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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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見聞隨筆》 图书
唯一号: 110820020210005275
颗粒名称: 張獻忠傳
分类号: Z122.553
页数: 34
页码: 三五-六八
摘要: 張獻忠, 膚施人, 與李自成同年生, 居衛境之柳樹澗。
关键词: 地方丛书 台州 清代

内容

張獻忠, 膚施人, 與李自成同年生, 居衛境之柳樹澗。
  初爲府快手, 後隸延鎮王威下爲兵,以淫掠見收。
  同縛者十八人,行就戮矣,適陳洪範以别將來謁,縛者仰而呼。
  洪範爲之請,不得,顧獻忠貌,偉之,復爲請,因獨得釋,決杖除籍。
  去而從神一魁爲盜,領紅旗先驅, 有力,多詭,同夥咸尊事之。
  明懷宗崇禎三年庚午,獻忠據米脂之十八寨,延鎮杜文煥兵至,詭乞降。
  辛未春,延撫洪承疇奏撫過、十八寨賊首張獻忠、羅汝才等一千九百餘名,未幾復叛, 隨王嘉允等渡河而西,號「八大王」,汝才號「曹操」,各率所部擾晉地。
  壬申八月, 王嘉允死, 僞左丞王自用糾合衆賊共三十六營, 獻忠偕自用由沁州北入榆次、壽陽,常雄長諸部,李自成不能比也。
  癸酉,群賊不和,復分爲七大股,獻忠、汝才仍各長一軍。
  二月,總兵曹文詔等會師討之。
  王自用與賊混世王、姬關鎖、翻山動、掌世王、顯道神、 活地草等先後被擒殺,而獻忠亦爲賀人龍、艾萬年所敗,奔突豫、楚間。
  甲戌、乙亥,賊在豫境者多至七十二營,聞洪承疇加五省總督,將出關會勦,聚于滎陽, 議所向。
  老■■爲盟主,與獻忠議不合。
  李自成勸以分道立功,獻忠遂東去,蹂壽、潁,陷鳳陽, 越紫金城而入, 焚皇陵享殿, 闢高牆, 放孽宗, 燒公私廨舍。
  留守署正朱國相、 知府顏容暄、指揮陳永齡、千戶陳宏祖、陳其忠、盛可學等俱死之。
  賊大書徽志爲古元真龍皇帝,掠陵監響手, 縱酒奏伎, 就其傍刳孕婦, 注嬰兒於槊以爲嬉笑。
  三日, 有賊張盼子者至, 揮其衆去。
  過紅心驛, 焚之, 再爇池河。
  南兵部尚書呂維祺、 職方郎陳洪謐遣參將薛邦臣以兵壁全椒,趙世臣守浦口。
  賊走定遠,焚藕蕩,去全椒十八里曰石牌橋,詣神祠卜所向,不吉,碎其像去。
  李自成西行,與曹、過二賊合返歸德、睢州,而獻忠南趨廬州,裸婦人數千詈城下,少愧沮即鏦以矛, 盡銳仰攻。
  賊將梯其堞以入, 踞北城樓歌呼飲。
  知府吳大樸令壯士飛礟外擊,賊首與樓俱碎,城得全。
  攻巢縣,破之。
  至舒城,知縣章可試塞三門,開西門誘賊入,塹其溝以待。
  賊馬足陷,巷戶出長矛刺之,殺千人。
  抵廬江,士民具幣求免,陽許之,丙夜襲之,陷。
  明日攻無爲州, 破之。
  圍桐城, 應撫張國維率吳淞總兵許自强來援, 安慶得完。
  潛山、 太湖俱不守, 令趙士彥、 金應元死之。
  賊由英山、 霍山而西攻麻城, 掠團風鎮, 圍岐亭。
  楚撫唐暉先以罪罷,總督洪承疇出關,由洛陽至汝寧南,駐信陽境上,豫楚諸賊乃更折而西入秦。
  獻忠與老■■等衆數萬再過商州, 而圍鳳翔。
  五月,承疇復馳入關擊賊,互有勝負。
  六月, 曹文詔兵敗於真寧, 死之。
  七月,尤世威、徐來朝之師俱潰,賊復東出朱陽關,屯聚靈寶。
  九月, 盧象昇由楚撫受總理五省之命, 總兵祖寬、 左良玉會兵靈寶, 破賊於蕉村。
  十一月,李自成至靈寶,與獻忠合,遂陷陝州,進攻洛陽。
  豫撫陳必謙率祖、左二軍赴救, 獻忠走嵩、汝, 祖寬敗之於嵩縣之九皋山。
  又與劉肇基、 羅岱等敗之於汝州之圪料鎮, 先後擊斬一千四十七級,俘八十四人。
  獻忠憤,復糾自成等聲言攻雒,與祖寬遇於龍門白沙, 大戰復敗。
  盧象昇由鄖、 襄馳至, 連戰二日, 殪賊千餘。
  丙子春,象昇、寬東救滁州,密縣、登封之賊復至嵩。
  湯九州以一千二百人由嵩深入,敗歿。
  賊走南陽,從光化入鄖、襄。
  其後象昇入援京師,王家禎代爲總理,賊由鄖、襄沿流東下,蘄、黃、安、廬一帶俱震動。
  丁丑,中樞楊嗣昌用事,奏改家禎爲豫撫,召廣督熊文燦代之。文燦,黔之瀘州人,初以招閩寇有功,欲即以用之於群賊。
  當是時,賊之在楚豫者稱十三家,獻忠與劉國能、馬進忠、 馬光玉、李萬慶、羅汝才、惠登相、賀一龍、藺養成及順天王、順義王者尤著。
  而羅汝才在鄖縣又與一丈青、小秦王、一條龍分四營。
  惠登相在均州亦與王國寧、常國安、楊文賢、王光恩分五營。
  以及馬士秀、杜應金者,不知所自起,皆出自十三家者。
  文燦刊招撫之令,懸之通都,曰「心示」,諭告諸家賊,待以不死。
  戊寅正月,劉國能于隨州降。
  二月,馬士秀、杜應金于信陽城外降。
  獻忠方至南陽,詐稱官兵,叩東門求入,門未啟, 而左良玉適至, 先驅呵之。
  獻忠倉皇走。
  良玉同副將羅岱追及, 射之中額, 又貫其左手中指于弓檠上,良玉抽刀拂獻忠之面,創未深,再下而馬已逸矣。
  獻忠既敗,其下薛姓者,韓城人, 爲時相薛國觀族姪, 每說以就撫取富貴, 獻忠頷之。
  又聞陳洪範已起廢, 從熊文燦爲總戎, 以舊受恩, 故私飾名姝, 齎珍幣致謝, 并告之以願撫狀。
  洪範喜, 爲言, 文燦承制, 命監軍道張大經赴穀城受之。穀城舉人王秉真、諸生徐以顯爲之具牒,以百口保獻忠無他心。
  文燦已入獻忠賄,自念奇貨可居,因張皇其事,具疏聞。
  而薛姓者復爲赴京入相國觀邸中,以遍通諸權貴, 惟中樞嗣昌卻其幣, 他俱私受之, 咸以招降爲文燦功矣。
  獻忠初在途,掠新野丁舉人之妹爲妻,至穀城,復娶敖生員妹,而寄居於方太守岳貢家,因以交于邑之著姓。
  改其受降時之駐兵處曰太平鎮,曰 :「吾欲與穀人共之也。
  」巡按林銘球至, 具槖鞬迎于交境, 禮甚恭。
  文燦初命選精卒二萬給餉, 餘散遣之。
  獻忠言所部皆壯士, 願得十萬人餉爲鄖、襄、 荆三郡扞圉。
  文燦與銘球並爲之請。
  既而調其兵, 三檄不應。
  左良玉與楚撫余應桂力請擊之,文燦不能從。獻忠覺,致書鄖撫戴東旻,以應桂見疑爲言, 詞甚悖。
  文燦歸過於應桂, 以爲撓撫局, 應桂遂獲罪。
  秋九月,良玉、洪範與滇將龍在田等擊别賊於雙溝,大破之,羅汝才等九營俱走均州, 李萬慶走光、固。
  洪承疇與秦撫孫傳庭亦屢擊敗賊於關中。
  獻忠怵其餘威, 鷙伏不敢動。
  十一月,承疇、傳庭奉調入援,率曹變蛟等出關,羅汝才在均,疑爲勦己也,遂率九營叩太和山求撫。
  文燦使房縣令郝景春與之盟, 散處其衆於房、竹、上、 保四邑。
  己卯春,左良玉破賊馬進忠於鎮平關,進忠降。
  又同降將劉國能再破賊李萬慶於張家林七里河, 萬慶亦降。
  時賊順天王已先死, 順義王爲其下劉喜才所殺, 攜其首來歸。
  餘衆推改世王許可變主之。
  文燦疏言 :「臣兵威震慴,降者接踵。
  十三家之賊惟革、左及馬光玉三部未服厥辜。可歲月破也。
  」革即賀一龍, 號革里眼。
  左即藺養成, 號左金王。
