到“白头巾”阵脚已乱,一面摇旗,召回西去马渚的人马,一面号令城头上的“长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谢山而来。不一会,两军对峙相拼,“白头巾”哪里是“长毛”的对手。一方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一方是久经沙场砺炼、连清军都闻之丧胆的劲旅。双方稍一接仗,“白头巾”便纷纷后退,沿着东横河往回跑,溃不成军。“长毛”就趁势追击,长驱直入至石堰、横河、彭桥、匡堰等地,如入无人之境。
  但“白头巾”也有“白头巾”的优势,因为他们都是当地人,“长毛”一时不易分辨清楚“巾”与民,再加上“白头巾”都是本地人,熟悉地理环境,便于隐蔽和暗藏,使“长毛”不易找到他们的踪影。相反“白头巾”可利用有利条件,出其不意,突然袭击“长毛”,使“长毛”吃了很大亏,死伤了不少伙伴。为打击封建地主势力及“白头巾”,“长毛”派出了大队人马,从安山桥起至双河洋塘,采用地毯式的搜捕,短短的三个月内,四度进军姚北,对有嫌疑助纣为虐者,恨之入骨,斩尽杀绝,决不心慈手软。如重修七星桥的孙家境人孙式鑑,因倡议围剿“发贼”被杀,是众多被害者之一;凡村庄中有大屋(含祠堂)和大宅深院,“长毛”认为易躲藏“白头巾”,大屋内住的又都是大财主,几乎都被烧成灰烬。如天香桥村有明清时遗留的十几处著名古建筑,烧得一座不剩。又如桥头镇东塘港陈家的“大火烧场基”,远近闻名,焚烧后的废墟,在20世纪50年代还历历可见。这一亘古浩劫,给原本贫苦不堪的百姓,更添雪上加霜。曾有人以诗记述当时情景:“十女九无夫,万人半无屋。郊野横死骸,家室闹泣哭。充饥少米粒,御寒乏衣服。一时悲惨形,令人皆发指”。
  这年农历八月初二,“长毛”开始退出余姚。以后,虽然还常有“长毛”路过姚北一带,但已无大的扰民现象,地方日趋安定。两年后,太平军在清政府和英、法、美等国的武力镇压下,加上“内讧”斗争激烈,灭亡了。但姚北百姓遭此大劫,至今犹难以忘怀。
  童谣
  斗斗虫呦咳飞
  斗斗虫哟飞,麻雀(方言读jiang)剥剥皮;
  酱油蘸蘸好东西,小娘姨,吃仔再来嬉。
  (这首童谣是逗婴孩学话的。先把住婴孩的两个食指头,然后一分一合地做动作,每个动作念一个字,教婴孩诵读。)
  一篮馒头一篮粽
  咯咯嗡,鸡打冻,一篮馒头一篮粽。
  嫂嫂吃仔肚皮痛,生出嗯伢廿斤重。
  阿婆抱抱抱勿动。
  牵磨
  牵咳磨,宕咳磨,牵仔外婆吃。
  外婆“呒没啷”(不在的意思),花花床头“炕得啷”(藏起来的意思)。
  炕炕炕勿牢,老鼠拖得河中央,“鳌刺”(一种鱼名,无鳞有刺,长须,色黄黑)吃仔烂肚肠,“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做道场。
  (此歌谣一般由两人做着牵磨动作,边牵边唱。)
  爷爷挑仔西瓜来
  火萤虫,夜夜来,爷爷挑仔西瓜来。
  西瓜千斤重,爷爷挑勿动。
  娘娘咳,砧板薄刀驮(拿的意思)仔来,一架一架切得开。
  孙子囡孙走拢来,大家吃得走勿开。
  (解放前,盛夏时农家一般在夜间户外乘凉时有儿童歌詠。)
  破(pai)阳帽绽戴戴
  派(破)阳帽绽戴戴,我种芥菜;
  芥菜开花,我种南瓜;
  南瓜汏藤,我种菠菱;
  菠菱四只角,搁来搁去呒堂搁;
  搁邻舍,邻舍穷;
  搁芙蓉,芙蓉矮;
  搁只蟹,蟹钳短;
  买只碗,碗底朝天,嘭格一声敲碎。
  外婆家
  蚂蟥背纤,蛳螺摇船,一摇摇到外婆面前。
  外婆泡格糖霜茶,舅姆泡格茶叶茶。
  一个舅姆介雪(坏)啦,斩斩喂(方言读yu,下同)大蛇。
  大蛇勿吃喂“蛤疤”(即癞蛤蟆),“蛤疤”勿吃喂竹笆,竹笆园里开桃花;
  桃花姑娘许人家,一许许到好人家;
  新新被,堆眠床,夏布帐子拖踏床;
  踏床跨落地板房,窗门推开石明堂;
  抽斗抽开水晶糖,焖碗捎开桂圆汤;
  好格人家放炮仗,穷格人家掼破甏,呯呯嘭!呯呯嘭!
  燕子窠朝南做
  燕子窠,朝南做,人客来了许许多。
  下饭(即小菜)呒没咋弄弄?快快杀只老雄鹅。
  鹅话格:“小鹅孵出一大潮,勿吃侬格谷,勿吃侬格糠,吃格青草咋好杀?还是杀只鸭。”
  鸭话格:“地上走,河里游,勿吃侬格盐,勿吃侬格油,吃糠吃得嘴巴燥,还是杀只猫。”
  猫话格:“我格牙齿尖厉厉,夜夜帮侬拖老鼠,还是杀只猪。”
  猪话格:“嘴巴大(读duo),胃口大,吃糠会吃十八箩,积肥积得山样多,板油三寸还欠厚,还是杀只狗。”
  狗话格:“日里睏到草篷头,夜里帮侬管门口,大贼小贼勿来偷,吃侬一根肉骨头,还是杀只牛。”
  牛话格:“杀我老牛顶可怜,日里给侬耕板田,夜里赶水勿歇肩。今年做落做明年,白沫做得串打串。如果要杀我,尾巴竖一竖,像格一棵树。尾巴摇一摇,像格龙风到。剥我格皮,吃我格肉,卷侬格稻,倒侬格屋!”

知识出处

横河镇志(下册)

《横河镇志(下册)》

出版者:方志出版社

本书记述了慈溪市横河镇工业,交通,邮电,能源,商业,财政,金融,村镇建设,党政群团,民政,人事,劳动,公安,审判,司法,军事,文物胜迹,文化,教育,体育,卫生,卷末,丛录的历史和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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