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市图书馆

２００９年３月，浙江温岭市城西街道西岙村在元宝山修建公墓时，挖出一批陶瓷器。当地村民随即电告温岭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局文物办人员马上赶到出土现场，收集了全部出土器物和一些残存的碎片。这批陶瓷器包括匏壶、敛口双耳罐、钵等，质地有印纹硬陶、硬陶等，纹饰有方格纹、弦纹、水波纹、篦点纹，从质地、器形、纹饰等观察，具有越系文化特点，为东瓯国遗物，年代为西汉早期。这批器物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件硬陶熏炉。
  温岭出土的这件东瓯熏炉为硬陶质，制作精美，器形如豆，拱形盖，炉盘子母口微敛，鼓腹，腹上部饰一周弦纹。盖面镂空，以四组折线纹形成镂空的三角熏炉气孔，其间以三组饰有篦点纹的宽带相隔。近盖沿处等距离分贴三个竖立的长方形小泥片。盖钮为鸟形，仰首，展翅，翘尾。口径１０厘米，底径５．５ 厘米，通高１０．２厘米。
  早在先秦时期，中国已有用香习俗。而后世流行的熏香始于何时，确切时间难以考证，熏香用具的源起也无定论。但从西汉中期汉武帝以后开始，熏香文化日趋繁荣，并发展出博山炉这一特定的熏香用具。那么，在汉武帝之前的熏炉，就可说是熏炉的早期形态了。其实春秋时期就有青铜熏炉，西汉时进一步发展。当时刘向就作有《熏炉铭》：“嘉此正器，崭岩若山。上贯太华，承以铜盘。中有兰绮，朱火青烟。”（《艺文类聚》卷七十引）黄展岳先生认为：“熏炉首先见于广州南越墓，除铜制外，尚有陶制，应是南越国的发明。熏炉的普遍存在，说明熏香已成为南越统治阶级的一种生活习俗。燃熏的香料主要产于东南亚地区，从而透露出南越国与海外交往的信息。” 此说且不论对错，但其透露出来的信息，却颇有意思。至少，西汉早期的确是熏炉的发展阶段，从考古发掘来看，熏炉在包括南越的南方使用较多，温岭出土的这件东瓯国时期的熏炉，时代正好与南越国相当。这种现象，当和南方特定的风土有关。我们知道，香料以南方湿热地区出产为多，中土气候温凉，不太适宜香料植物的生长。而南方地区湿气、瘴气威胁大，用香气除秽保健的需要也更为迫切。所以熏炉在南方率先发展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熏炉盖钮制成鸟形，在熏炉制作中是一个传统，别具特色，在汉晋之际尤为流行。但熏炉盖钮为何用鸟装饰，少有论者。窃以为，鸟纹是中国古代历史悠久的传统纹样。早在距今七八千年的河姆渡文化时期，就有“双鸟舁日”象牙雕的出现；台州路桥共和岩画亦有“双鸟舁日”的先秦东瓯岩画；在红山文化、大汶口文化、良渚文化等原始文化中，亦是常见的题材。我国东部地区在古代泛称东夷，东夷族普遍存在崇鸟习俗。进入青铜时代，鸟纹成为装饰纹样中一个大类。而以鸟的造型作为盖钮，在东周时期的青铜器中已较为常见。其中最出名的有郑州新郑出土的春秋时期的莲鹤方壶，在如莲瓣盛开器盖顶端中间，一只鹤鸟翩然而立。温岭东瓯熏炉炉盖可说是继承了这种造型传统。而且当熏炉腹内焚香时，袅袅香烟从镂空的气孔飘然而出，缭绕于炉体四周，香云浮动，瑞气蒸腾，宛如仙境，配以鸟这云中精灵，真是最合适不过了。再加上鸟信仰中，鸟与太阳有关，太阳鸟即一足乌。成语“乌飞兔走”，即日月运行之意。又太阳与火有关，而熏炉又与火相关，将鸟与熏炉连为一体，亦是水到渠成。
  至于西汉早期熏炉用何香料，我们可以参考长沙马王堆汉墓所出土的陶熏炉内盛有高良姜、香茅、藁本、辛夷等香草，这些香草主要有三大作用：一是改善室内空气，使空气变得清新芳香；二是杀菌消毒，祛湿除秽；三是镇静安神，有利于休息与睡眠。熏香对于改善卫生条件，提高生活质量无疑很有好处。
  熏炉香飘，既馨且逸。中国香文化源远流长，是珍贵的遗产。温岭出土的东瓯熏炉，与长沙马王堆汉墓所出土的陶熏炉一样，应非西汉寻常百姓用品。长沙马王堆汉墓的墓主是西汉初期长沙国丞相、侯利仓及其家属的墓葬。据此，温岭出土的东瓯熏炉亦应是东瓯王专用之具。因而温岭出土的东瓯熏炉，不仅能反映东瓯国的熏香文化史，更是能证明东瓯国的政治中心即在台州温岭！ （原载《收藏界》２００９年第８期，收入本书，稍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