  馬光玉與馬守應俱號老■■,而光玉爲尤老,前在滎陽稱盟主者也。
  時賊多僞降,文燦方自謂得策,楊嗣昌已入相,亦以薦文燦爲知人。
  未幾而獻忠、汝才俱叛矣。
  獻忠之在穀城也,於漢、沔所滙處立關梁,月徵其稅。
  徐以顯與應城諸生潘獨鰲等皆無賴,教以古兵法,繕器械。
  術者王又天從監軍張大經在穀,獻忠出己干支與丁氏所生子干支示之,又天屏人再拜,賀皆貴不可言,獻忠心動。
  又得羅汝才爲聲援,益驕蹇殺掠,時聞野外無居人,漸及闤闠。
  縣令阮之鈿往,告之曰 :「餉缺,聊借餐耳。
  」鄖撫戴東旻奏曰 :「羅汝才詭占屯部,未嘗放兵作田。
  張獻忠踞邑弄兵,飽食以伺吾釁。
  若兩部俱動,荆襄之禍不知所終。
  賊散則難追,合則易殄。
  今猶檻羊阱獸,若總理會兵出其不意,可一舉滅也。
  」當時不能用。
  阮之鈿屢以劉國能効忠諷賊,輒被詈。
  之鈿知不免,題齋壁,以殺身成仁自期。
  五月六日,獻忠反,毀城劫庫,使馬元利從之鈿索印,不與,遂殺之。
  出攻房縣,令郝景春與子鳴鸞斬賊前驅上天龍於城下,登陴孤守。
  二十五日,獻忠至,羅汝才與之合,攻城五晝夜不能克。
  衛弁張三錫通賊, 遂陷, 景春父子俱不屈, 死之。
  均州五營以王光恩言相與歃血,明不反。
  已而惠登相、王國寧、常國安、楊友賢等皆叛去。
  七月, 獻忠去房縣, 左良玉率兵追之, 羅岱前驅至羅偀山遇伏, 力戰被執, 良玉大敗奔還, 符印俱失, 棄軍資十餘萬, 士卒死者萬人。
  事聞, 良玉貶秩三等, 文燦候代。
  八月,楊嗣昌奉命以閣部督師。
  張獻忠既屢勝,謀入秦,秦督率兵扼興安,遂犯蜀興山、 太平等縣,屯永寧關界上,將窺合江、太寧。
  蜀撫邵捷春遣兵與副將王之綸、方國安分地拒險。
  之綸軍潰于湯家壩。
  九月,國安所部禦賊于三尖峰、黑水河,頗捷。
  獻忠、汝才分其軍,一從白水之碧魚口入秦,一從合江之蕭家坡入楚。
  先是,别部賊馬光玉敗於淅川,許可變與安世王、胡可受俱降。
  十月, 賀一龍犯光山, 亦敗。
  十一月, 王國寧再自歸, 楊嗣昌受之, 處其妻子于樊城。
  餘賊分三股, 西則獻忠負嵎楚、 蜀之界,東則養成、一龍等豕突隨、應、麻、黃,南則汝才、天相等蟻聚漳、房、興、遠間。
  庚辰正月, 楚師敗績於麻、黃, 時議東略稍緩, 京兵、 滇兵多聚西南。
  嗣昌規形勝, 以襄陽爲根本,濬濠列戍,晉左良玉爲平賊將軍,先行獻忠之誅,餘賊以次第翦滅。
  閏月二十四日, 良玉合諸軍擊賊于枸坪關, 獻忠敗走。
  良玉追之入蜀。
  二月朔,抵漁溪渡。
  于時獻忠方營太平縣之大竹河,規取其邑,以休士馬。
  良玉駐軍漁溪渡之兩日, 而秦督崇儉亦引其兵來會。
  獻忠聞兩道俱至, 乃移營九滾坪以待。
  官軍見瑪瑙險峻,將據之以決勝。
  左兵、秦兵以初四日追賊于九滾坪,不見賊,良玉部勒行伍,指畫形勝。
  初七日, 始抵瑪瑙, 而賊已奔山巔結壘, 乘高噪, 其氣甚盛。
  良玉下馬, 披荆榛, 相險易, 周覽者久之。
  既而謂所親信曰 :「吾知所以破賊矣。
  」分所進道爲三 :左兵當其二,秦兵當其一。令曰 :「聞鼓聲而上。
  」左所部或衝其中, 或衝其右, 而賀、 李二將從左路夾擊。
  賊置陣堅不可動。
  官軍奮勇鏖戰,賊潰,墜崖澗亡算。
  追奔四十餘里。
  左兵斬首二千二百八十有七,內有掃地王曹威、白馬鄧天王十六級,皆賊將。
  而張大經亦爲官軍所殺,獻忠妻妾九人,被擒者七。
  獲僞金印一、鏤金龍棒一、僞令旗令箭各八、卜卦金錢二、馬驘千餘頭、甲仗軍貲以數千計。
  陣降賊將三百三十八人。
  秦兵斬首一千三百三十有三,降賊將二十五名。
  人龍所將卒獲上賜熊文燦準撫獻忠敕書。
  别將收獻忠大刀,上鏤「天賜飛刀」四字。
  是役也,左良玉功第一,賀人龍次之,而楚將張應元、汪之鳳亦以是月十六日追賊於水石壩,斬馘九百。
  獻忠又走盆溪、千江河。
  蜀將張令、方國安於十九日與戰,復破之。張令者,故奢崇明降將,年七十餘,能馬上用五石弩,中必貫革,爲賊所憚。
  獻忠乃由千江河之十二灣轉入柯家坪。
  其地崇牙錯峙,箐薄綿亙,賊彌山漫谷,依阻其中。
  張令於二十七日分其軍爲五,負勇爭利,賊衆我寡。
  方國安支軍後距,取儳道得脫。
  而令深入被圍,居絶坡之中,猛氣彌厲,挽强持滿,屢奔賊營,應弦以斃者甚衆。
  而水遠士渴,賴天雨得濟,圍終不解。
  鄖襄道張克儉犒軍入蜀, 謀於秦督崇儉曰 :「張令健將, 奈何棄之 ?」急呼張應元、 汪之鳳從八台山進,賀人龍從滿月嶆進。
  三月八日, 過箐入坪, 楚兵先至, 張令方與賊鬬, 呼聲動巖谷, 內外合勢, 賊乃解去。
  應元、 之鳳之功居多。
  然張令以五千人當賊數萬, 相持十三日, 力戰, 得不歿, 所殺賊亦數千, 人皆服其勇云。
  獻忠既解去,尋自鹽井竄興歸界上,賀人龍偕李國奇、高傑等追擊,兩敗之, 至木瓜渡,秦、楚、蜀三師皆會,斬賊千二百有奇。
  黃墩再戰,復斬賊三千。
  四月, 左良玉大軍進屯興安、 平利, 諸山連營百里, 諸將憚山險, 圍而不攻。
  賊重賄山氓市鹽芻米酪,其人有反爲賊耳目者。
  獻忠收散亡、養痍傷,氣乃稍稍振。
  久之,自興、房走白羊山而西,西即羅汝才入寧昌道也。初,汝才之在寧昌,其地阻江爲險,汝才與惠天相分兵出羊頭坡規渡大昌, 參將劉貴擊之半濟, 尋犯巫山、 石砫, 女將秦良玉盛兵雒門, 扼百子溪, 不得過。
  賊再縛篾巴霧河。
  四月四日, 副將秦翼明以三千人設守大昌, 游擊楊茂選力戰卻之。汝才既屢挫,潛求附於獻忠。獻忠之走白羊山,即巫巴深險處偃息旗鼓,轉入轉西。汝才之聲援漸近, 既至, 遂與之合。
  獻忠剽悍, 雖累敗, 不以氣下汝才。
  汝才分士馬以資之, 語次頗憂江險難渡。獻忠曰 :「不然,立馬江岸,有不前赴者斬之 」其下爭死鬬,劉貴等不能禦, 皆退, 賊乃由魚住溪渡江, 結營萬頃山苦桃灣, 其别部陣于紅茨崖青平寨,歸、 巫之間震焉。
  督師在襄陽聞之,曰 :「二賊合,西陲必儆。
  」因引其軍進駐彝陵。
  彝陵與巫山接壤,荆楚之門戶。
  先是楚撫宋一鶴鎮當陽以滇兵, 內監劉元斌控荆門以禁旅, 地勢相爲犄角。
  督師標兵三萬餘人,餉部張伯鯨委輸,至者八十七萬。
  幕府監軍袁繼咸、萬元吉皆奇士,有智謀, 故總兵猛如虎以白衣從征自效。
  文武將吏一志專力, 賊且旦暮可滅。
  而嗣昌不善駕御, 諸將吏多解體。
  且天氣漸炎,士馬在山中染疫物故日多。
  京兵在荆門,雲兵在簡坪,楚兵在螞蝗坡,久屯思歸, 每每夜亡去。
  五六月間,羅汝才、惠天相等再越巴霧河侵開縣,鄭嘉棟、賀人龍等禦之,頗有斬獲。
  汝才等東奔,惠天相特過開縣而西。
  人龍復折回追之。
  嗣昌在彝陵便宜招撫,爲諭帖萬紙散之。
  賊中革、左全營自歸,未幾颺去。
  王光恩素有善意,并說其八營俱降,見閣部猶豫不能專決,久之,八營之降者復叛。
  七月中,羅汝才、小秦王、混世王等自蜀折回興山。
  楚兵之備興者副將王允成、王之綸等,京營總兵孫應元等以十四日擊之豐邑坪,大有斬獲。
  十六日,小秦王、混世王降,惟汝才佚去。
