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回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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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戴复古诗词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10820020210003893
颗粒名称: 第六节 回归故里
分类号: I207.227
页数: 4
页码: 102-105
摘要: 陆游《偶思蜀道有赋》:“万事已随流水去,一尊将奈夕阳何!”找寻解脱内心苦痛的途径固然有许多条,但落叶归根还是中国传统士人的经典思维。陈与义《舟抵华容县》“天地困腐儒,江湖托孤楫”,倒是可以用来形容戴复古的南下北上之路。有道是“青山须待健时归。不似傲当时”,但对于戴复古来说,却好像都是梦一场。于是,“饱食武昌鱼,不如归故庐。盟鸥还海道,问雁觅家书”,他辞别一切故人,终于踏上了回乡的路程。“老矣归欤东海村,长裾不复上王门。” 《镇江别总领吴道夫侍郎,时愚子琦来迎侍,朝夕催归甚切》及《久客还乡》记录了七十多岁时其子迎候他回乡时丰富复杂的心情。
关键词: 古典诗歌 诗歌研究 中国 南宋

内容

陆游《偶思蜀道有赋》:“万事已随流水去,一尊将奈夕阳何!”找寻解脱内心苦痛的途径固然有许多条,但落叶归根还是中国传统士人的经典思维。陈与义《舟抵华容县》“天地困腐儒,江湖托孤楫”,倒是可以用来形容戴复古的南下北上之路。有道是“青山须待健时归。不似傲当时”(曾布《江南好》),但对于戴复古来说,却好像都是梦一场。理宗嘉熙元年(1237年),厌倦了五十多年江湖生涯的诗人年事渐高,也逐渐认识到自身“去乡徒自苦,济世终无益。自问波上萍,何如涧中石”(白居易《邓州路中作》)。于是,“饱食武昌鱼,不如归故庐。盟鸥还海道,问雁觅家书”(《见赵知道运使》),他辞别一切故人,终于踏上了回乡的路程。“老矣归欤东海村,长裾不复上王门。”(《思归二首》之二) 《镇江别总领吴道夫侍郎,时愚子琦来迎侍,朝夕催归甚切》及《久客还乡》记录了七十多岁时其子迎候他回乡时丰富复杂的心情。
  落魄江湖四十年,白头方办买山钱。老妻悬望占乌鹊,愚子催归若杜鹃。济世功名付豪杰,野人事业在林泉。难禁别后相思意,或有封书寄雁边。
  诗歌积淀着诗人一生厚重的情感经验。晚年的戴复古终于过上了隐居山林、行云野鹤的生活,有着《求安》诗所谓“愁来须强遣,老去只求安。酒熟思招客,诗成胜得官”的自我解嘲。游移于逃离与回归之间的戴复古终于选择了回归故乡,逃离士子之路,也选择了本性。宁静的乡村曾经是他拼命逃离的地方,最终却成了他灵魂的栖息地。《一笑》诗大概就表达这样的心情:“海曲荒凉地,吟边蹭蹬身。时危法当隐,年老惯居贫。俗客苦恋坐,小孙痴弄人。等闲成一笑,不觉把杯频。”斗转星移,人事迥非。当一切都已经过去,再回头加以审视,别有一番滋味。也许这正是诗歌创作所必需的、注定的命运。也就是说,在这不断跋涉、挣扎的旅途之中,戴复古的生命意义才得以实现,情感在非平静的时空中产生了无限的张力。 归乡以后,戴复古的儿子为他创设小楼,日子一时倒也安然。诗人作诗以记之。《归来二首,儿子创小楼以安老者》之一:“老去知无用,归来得自如。几年眠客舍,今日爱吾庐。处世无长策,闲时读故书。但能营一饱,浑莫问其余。”之二:“破屋不可住,如何着老身。喜于乔木下,见此小楼新。山好如佳客,吾归作主人。摩挲双脚底,无复踏红尘。”