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補傳卷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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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诗补传三十卷》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30007353
颗粒名称: 詩補傳卷第二十五
分类号: Z126
页数: 18
页码: 一至三十五
摘要: 范處義對有關《詩經·變大雅》研究之說解。
关键词: 经学 诗经

内容

變大雅逸齊
  雲漢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内有撥亂之
  志遇災而懼側身脩行下孟欲銷去起呂之天下喜於王
  化復扶又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
  仍叔周之世臣也春秋書仍叔之子來聘即其後
  也宣王承厲王之暴虐如火之烈有撥亂之志而
  功未立也遇災而知懼而患未弭也側身脩行而
  未成欲銷去之而未能天下何以遽喜其王化復
  行哉曰為天下君者以有民也厲王暴虐不恤其
  民豈能行王者之化哉宣王興起他雖未及施為
  首以百姓為憂可謂知本矣故天下已深喜之謂
  其能復行王化也昔春秋之時宋大水魯侯弔焉
  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既
  而聞之曰公子御說之辭也臧孫逹曰是宜為君
  有恤民之心夫列國之公子出其言善君子謂其
  可以為君然則宣王因旱而憂百姓王化復行何
  疑之有
  倬彼雲漢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
  亂饑饉薦在見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寜莫
  我聽
  雲漢天河也倬然昭明回曲見于天則非雨之候
  也宣王憂旱仰觀天象不見雨候故歎時人之無
  辜遇此喪亂饑饉也薦臻謂重至非一歲之旱也
  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故曰靡神不舉謂有
  其舉之莫敢廢也三牲無所愛圭璧已畢陳神寜
  能莫我聽乎
  既大甚藴隆蟲蟲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瘞
  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丁故下土寜丁我
  躬
  藴隆者暑氣藴蓄隆盛蟲蟲然動而不舒也當此
  之時王不敢憚暑而殄絶精意之禋自郊至宫謂
  由郊壇至宫廟則天地祖宗皆奠瘞其禮物百神
  無不宗而尊之矣周家之祀莫重於郊祀后稷以
  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故舉其神之尊
  者曰后稷曰上帝而訴之謂后稷既不能救我之
  旱上帝又不降監我之誠與其耗敗下土寜使我
  躬受其患也
  旱既大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
  靡有孑遺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在雷
  旱既甚而不能推知其故則徒有恐懼而已兢兢
  業業則心動意懼如雷霆發於其前而不皇寜處
  也周之黎民遭厲王之虐所餘已無幾又繼以旱
  則無有孑然獨存者是天不以餘黎與我也天不
  遺與我以民豈不相畏併與先祖之基業亦將摧
  敗乎曰靡有孑遺甚之之辭也
  旱既大甚則不可沮在呂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
  止靡瞻靡顧羣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寜忍
  予