  嗣昌見楚地不足憂,乃以八月二十六日入蜀,楚兵自達州入夔,營於土地嶺。
  獻忠來攻,張應元、汪之鳳苦戰不決。
  賊分從山後突入營,官兵譁,應元中流矢突圍走。
  賊渡巴霧河,之鳳亦道死。
  賊退屯圓渡坪。
  九月,惠天相請降,嗣昌慮行營雜處非便,俾前後降者分屯房、竹間。
  賊得免死牌,莫肯散,自擇便地連營數百里。
  河南、北大祲,飢民就食襄漢者日數萬,賊因之闌入。
  鄖襄道張克儉心憂之, 嗣昌以爲不足慮。
  方上書謂「逆獻指日授首, 然後掃除餘孽, 拜見闕廷」。給事張■彥曰 :「督師專征以來所上章,前後多不相蒙。
  瑪瑙山獻忠單騎奔逃,已而突巫山、掠巴東, 所在見告。革、 左全營歸命, 不數日, 皖將又以陣亡。
  今謂過渠束手竹、房,漳、 保已無內顧, 泝歸、 巫而上, 盡敵可期, 在督師定有成算, 迥非前事之比, 然臣不能不慮之也。
  」 十月,張獻忠襲破蜀兵於馬上渡,遂陷大昌,蜀將張令中箭死,石砫女將秦良玉亦敗, 監軍萬元吉檄諸將守險。
  獻忠從竹菌坪突過淨壁,進屯開縣。
  邵捷春自收其兵扼梁山。
  羅汝才自豐邑坪返走, 再與獻忠合。
  獻忠以梁山河水深, 不得渡, 乃與汝才謀曰 :「達州河淺, 不如自開縣西走,復東向而趨達州。
  」時方國安奔敗,引殘兵保達之郊,獻忠至,不敢與之爭。
  賊既渡,遂長驅深入。
  捷春退屯綿州,扼涪江。
  賊疾走,陷劔州,趨廣元,將從間道入漢中。
  趙光遠、 賀人龍拒於平陽之百二丈關, 不能進, 乃踰昭化, 復走巴西。
  張應元合楚、 蜀官兵邀之於梓潼, 戰小利。
  賊返鬬被衂, 蜀將曹志耀、 王光啟、 張世福等力戰卻之, 降將張一川、 張載福俱陷陣遇害。捷春涪江師遂潰。賊屠綿,過浮橋,直抵成都。
  十一月, 嗣昌進軍重慶, 萬元吉大享將士於保寧, 以諸軍進止不一, 立大帥以統之, 用猛如虎爲正總統、張應元副之,率其軍趨綿州,諸將分屯要害,而元吉自間道趨射洪,扼蓬溪以待賊。
  賊方屯安岳之周里塲, 諜知官軍且至, 宵遁, 抵內江。
  猛如虎選驍騎逐賊, 元吉與應元營安岳城下,以遏賊歸路。
  十二月, 嗣昌在重慶下令赦汝才罪, 能降者授都司以下官, 惟獻忠不赦, 有能擒斬者賞萬金,爵通侯。
  次日,堂皇庖湢徧題「有斬閣部來者賞銀三錢」。嗣昌大驚,疑左右皆賊。
  勒三日進兵, 會雨雪道斷, 再戒期視師。
  三檄賀人龍, 驕蹇不奉約。初, 嗣昌憂左良玉跋扈, 人龍方破賊有功,私許以代左爲平賊將軍,賀人龍大喜過望。
  已良玉有瑪瑙山之捷,嗣昌禮重之如故,顧謂賀將軍且需後命。
  賀不得意, 且以前語告左, 左深阻內恨, 而人龍褊中顯, 謂其衆曰 :「閣部不足爲儘力。
  」當獻忠之敗瑪瑙山而走也,追急,賊遣馬元利操重寶說左曰 :「獻忠在,故公見重。
  公獨不知思乎 ?公聽所部多殺掠,而閣部猜而專。
  無獻忠,即滅不久矣。
  」左心動,即縱之去。
  獻忠在山中得收集潰亡,左兵驕玩,久之不擊。
  督師數移文責讓於左。
  賊窺知其故,於所過要路,故署其壁曰「某日候戰」,又不到。
  欲挑兩人釁而乘之。
  左憂閣部聞之而按之也,順旨請急戰,然其中實不用命。
  萬元吉雅知兩將皆怨望,進曰 :「軍心不一,未可以戰。
  盍令前軍躡賊,後軍爲繼,中軍從間道出梓潼扼歸路,以徐俟濟師。
  此萬全策也。
  」嗣昌不能從。
  獻忠陷瀘州,瀘州三隅皆形銳而面江,止立石站一路可北走。
  萬元吉抵立石,獻忠移營渡南溪返走。
  秦師屯小市廂,隔水而陣,詭云追之不及,獻忠遂越成都走漢川、德陽。
  元吉馳至籍田舖,獻忠渡綿河入巴州。
  辛巳正月,嗣昌統舟師赴雲陽,檄三軍陸道追賊。
  諸將盡從瀘州躡賊後。
  賊自巴抵達,逡巡及於新、開。
  猛如虎等追至開縣之黃陵城,日晡雨作,諸將請以詰朝戰。
  參將劉士杰奮曰 :「吾四旬逐賊, 今乃及之, 舍而不擊, 縱使佚去, 吾不能也。
  」如虎激其衆, 鼓而並進。
  士杰所當摧陷,賊大披靡。
  獻忠登高以望,見無秦人旗幟,而左兵亦攜阻不前。
  士杰孤軍跳盪, 後無繼者, 廼密抽壯騎, 前行箐谷中, 乘高大呼馳下。
  左兵先潰, 士杰及游擊郭開、 如虎之子猛先捷皆戰死。
  前後既覆, 如虎率牙兵苦戰, 中軍馬智挾如虎潰圍, 圍開, 衝突以出, 旗纛軍符盡失。嗣昌在雲陽聞敗,頓足曰 :「吾悔不用萬參軍之言,故敗。
  今惟急歸楚,顧根本,再破賊。
  」退回重慶。
  傳箭召潰兵順流東下,賊已席卷出川,燒新開驛,置楚蜀消息中斷。
  襄陽尚未審知敗問, 賊大隊已至當陽。
  鄖治袁繼咸謀出軍邀之, 獻忠令汝才與之持, 自以輕騎一日夜馳三百里,遇督師軍使於宜城道中,劫所持符騐,遣劉興秀等二十八騎以二月四日晡叩襄陽,曰督府調兵。
  鄖襄道張克儉合符信,啟關納之。
  先是,瑪瑙山之戰,獻忠妻敖氏、 高氏被獲, 嗣昌發置襄陽獄中。
  潘獨鰲亦於大坪溪被獲, 并敖氏之兄及養子惠二者同繫襄陽獄。
  郡守王承曾年少而佻, 每晚按囚簿呼名, 悅敖氏、 高氏之艷, 託以問賊中事, 笑語頗洽。獄吏多與賊通者,潘獨鰲等得以脫桎梏,飼酒肉,往來不復禁,防禦頗疎。嗣昌以獻忠飄忽, 嘗下檄爲戒。
  承曾笑曰 :「是豈能飛至耶 ?」是晚賊寓承天寺中, 夜半寺火起, 襄王府門亦火,潘獨鰲毀狴戶,偕敖氏等出,張獻忠大隊亦隨至。城陷,張克儉偕推官鄺曰廣死之, 襄王被執, 獻忠坐王堂上屬之酒曰 :「吾欲斷楊嗣昌頭。
  嗣昌在蜀, 今當借王頭使嗣昌以陷藩伏法。
  王其努力盡此酒 」遂害之。
  居兩日即去,陷樊城,返而破當陽、郟縣,招汝才之兵東下。
  是時李自成先從商洛山中出, 陷洛陽, 殺福王。
  楊嗣昌出蜀。
  三月,抵荆州、沙市,聞兩藩被害,撫膺大慟,以後事付元吉,遂自裁。
  獻忠攻光州北城, 入之, 又陷南城、 汝寧而南,商、羅、息、 信殘破幾盡。
  既聞楚撫及禁旅之在蘄州也, 乃燒固始西關,分其軍爲二 :一上茶山,一走應城,將以躪德安,窺陵寢。
  德安守將出戰,賊斃于礟矢甚衆,攻應城應山者皆不下。
  知隨州徐世淳間使三走郢告急, 楚撫發偏師來援, 巡道趙某勒之守郢弗遣。
  四月二十五日,賊隳北城以入,世淳勒馬巷戰,陷胸穴股以死,子肇梁亦死,兩妾及臧獲死者二十七人。
  五月,左良玉次南陽,躡賊于西山,賊敗走。
  獻忠、汝才合兵攻南陽。
  知府顏日愉、指揮王汝章禦卻之,日愉力瘁卒。
  獻忠破信陽,獲左兵旗幟,命其下假之以趨泌陽。
  初六日夜, 大雨,獻忠乘以入泌陽,令王士昌不屈死。
  明日,左良玉始至,賊已遁。
  良玉不戢士,泌人脫于賊者,遇官軍無噍類。
  賊圍唐縣,已而再攻應山。
  應山之民工射獵,毒弓矢傅人肉沸爛, 故賊再攻不克。
  七月,獻忠圍鄖陽,鄖陽有降將王光恩設守,出兵禦之,多殺傷,獻忠遁走。
  會總兵黃得功戲下叛兵投之,賊大振。
  良玉率馬進忠、吳學禮、杜應金等追之至南陽,疲敝,未能進。
  獻忠又佚而之鄖西。
  鄖西守將兵變,陴障弛,賊因以入。
  獻忠既拔鄖西,群賊蟻附以萬計,方東掠地至信陽, 屢勝而驕, 且謂良玉爲不足畏。
