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市图书馆

历史有时因为叙述者的某种意图而被有意凸显，在怀有某种心情的记载中变成传说，成为人们的记忆，著名学者葛兆光认为，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 “通常被当做思想史中一个关键人物的王通，在他生活的时代，他几乎没有影响，他的身影也是在后来渐渐被凸显的，先是在危机四伏的晚唐，皮日休、陆龟蒙、司空图把他当做思想与精神的资源发掘出来，接着在希望重建国家权威、思想秩序的宋初石介等人那里，他又被当做孔子、孟子、扬雄与韩愈之间的大儒，成了思想史上必不可少的一环，而司马光又一再为之揄扬，最后，当他破例地被写入仿佛全部实录的《资治通鉴》之后，他的身影才渐渐在思想史上浮现， 而且唐代初期的好几个大人物，居然也成了他思想的接受者，仿佛他真的成了那个时代的精神领袖。”①“同样，被当做‘宋儒之首’的周敦颐，在当时虽然收了两个好学生，却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他的言论，只是因为了这两个好学生程颐、程颢，后来他才在张栻、朱熹的表彰下凸显，这一判断又被元人接受下来，写在通常被认为是‘原始资料’的《宋史》中，再被思想史的研究者当做真实的历史写在自己的著作中，于是北宋的理学似乎真的要从他开始，而《太极图》就成了笼罩整个宋代思想的一个大话题。”②唐代文人郑虔在历史上也“享受”了这样的待遇，而这个“待遇”的生成是在浙东的台州这样一个小地方完成的。
  一郑虔，作为著名文学家、书画家，或者说，精通天文、地理、博物、兵法、医药的近乎百科全书式的一代通儒，在他生活的时代就已经广泛享有盛誉，在唐代的文化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唐玄宗认为他的诗书画精妙绝伦，亲题“郑虔三绝”；诗圣杜甫称赞他“荥阳冠众儒”、“文传天下口”。但是，在他贬谪台州的当时或卒后相当长一个时期内，台州民众对其缺乏足够的了解，他对台州的影响还是相当有限的。随着时间的迁移，郑虔对台州的影响与日俱增，时至今日，台州地方政府、知识阶层乃至一般民众是把他当作台州儒家文化的精神领袖看待的，他在台州学界和民间均享有崇高的声誉。他的这种盛誉的获得，是明清以降的事情，更确切地说，是明代以来一直到晚清乃至民国时期才逐步形成的。
  说郑虔在贬谪当时或卒后相当一个时期影响有限，可以从地方志的历史记载看出某种迹象。过去人们普遍认为，他卒于台州临海，当地人以重礼安葬了他，其墓地在临海市大田街道白石村金鸡山东麓，１９９７年８月，浙江省人民政府还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但考查史籍，还是令人心存疑惑的。南宋《嘉定赤城志》卷第三十八《冢墓门》，对历代临海的名人墓地记载很详细，但却不见郑虔墓地的记载①。《嘉定赤城志》卷三十一记南宋时临海有“郑户曹祠， 在州东一里户曹巷，祀唐郑虔，巷盖其所居也”，可能是地方政府即其故居建祠，以表纪念。但流俗则“讹为兴福将军”： 旧传一日里巷有悖其母者，母泣诉于庙，是子忽见神叱曰“汝不孝，当诛，但吾志在兴福，未欲降祸，更尔不贷。”明年，是子复然，一夕雷雨，遂殒。此兴福之名所由始也。②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则称其所居为“郑捏儿坊”③，可见宋元之间台州地方上郑虔的影响还是有限的。出土文物也为这一看法提供了依据，近年，河南洛阳新出了郑虔及夫人王氏墓志，陈尚君等学者在考释郑虔墓志的文章中提出： 郑虔在至德二年（７５７）十二月被贬台州，到乾元二年（７５９）九月去世，总共只不过一年又九个月，如果减去从长安到台州的长途跋涉，以及在台州患病到去世的时间，在台州可以有所作为的时间不过一年有奇，而不是以往认为的五六年之久。