  旱既甚而不可沮止矣赫赫而暴炎炎而熱措身
  無所矣國之大命亦不能遠矣靡有視我如此而
  顧念我者矣上章既於羣祀之中訴於神之尊者
  如后稷如上帝此章則又於羣祀之中舉其神之
  親者而告之如雩祀之羣公先正宗廟之父母先
  祖是也案月令仲夏之月命百縣雩祀百辟卿士
  有益於民者羣公先正即雩祀之百辟卿士也宣
  王憂旱而祀羣公先正謂前日既能有益於民矣
  今乃不能助我乎父母先祖既能生我且以大統
  傳我矣今乃忍予受旱之禍而不救乎
  旱既大甚滌滌徒歷山川旱魃蒲末為虐如惔談如焚我
  心憚徒旦暑憂心如熏羣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
  寜俾我遯
  旱既甚而草木焦枯水泉涸竭山川如洗滌然旱
  魃之神肆虐不已如火之惔炙如火之焚燎我心
  既已畏暑矣而憂心又如熏灼然羣公先正則不
  我聞知矣昊天上帝寜俾我遯去其位也不我聞
  怨辭也故不敢及父母先祖俾我遯遜辭也惟昊
  天上帝可以言此
  旱既大甚黽勉畏去胡寜瘨都田我以旱憯七感不知其
  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暮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
  明神宜無悔怒
  旱既甚又以遯去其位非人主之道故黽勉在位
  畏而不敢去也復自推求其故謂天何為病我以
  旱使我憯然憂傷莫知其故祈穀于上帝既為旱
  甚祭四方與社稷又不為晚奈何昊天上帝則不
  我虞度以我之敬恭以事明神宜無悔吝而遭此
  譴怒也言宣王之能自反如此
  旱既大甚散無友紀鞫居六哉庶正疚救哉冢宰趣七口
  馬師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無不能止瞻卬昊天云
  如何里
  旱既甚而主憂國危羣臣朋友則分散奔走以救
  旱無復有統紀矣鞫窮也庶官之長曰正則既窮
  而無所措矣疚病也冢宰之率其屬則既病而不
  能興矣下至趣馬之掌馬政者師氏之掌失得者
  膳夫之供飲食者左右之與使令者靡人不周徧
  奔走無不能止其庶事以懼禍謂羣臣如此則我
  之在尊位如何安處乎此所以仰天而訴之也里
  者所以安處也孔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
  知古人盖以里為處也說者曰歲凶而年穀不登
  則趣馬不秣師氏弛其兵馳道不除祭事不縣膳
  夫徹膳左右布而不脩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
  其說尔本之詩意不能無少異姑存之
  瞻卬昊天有嘒呼惠其星大夫君子昭假格無贏
  盈大命近止無弃爾成何求為我以戾庶正曕卬昊天曷
  惠其寜
  仰天而視之嘒然衆星之明則尔未有雨意也上
  章既言在朝之臣無不能止其庶事於是從而勉
  之曰大夫君子凡所以竭其精誠以望天之昭格
  者已無餘矣不可以國之大命不能及遠而遂棄
  其前功也謂當益勉求其昭假之道耳然我之此
  言非求為我一身之私蓋欲以定庶正未有天未
  悔禍烖未息民未寜而庶官能定者也至是極矣
  故終始仰天而告之曰何時惠我以安寜乎仍叔
  此詩皆歷陳宣王憂民之意非序不能發明之熟
  味詩人之言所謂撥亂之志遇烖而懼側身脩行
  欲銷去之皆炳然可見惟王化復行乃言外之意
  是詩八章皆賦也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服平能建國親諸侯
  襃賞申伯焉宣王中興之功其大者外則建國親侯内則任賢
  使能故尹吉甫作崧高烝民二詩鋪張其事建國
  多矣莫重於申伯盖式是南邦方伯之任也任賢
  多矣莫重於山甫盖補衮之闕宰相之任也申伯
  入謝在先故崧高作於前山甫徂齊在後故烝民
  實次之然則是詩生甫及申謂生山甫及申伯也
  說者泥唐虞之時姜氏掌四嶽之祀之說以為神
  祐其子孫在周有齊許申甫皆其後也遂以甫為
  穆王之甫侯申為宣王之申伯夫遠取穆王之臣
  以配申伯已非人情而謂神專祐掌祀者之子孫
  抑又近誣其失盖自以崧高維嶽為四嶽耳且方
  美申伯之賢而併言四嶽誠為迂闊近世儒者有
  援周禮職方正西曰雍州其山鎮曰嶽山說者曰
  吳嶽也漢地理志右扶風汧吳山在西古尔名汧
  山鎬京宗周在雍州之境吉甫占土風而發詠指