  前者賊敗瑪瑙山, 良玉于獻忠實縱之, 既陷襄陽,諸將家屬之聚處于襄者盡爲獻忠所戕,故其下致怨,距躍思鬬。
  八月, 良玉乃從南陽進兵, 及之于信陽, 大戰, 斬其頭領沙某, 奪馬萬餘匹, 降其衆數萬, 獻忠射中股, 負重傷, 乘夜返而東奔。
  郢撫邀其前, 馬進忠躡其後, 過龍岡、 蘇家坂、 兔兒溝、 五股泉,四遇,盛斬獲。
  獻忠負創不能馳,保其婦女小子日行數十里。
  良玉自鄖北發兵追之,賊已入掌握。
  會轉饋在興安,由興達信百二十里,大雨五日夜,江水暴長,溪道絶,文武將吏首尾離置者數十處, 賊已從南陽挺逸。
  總督丁啟睿檄楚撫扼蘄黃, 豫撫扼光固, 馬進忠趨隨,牽賊之東,猛如虎趨皖,防賊之西,督師左兵分行急躡,掃除殘醜。
  羅汝才有不慊于獻忠,先在內鄉,徙營走别道往詣自成,獻忠前驅八哨又爲自成所邀取,竄伏商固山中。
  是時革、 左五營在英霍, 溪谷深阻。
  前監軍楊卓然以說降受侮。
  賊且伏且叛, 依林樾, 避炎歊, 火作而入, 秋高而出, 歲以爲常。
  山城長吏挈其章視事於瀕江洲渚, 邑居聚落, 荒梗無行人, 獨桐城吏民修完繕固,皖將李自春、廖應登、汪正國等託援桐爲名,沿途鈔暴。賊是以愈逞, 剟舍翦巢, 轔潛山而殺其令, 間鼓行于羅田、 光山之間, 越險隘, 謀合獻忠。
  楚兵力遮之于刀山燈草坪、茶溝,不能過。獻忠亦以奔敗而思與之通也。
  九月, 出商城之牛市畋, 取道向英山。
  商固之師厚集其陣于東界嶺待之。
  已而監軍孔貞訓、副將王允成大破之于望雲寨。
  獻忠衆道散且盡,乃因汝才以奔自成。
  當襄陽之陷,獻忠自詡威名遠出自成右, 及軍敗往歸, 所從不過數十騎。
  自成欲以部曲遇之, 不肯屈。
  自成將殺之,汝才力止,曰 :「留之擾漢東以分官兵之勢,可乎 ?」資以五百騎,麾曰 :「亟引而東, 合左、革, 此地非若所當留也 」獻忠東奔, 於道糾合一斗穀、 瓦礶子諸賊, 佯以推奉自成,自成兵益强。
  項城之潰,傅宗龍歿,丁啟睿、左良玉以兵救汴,獻忠得以其間走英霍,就革、左約, 則大喜。
  壬午三月,合而進圍舒城,舒城缺令,參將孔庭訓、邑紳編修胡守恆同飭備。
  庭訓兵淫掠,舒人逐之,庭訓怒而降賊,教以衝柵穴城,穿數處,守恆督守堙者塞之,賊射札約降,守恆燔諸堞。四月三日,城陷,賊鏦守恆腹以矛數十創而死。
  未幾,六安州亦不戒於守。
  州有川將覃世勛、乙邦才、王憲設守,獻忠約豫寇袁時中屯於板山,世勛拳毆知州朱謀灻於庭,爲州人所逐,遂通賊。
  城陷,獻忠取其郊保蓮花寨之民以益其軍。
  五月,獻忠屯舒城之七里河汪家灘,令土人刈麥。
  候騎至白露寺,去廬州八十里。
  監司蔡如蘅黷貨而虐,衆不附。
  賊諜者滿城中,盲弗知。
  學使者徐之垣以試士至,賊僞挾書囊筆,襲儒冠以入,漏三下,卷甲而趨之,城上舉火應,之垣、如蘅及合肥令湯登貴縋城遁,守將廖應登巷戰,殺十數人而走,太守鄭履祥死之。
  尋陷無爲州。
  六月,陷廬江,還屯舒城之白馬金牛洞,習水師於巢湖,合老哨三十二營、小哨二十四營, 會皖口。
  七月,復陷六安,獲男婦,悉殊其臂。
  太監盧九德以黃得功、劉良佐之兵救之,營於夾山, 再戰敗績, 江南大震。初, 漕撫朱大典專辦革、 左五營無功, 落其職, 改用高斗光爲鳳督, 半載而失事者五城, 爲給事時敏所糾, 與皖撫鄭二陽俱逮治, 而起馬士英於謫籍以代之。
  兵侍郎馮元飇言於朝曰 :「巢湖環八百里,經兩濡口達大江,孫吳所置塢也,屯兵爭衡曹魏。
  今舍之以資寇盜,俾收艅艎,窺天塹,南都危矣。
  」 九月二十四日, 總兵黃得功、 劉良佐等大破獻忠於潛山, 斬首六千餘級。
  獻忠之在巢湖也,焚樅陽,奪商舟百餘艘,募櫂船卒謀南下,聞得功兵至,走而營於古城、長嶺、潛山之險阨處也。
  得功等以夜半至,緣山背譟而升,賊大擾,越崖澗奔,官軍追之。
  自古山、天井湖、 黃泥港六十里, 橫屍無算, 奪畜產數萬, 救回難民數萬人。
  賊腹心謀士婦豎皆盡。
  於是革、 左棄獻忠北去, 從李自成于開封。
  獻忠引而西, 便道攻桐城, 不下, 遂走蘄水, 會官軍以鳳皖急,謀東備,去而擊袁時中於潁。
  十一月, 獻忠乘虛出自天堂山, 拔營至三祖寺, 以三百騎襲破太湖。
  十二月,攻桐城,不下。當是時,左良玉避李自成于襄陽,從武昌東下,盡撤楚兵,以從蘄黃諸城集土團之不能勝甲者以守。
  獻忠聞之, 舍潛、 太而攻黃梅, 知縣張聯芳遁, 民之逃於太白湖者僅以免。
  癸未正月, 破廣濟, 尋破蘄州。
  三月,蘄再屠且盡。
  蘄先期有飛雀萬餘投南城濠樹杪,發火,火器不爇自震,鬼白晝牆上騎而揶揄人, 至是乃騐。
  守道許文岐被執, 至望華山, 不屈死。
  荆王先一年薨, 桂妃及世子遁至九江,幸弗及黃州南城門,哭五日。
  三月, 破蘄水, 黃人聞, 盡逃, 惟女子不及行。
  二十四日, 賊入, 擇其嬌麗者驅之夷城, 緩者斬指墮腕,血滲漉淋壁間。
  三日城平,乃殺而投之以填塹。
  黃有惡子張以澤,先期集亡命迎賊,生員李時榮拜馬首降。
  四月,獻忠連破麻城,仁里會之首曰湯志,殺諸生六十人,而推其中之與己合者曰周文江以應賊。
  楚士大夫僕隸之盛甲天下,麻城尤甚,梅、劉、田、李,强宗右姓,家僮不下千人。
  寇既作,思齊以尺伍爲捍蔽,聽其下糾率同黨坎牲爲盟,曰仁里會,諸家競飾衣甲以誇耀之。
  其人既得志,遂炮烙衣冠,推刄其故主而投賊。
  獻忠倚爲鄉導,蘄、黃凶黠少年多歸之, 故中寇禍比十數城尤烈。
  賊改麻城爲州,以文江知州事,故金吾劉僑獻二妾、數萬金于賊以免。
  于是張以澤、李時榮等獻策渡江,招星辰湖漁人具舟待濟。
  賊犯漢陽甚急,武昌賀相逢聖,因長史徐學顏入見楚王計事,王命中人出高皇帝分封時金裹交椅一,曰 :「此可佐軍,他無有。
  」逢聖哭而出。
  武昌參將崔文榮者,壯烈士也,歎曰 :「事迫矣。
  」潛師渡江襲賊, 斬六百級,衆不敵乃還。
  漢陽陷,楚省士民宗室初匿保通城崇陽山中者爲土人所苦,挈孥以歸, 謀撤江上兵嬰城守。
  文榮曰 :「守城不如守江。
  團風、 煤炭、 鴨蛋諸洲淺不及馬腹, 縱之飛渡,而嬰城坐困,非策也。
  」 五月五日, 賊從團風渡襲武昌縣, 入之, 縣去會城百里, 邑中虛無人。
  賊出其軍駐樊口。
  文榮乃營于郊, 扼之于洪山寺, 既而斂兵入城, 以副將胡某守洪山。
  是時賊大營尚在江北, 會楚府募兵官張其在者有罪被笞,往投之,盡以軍情輸賊,而李時榮之族居省城,約內應。
  二十三日,賊全軍從鴨蛋洲畢渡,營于葛店。
  二十五日,先驅至華容鎮,踰日抵洪山。
  時胡副將退入城, 而賀逢聖、 崔文榮壁武勝門。
  賊以二十九日傅于堞, 文榮儘力扼守。
  賊大掠金沙洲,攻轉急。
  道臣王揚基傳箭開門,詭言有事,漢陽同推官傅上瑞棄城遁,楚府新兵開保安、文昌二門納賊。
  文榮方出鬬回,闔城扉不及,躍馬鳳凰山,持矛大呼,殺三人,賊攢槊刺之, 洞脇墮。
  徐學顏左臂殊, 右手持刀不仆, 被支解。
  游擊朱士鼎, 賊砍其左右手棄之, 士鼎縛筆于臂作書乃殪。
  逢聖衣冠向北再拜, 賊揮之去,曰 :「此賀佛也。