而且陈尚君教授认为，根据郑虔以及其子郑忠佐的墓志，都没有留下郑虔有子嗣留在台州的记载。但台州各地郑氏族人都将郑虔奉为迁台始祖，这样一来，台州地方各支郑氏宗谱中所记录的郑虔事迹和作品，就很有重新检讨的必要①。比如台州三门县珠岙镇樟树下村郑氏后裔藏有一份郑氏族谱，内有《广文公墓志》，志文是这样的： 於戏！我父生而歧嶷，年十八举进士第，开元初年四十，以诗文画献焉，玄宗大署其尾曰‘郑虔三绝’，敕授广文博士；特立广文馆，俾天下广文博士自卿始；又赐荥阳宅一区，仆童五十人，食田一千顷、蔬地二百亩；凡朝廷文翰事无不资焉。此千载之庆遇也。天宝末，臊膻禄山作乱，元宗幸蜀，禄山伪授河水郡，不受。肃宗继立，历十年而复国，天下文人相轻，谪贬我公台州司户参军。三年政成，道不拾遗，人民感恩，生为立庙。至德间，七益友行禅师远而至，留半余年，偕访大石西靖山之洋，望其白石峰峦挺秀，必生异所；翌日，登山览焉，遂得兹地，为立穴，当出二相三公；九品者，世世有之，乃本微而枝盛，源清而流长，岂荫百年云耳尔！越四年，与我母郭氏俱葬焉，世寿八十三没。元宗复国，忆其所学，特谥荥阳郑公，祭以玉帛牲礼；俾我兄或永嘉留守主于庙，稷为团练主于坟。后之子孙知道取厥由，故稷记尔。② 仔细检阅这篇志文，文理不通者如“俾天下广文博士自卿始”句中的“卿”， 自唐以来，唯君主称臣民为卿，此句用一“卿”字，有点不可思议；与史实相悖者，如“天下文人相轻，谪贬我公台州司户参军”，郑虔贬谪台州，并非由于文人相轻，而是肃宗惩办受安禄山委任过的官员的结果。再者，这篇志文，缺少一般墓志该有的家族世系内容，对家室子嗣的介绍也颇不规范。因此该志文显然是明清间乡曲文人所编造的。民间宗谱对研究历史多有裨益，但核以史实， 也多有不可相信者。如三门亭旁镇下郑村《郑氏宗谱》卷一存有郑虔上元二年九月上肃宗表，开始就直称“肃宗皇帝圣前”①，不合文理、事理。因此陈尚君先生认为，台州（临海）地区郑氏家族文献，对于明清时期地方宗族生存和发展的研究具有重要价值，但就郑虔研究来说，实际意义恐很有限②。
  二按笔者的理解，目前存留于世特别是存留于台州地区的郑虔资料，一是地方文献方面的，如宗谱等郑氏家族文献、地方志上的史料，二是文物古迹方面的如墓冢、墓志、碑记等方面的，三是民间口头传说。随着洛阳郑虔墓志的出土，学术界似乎普遍认为台州（临海）地区诸多的郑虔资料对郑虔研究的实际意义不大，更有甚者，学者们为郑虔的卒葬之地是洛阳还是临海争论纷纷。笔者认为，退一步讲，台州（临海）地区的郑虔资料，真的对郑虔研究的实际意义有限，或者郑虔的卒葬墓地真的在洛阳，临海的所谓郑虔之墓真的是明清时期郑氏宗族在地方势力发展后，为纪念郑虔而设置的墓冢，不是唐代墓葬的遗存，但假如从思想史的视角看郑虔的资料，或者更确切地说，假如从台州地区地方政府、知识阶层、一般民众的历史记忆、思想资源与重新诠释的视域考察郑虔的资料，还是很有意义的。
  按照葛兆光先生的说法，历史上故有的思想资源会在一定的当下处境中不断地被历史记忆唤起，并在新的生活环境中被重新诠释，在重新诠释时再度重构。但在这唤起历史记忆的同时，也一定会压抑一部分历史记忆。古今中外大约都是这样，比如欧洲文艺复兴史中，历史记忆常常成为意大利人认同的象征和凝聚的力量，但是正如布克哈特在讨论这一历史的时候所说的，１４世纪之前的意大利人并没有表现出对古典文化巨大而普遍的热情，而是直到开始希望实现一个“世界范围内的意大利和罗马帝国的梦想”，这时，对古代罗马的历史记忆才开始复活，然而，在唤醒这一历史记忆的时候，实际上压抑了对于中世纪世俗社会的政治与宗教的历史记忆①。台州人对郑虔的态度也经历了基本同样的历程。乾元二年（７５９）九月，郑虔在台州去世，一直到嘉定十六年（１２２３）《嘉定赤城志》修成，这中间的近五百年时间里，历史对郑虔似乎并不十分垂注，作为在方志编写成熟时期完成的名志《嘉定赤城志》，在《人物门》中的“侨寓”里，并没有提到他，相反，唐时凡到过台州，作过短暂居住的名人如顾况、许浑、任翻、王展、周朴等，基本都做了较详细的介绍②。同样，上文已经提到的，该志中的《冢墓门》，对历代台州的名人墓地记载很详细，但却不见郑虔墓地的记载。只是在卷三十一《祠庙门》里有“郑户曹祠”一条③。从记载中可以看出，台州人在郑虔旧居建庙以祀，但到南宋时民间已经“讹为兴福将军”。
