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戴复古酬赠诗的情感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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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戴复古诗词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10820020210003968
颗粒名称: 第二节 戴复古酬赠诗的情感空间
分类号: I207.227
页数: 7
页码: 267-273
摘要: 戴复古的酬赠诗,既借鉴前人的经验,吸纳历代相关诗歌的已有成就,又深入到个体生命的灵魂深处,表现个人深刻的人生感悟,贴近生活,既作了情感深度的开掘,又有着极为强烈的现实感,代表了那个时代人类的普遍感受和体验,从而构成至情至性的动人诗境。戴复古的作品则多能汲取历代诗人与当代诗人的营养,将笔触伸向人物的心灵深处。②这一运思模式与戴复古的创作也有某些相通之处。戴复古与人所交,多属第一种。
关键词: 古典诗歌 诗歌研究 中国 南宋

内容

“审美活动实际上就是充分体现、展示人的本质的活动,是人的充分自由自觉的活动。凡是审美的,都无例外地必须是体现着人的本质的;而且愈是审美的,就愈是能够充分地体现着人的本质的。审美活动的本质就在于它是人对自己的本质的一种自我发现、自我确证、自我肯定、自我观照、自我欣赏。人之外没有审美。离开人,自然界本身(植物本身、动物本身、日月星辰本身),根本不存在美和审美。”①由于客观创作环境对文学具有一定的制约性,在总体上导引着一个时代的创作,所以,戴诗的情感审美空间和历史时代感不够生动与丰满,也缺少一种准确把握时代本质特征的力度,但是,从宏观上梳理诗人传达的感情,戴复古的有关作品多竭尽心力而为之,既有不可免除的游宴应酬之作,《题邵武熙春台呈王子文使君》一诗所谓“有暇登临共唱酬”,也有披露知心文友间衷情的真挚之什,希望以自我的热情去溶化世人的冷漠,较为广泛地反映了他各个时期的生存环境和心态变化,融入了审美主体的生命意识,字里行间,时代脉搏清晰可辨,符合时代需求,所感叹的不尽是个人的悲欢得失。同时,戴诗也表现出较为开阔的艺术视野,审美主题取向丰富,总体上显示出一种极强的审美感知能力,具有积极的美学意义。“心忘贵贱交游重。”(《抚州谢楼宗丞见访》)丰富的人生阅历使诗人形成了独特的性格特征,这一切反映在酬赠的作品中,就显出较为丰富的思想情怀。卡西尔在《人论》中指出:“我们在艺术中所感受到的不是那种单纯的或单一的情感性质,而是生命本身的动态过程,是在相反的两极———欢乐与悲伤、希望与恐惧、狂喜与绝望———之间持续摆动过程。”①戴复古的酬赠诗,既借鉴前人的经验,吸纳历代相关诗歌的已有成就,又深入到个体生命的灵魂深处,表现个人深刻的人生感悟,贴近生活,既作了情感深度的开掘,又有着极为强烈的现实感,代表了那个时代人类的普遍感受和体验,从而构成至情至性的动人诗境。诗歌多真切地传达对亲友乡人的深挚情意,也更显出思想感情的深沉复杂。《挽唐吉林咏道》中,诗人赞赏友人“四海交名胜,诸文辨异同”,实际上也从一个侧面披露出自己的胸襟。人生以不得意居多,而当身处一个对国势与个人命运都完全难以把握的时代,心中也就免不了有更多哀伤,而这样的哀伤能够与知心朋友一叙,也许就会淡化许多。一生中往往有着许多人生的感怀。诗人把那么一种自我人生价值的失落感转化为一种劝慰友人的力量,也可见诗人拥有一颗强烈的用世之心。意真诗才美。《寄南昌故人黄存之、宋谦甫二首》之一融进了物是人非的思想感情:“谦甫多才思,存之重谊襟。一书愁话别,千里梦相寻。南浦扁舟上,东湖万柳阴。旧时行乐处,何事不关心。”诗中的许多话语也可以看作是诗人自己的老夫自道,既热诚赞颂友人的才德,也不尽感叹命运之多乖,意味着一种价值的幻灭。应世的工具,难见作者的心曲。戴复古的作品则多能汲取历代诗人与当代诗人的营养,将笔触伸向人物的心灵深处。牛汉《谈谈我这个人,以及我的诗》:“我不是依赖文化知识和理论导向写诗,我是以生命的体验和对人生感悟构思诗的。”②这一运思模式与戴复古的创作也有某些相通之处。