  吳嶽而為詩謂高而且大者西周之嶽山故能降
  神而生賢其說誠足以破學者之疑而以甫為甫
  侯則不能為說尔考之不精耳且詩人吟詠或兼
  言姓名或止言其字或言國而不及名或言名而
  不及姓如黄鳥子車奄息之類子車氏也奄息名
  也此兼言姓名也如燕燕仲氏任只之類仲戴媯
  之字也此止言其字也如何人斯維暴之云之類
  暴國也而不及名如江漢虎拜稽首之類虎名也
  而不及姓今吉甫於申伯言其國於山甫言其字
  皆有義例近舍山甫而遠取甫侯理不可信況二
  詩作於一時崧高以申及甫為嶽之降神烝民以
  山甫為天之所生其義既一而所謂維申及甫維
  周之翰其事亦同安得遠取甫侯哉所謂在周有
  齊許申甫彼自為四姓如王風揚之水戍申戍甫
  戍許是也何與於宣王之中興哉意吉甫作崧高
  之時烝民之詩已萌其胷次故於首章併及中興
  之大臣後世文人多用此體如本朝蘇文忠軾作
  富韓公弼銘詩先言篤生萊公謂宼準也繼以堂
  堂韓公與萊相望盖二人之功同在北方而宼準
  以景德元年盟契丹富弼實生是歲故軾謂天命
  則然人以為知言此其尤著者
  崧高維嶽駿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
  維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
  此章言周之嶽山既以為高而且大曰崧又以為
  駿大而上至于天盖詩人美申甫之賢故言其鍾
  秀之地亦極其高大曰降神云者謂神靈秀異之
  氣降而生申伯山甫也商頌美伊尹曰允也天子
  降于卿士亦此類也申伯為方伯於外山甫為宰
  相於内皆為周之幹臣其衛上一也故曰維周之
  翰周室既有此幹臣故外侮不至故曰四國于蕃
  上澤不壅故曰四方于宣孔子閒居引是詩鄭氏
  釋之亦以為仲山甫申伯必有㨿而云
  亹亹申伯王纘祖管之事于邑于謝南國是式王命召
  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執其功
  此章以下則專述申伯之事詩人稱美人臣有卒
  章歸功於賢相如六月美吉甫而終之以張仲孝
  友謂吉甫非有張仲在内則不能成功也有首章
  兼美於賢相如是詩美申伯而始之維申及甫謂
  申伯非有山甫在内尔不能成功也詩人之言豈
  苟然哉亹勉也纘繼也式法也申伯始以申國之
  賢諸侯入為卿士既佐王有功王遂使繼其前日
  之事改大其邑俾邑于謝以為南國之式則方伯
  連帥之任也其營謝邑也特命召虎以卜築之役
  召伯既告成則申伯之宅定矣於是申伯得以成
  此南邦之功而世守之也此詩命召伯以定其宅
  徹其田峙其粻命傅御以遷其人錫鈎膺如同姓
  錫介圭以為寶皆異禮也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謝人以作爾庸王命召伯
  徹申伯土田王命傅御遷其私人
  民功曰庸徹什一之法也傅御猶侍御也私人則
  家臣也申伯之德固足為南國之式故王申命之
  可謂不忝矣是以詩人再言之明其稱也謂王命
  申伯於南邦非私恩也盖欲因謝邑之衆大以表
  申伯有功於民爾於是又命召伯為徹其土田而
  取其什一之稅命傅御為遷其私人以就其謝邑
  之居然則宣王之於申伯恩意可謂周洽矣
  申伯之功召伯是營有俶尺叔其城寢廟既成既成藐
  藐王錫申伯四牡蹻蹻渠略鉤膺濯濯直角
  申伯之功指城謝之事也城謝之役經始於召伯
  而終成於申伯故曰申伯之功召伯是營黍苗所
  謂肅肅謝功召伯營之是也俶始也謂營謝自城
  郭始而次及寢廟既成則謝之為邑藐藐然廣大
  矣而王所錫予者四馬則蹻蹻而高壮樊纓則濯
  濯而美澤曰鉤膺謂鉤樊纓也周官金路鉤樊纓
  九就同姓以封錫申伯以此異禮親之如同姓也
  王遣申伯路車乘馬我圖爾居莫如南土錫爾介圭
  以作爾寶往近王舅南土是保
  此章詩人道申伯行王臨遣之辭也故曰往近王
  舅謂往之之日已近也路車即上章所謂鉤膺也
  乘馬即上章所謂四牡也謂圖所居莫如南土者
  侈其惠也錫以介圭尔異禮也周官介圭天子所
  服故雖錫之特用以作其國之寶耳韓奕言以其
  介圭入覲于王正謂獻其方物有介圭焉以脩覲
  禮尔非韓侯所自服也往近王舅以見上顧戀之
  意既歎其將行又祝其永保有南土也說者以申
  伯為宣王舅其後幽王尔娶申后疑周之世姻也
  申伯信邁王餞淺賤于郿亡悲申伯還南謝于誠歸王命
  召伯徹申伯土疆以峙直紀其粻張式遄市專其行