  但既然建祠奉祀，可见郑虔还是真如后世文献所说的，对推动台州文教的发展起过一定的作用的，郑虔在台州人的历史记忆里还是留下一定的痕迹的，虽然这痕迹并不十分明显。
  三到了元代，郑虔在台州人的历史记忆里还是留有比较深的痕迹的，但这只限于知识阶层，他对一般民众的影响还是有限的。台州籍学者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情： 周待制白岩先生仁荣买地于府城之郑捏儿坊，创义塾以淑后进。筑础时， 掘地深才数尺，有青石，获双砚，砚有款识，乃唐郑司户虔故物。塾既成，遂名“双砚堂”。尔后先生之弟本道先生仔肩登庚申科。仕至惠州判官。虔字弱齐，俗讹为捏儿云④。
  这个故事似乎说明元代学者周子肩能够登上科第，走上仕宦之路，乃是沾得郑虔遗址故物的灵气。但一般民众的记忆里并没有郑虔的痕迹，已将他的字“弱齐”讹传为“捏儿”了。修于明代的三门《郑氏宗谱》存有北宋末年礼部侍郎陈公辅的一篇祝文，内容是这样的： 维公才过屈宋，道出羲皇。德尊唐代，化被台邦。时台俗陋，公不鄙夷，教以正学，启以民彝。人始知学，去陋归儒，家家礼乐，人人诗书。呜呼！公生也既有功于台，殁也诚宜食报于台。时维重阳，乃公诞辰。追思景仰，谁敢忘恩。式陈明荐，敬恭明神。千秋万岁，胥佑吾民。尚飨！① 这篇祝文第一次将郑虔的贬台期间的教化之功加以定位，如果真的是陈公辅作于北宋末年，那编纂于南宋的《嘉定赤城志》就应该酌情采录，或者至少在《人物门》的“侨寓”条目里列入郑虔的小传。因此，这篇祝文很有可能是明代的乡曲之士托名陈公辅撰写的。明《郑氏宗谱》还载有南宋时期官至军器监大理寺少卿的临海籍人士楼观的《祠斋壁记》一文，全文如下： 台州司户参军郑公虔，字若齐，唐至德二载，以著作郎谪台州。时台人朴陋，少习礼文，古粤之风，犹未尽变，公之衣冠言动，特出于俗，人反嫌之，故当时为之语曰：“一州人怪郑若齐，郑若齐怪一州人。”尝自联云：“著作无功千里窜，形骸违俗一州嫌。”且窃叹曰：“东鲁圣人泽加天下，而台不被其泽者？譬诸阳春无私，其照不及阴崖也。夫君子所过者化，今吾贬此，则教化之责，吾当任之。”因选民间子弟教之。大则冠昏丧祭之礼，小则升降揖逊之仪，莫不身帅之。一日，同弟子林元籍游于郊，见石旁笋，出对曰：“石压笋斜出。”元籍应曰：“谷阴花后开。”公喜曰；“何教化之神速乃尔耶！”于是大阐文教，而台民俗日淳，士风渐振。自唐以来，其开科甲第位至台辅，以及节义文士辈出。迄今称为文献之邦者，公之德也。故公卒日，台人以礼葬于城东三十里白石岙金鸡山，仍于公所居之地若齐巷，立祠以祀之，名之曰；“户曹祠”。② 考察楼观和《嘉定赤城志》作者陈耆卿的生活时代，我们知道楼观淳熙十四年（１１８７）登进士第时，陈耆卿还没出生，《嘉定赤城志》也还没有编纂完成，因此作为晚辈的陈耆卿，没有把这篇《祠斋壁记》收入志中，也没有据此在《人物门》的“侨寓”条目里列入郑虔的小传就有点不可思议。再者，这篇文章中提到的郑虔“出对”，似乎不符合对联的发生史，现在的学术界一般以为，对联最早起源于五代十国时期，郑虔所生活的晚唐时代，文人间还没有对对子的风尚。第三，“石压笋斜出”一联的最早出处，见北宋刘斧的《青琐高议》前集卷九“诗谶”条： 时衡州天庆观主石道士有《春月泛舟》诗云：“石压笋斜出，崖悬花倒生。”后刺史入观，怒其不扫庭除，挞之。
  石道士，何许人也？清梁章钜《楹联丛话》透露了一些信息，《楹联丛话》卷一记载：按五代道士石仲元，……负诗名，世传其警句：如“石压木斜出，崖悬花倒生”之类甚多。