诗人这时候也写了一些表达复杂心情的作品,如《侄孙亦龙作亭于小山之上,余以“野亭”名之,得诗五首》之三: “诗礼家声重,田园活计饶。自甘为野客,不愿仕王朝。时为花开眼,谁因米折腰。此心安出处,何日不逍遥。”司空图《乙丑人日》曾有这样的慨叹:“自怪扶持七十身,归来又见故乡春。今朝人日逢人喜,不料偷生作老人。”戴复古也当有此感。但这时诗人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只能深居简出,在《辛丑岁暮三首》之三中有所提及:“意气久凋落,形模老可憎。能扶双病脚,赖有一枯藤。世味淡如水,吾心达似僧。明朝今日事,一任运腾腾。”《新年多雨,一日晴色可喜》诗也说“病脚妨行乐”,可见诗人的腿脚确实病得不轻。归家之后,诗人也常常思念人生几十年中的诸多朋友,如《归后遣书问讯李敷文四首》等。其中第四首最为感人:“忆作南州客,归来东海滨。尚怀忧世志,忍说在家贫。老作山林计,梦随车马尘。郁孤台上月,无复照诗人。”(自注:后夜郁孤台上月,更从何处照诗人。敷文《送行诗》也。) 儒、释、道,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后代的继承和演绎中,分别承担了不同的功用。儒成为社会统治制度和为人处世的基础,释成为调节社会的一帧药方,道则成了一座取之不尽的美学宝库。“他乡终日思吾乡,及到吾乡值岁荒。”(杜荀鹤《江西归九华》)。戴复古回家不久,也遭遇到与杜荀鹤一样的情景。理宗嘉熙四年(1240)所写的《庚子荐饥六首》就表达了诗人的一份儒者情怀,其三揭露尤为深刻,对统治集团虚假面目的讽刺真可谓是入木三分:“饿走抛家舍,纵横死路歧。有天不雨粟,无地可埋尸。劫数惨如此,吾曹忍见之!官司行赈恤,不过是文移。”荐,重叠与接连的意思。诗歌讥弹时政, 抒写诗人内心的感愤,深刻地表达了他对人民疾苦的怜悯。激愤之情,几欲破纸。内山精也《宋代士大夫的诗歌观———从苏黄到江西派》说过:“对宋代士大夫而言,社会、政治批判诗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际创作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是,概观他们的实际创作状况,就能注意到两种主要的、显著的倾向。第一,在整个生涯中一直都在大量创作此类题材诗歌的诗人几乎不存在; 第二,其大量创作的年代大致都偏在青壮年时期。度过比较长寿的一生,又有较多诗作传至今日的宋代诗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显示了这样的倾向,例如欧阳修、梅尧臣、王安石、苏轼、黄庭坚、张耒、范成大、杨万里等,即是如此。”①在《祭陈北山文》中,刘克庄自称“晚畏言语,终日病瘖。公书来劝,姑饮勿吟。永焚笔研,时引杯勺。佩公良箴,匪曰善谑”(《后村集》卷三三),即属于这样的情形。内山文中所论大部分也合乎戴复古的创作实际,但在第二点上则显示了戴复古与一般诗人的不同。也就是说,戴复古到了晚年,也仍然继续关心时事,创作社会、政治批判诗。
  这一时期,诗人并不是聊遣岁月,而是笔耕不辍,表现出永不衰竭的创作热情,并无多少叹老嗟卑的迟暮之感。他的诗,也就是他的生活。欧阳修《诗本义·本末论》:“诗之作也,触事感物,文之以言,善者美之,恶者刺之。”除反映国事民瘼以外,宁静恬淡的自然更成了诗人抚平心灵创伤的精神家园,戴复古在一些作品中也进一步表达了寄情山水的人生理想。《海上鱼西寺》可以说是诗人这一时期审美情趣的一种诗意展示,闪耀着四海升平的人生理想:“北风三日弭行舟,登陆因为岛寺游。自笑奔驰如野马,本无拘束似沙鸥。人谁与语自缄口,山有可观频举头。小雨疏烟晚来景,老僧相对倚钟楼。” 方回《瀛奎律髓》卷一○评价杜甫《春远》时曾说:“大抵老杜集,成都时诗胜似关辅时,夔州时诗胜似成都时,而湖南时诗又胜似夔州时,一节高一节,愈老愈剥落也”。从个人的历练中提升宽广的境界。这也可以用来评述戴诗。