  此章詩人道王臨遣申侯之辭也曰信邁謂今信
  往南國矣曰誠歸謂今誠歸南國矣皆以見欲延
  留而不能之意其信往之始王則親與之飲餞于
  郿之地其誠歸之後王又命召伯用什一之所取
  以為儲峙餱粻之備二者皆異禮而恩意優渥有
  加無已故申伯不遑自安用是速往于謝恐有要
  君之嫌然則申伯可謂善處矣說者乃謂王之數
  留疑於行之不果非也宣王申伯君臣之間豈若
  是歟
  申伯番番波既入于謝徒御嘽嘽吐丹周邦咸喜戎有
  良翰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
  番番勇武貌嘽嘽聲衆貌申伯入謝氣象如此其
  武侍御如此其衆周人皆喜相謂曰汝有良翰矣
  謂其足以為周室之幹也申伯至此豈不顯乎尊
  為王之元舅而資兼文武皆足為法可謂光顯也
  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汝又此萬邦聞于四國吉甫作
  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
  柔雖臣道然專於用柔非善也故申伯之德曰柔
  惠且直山甫之德曰柔嘉維則盖惠者順之至也
  嘉者美之至也柔惠順矣不濟以直是妄從人者
  也柔嘉美矣苟過乎則是失其性者也二者皆不
  足為善今申伯之德以柔惠為本而行之以直則
  萬邦雖衆無不揉服而四國雖遠皆有令聞盖以
  己之德能柔而直故人尔順其柔惠而譽其直也
  吉甫作此詩使工歌誦之其言雖為甚大其風則
  肆而美詩孔碩則足以鋪張其德風肆好則足以
  感動其心以是而贈申伯可以無愧盖吉甫自謂
  非已不能言申伯之德非申伯不足稱其言也以
  其言可以動人則雅有風之體故謂之風是詩八
  章皆賦也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張仲興焉
  崧高烝民二篇其詩曰以贈申伯曰仲山甫永懷
  乃是僚友相贈遺之詩序皆曰美宣王何也盖内
  外之臣非見知於人主而任用之專則功何由而
  成名何由而遂此所以美宣王歟任賢使能周室
  中興一山甫獨專其美盖中與賢相山甫為冠諸
  臣皆不及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夷好呼報是懿德天監
  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物者性之善也則者不可過也所謂仁人不過乎
  物孝子不過乎物是也仁人過乎物則兼愛矣孝
  子過乎物則滅性矣書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
  不曰善而曰衷盖衷中也不使之過所謂受中以
  生是也民之秉彝所謂若有常性人能順其常性
  則自然知好德矣孟子引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
  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此
  孟子發明性善之說本孔子之遺言與詩書相表
  裏所以度越諸子也是詩將以美山甫之賢謂天
  監視有周之德其明甚至故保佑宣王為生賢佐
  而先言人之性善何也盖詩人之意謂山甫之好
  懿德亦人性之常也他人不能有其常性故不知
  好德山甫之知好德尔秉彝之民耳遂為周之賢
  佐尔與孟子論伊尹為天民之先覺謂伊尹覺民
  之道亦天民之固有伊尹獨能先覺故能覺後覺
  也下章言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
  山甫舉之尔與此意同
  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
  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
  柔嘉維則所謂不過乎物也柔而過乎物則為六
  極之弱失其性之善不足為美矣惟其體人臣之
  柔德而不至於過故外雖令善其儀色而中不忘
  於恭敬事雖必法於古訓而身不敢忘其威儀山
  甫之德如此所以能奉若天子之明命而使之賦