  」賀曰 :「我大臣, 不可茍活」。自投滋陽湖王會橋下,屍沈百有七十日而不壞。武昌通判李毓英全家自經,邑紳馮雲路、 熊雯罵賊死。
  明生員者驅妻子入井中, 而己從之, 人號爲「明井」云。
  楚王被俘而沈之江,妃自殺。獻忠見其庫中金,歎曰 :「有金如此而不設守,朱鬍子真庸兒也」。賊宣言宗室送降者不殺, 楚宗多投牒願從, 或有他姓攙其中, 冀以免, 既而白刃交下, 欲自辨無及矣。
  男子十五以上二十以下録爲兵,餘連項就戮。
  賊持刀者腕爲脫,乃佯開漢陽門縱之去,門偪水, 人囂呼蹈籍, 鐵騎圍而蹙之江中, 自鸚鵡洲達於道士洑, 浮骴蟻動, 水幾不流。
  踰月, 人脂厚累寸,魚鼈不可食。
  婦女别而纍,有殊色者入婆子營,亦置隊長,監以賊目,而收其值給軍用。
  獻忠據楚王第, 鑄西王之寶, 改武昌爲天授府, 江夏爲上江縣。
  以周文江爲兵部尚書,張其在總兵前軍都督,以李時榮爲巡撫,謝鳳洲爲守道,蕭彥爲巡道,陳馭六爲學道,給有僞勅印。以周宗文知天授府, 沈會霖知漢陽, 黃元凱知黃州, 開科試士, 取七十八人, 補二十一州縣官并佐貳,各賞銀有差。
  遣人招興國州柯、陳二姓兵降之,以湯志爲僞游擊,守麻城,防鳳、皖; 以張以澤爲僞總督鎮蘄、黃。
  李時榮死,以謝鳳洲代之。
  漢口人周五者首其地富人多亡匿,出兵搜牢,獲千餘舟,士女赴水,溺者無算。
  是時李自成兵將至漢陽,聞獻忠先期得楚,怒,貽書恫喝之。
  而左良玉以其軍西上,遣總兵方國安、副將徐懋德、馬士秀破賊於蘄州黃石港。
  楚諸生程天一集鄉兵二萬夜擊賊於大冶,擒僞知縣奚鼎鉉殺之,沈會霖聞風遁。
  官兵至黃州,白雲寨長易道三執僞知府王元凱,遂復黃州。初,獻忠踞武昌,有大志, 故於屬城不甚殘殺,嘗題詩黃鶴樓,令其下屬和,詐收人心,發金以賑武昌、漢陽難民。
  已聞楚師漸集,乃留張其在、謝鳳洲等守城,以養子名四虎者駐金沙洲,而己率大營爲浮橋於金口,悉衆西渡,分兵爲三 :一軍白羅山,一軍白石磯,一軍蒿洲。
  屯舟師於湖中,息馬山谷間,將以窺岳州、長沙,未發。
  於是左營諸將毛顯文、常國安、郎啟貴、于自成、段鳳翔、秦天祿等連營而前,次於陽邏堡。蘄、黃四十八寨民兵皆應常國安,以舟師前進,賊騎百餘夾江而射。
  國安轉戰, 自白雲閣至金沙洲, 四虎先期遁, 奪其舟百艘, 退屯漢口, 翌日進攻各門。
  賊開漢陽門出戰,逆擊於■魚套,敗之,遂乘以入。
  張其在焚黃鶴樓及宗人府第俱盡,率諸賊開保安門西走, 斷黃會橋以防追者。
  謝鳳洲自殺, 僞知縣漢陽燕某、 蒲圻涂良極、 黃岡王爾忠等悉被擒。
  鳳督馬士英屯壽州, 遣六安諸生黃鼎潛行入麻城諸寨謀之, 劉僑、 田生蘭、 周從極等說周文江以反正,斬賊將方子雄於■魚套中,擒湯志,數其四罪,磔之,傳首壽州。
  别將徇興國、大冶,監軍道王瓆屯武昌,沔陽知州章曠駐漢陽,黃安、黃陂皆自殺其僞令,上流三郡悉定。
  獻忠已率衆西行, 左兵鐵騎營追賊, 及之於金口, 擒其殿後僞總兵鄧雲程殺之。
  獻忠時已陷咸寧、蒲圻,岳州大震。
  沅撫李乾德、總兵孔希貴、監軍道許璟率兵二萬守陳陵磯。
  乾德思以計破賊,許其民將妻女出,自匿壯士健馬,詭稱父老約降賊,入盡殲其前部, 割四人耳以歸之, 賊憤而致死。
  乾德蔽林植斾爲疑兵, 埋大砲, 積薪翳之。
  賊誤舉爝則迸裂, 熸五十騎, 再置巨艦中流, 計矢石可及, 却不進。
  賊連弩注射, 度且盡, 即突擊, 凡三戰三克。力已疲,賊更番迭休,驅其衆二十萬百道仰攻,不能支。乾德、璟走,希貴退屯湖陰, 已而亦走。
  獻忠既得岳, 謀過湖, 卜于洞庭神者三, 不吉。
  投筶大訽, 歛千艘于湘潭, 將渡, 風大作,覆其百艘。獻忠怒而還岳,連峩艑,載婦女,積薪灌油延燒四十里,夜中水光如晝。
  遂騎而逼長沙。
  長沙故吉藩封處也, 惠王之去荆州走湖南, 舟覆陳陵磯, 宮眷溺, 王僅以身免。
  其入長沙,兩王相見,日憂賊,顧不知修備。
  去長沙六十里有鳥道,可栅爲守,推官蔡道憲力請之, 王自堞其宮垣, 擊■巡徼, 不能有以應也。
  巡按御史劉熙祚檄長沙總兵尹先民、 副將何一德以萬人守羅塘河,孔道貴屯三稍磯,而道憲醵官錢爲栅,斷陸道。
  栅不盡成,賊入之, 先民、 一德降。
  楚撫王聚奎時在城中, 事急, 又以其下返走江夏, 李乾德氣阻索, 偕熙祚、道貴奉吉、惠二王走衡州。
  賊傅城下呼道憲趨之降,曰 :「吾軍中知爾名,毋自苦。
  」道憲手注弩射之。三日, 城陷, 嚼齒大罵賊, 遂遇害。
  健卒淩國俊等九人追侍道憲不去, 賊初勸道憲降,國俊曰 :「如吾主可降亦去矣,不至今日。
  」賊云 :「爾不降不得生矣。
  」國俊曰 :「如我輩願生亦去矣,不至今日。
  」賊并殺之。
  內四卒奮曰 :「願葬我主骨骸,而後就死。
  」賊義而許之。
  四卒解衣裹道憲骨葬之南郭,乃自剄。
  獻忠封先民、一德爲僞伯,以蒲圻令李鳳起知岳州府,通守任維弼爲長,岳道邑紳史可鏡者降賊,僞授長辰常巡撫,賊去,爲官軍所縛,李乾德加拷訊,械至南都伏法。
  可鏡固省垣有聲者也,其末節如此。
  獻忠尋破衡州,桂王走永,獻忠拆桂邸殿材至長沙,造僞殿。
  令尹先民守衡州,而追三王於永。
  劉熙祚親督水師禦賊,遣中軍護三王南入西粵,而己入永州死守,奸人內間,城陷被執,題詩永陽驛,被殺於寧鄉孔廟中。
  是時死難者湘陽令楊開、衡陽令張鵬翼、東安令陳道壽,而開以闔門殉云。
  獻忠破寶慶,于常德被兵尤酷,常德故督師楊嗣昌所居地也。初,督師以榮王在常,築新城甚固。
  比獻忠入湖而王薨,世子幼,王弟仁和王奉王太妃、姚妃走辰溪,吏民多隨之。
  獻忠修舊郤於故相,已過復還,發其祖父塜,殊顱焚骨,葬有年矣,反見血焉。
  進圖辰州,自桃源以上大山峻嶺, 石灘險不可上, 土司兵守辰龍關, 乃已。
  江西袁州於湘陰交境, 賊將張其在蹂躪出入,左兵已收而復陷,吉安僅能自守,屬城永新、安福皆破,再陷建昌、撫州、南豐等邑。
  廣東南韶府屬城俱逃, 道臣王孫蘭請救, 不應, 憤而自經。潯、桂、賀、 全之間, 蔑有固志矣。
  岳州亦已復再失, 左兵駐武昌者咸震動。
  或有獻計東下取吳越者, 獻忠終忌良玉在, 乃決計入蜀。蜀撫陳士奇者,閩之能文家,性敖率,無他籌略,緣劾免候代,軍不放糧,無與分遮十三隘口,賊至巫山梅子坡而飢,以無兵故入之。
  大清順治元年甲申春正月, 張獻忠陷夔門, 故撫士奇出兵扼重慶, 巡按劉之渤守成都。
  二月,賊在萬縣,湖灘水漲不得上,留屯者三閱月。
  民皆逃避,賊誘以降者不殺,既出, 悉驅之入水。
  賊徒健鬬者十餘萬,負載者倍之。
  置橫陣四十里,兩岸步騎夾舟進,安行以入涪州。
  涪守將曾英亦閩人, 向以偏裨著功于夔門, 涪守道劉鱗長特器重之。
  士奇之在重慶也, 命其將趙榮貴扼梁山陸道, 而英與鱗長守涪以扼江。
  賊至, 榮貴望風走。
  英與戰而敗, 退至五里望州關,賊追砍其頰傷,英手殺數人,跳而免,與鱗長遁川南。而重慶下流四十里曰銅鑼峽, 賊由涪上江路所必經, 士奇宿重兵以守。
  獻忠以六月八日入涪, 分舟師泝流犯峽,而己則登山疾馳一百五十里,破江津縣,掠其船順流下,不三日而奪佛圖關。重慶山壁立而水環之, 惟南錦門、 佛圖關通一綫。
