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市图书馆

地处东南沿海的浙闽边界之温州，在历史上究竟有无以鸥鸟为图腾？求索于已有之资料，《列子·黄帝》（原为《庄子》逸文）载： 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数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故曰：“至言去言，至为无为。齐智之所知，则浅矣。” 这篇不足八十字的寓言，应是中国“鸥鸟文化”的渊薮。从文献所查１９７条鸥鸟词条来看，其流变主要可分四类： 一是当“狎鸥人”心术正时，鸥鸟与之游；心术不正时，鸥鸟“舞而不下”。
  后遂泛指心术不正的“机心”。《文选·江（淹）文通·杂体诗》：“亹亹玄思清， 胸中去机巧；物我俱忘怀，可以狎鸥鸟。”司马光《独步至洛滨二首》之二：“草软波清沙径微，手携笻竹着深衣；白鸥不信忘机久，见我犹穿岸柳飞。”以后成为人们日常所用的成语“海上狎鸥”、“海上鸥”、“海鸟忘机”等典故。
  二是因鸥鸟具有海阔天空，自由翱翔的习性，历代文人普遍存在着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借鸥鸟抒怀，以寄托追求自由人生的理想境界。李白《古风》第四十二：“摇裔双白鸥，鸣飞沧江流。宜与海人狎，岂伊云鹤俦。寄形宿沙月，沿芳戏春洲。吾亦洗心者，忘机从尔游。”《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迭》诗： “吾非济代人，且隐屏风迭。中夜天中望，忆君思见君。明朝拂衣去，永与海鸥群。”陆游《泛湖上云门》诗：“三百里湖秋渺然，是间可以著钓船。浩歌莫过石帆下，烂醉夜泊樵风边。茫茫沙月忽侧堕，袅袅山气时孤(。冥鸿远举谢斯世，白鸥自放全其天。幽栖幸脱市朝械，捷捷空着功名鞭。人生各自适意耳， 稷禹巢许知谁贤……”明代杰出的人文地理学家王士性，晚年辞官归隐台州临海，建“白鸥庄”以自娱。其《白鸥庄记》：“余自滇乞骸归，九州岛已遍，胸中灰灭，世念洒然，无事真可狎鸥而盟之，故以‘白鸥’名其庄云。”① 三是因鸥鸟随潮起伏，漂泊无定的习性，后泛指流落江湖，漂泊无定的生活。杜甫《去蜀》诗：“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如何关塞阻，转作潇湘游。万事已黄发，残生随白鸥。安危大臣在，何必泪长流。”又《旅夜书怀》诗：“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随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四是比为不祥之鸟。庾信《哀江南赋》有“殿狎江鸥，宫鸣野雉”句，说的是宋彭城王义康将败，江鸥野雉并入斋前。《晋书·五行志中》（卷二十八）：“成帝咸和二年（３２７）正月，有五鸥鸟集殿庭，此又白祥也。是时庾亮苟违众谋，将召苏峻，有言不从之咎，故‘白祥’先见也。三年（３２８）二月，峻果作乱，宫掖焚毁，化为污莱，此其应也。”“白祥”即不祥之兆。
  从文献所载来看，无及温州以鸥鸟为图腾的记载。此外，在台州、温州、丽水的古代地方志《嘉定赤城志》、《（弘治）温州府志》、《（光绪）处州府志》中尚未发现温州“鸥鸟崇拜”的历史痕迹。就连２０世纪末新编的《台州地区志》、《温州市志》、《丽水地区志》亦无“鸥鸟崇拜”的记载。由此可见，不仅温州无“以鸥鸟为图腾”的历史，而且在中国百越民族史上也乏此图腾。
  至于瓯（详下考）人生产瓯器，并非奇事。据《中国陶瓷史》（文物出版社， １９８７年）载：早在八千前的新石器时代，华夏大地的先民就已普遍制造与使用陶器。如按《瓯越文化史》逻辑推理，“华夏处处是瓯人”。
  东瓯学界部分学者，往往引晋杜毓《荈赋》“器择陶拣，出自东瓯”为据，以佐证温州瓯窑品质优异，历史悠久。但在唐代“茶圣”陆羽“瓯（碗）”的“排行榜”上，只提及“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次，寿州、洪州次”，瓯窑却“名落孙山”。
  《茶经·四之器》中所引杜毓《荈赋》所谓“器择陶拣，出自东瓯”，此“东瓯” 约相当于“东南越”范围。陆羽恐不明所指，特意解释“瓯（者），越也”，系泛指“越地”，并非所谓“温州专称”之“东瓯”。故陆羽下云：“瓯，越州上，口唇不卷， 底卷而浅，受半升已下。越州瓷、岳瓷皆青，青则益茶，茶作白红之色。邢州瓷白，茶色红；寿州瓷黄，茶色紫；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 由上可知：“瓯，越也”之“瓯”，系地名；“瓯，越州上”之“瓯”，系碗名。当时“瓯”的专业排行榜上，“瓯窑”并未进入唐代“茶圣”陆羽的视野。

① （明）王士性：《王士性地理书三种》，周振鹤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