  政于四方皆不過乎物之效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壁纘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納
  王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
  百辟百國之君也纘繼也戎汝也山甫其周之世
  臣歟其德足以為百辟之法亦繼汝祖考之舊也
  用世臣以當國故能保王之身體傅王之德義出
  則承而布之納則行而復之譬之喉舌言之所由
  出也山甫能宣道王命如此故以之賦政于四方
  莫不發而應之也
  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鄙仲山甫明之既
  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上章言山甫能宣道王命故此章言宣道王命之
  實肅肅嚴也若否猶言順否謂有便有不便之類
  也王命之嚴大臣固當將而行之苟明不足以知
  邦國之情順之與否則必有拂人情不可行者矣
  既明足以察人情之從違則於奉行之際必有取
  舍務在曲當而後已此王命所以必行人情所以
  惟允也夫明足以察人情之從違則明可謂哲矣
  明而至於哲上而王命則行而無壅下而人情則
  允而無怨大臣保身之道孰大於是異於區區全
  身遠害者而山甫之心不敢恃此以自足猶能蚤
  夜以思恪勤不怠惟恐於事君之道有所未盡此
  山甫所以為賢歟
  人亦有言柔則茹汝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
  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禦〓人亦有言德輶
  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
  之衮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
  此二章皆舉時人之言以發明首章之意上章謂
  人之有剛有柔所謂善也柔至於無不茹而納之
  剛至於無不吐而拒之是過乎剛柔者也惟山甫
  知有物必有則故柔亦不至於無不茹剛亦不至
  於無不吐所謂不過乎物者如此故其見於接物
  鰥寡且不侮之安有用剛之過彊禦且不畏之安
  有用柔之過此發明天生烝民有物有則也下章
  謂德輕如一羽若甚易舉也而莫有能舉之者我
  儀則而圖謀之維山甫乃秉彞之民故能舉是德
  惜乎莫有助之者衮上公之服也喻宰相之職他
  人既不能舉德則於衮職未免有闕失之事維山
  甫有德足以當其任故於衮職能彌縫之以補其
  闕失此發明民之秉彞好是懿德也或以衮為指
  王者非也上既言王躬是保何為又言補王之闕
  失九罭曰是以有衮衣兮指周公也韓奕曰玄衮
  赤舄指韓侯也詩人嘗以衮指大臣未嘗以衮指
  王者況言衮而加以職亦非王者之稱謂也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在接每懷靡及四牡
  彭彭八鸞鏘鏘七羊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
  此章言山甫被命城齊而祖祭之日四馬則業業
  而震動征夫則捷捷而敏疾恐不及於事迨其既
  行則四馬彭彭而張盛八鸞則鏘鏘而和鳴皆知
  王所以命山甫城彼東方之齊者盖將以固吾圉
  故吉甫因人情之樂而記之
  四牡騤騤求龜八鸞喈喈皆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吉
  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
  此章言山甫既城齊而歸而四牡猶騤騤而彊八
  鸞猶喈喈而和以明役不久而告成故曰式遄其
  歸言其疾也吉甫作此詩使工歌誦之其言之美
  足以感發人心穆然如清微之風化養萬物故山
  甫聞其言永懷於中足以自慰而不能忘也說者
  謂城齊盖去薄姑而遷臨菑也或以史記世家考
  之治臨菑乃獻公夷王時也竊意夷王時雖遷而
  城郭未為周備故宣王城之者歟是詩八章皆賦
  也
  韓奕亦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錫命諸侯
  大雅美宣王詩五篇外而方伯内而宰相如崧高