  賊既得關, 則銅鑼峽反出其下, 兵驚擾不能支。
  賊發民墓凶具,負之以穴城,而置大礮爲火攻。
  十二日,城遂陷,瑞王遇害。
  王自漢中避地重慶, 隴西士大夫多從之, 至是被執, 天無雲而雷震, 殺賊數人。
  獻忠怒, 亦縱礮與天相角。
  已而雷止,遂殺王,衣冠從死者甚多。
  賊執陳士奇,强之跽,不從而罵。
  賊斷其手足,剜目割舌死之。
  知府王行儉、 巴縣令王錫亦被執, 不屈死, 錫罵賊尤烈焉。
  成都聞儆, 蜀王將遷於滇, 既而不果。
  劉之渤暨成都令吳繼善屢請王分內帑餉軍,亦不從。
  七月, 新撫龍文光、 總兵劉佳允率官軍三千從川北至, 謀設守, 諸王大姓逸去者半。
  十月五日,獻忠騎兵從資陽,水兵從洪、雅、新津薄城下,佳允出禦大敗。
  賊四面縱火, 文光急遣人往灌縣決堰水注錦江,以益城濠。
  賊攻甚急,城內發火器擊傷賊首闖世王,餘賊被傷頗衆。
  圍九日,大雷雨如注,守陴者不能立,賊間諜在內舉火,獻忠於城外西北角上穴地透城,中填火藥,械發,城遂崩。
  城內諜者以大斧斬城東關,放賊入。
  比灌縣水至,而已不守矣。
  蜀王自沉於井,王妃殉焉。
  文光、佳允投浣花溪中。
  之渤被執,强以官,不屈,縛於端禮門,攢弓射之,至死罵不絶聲。
  推官劉士斗、華陽令沈雲祚俱冠帶南面自鴆死。
  三月,出蜀王屍於井,獻忠手刄之,沉江中。
  十一月十六日,獻忠僭僞號,稱大西國,改元大順,以成都爲西京,置僞東閣、六部等官。
  汪兆齡爲東閣大學士,胡默爲吏部尚書,王國寧爲戶部尚書,吳繼善爲禮部尚書,龔完敬爲兵部尚書,李時英爲刑部尚書,王應龍爲工部尚書。
  其餘九卿科道等俱全設,以王尚禮爲中軍提督、竇名望爲皇城都指揮使、馮雙禮爲後軍都督、張定國爲前軍都督、馬元利爲左軍都督、 張化龍爲右軍都督。
  張可望爲平南監軍, 張文秀爲先鋒, 張能奇爲將軍, 俱加以宮保銜,節制文武。
  封蜀世子爲太平公,未幾,鴆殺之。
  取士試一場,用經書義論、策、表各一,判五, 取龔濟民等若干人。
  時應召者不下數千, 濟民以名稱賊意, 得狀元。
  又探花熊某者, 什邡縣儒童, 年六旬矣, 禮部上其策內有云「西蜀一隅, 遊其中如井底蛙」等語, 賊怒其譏己, 立磔之。下令禁軍民遊交,雖父子夫婦,同室不敢私語,冠、婚、喪、祭不用樂,不飲酒,黃昏即閉門就臥,不得張燈,犯者上下九家連坐。
  置邏者日以數千計,僞爲乞丐、貿易,往來民間如織, 凡嬉戲謔笑, 咸指爲偶語, 縛送王尚禮, 所株連動以百千。
  五日一點騐, 有事不赴者按爲奸民殺之,連坐其鄰,籍其家,婦女入爲官奴。
  城內人不得出,入者給年貌牌,并于左頰印記,比出,或誤抹去,雖存牌,執爲間諜,送兵馬司煅煉殺之無虛日。僞宮中夜爲鼠所撓,漏三下, 忽傳令兵夜各殺一鼠, 而詰朝交轅門, 不者以首獻。
  是夜, 兵皆毀屋窖地取之。
  轅門之外, 鼠成京觀, 其以無鼠至戮者亦千餘人。
  或云成都城至今少鼠, 賊之餘威云。
  除城內道寬十丈,令縱如矢,橫可容五十騎,毀民居爲之。傳檄州縣。知崇慶州潘姓,失其名,大書甬壁上「爲臣死忠, 爲子死孝。
  而今而後, 庶幾無愧」,舉室縱火自焚死。
  新都令棄妻子去, 被執至,不屈死之。先是十月中,李自成使馬科由階文襲蜀,至保寧,聞獻忠已踞成都,不敢進。
  獻忠使張文秀前驅, 自督驍騎隨其後, 過梓潼之文昌廟, 仰視其題曰 :「此張姓, 吾祖也。
  」從官進諛,比於李唐之老子,因上張亞子尊號曰始祖高皇帝,題詩以誑耀百姓,謂文昌子孫宜王蜀。
  僞大學士嚴錫命以下皆恭和刻石焉。
  至綿州, 馬科迎擊敗走, 俘其衆, 得蒙古兵一千五百有奇。
  獻忠大喜,號綿州爲得勝州,命文秀駐廣元,扼漢中入蜀要路。
  能奇駐保寧, 馬元利駐順慶, 張可望進川南, 惟遵義一府未下。
  川東重慶自獻忠行後仍爲曾英所復, 李占春、于大海等助守之,而楊展起嘉定,郭勳起黎州,所在屯聚。
  獻忠遣兵攻重慶,敗於多功城,攻嘉定, 亦敗衂。
  二年乙酉,李自成敗回關中,遣賀珍代馬科取蜀。張文秀在廣元聞之,遽出漢中,遇珍兵三千人,騎不過五百。
  豫設伏邀擊,文秀大敗奔回。
  會自成爲我兵追急,遂東出武關,不至蜀,獻忠乃盡撤廣元諸路兵回成都,定功罪。
  以張可望平川南有功,擢將軍。
  張文秀出漢中喪師,降遊擊。
  張定國同出漢中,敗績先逃,杖之百,降千總。
  張能奇駐防無功,降參將。
  可望本姓孫,文秀本姓劉,定國本姓李,能奇本姓艾,皆獻忠養子,冒張姓,雖計功罪賞罰,然心寵任之,俾各掛將軍印節制文武。
  可望爲平東監十九營,文秀爲撫南監十五營,定國爲安西監十六營,能奇爲定北監二十營,四將軍之名始此。
  更擢白文選爲前軍都督代定國。
  另設水軍左右督,以王復臣、王自羽領之。
  盡戮所降馬科下蒙古一千五百人於成都南門江中,使文秀擊故給事吳宇英殺之,宇英初散家資,得士三千餘人屯山間,文秀困之三月,宇英糧盡,舉家自縊,部下士出野戰,同日死焉。
  時大學士王應熊還自京師,即遵義置幕府誓九也。
  」從官進諛,比於李唐之老子,因上張亞子尊號曰始祖高皇帝,題詩以誑耀百姓,謂文昌子孫宜王蜀。
  僞大學士嚴錫命以下皆恭和刻石焉。
  至綿州, 馬科迎擊敗走, 俘其衆, 得蒙古兵一千五百有奇。
  獻忠大喜,號綿州爲得勝州,命文秀駐廣元,扼漢中入蜀要路。
  能奇駐保寧, 馬元利駐順慶, 張可望進川南, 惟遵義一府未下。
  川東重慶自獻忠行後仍爲曾英所復, 李占春、于大海等助守之,而楊展起嘉定,郭勳起黎州,所在屯聚。
  獻忠遣兵攻重慶,敗於多功城,攻嘉定, 亦敗衂。
  二年乙酉,李自成敗回關中,遣賀珍代馬科取蜀。張文秀在廣元聞之,遽出漢中,遇珍兵三千人,騎不過五百。
  豫設伏邀擊,文秀大敗奔回。
  會自成爲我兵追急,遂東出武關,不至蜀,獻忠乃盡撤廣元諸路兵回成都,定功罪。
  以張可望平川南有功,擢將軍。
  張文秀出漢中喪師,降遊擊。
  張定國同出漢中,敗績先逃,杖之百,降千總。
  張能奇駐防無功,降參將。
  可望本姓孫,文秀本姓劉,定國本姓李,能奇本姓艾,皆獻忠養子,冒張姓,雖計功罪賞罰,然心寵任之,俾各掛將軍印節制文武。
  可望爲平東監十九營,文秀爲撫南監十五營,定國爲安西監十六營,能奇爲定北監二十營,四將軍之名始此。
  更擢白文選爲前軍都督代定國。
  另設水軍左右督,以王復臣、王自羽領之。
  盡戮所降馬科下蒙古一千五百人於成都南門江中,使文秀擊故給事吳宇英殺之,宇英初散家資,得士三千餘人屯山間,文秀困之三月,宇英糧盡,舉家自縊,部下士出野戰,同日死焉。
  時大學士王應熊還自京師,即遵義置幕府誓五 見聞隨筆 卷之一 師,達州僉事馬乾行撫院事。乾,雲南舉人。初,龍文光未至,衆議推之以代陳士奇,以寇至中止, 茲復循前議, 傳檄討賊。
  學道王芝瑞、 涪州道劉鱗長所在響應。
  順慶道業可■、 知府史覲宸亦據城起兵,獻忠攻破之,可■、覲宸死。
  保寧李從彥、殷承祚等亦爲獻忠所殺。
  西充江鼎鎮被執至成都, 强授以禮部侍郎, 鼎鎮回寓, 集全家七十九口, 縱火自焚死之。