  一、慰人或自怜无论时代如何推迁,诗歌都要表现心灵的感受。人生活在大千世界中总是要进行一定范围的社会交往,而在这样的社交活动中,凭藉言说以沟通情意又是必不可少,正如陶渊明《赠长沙公》所谓的“何以写心?贻此话言”,作家的心灵也就自然流露出来。“人间处处是危机。”(陆游《上书乞祠》)面对衰世,在现实的多重压迫与激发下,慰人或自怜一类的作品总体上都有一种浓重的悲 哀,是一种情感的倾诉,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友人困顿境遇的怜悯。发为诗歌自然就成为动人的情感表现,也更为切近现实。戴复古《寄栗斋巩仲至》有着对历史往事的反思,更多的是为社会的不公而控诉:“几度观朝报,差除不到君。
  山林自台阁,文字即功勋。吟苦孟东野,潜深杨子云。一官虽偃蹇,千载有知闻。”这一特定情感状态下的创作,蕴蓄着诗人无尽的思绪,也表现出对于士人苦难的历史记忆,流露出一种难以排遣的悒郁情调。历史上的名士都是空怀一身绝技而无所作为,戴复古但愿友人也能振作。《寄后村刘潜夫》组诗三首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从生活和诗人的心灵感受出发。如之一:“朝廷不召李功甫,翰苑不着刘潜夫。天下文章无用处,奎星夜夜照江湖。”人生固然叵测,仕途自有冷落之时,儒冠自古多误身,但其间也显露了诗人内心的幽愤难平,有着生不逢时、无所作为的深沉叹息。胸中之意与客观之象相谐适。而随着时间、空间的延展,现实苦痛升华为对人生意义的感伤,意蕴又有新开拓,如之二:“拥节持麾泽在民,仰看台阁笑无人。刘蕡一策传千古,何假君王赐出身。” 之三与友朋共勉:“客游仙里见君时,拥絮庵中共说诗。别后故人知我否,年几八十病支离。”颂人往往即是颂己,慰人即同时也就是慰己,内心的自我省察展露无遗。诗人在知心的朋友面前尽情地吐露心中的块垒,既深化了主旨,又极富韵味和感染力。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复杂,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简单的话大概可以归为两类。正如唐寅《席上答王履吉》曾经谈及的明代社会的交友情况:“我观古昔之英雄,慷慨然诺杯酒中。义重生轻死知己,所以与人成大功。我观今日之才彦,交不以心惟以面,面前斟酒酒未寒,面未变时心已变。” 一类重然诺,一类轻情义。戴复古与人所交,多属第一种。
  《市舶提举管仲登饮于万贡堂有诗》则以抒情的笔调来叙事,展现了诗人自身心灵的搏斗,自叙颇为落寞:“七十老翁头雪白,落在江湖卖诗册。平生知己管夷吾,得为万贡堂前客。嘲吟有罪遭天厄,谋归未办资身策。鸡林莫有买诗人,明日烦公问蕃舶。”在生活中磨炼和培养自己的感受能力,引发艺术家心灵的震颤。诗歌首先展现了羁旅中的凄清索寞之感,再接以管提举的厚待,又进一步展开联想,但愿自己的作品能够得到更多的人的赏爱。全篇可以说是诗人动荡不宁的生活的真实记录,当然,在个人生活的描绘中也展现一定的时代面貌。 二、刺时及参政儒家思想作为一种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对国人有着任何一种社会思想都无法取代的影响力。戴复古固然生当“世变日以薄,无从见雍熙”的年代,悲苦莫名,衷情难诉,但仍然遵循古训,“闭门读古书,聊以道自怡”(《和高常簿暮春》),直面现实,感悟时代,所以,诗人有时也叹息“风骚将断绝,谁有续弦胶”(《春尽日》),表现出尖锐、深重的人生感受,浸透了强烈的忧患感和现实感。固然唱和之什多从作者个人生活的角度来表现,但自能抒发一种具有深刻的社会内容的情感。《寄赵鼎臣》一诗直言讥刺时政,有真性情、真胸臆的披露:“学如刘子政,不使校书天禄阁。