  周裕锴《宋代诗学通论》对此有极为精辟的阐释:“中国古代的文学观念普遍认为,诗文以气为主,人老而气衰,气衰而才退。‘江郎才尽’之类的传说就是这种文学观念的折光。然而,宋人以‘治心养气’为本,讲天长日久的工夫,因而认为无论学道还是学诗,晚年都是人生历程中最辉煌的阶段。这是人格最完美的时期,是学养最丰富的时期,是思理最深邃的时期,也是诗艺最纯熟的时期。”② 总之,戴复古的创作经历了一个探索与成熟的过程。总体上看,他的诗文在较为充分展现自我情感历程的同时,无疑也传递了他所生活的时代的声音。
  黄仁生评述杨维祯的诗歌创作时这样认为:“从总体上说,他的全部诗歌实际上都是吟咏情性、表现人性之作,比较完整而深入地保留了诗人主观精神世界构成和活动的印迹,形象而深刻地展示了作者身心矛盾的内涵与本质。”①这要是移用来论述戴复古的诗歌创作也是较为合适的。王水照在《宋型文化与宋代文学》一文中指出:“他们(指宋人———引者)的诗歌创作从题材上而言,实向两个方面发展:一是社会政治诗,针砭时事,大胆议政,论辩滔滔,即使在写景、状物、怀古、酬答等类诗中,也触处生发议论,表现出显著的尚理特点;另一类是大量的描写日常生活的题材,诸如谈艺说诗、书画鉴赏、饮酒品茗、登山临水和对于文房四宝的赏爱及征歌选舞的享乐等,其写法上的一个特点是不避纤细,不戒凡庸,悉照文人生活的原貌娓娓道来,和盘托出,使感情沉潜而内转,个性的发露则控制到若有似无,但却是文人生活原貌的真实写照,表现了宋代文人的盎然雅趣和丰富情韵。”②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跋二戴诗卷》从当年的二人真州定交说起,最后肯定戴诗情感的丰富与真挚,不愧为知音之论:“余为仪真郡掾,始识戴石屏式之,后佐金陵阃幕,再见之。及归田里,式之来入闽,又见之。皆辱赠诗。式之名为大诗人,然平生不得一字力, 皇皇然行路万里,悲欢感触,一发于诗。”戴复古用诗人的审美之心精微地体验对象,然后以诗的形式和节奏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一路吟唱着属于自己时代、自我心灵的歌,开拓出属于自己的诗歌空间,人生的一切也无不融入诗美的创造中。现存千余首诗歌,都是诗人用艺术凝定的形式,记录下自己八十余年的人生轨迹。其志之坚,尤足惊叹。拙文正是以此为基础,尽可能对戴诗进行系统而深入的探讨和剖析。

附注

①沈松勤主编:《第四届宋代文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32页。 ②周裕锴:《宋代诗学通论》,巴蜀书社1997年版,第356页。 ①黄仁生:《杨维祯与元末明初文学思潮》,东方出版中心2005年版,第239页。 ②王水照主编:《宋代文学通论》,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4~25页。

知识出处

戴复古诗词研究

《戴复古诗词研究》

出版者:上海古籍出版社

本书既宏观地把握宋诗及戴诗的艺术走向,同时又对经典名篇进行较为具体的艺术剖析。对各种复杂的现象尽可能作出准确的解释,挖掘其中文化内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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