  獻忠怒, 令拾其骨揚之南門江中, 復召成都五衛指揮千百戶應襲者赴成都, 命僞尚書龔完敬考選,日未午,指揮柴子槐賫僞勅至,令盡殺之。
  完敬伏地不能起,子槐徑自擒殺畢,復命言狀。
  汪兆齡曰 :「完敬腹誹,當誅。
  」獻忠頷之。
  既而兆齡至僞兵部,見茂草不治,前所殺各弁血染尚存, 因疏劾完敬不敬。
  獻忠命剝皮, 實以草, 全家與害。
  當時爲賊脅就官如吳繼善軰皆全家不免,不特一完敬也。
  獻忠居蜀,每晝見鬼物,宮中婦女多被所揶揄,有死者,滋不悅。
  又聞大兵追李自成南下,欲乘間入秦,謂其下曰 :「陝西吾故鄉,古建都多在長安。
  諺云 :『蜀富秦强。
  』吾今至秦, 多收邊上豪傑及西寧良馬, 可以橫行。
  吾置官於蜀, 出所鹵金銀給百姓, 使彼感恩, 蜀仍吾民耳。
  」汪兆齡曰 :「否, 蜀地險人狡易亂。
  今駐此尚所在揭竿, 若舍之去,即盡叛耳。使人得據險以拒我,是腹心之禍也。即欲去,莫若盡殺其民,焚其廬舍積貯, 使不復爲亂。
  後有覬覦此地者, 亦無所憑藉, 不能久, 且使我諸將行更無所顧戀也」。獻忠曰 :「善」。即日先屠成都,時九月望夕,月明如晝,令兩賊共縛一人出南門臨江斬之, 無得免者。
  自十五至十七日夕止, 水壅不流, 巨艦數百牽引之, 彌月始達, 腥穢聞數里。
  至老弱婦女,以巨索約之,至江滸驅令自投,呼號震天。
  城內金帛堆積,群賊莫敢私取, 盡令王尚禮庫藏之。
  欲屠外郡, 恐民知而竄, 復謀之汪兆齡, 先召諸生及釋道醫卜堪輿之流,許赴選授職,檄至,有託故不赴及身至而妻子不與偕者皆誅。
  民畏賊,皆至。
  令盡入城, 居大慈寺中。
  兆齡日至寺查閱, 僞兵馬司周行邏伺, 有躡足偶語者殺之。
  十一月九日,忽云歲暮聽回籍肄業,届春再集。
  次日,兆齡戎服至,令賊各持一牌,上書某府紳士,隨牌出, 以次至寺門, 群賊俱介胄挺刄, 分列衢左右, 人由刄下行至濯錦橋。
  獻忠自擐甲坐橋上,甲士數千屯橋下,諸人羅拜未畢,命揮刄催之,推墮橋流,至日夕乃盡,誣以反逆。
  檄各道械繫其親屬至成都,凡三十餘萬,盡殺之。
  中道被淫、迫赴水自縊者不計也。
  三年丙戌正月十日,復檢各衛軍及各營新兵年十五以上者殺之。
  各路會計所殺衛軍七十五萬有奇,家口不計; 兵二十三萬六千有奇,家口三十二萬。自成都北威鳳山起至南門桐子園,綿亙七十餘里,屍積若喬嶽。
  十六日乃出僞令,命張可望四將軍等分道出屠川民,兵得男手足二百雙者授把總,女倍之,官以次進階,童稚手足不計。
  可望等或日四五城不等,所遇幼男女投之水火,或棄道旁襯馬足,或擲空中以刄迎之爲戲,不計功,止計壯男女手足。
  寅出酉還,比賞格,有踰十倍者奬以爲能。
  有一卒日殺數百人,立擢至都督。
  嗣後賊營公侯伯甚多,皆屠川民積功所得也。
  五月回,上功疏,可望一路殺男五千九百八十八萬,女九千五百萬; 文秀一路殺男九千九百六十餘萬,女八千八百餘萬; 定國一路殺男七千九百餘萬,女八千八百餘萬; 能奇一路殺男七千六百餘萬, 女九千四百餘萬。
  獻忠自領者名爲御營老府, 其數自計之, 人不得而知也。
  又有振武、南廠、七星、治平、虎賁、虎威、中廠、八卦、三奇、隆興、金戈、天討、神策、 三才、 太平、 志正、 龍韜、 虎略、 決勝、 宣威、 果勇等營, 分勦川北川南, 約不減可望等所殺之數。
  而王尚禮在成都復收近城未盡之民填之江中。
  蜀民於此真無孑遺矣。
  殺人既盡, 分兵燒毀其城郭室宇積聚,陰使邏者隨之,有一人一椽一粟未盡者,其將與兵皆剝皮以徇,遭慘殺者又不下數萬。
  于是獻忠曰 :「全川土寇削平,腹心之患除,可決意北行矣。
  」命僞工部尚書王應龍勒碑紀績, 嚴錫命撰文。
  錫命綿州人, 擊馬科時得之, 稱爲嚴先生, 官次汪兆齡。
  至是碑成,獻忠命北面立,錫命爭曰當南面,賊怒,杖之百有二十,曝棄沙磧中,三日而死。
  獻忠將行,惡其黨太多,曰 :「吾初起草澤,從者五百人,所至無敵,今日益多。
  前年出漢中爲賀珍所敗, 非爲將者習富貴不用命, 即爲兵者有所貪戀懷二心。
  吾欲止留發難時舊人, 即家口多者亦汰之, 則人人自輕便, 所向無阻。
  」汪兆齡從臾之曰 :「恐兵知而先譟, 奈何不若先立法,責之各將軍都督等,多置邏者,以伺察營伍,有偶語者及微過,俱置之法,并連坐。
  如此, 則殺之有名, 無覺者矣。
  」密議已定, 諸營尚未知, 猶習故態, 角射、 酗酒、 縱博, 嬉笑怒罵如平時。邏者至,輒收治,自誣服並及其家。是日所殺即十萬餘人。於是人人惴慴,無敢出一言者。
  邏者無所得, 乃於夜或踰垣穴壁, 入伏霤下及床笫幃幕間竊聽, 但有笑語, 即躍出收繫并其家。
  賊嗜殺出天性,偶夜靜無事,忽云 :「此時無可殺者。
  」遂令殺其妻及愛妾數十人, 惟一子亦殺之。
  令素嚴, 人無敢諍者。
  晨興, 召諸妻妾, 左右以告, 則又怒其不言, 舉左右奴隸數百人悉殺之。
  嘗怒目視一童子辟易,病二日死。
  其殘虐如此。
  又禁不得藏金銀, 至一兩者家盡誅, 十兩者生剝其皮。
  人或沉井中, 或窖幽室, 搜獲亦按連坐法。
  告捕者即以其家妻妾馬匹給之,於是豪奴悍婢爭訟其主。
  僞總兵溫自讓,延川人,不忍無辜戮其下,棄妻子, 夜率所部百餘遁去。
  獻忠自引驍騎追之三百里, 自讓脫走, 所部兵俱被殺。
  他如僞右軍都督米脂張君用,八卦營汝州王明,振武營麻城洪正隆,隆興營涇陽郭嘉允,三奇營鳳陽宋官,永定營合肥郭尚義,三才營山東婁文,干城營六安汪萬象,援勦營寶雞彭心見,決勝營周尚賢,定遠營張成,中廠營萬縣杜興文,英勇營黃岡張其在,天威營開封王見明,龍韜營麻城商元及志義、天討、金戈、神策、虎威、虎賁、豹韜、虎略等營總兵,失其名,俱以搜刮無功,坐徇庇謀逆剝皮死,并其家口部落盡斬于南河。
  七月二日,賊以前法所誅尚未盡,復詐召諸將於演武亭,計五月所上功疏,以次陞賞。
  比至,則下僞令殺之。
  張文秀、馬元利下僞參將賀斗、遊擊胡明、守備王四喻其意。
  斗先與妻訣,妻雉經,斗於是夜與明、四鍵甲上馬,僞爲防夜者逃去。
  追之無及,賊怒,文秀、元利與盧名臣等坐疎縱被杖,餘官目五千七百餘員俱剝皮。
  剝皮者從項至凥刻一縷裂之,張于前如鳥展翅,率逾日始絶。
  有即斃者,行刑之人坐死。
  賊殺人既多,恐衆叛之,兆齡告以詐爲天旨以惑衆。
  是月十五日雷電交作,譁傳天旨降。
  天旨無他,大略謂「世人搆惡,應罹此誅, 天所假手, 欲俾自悔禍, 宜自反祓濯, 後而不懲, 更無噍類」。愚人信之。
  既卜期起行, 令各營有妻子無馬匹者各携至營門點騐,既集,令各自殺其妻,不忍者夫妻就戮。
  其殺而含涕及有戚容者俱斬之, 殺夫婦又六七萬。
  於是令剷成都城至平地, 燒城中宮室, 先以布裹柱, 澆以脂, 實以火藥, 已乃焚之, 自八月六日至二十日, 火炎不絶, 灰燼中有糗糧未盡者, 復令舁出江棄之,更使人下水躧踏, 使入沙泥二三尺而後止。
  有顆米浮於水土之上者殺其人, 使張文秀捆載數年所掠秦、豫、吳、楚珍寶兼金凡巨艦百餘,赴彭山縣江口沉之,恐爲駕舟卒所得,盡殲諸人於水,後爲楊展撈取以賑川南殘民,皆此日所沉物云。