  烝民則既言之矣韓奕錫命韓侯則為崧高之類
  盖亦建國親侯之事也江漢命召虎平淮夷則為
  烝民之類盖亦任賢使能之事也四詩皆出尹吉
  甫一手故其序如此常武一詩乃召穆公於既平
  淮夷之後慮宣王狃於一勝窮兵不已故因以為
  戒雖均為美詩而常武深矣說者謂錫則錫之以
  物命則命之以政分而為二此鑿說也春秋莊公
  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文公元年天王使毛
  伯來錫公命則錫命云者天子寵諸侯之事也春
  秋不言其物而詩人言之盖詩人之言侈上之賜
  也春秋不言以王命為重也盖申伯之鉤膺介圭
  韓侯之鉤膺鏤錫皆異禮也所以旌有功後世乃
  竊錫命之美名為九錫之簒且兼取弓矢圭瓚之
  屬雜以不臣之禮與誦詩發冢者何異昔周公有
  人臣不能為之功故成王賜以人臣不得用之禮
  樂持正論者猶謂周不當賜魯不當受使周公無
  恙必有辭以處之盖名分之嚴聖人尤致其謹人
  臣不得用之禮樂既非周公之志則謂成王以是
  祀周公惟周公之廟可用羣公之廟不得而用亦
  非通論也豈有生既非其志殁則享其祀由是言
  之所謂周不當賜魯不當受盖知禮矣孔子入大
  廟每事問非不知而問也微意盖在於人臣不得
  用之禮樂也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王親命之
  纘戎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解䖍共恭爾位朕命不
  易榦古旦不庭方以佐戎辟壁
  梁山在古韓國之地禹貢言壺口治梁及岐盖壺
  口在冀州言禹之治水自壺口始由梁山以及岐
  山也孟子言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盖邠在
  梁山之東岐在梁山之西言大王去邠過梁山以
  及岐山也韓非六國之韓乃武王之後左氏傳所
  謂邗晉應韓也後為晉所滅則梁山又在晉矣故
  爾雅曰梁山晉望也案九域志同州韓城縣古韓
  國也梁山在焉左氏傳言晉梁山崩是也梁山其
  大奕奕而其下則道路倬然而顯明盖將言韓土
  之美因思禹去水之害而後梁山始可以為田尤
  可思也故曰維禹甸之韓侯之受命于此也王親
  命之曰其繼汝之祖考無廢我之命能蚤夜不解
  怠䖍固恭謹以在位則我之命汝亦當久任責成
  不輕變易不特用以捍禦不來庭之方國亦以佐
  助汝為君之道也韓既為姬姓之國則為諸侯非
  一世矣故宣王舉其祖考而命之
  四牡奕奕孔脩且張韓侯入覲以其介圭入覲于王
  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弗錯衡玄衮赤舄昔鉤膺
  鏤漏錫羊鞹苦郭鞃苦弘淺幭莫歷鞗條革金厄
  韓侯乘奕奕之四牡甚脩長而張盛盖不言其人
  而稱其車馬美之至也介圭王者服御之重器韓
  侯以是脩覲禮亦美其能尊上也案禹貢雍州厥
  貢球琳琅玕古韓在雍州之地雖曰韓侯貢其方
  物然如介圭至重而可寶亦不易得故詩人美之
  韓侯之入覲既知尊君親上有功而無廢禮故王
  之錫韓侯其儀物亦為甚盛淑善也交龍為旂綏
  大綏也謂注旄於竿首為貴賤之章表故曰綏章
  此言旂之美也簟茀者漆簟以為車之藩蔽錯衡
  者錯置文采於車之衡此言車之美也玄衮者以
  玄帛為衣而畫以衮龍赤舄者赤色之履舄此言
  衣用上公之制也鉤膺者馬之膺以金為鉤而加
  以纓金路之鉤樊纓是也鏤鍚者馬之額飾以金
  在眉之上玉路之鍚樊纓是也此言兼用金玉二
  路之飾也鞹鞃者鞹革也鞃軾中也謂以去毛之
  皮施於軾之中央也淺幭者淺虎皮淺毛也幭覆
  軾禮記作幦謂以有毛之皮覆盖於軾上也鞗革
  者以革之鞗為轡首也金厄以金為小環纒搤之
  也此言車馬之飾無不備者案巾車五路之制金
  路無鍚有鉤今曰鉤膺既用金路之飾又曰鏤鍚
  是兼玉路之飾也可謂異禮矣然用以賜人臣故
  不嫌於厚若王者服御則不可紊其制也
  韓侯出祖出宿于屠徒顯父甫餞之清酒百壺其殽
  維何炰薄交鼈鮮魚其蔌速維何維筍恤尹及蒲其贈維
  何乘馬路車籩豆有且子余侯氏燕胥
  此章言韓侯既朝于京師其反于韓也有祖道犯
  軷之祭其出宿于屠之地也王之卿士有顯父者
  為飲餞之禮酒則用百壺言其多也殽則有魚鼈
  言其旨也蔌則有筍蒲言其時也又贈所乘之馬
  大路之車以將其厚意盖上章言王之所錫皆車