文如李太白,不使待诏金銮殿。倚楼终日看庐山,赢得虚名闻九县。才忌太高,心忌太清。平平稳稳,为公为卿。骐骥可羁,乃归帝闲。麟凤莫驯,为瑞人间。人间为瑞徒能好,骐骥可羁终远到。岁寒心事几人知,手把梅花供一笑。”全诗交织着深沉的历史感与现实感,笔意刚劲。这样的勇气不敢说于宋无出其右,但要在宋人中寻找出这种气度,恐怕还真的不多。如《寄姚楚州二首》之一:“人材当世用,缓急敢辞难。身挟天威重,名惊贼胆寒。临机一着妙,入境众心安。闻已诛元恶,仍须问祸端。”激励好友奋发有为,给人一种飞扬激越的鼓动力量。又如《淮上寄赵茂实》:“渺渺长淮路,秋风落木悲。乾坤限南北,胡虏迭兴衰。志士言机会,中原入梦思。江湖好山色,都在夕阳时。”笔端转向历史时空,有着关于战争的回忆和控诉,虽然措意婉深,但仍可见作者心情之悲苦,同时也为所有空怀救世济人之心的人士哀叹,带上时代和社会的强烈印记,给人以强烈的情感冲击和心灵震荡。再如《投江西曾宪二首》之一:“枢星居紫极,摇映使星明。天下推名德,君家好弟兄。一台振纲纪,列郡想风声。不试褰帷手,官曹未易清。”之二:“诸贤皆在位,治效尚迟迟。污吏未能去,明君若可欺。外台天耳目,正士国根基。既揽澄清辔,那无按察时。”《后汉书·范滂传》载:“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向。”在污吏横行的时代,诗人寄希望于曾从龙、曾用虎兄弟等国之根基,共推名德,并能够见出治理成效。《寄耒阳令严坦叔》也是这样的情调,有着较为深远的情思与意蕴,闪烁着理性的光辉:“士元堂上坐,千载仰清规。百里宜民政,数篇怀古诗。江连杜甫墓,水落蔡伦池。公暇登临处,宁无忆我时。”拳拳之心,真挚感人。《懒不作书,急口令寄朝士》寄语于异地友朋, 坦陈自己的心迹,表现了较为激切的参政意识,是诗人难以遏制的内心情感的抒发:“老病懒作书,行藏诗上见。一心不相忘,千里如对面。我已八十翁,此身宁久绊。诸君才杰出,玉石自有辩。随才供任使,小大皆众选。明君用良弼,治道方一变。与之致太平,朝廷还旧观。老夫眼尚明,细把诸君看。试将草草书,用写区区愿。一愿善调燮,二愿强加饭。三愿保太平,官职日九转。” 《上乔右司》:“端笏立朝日,肺肝倾上前。把麾持节处,桃李满淮壖。药石箴时病,蓍龟烛事先。焦头与曲突,为计孰为贤。”乔右司,指乔行简(1156—1241), 字寿朋,东阳(今属浙江)人。累官至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1234年,宋廷欲乘灭金之际收复河南。乔行简以为不可,生怕由此引发社会其他问题。戴复古对此深以为然,肯定了他的忠义之心,希望朝廷能够从长计议,着眼全局。
  可见,戴诗能以当时最为普遍的酬酢题材,表达出强烈的现实精神,也显示了自身善于对社会事象进行理性思考与辨析的个性。
  《寄章泉先生赵昌父》融进时代的悲慨与个人的独特感受,感时伤怀,无限惆怅:“灵凤鸣朝阳,神龙不泥蟠。时兮不可为,昌父乃在山。思君二十年,见君良独难。时于邸报上,屡见得祠官。祠官禄不多,一贫其奈何。采芝亦可食,当作采芝歌。近者李侍郎,直言遭逐去。人皆笑其疏,君独有诗句。君为山中人,世事安得闻。入山恐未深,更入几重云。”(自注:时悦斋李侍郎去国, 章泉诗送其行。)赵蕃(1143—1229),字昌父(一作昌甫),一字竹隐,号章泉,寓居信州玉山(今属江西)期间,与辛弃疾多有酬和。辛词《水调歌头》称:“赵昌父七月望日用东坡韵,叙太白、东坡事见寄,过相褒借,且有秋水之约。八月十四日,余卧病博山寺中,因用韵为谢。兼简子似。”方回《次韵赠上饶郑圣予》诗序说:“上饶自南渡以来,寓公曾茶山得吕紫微诗法,传至嘉定中,赵章泉、韩涧泉正脉不绝。今之学永嘉四灵者不复知此。”并且强调:“郑里茶山乃诗祖,继之章涧两泉吟。端能捷疾追芳躅,当复幽冥入苦心。力到光前还绝后,事殊思古定伤今。儿啼可止有新样,黄叶元来不是金。” 