  文字与《青琐高议》稍有出入。“道士石仲元”是否即是“石道士”，尚有待进一步考证，但《祠斋壁记》一文中的“石压笋斜出”一联，并非郑虔首创，则是可以肯定的。可以这样认为，撰写《祠斋壁记》这篇文章的人很有可能在阅读了《青琐高议》一书后受到启发“嫁接”到郑虔身上的。因此《郑氏宗谱》里的这篇文章很大的可能是明代的乡曲之士为了唤起人们对郑虔在台州的历史记忆、有意凸显他的教化之功，而托名楼观写的。但这篇《祠斋壁记》的撰写似乎有一定的历史合理性，或者说，它具有一定的民俗基础，因为大概自南宋时期起，关于郑虔在台州临海的民间传说悄悄兴起，其中台州百姓“留贤”的传说，已经引起了官方的些许重视。这个传说是这样的： 郑虔贬到台州后，有意于教化乡民，深受百姓爱戴，后来遇赦，要返回京都，百姓特别是学子们恋恋不舍，苦苦相留，一直送到离城二十多里的八叠岭下，眼看就要过山了，人们还是毫无别意，一味苦求，广文先生为他们的一腔热情所感动，于是就发生了《祠斋壁记》里所描述的对对子的一幕情景，广文先生于是决定留下来继续从事教化事业。后人为了纪念这一事件，就把发生这一故事的村落取名为“留贤村”。① 查阅地方志，尽管“留贤村”不见文字记载，但笔者在《嘉定赤城志》里的《州境图》上发现了“留贤桥”这个地名，该地名应该与这个传说有关，因为它的位置与传说中的地点以及现实中的留贤村相吻合。
  大概自《祠斋壁记》一文发表之后，台州地区乃至更广范围的知识阶层（或者说精英阶层）对郑虔在台州的历史记忆普遍加以认同，如侍讲学士方孝孺（台州宁海人）在《郑氏宗谱序》中称赞道： 广文博士虔字若齐者，不特擅长“三绝”，见重于玄宗，而被谪之后，……为吾台斯文之祖，化狉獉而淑诗书，非特光启后昆，凡属台人莫不深感其赐。② 永丰教谕、兴府伴读范冕（台州临海人）在《广文祠集序》里这样写道： 盖公自唐至德间谪宦于台，以诗书教人，以衣冠化俗，延至七百余年， 民到于今称之。③ 松江府学训导任稜（台州临海人）著有《郑祠集》，在序言里这样为台州某些人士认为的不宜为郑虔立祠（因为郑虔有“陷贼”的历史污点）而进行辩解： 彼时台在荒服中，风俗未变，微公来劝化为善，则人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安得亲熏德教、变其陋俗、渐成华夏之风致、称文献之邦也？其有功德于台不亦大哉！台州人立祠祀之宜也。④ 状元、礼部尚书秦鸣雷（台州临海人）也在《郑氏宗谱序》中赞曰： 陶以礼乐，淑以诗书，台人沐其教泽，立祠祭祀，至今称为文献之地者，皆公之赐也。① 清代至民国时期，各类典籍、地方文献中对郑虔在台的教化之功的有意凸显更是比比皆是，如戚学标的《风雅遗闻》云： 吾台界山海间，自唐以前为灵仙窟居，文人稀见。迨郑著作虔贬台司户，于是文教兴焉，至宋元明，遂彬彬诗礼之壤，号小邹鲁矣。……今吾郡人俎豆司户，犹潮州人之于昌黎也。② 民国《台州府志·弁言》中说： 吾台设郡以来，官吏纷若蚕丝，而郑虔独以司户著称。……是则贤吏虽多，而以官名地与台山同不朽者，独郑司户一人。
  民国《临海县志》对郑虔似乎做了总结性的表彰： 郡自唐郑广文虔谪官于此，始教民立学，则广文先生实为台郡文教之祖。
  四详细考察郑虔在台州的资料，我们知道，郑虔这个历史记忆符号是留在台州地方史上的故有的思想资源。这个思想资源至迟在南宋时期就已经存在， 作为这个思想资源的载体，具体地说，就是与郑虔有关的几个地名，即“郑户曹祠”、“留贤桥”。到了元代，作为郑虔思想资源的载体还陆续被发现，如上文提到的郑捏儿坊上发现的带有郑虔款识的双砚。但是尽管有这样的思想资源， 宋元时期的台州人并没有表现出对郑虔巨大而普遍的热情。直到明代，台州各地郑氏宗族势力迅速发展，临海康谷、桑园、楼下、三门高枧、青里岙、樟树下、龙角山、黄岩下郑浦、仙居步路、七里、下郑、温岭横峰祝家洋等地，广泛分布着郑氏族众，支派繁衍，人口密集，名人辈出，临海博物馆藏的《明郑信墓志铭》反映了个中消息：“至国朝，仕版益耀，若行人华、太守忠、侍御泉，尤其甲出者。”①又据民国《台州府志·人物传》，明代有郑氏名人２３人，可谓蔚为大观。