  馬之飾以章其異禮此章專言車馬乃朋友之贈
  遺孔子在鄉黨朋友之贈雖車馬非祭肉不拜則
  知古之人臣有相贈以車馬之義籩豆有且者謂
  既有而又多言飲餞之籩豆其盛如此而諸侯之
  在京師而未去者來與飲餞皆燕樂也覲禮稱來
  朝之諸侯皆曰侯氏
  韓侯取妻汾符云王之甥蹶俱衛父之子韓侯迎止于蹶
  之里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大計從之祁
  祁巨移如雲韓侯顧之爛其盈門
  此章言韓侯既覲而還遂以親迎也汾王厲王也
  王流于彘在汾水之上故以為汾王也猶晉侯居
  翼謂之翼侯晉人納諸鄂謂之鄂侯鄭叔段居京
  謂之京城大叔及出奔共謂之共叔也又楚人謂
  王不終者為敖葬郟者曰郟敖葬訾者曰訾敖其
  汾王之類乎說者以莒郊公犁比公為比非也案
  左氏傳莒夷無謚於是有犁比公郊公兹丕公著
  丘公皆以號為稱與汾王以地為稱不類矣蹶父
  卿士姞姓也韓侯親迎于蹶里百兩彭彭而張盛
  八鸞鏘鏘而和鳴其光華豈不顯乎此諸侯親迎
  之禮也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媵之皆有娣姪故言
  諸娣從之祁祁如雲之貌而衆也韓侯望而視之
  爛然盈蹶父之門盖合迎送而言之也
  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于偽韓姞其一下同相攸莫如韓樂
  孔樂韓土川澤訏訏況甫魴房鱮序甫甫麀憂鹿噳噳
  愚甫有熊有羆有貓如字又武交有虎慶既令居韓姞燕譽
  此章言蹶父甚武健嘗將王命而行諸國隂為其
  女視其所居以韓國為最樂其所樂者何以言其
  地則川澤訏訏而大以言其物則魴鱮甫甫而美
  麀鹿噳噳而衆有熊羆焉有貓虎焉庶類既蕃則
  居可樂矣慶喜也令善也喜其居之善也韓姞於
  是燕安而稱譽其韓土之樂也或曰熊羆與虎皆
  摯獸也足為人之患而韓土乃以為樂何哉曰詩
  人之詠取其物之蕃以驗其土之美故雖摯獸必
  深山大澤而後生焉天地之間安能決擇必生瑞
  物故雖治世有麟鳳亦有梟獍有芝草亦有鉤吻
  所貴於人者能制其惡使之不為患耳非能絶其
  類使之不生育也摯獸雖猛苟有機穽罔罟之屬
  以禦之適足為用故熊羆之皮可衣而其肉可食
  貓以食田鼠虎以食田豖豈不樂哉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韓
  侯其追其貊武伯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
  實籍獻其貔毗皮赤豹黄羆
  溥大也燕召公之國也以燕師而城韓雖不可考
  然申伯之宅亦召公之所營安知韓初封時非王
  命燕師往城之邪春秋之時城邢城〓之類皆霸
  主合諸侯之力為之豈非尚存先王之遺制邪所
  謂以先祖受命即指韓初封也是時因百蠻肆擾
  周王於是錫韓以追貊之地奄者撫而有之也如
  後世羈縻化外之郡帥府領之是也韓既奄受北
  方之國為之方伯於是實墉則脩其城實壑則濬
  其池實畝則治其田實籍則正其稅又貢其北國
  之所有貔之似虎者豹之赤者羆之黄者皆奇獸
  之皮也用以獻于天子此皆追記韓初封時事以
  為韓侯之寵也蠻夷可以通稱北可稱蠻猶西可
  稱夷也貊為北方之國先聖有蠻貊之說追為北
  方之國始見於此詩六經之所存學者必欲求他
  證何其惑邪是詩六章皆賦也江漢尹吉甫美宣
  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
  召穆公虎非將也平淮夷亦非專於用兵也其詩
  無執訊獲醜之事曰來求求其巢穴也曰來鋪陳
  其師旅也四方遂爾平王國遂爾定一時無有争
  戰之患王心享安逸之休嗚呼孰謂宣王命召虎
  平淮夷乃與帝舜命禹征有苗之事相類來求來
  鋪與舞干羽何異既平既定與有苗格何異序詩
  者謂能興衰撥亂信可美也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吐刀匪安匪遊淮夷來求既出我
  車既設我旟匪安匪舒淮夷來鋪
  江漢常武二詩皆言淮夷是詩言江漢之滸淮南
  之夷也若淮北則非江漢所由入之路矣常武言
  省此徐土淮北之夷也若淮南則徐土非接聯之
  地矣江漢雖因所見以起興亦以喻王師如江漢
  之流不可犯也浮浮言江漢東流之貌滔滔言武