三、谈诗与论文在存问老友的同时,戴复古在一些作品中与友人谈论诗文,探讨诗艺,表达切磋互补的愿望,更让生命的存在带有诗意,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审美风致, 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文化意义。生活艺术化本身就是一种生活的智慧。乔亿《剑溪说诗》卷下“唱和须择人,作诗须择题”,是很正确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阿尔贝蒂说:“当你作画时,你要向所有前来观看的人们敞开大门,倾听每一个人的意见。既然画家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人们的欢迎,就不应该轻视人们的评论和意见,只要人们的要求是公道,你就应该予以满足。”①这用在任何艺术家身上应该都是切实的。唐人杨凭《赠窦牟》:“直用天才众却瞋,应欺李、杜久为尘。”窦牟马上作《奉酬杨侍郎十兄见赠之作》:“翠羽雕虫日日新,翰林、工部欲何神?”讨论的都是有关诗歌创作的问题。
  戴复古《和郑润甫提举见寄二首》之一辞美而情真,笔调轻快:“出门欲求仁,取友必胜己。寥寥云海乡,所幸有君尔。胸蟠三万卷,智先三十里。相与定诗盟,谁能执牛耳。”作者借用奉和诗的形式品评诗人,尾句合和了与对方唱酬的主旨与意趣。《栗斋巩仲至以〈元结文集〉为赠》论述了文学美的本质与真的特征:“寻常被酒时,归到急投枕。为爱次山文,今夜醉忘寝。伟哉浯溪碑, 千载气凛凛。舂陵贼退篇,少陵犹敛衽。文章自一家,其意则古甚。大羹遗五味,纯素薄文锦。聱牙不同俗,斯人异所禀。君君望尧舜,人人欲仓廪。古道不可行,时对窊樽饮。”《次韵谷口郑柬子见寄》六首之五:“吾乡自昔诗人少,委羽先生后有翁。坐客无毡君莫笑,《云台》有集继家风。”(自注:郑谷有《云台集》)郑大惠(生卒年不详),字柬子,号谷口,一号天游。隐居家乡,有《饭牛集》。戴复古赞赏郑大惠虽清贫而著文吟诗自若的精神。
  《寄沈庄可》有诗艺的探讨,也有愤懑的抒发:“无山可种菊,强号菊山人。
  结得诸公好,吟成五字新。红尘时在路,白发未离贫。吾辈浑如此,天公似不仁。”《祝二严》也蕴涵着多种复杂含蓄的意绪:“持论伤太高,与世或龃龉”,弦外之音意味深长。正如张宏生所论:“所谓‘龃龉’,不论是指严羽看不上同时诗人,还是指同时诗人看不上严羽,总之他与时流相距甚远,处在边缘。不仅与他同时的文人很少提他,而且一直到宋末,他都没有引起注意。他的生前以及身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确实是寂寞的。” 由上可见,酬酢之作也是最能展现主体审美性情、刻下心灵和生命印痕的诗歌样式之一,并不受审美思潮变异的很大影响。戴复古使题赠之作成为抒怀的篇章,从诗人的有关作品中我们可以亲切地瞻望到诗人丰富饱满的自我形象。他向读者完全敞开了自己的心灵世界,真实地展露了矛盾着的自我形象,也唱出了自己的衷曲和期待,以此扩展和深化情感。

附注

① 杜书瀛主编:《文艺美学原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第20页。 ①〔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234页。 ②牛汉:《梦游人说诗》,华文出版社2001年版,第5页。 ①杨身源、张弘昕编著:《西方画论辑要》,江苏美术出版社1998年版,第104~105页。 ②张宏生:《中国诗学考索》,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34页。

知识出处

戴复古诗词研究

《戴复古诗词研究》

出版者:上海古籍出版社

本书既宏观地把握宋诗及戴诗的艺术走向,同时又对经典名篇进行较为具体的艺术剖析。对各种复杂的现象尽可能作出准确的解释,挖掘其中文化内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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