  各地郑氏族人纷纷编修谱牒，从现存的各地《郑氏宗谱》看，他们都把郑虔作为台州郑氏的始迁祖，大同小异的凸显他在台州的教化之功。现在看来，这类宗谱的许多资料是需要认真斟酌的，比如宗谱里的郑虔后裔世系图中反映出郑虔的儿子说法不一，三门《郑氏宗谱》说郑虔生子彧、稷，温岭《郑氏宗谱》说郑虔生子彧、稷、恋，乐清《郑氏宗谱》说郑虔生子镐、钥、镳，瓯海白水《郑氏宗谱》说郑虔生子絅。这样看来，郑虔作为各地郑氏的始迁祖的说法就很值得考辨， 一个通常的解释是，他们出于对郑虔这位同姓先辈的景仰，也感戴他在台州的教化民众的恩德，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出于光宗耀祖的需要（这种感情非常值得理解，历史上这类例子比比皆是），就产生了郑虔是台州郑氏始祖的宏大的族众谱系。既然郑虔是他们的先祖，那作为郑虔留给台州人的故有的思想资源就被激活了，族众们怀着给先祖实际也是为了本族增光添彩的愿望，唤醒了贬台的郑虔这一历史记忆，并在这一历史记忆中，浓墨重彩的凸显或夸张了部分内容，相应的，有关郑虔的传说也在民间营造起来了，郑虔的纪念墓地也修筑起来，纪念性祠堂也重加修葺，各类祭祀活动也按照规范隆重地展开。

①葛兆光：《中国思想史导论》，复旦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９年，第１２２页。 ② 同上。 ①徐三见点校：《嘉定赤城志》，中国文史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第５５１页。 ②同上书，第４３１页。 ③ （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八，中华书局，１９５９年，第１０２页。 ①陈尚君：《郑虔墓志考释》，《传统中国集刊》第三辑。 ②三门《郑氏宗谱》卷一。 ①三门《郑氏宗谱》卷一。 ② 陈尚君：《郑虔墓志考释》，《传统中国集刊》第三辑。 ①葛兆光：《中国思想史导论》，复旦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９年，第８５页。 ②徐三见点校：《嘉定赤城志》，中国文史出版社，２００５年，第４９１页。 ③同上书，第４３１页。 ④ （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八，中华书局，１９５９年，第１０２页。 ①三门《郑氏宗谱》卷一。 ②三门《郑氏宗谱》卷一。参见民国《临海县志·寓贤》。 ①邓垣：《有关郑虔二三事》，载《郑虔研究》，浙江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０年。 ②《台州纪念郑虔的诗作、祝文、像赞、谱序选》，《郑虔研究》，浙江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０年。 ③同上。 ④ 同上。 ①《台州纪念郑虔的诗作、祝文、像赞、谱序选》，《郑虔研究》，浙江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０年。 ② 转引自《郑虔研究》，浙江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０年，第１２２页。 ① 《明郑信墓志铭》，马曙明、任林豪主编《临海墓志集录》，宗教文化出版社，２００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