  九月十六日,獻忠發成都,男婦尚五十餘萬,由漢川、金堂、什邡、綿竹前發,或有老病不能疾行者,按籍不到, 誣爲亡走, 殺其親屬。
  每日行百里, 屍連百里, 行七八十里, 屍連七八十里。
  賊猶憾人多,立過隊之法,凡各營男婦初行俱□□□□□魚而過,或三留一,或五留二,名曰四班隊□□□□盡殺之,雖夫妻父子毋得相顧盼者,惟腹悲□□□□□殺男婦人數萬。
  至西充縣□王應龍督衆□□□□伐木造船。
  山距河四十里,負舟而趨,邪許之□□ 山谷一 ,或爲林木巨石所阻, 不能遽進者, 指爲惰緩□□并及其五長二 ,又令谷赴山取糧, 人負二大斗, 乘騾馬者倍之, 不及升合者皆殺之。
  至是, 所存僅五六萬人, 意尚不止, 曰 :「我奉天帝命殺此作孽男女, 自始起至今□□□之□□□三, 未盡逮。
  十一月望以後,即一人不□□,盖至期而賊伏誅云。
  先是,賊下都督劉進忠收川□取, 多慮誅及, 自保寧率所部北走漢中, 遇我大清王師至, 進忠迎降, 爲鄉導, 南行, 遇獻忠西充鹽亭界上。
  是日大霧彌空,咫尺不相見。
  群賊方朝行營,忽聞甲馬聲,殊不意兵至,獻忠自介胄彎弓上馬出視, 至鳳凰坡, 正值進忠, 指示大兵曰 :「此逆獻也。
  」群射之, 獻忠甫引弓, 左脇已中矢, 急回馬走, 矢交集于背, 遂墜。
  僞提督王尚禮、 指揮竇名望、 僞千戶胡守貴等馳至,氣已絶矣。
  尚禮負其屍走,騎追之急,乃棄之。獻忠已死,張可望、汪兆齡等猶率僞文武東西鵠立,望獻忠還。
  忽萬馬突至,塵掩中營,可望等方失措驚竄,大兵四散俘殺,以道險□ 能窮追三 。可望等俱收集餘黨,尚數千人,家口萬餘,由順慶南奔,前經獻忠所殘戮之地, 千里無煙火,所至殺馬而食。
  馬盡食人,至靴韁鞦轡皆充行糧,絶粒十餘日,尚日馳百餘里。
  至渠河, 張能奇率兵百餘人護家口斷後, 遇曾英兵千餘出偵探, 能奇出不意奮擊走之, 還報可望、 定國、 文秀等, 各馳殘卒, 同追至重慶江北。
  時可望等騎不滿千餘, 皆殘悸之餘, 弓刀脫落,曾英意輕之, 盡移江中戰艦於南岸, 出奇門、 南鄭坪等處, 望見賊衆各下馬偃臥, 知計已窮。
  或勸英出輕騎數千, 從下流襲賊大營, 而令正兵渡擊賊, 當首尾不能顧, 縱不盡殲, 亦可□落膽去。
  英不聽,曰 :「彼死命也, 急擊之, 徒傷吾人。
  吾僅□□□□□□□□飢死, 否即自遠竄,待其奔,佚而誅之易盡耳」。張文秀望重慶城人煙稠集,車馬輻輳,各兵縱飲市肆, 無防禦意,語可望曰 :「彼恃長江而不設備,易視□□可乘也。
  且我兵敗無糧,不飽者已十餘日矣,與其□□必與決一戰乎 ?若得數舟艤岸,岸可登也。
  」盖文秀□□□大,水行如履平地, 頃刻可數十里。
  言訖即左持□□□□□啣利刃, 躍入水中, 履水而往。
  其部落徐湖□□□□□呂布、陳勝等五人從之,同入江,至朝天門□□□□□南岸兵望見皆大笑,以爲自赴水死耳。
  文秀等從水中斷大舟鐵纜, 穴艙而入, 立殺數人。
  船上兵出不意, 盡爲文秀等所殪。
  乃舉艙內婦女輜重盡棄江中, 遂掠一大船回北岸。
  可望等皆邏拜稱賀, 選壯士得百餘人,被甲執長矛、鉤牌、弓箭、火藥等登舟,遶江上下,衝突轉戰,南岸兵俱望風披靡。
  曾英督左右將領駕大舸數十,繞圍可望船於江心,而自持畫弓立桅後,爲王自奇射中,洞胸墜水。
  軍既失主帥, 遂大亂, 四散奔潰。
  可望等盡渡江, 英兵十餘萬頃刻瓦解, 重慶城內居民經獻忠等殘破之後,英所漸次招徠者不下二十餘萬。
  至是復遭慘殺,所獲輜重糧食不貲, 前此飢餓將死者今復生矣。
  戰甫畢,汪兆齡單騎至,賀曰 :「四將軍今日之戰樂矣,故主身屍何處 ?」張能奇持弓矢叱之曰 :「若一囹圄死人, 我等破蘄水城生若, 以若世家子保若爲相, 不謂若一意殺人以固寵。
  我等戮力疆原, 收獲諸健兒, 爲若數四言殺之殆盡。
  即川民効順於我,主上擬賞金帛以固結之,若必欲取而盡殺之。今日之敗,我軰從萬死一生,幸復至於此, 皆若所致也。
  若之肉, 軍中不足食也, 今當誅若以謝三軍。
  」兆齡未及應, 已爲奇手中矢所中,迸睛墜馬,可望等爭至前,舉刀砍爲肉糜而死。在重慶數日,燒城內屋,毀其城,望綦江而南, 所至殺掠如故。
  十二月廿七日,在綦江,衆無主,欲散。
  可望詐言獻忠婢老腳遺腹生子,與衆同盟輔孤, 因共尊可望受約束, 惟僞都督張成功、 僞總兵王十萬、 僞都指揮關索不附。
  關索先遁, 可望收成功、十萬,各責百八十棍,衆遂帖然,而獻忠婢所生實女,無後也。
  四年丁亥正月三日, 發自綦江, 十日抵遵義, 守將王祥已走, 官民迎降入城, 秋毫無犯。
  十二日自遵義趨黔, 將由黔入粵西。
  適滇之土司龍在田與許名臣者前率土兵援楚四 ,與賊在穀城時有舊好, 歸滇, 方爲沙定洲所困, 因招可望赴滇, 行至烏江, 黔撫范鑛、 總兵皮熊遣副將楊吉率黔兵三千營南山頂, 亦拒江爲守。文秀等復沒而渡,如渡重慶江直抵南岸, 楊吉不戰而潰。
  可望因驅兵於兩山伐木, 一夜成浮橋, 天明, 衆盡渡, 直奔貴陽。
  皮熊聞烏江師潰,先走平越,范鑛等走定番。
  諸苗乘機入會城,掠二日,可望等至,又大掠三日,始招安數日, 由威清、 平壩入雲南。
  皮熊與范鑛復入居貴州, 遵義亦爲王祥所復。
  可望等既破沙定洲, 雲南尊可望爲國主, 仍爲獻忠立廟奉祀。
  然可望、 文秀、 定國、 能奇等各復己姓, 亦不復冒張氏矣。
  論曰 :按張獻忠猜忌殘忍, 較甚於李自成, 所屠戮楚蜀男女不勝言, 且好自戕同類, 宜其爲人所仇疾, 莫肯爲用, 誅滅在旦夕間矣。
  乃肆暴二十餘年, 至我朝大兵入川而始膏斧鉞,豈天故縱之以稔其惡與 ?抑明末任封疆之責者實有以釀成之耶 ?熊文燦猥鄙好利無足言,楊嗣昌廉矣,聚天下全力以制一人而反爲所困,則御將之不得其道也。
  觀獻忠始終, 所畏惟一左良玉,而嗣昌不能駕馭之,俾樂爲我盡力,尚烏望其有成功哉?

附注

【校勘記 】 一 此處二空圍, 依文義而言似爲「聲振」,《 基本古籍庫》 無此兩空, 則上下文義不相銜接, 蓋以空闕無字逸去。《 基本古籍庫》 本此類現象很多。 二 此處兩空圍, 依文義似爲「殺之」。 三此處空圍,據上下文義似爲「不」字。 四 土司 :底本作「上司」,據四庫本《 雲南通志》 卷一六下改。

知识出处

見聞隨筆

《見聞隨筆》

出版者:上海古籍出版社

《見聞隨筆》二卷問世以後,以其所記史料珍貴,多爲此前野史筆記所未載,而爲此後正史所取材, 故流傳雖然不甚廣, 而學者評價較高, 見重士林,《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稱是書「首載李自成、張獻忠傳,次敘永明王竊號始末,次載何騰蛟、堵允錫、瞿式耜、張同敞、陳子壯、 張家玉、 陳邦彦、 李元允、 李乾德、 楊展、 王祥、 皮熊、 楊畏知、 沐天波、 李定國十五人傳」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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