  夫衆往之貌武夫指士卒也出我車謂戎車也設
  我旟謂鳥隼也車旟指將帥也士卒則曰匪安匪
  遊謂非敢安然來遊以淮夷之故來求其巢穴耳
  將帥則曰匪安匪舒謂非敢安然舒緩以淮夷之
  故來陳其師旅耳來求來鋪而淮夷遂平可謂有
  征無戰矣
  江漢湯湯書羊武夫洸洸光經營四方告成于王四方
  既平王國庶定時靡有争王心載寜
  湯湯流溢貌洸洸武怒貌詩人見江漢之湯湯謂
  武夫之洸洸實似之王師之出不專誅討一施經
  營遂告成功四方既已悉平王國庶幾底定時無
  争戰之事王心所以安也
  江漢之滸虎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匪疚救
  匪棘王國來極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江漢之濱乃王命召公陳師之地也召公豈專為
  征伐哉式辟四方則為之正其法度也徹我疆土
  則為之治其田賦也非以病之亦非以急之使王
  國咸取中焉疆理之政暨于南海則淮夷固在其
  内是乃服淮夷之道與專以兵威服之者有間矣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文武受命召公維翰無曰予小子
  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錫爾祉
  旬徧也周徧以撫其民也宣布也宣布以廣其澤
  也王之命召公者其意宏大如此可以無愧於文
  武矣猶稱文武受命召虎之祖康公實為幹臣今
  爾既為康公之孫亦當以康公之事文武者事我
  無以我為小子不若文武而不似續康公之功也
  肇始也敏疾也公事也自今以始能敏疾汝之事
  我用是錫汝以福為之報也盖言宣王自謙而勉
  臣下之言如此釐力之爾圭瓚才旱秬巨鬯勑亮
  一卣酉告于文人錫山土
  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萬年
  此章言錫福之事也釐分也卣尊也分以圭柄之
  瓚副以秬黍之酒使爾得以告于文德之祖謂康
  公也君之祖曰文祖臣之祖曰文人不敢同於君
  也錫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此言周之錫山
  川土田於召公之國舊矣自周受命之始爾祖康
  公已被此命今又得圭瓚秬鬯以告之是重有寵
  榮也召虎稽首拜上之錫無以論報惟稱君壽考
  可以見區區耳
  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公考天子萬壽明明天子
  令聞問不已矢其文德洽此四國
  此章言報君之事也對荅也揚稱也休美也考成
  也召虎何以報上惟荅揚王之休命作召公已成
  之事業是乃報上之實也召公之事業既成惟祝
  天子壽考萬年以享其成此忠臣孝子之心也此
  詩主於平淮夷故卒章因以進戒謂武功固成不
  可恃也所願明明天子在上令聞垂於無窮矢陳
  其文德以和洽此四方之國則功德兼隆矣昔有
  苗逆命益有惟德動天無遠弗届之言舜誕敷文
  德而有苗遂格今淮夷既平吉甫陳矢其文德洽
  此四國之戒何也帝者專尚文德而後武功王者
  則陳文德以濟武功此其所以不同與是詩後三
  章所陳乃君臣相戒飭之辭且明施報之義後世
  為彛器之銘識往往多竊取其辭未必明其義如
  載敦銘云載拜稽首對揚王休用作朕文考寶敦
  盖不知作召公考之說故用為祖考之考學者不
  當反執此器以疑經試以是思之是詩六章皆賦
  也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為戒
  然
  凡詩無其文特立名以命篇其義深矣常武作於
  召穆公盖取前篇尹吉甫所詠矢其文德之意前
  篇假虎拜稽首為辭謂武功不可恃必矢文德而
  後洽四國故穆公承其意為是詩而立常武之名
  謂德可常而武不可常有德矣固可以立武苟狃
  於一勝以武為可玩而怠於進德則前功或廢故
  德以有常為美而武功雖已立不可忘戒也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泰下同祖大師皇父整我
  六師以脩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國
  赫赫明明大宣王命將之光顯也宣王所命之卿
  士論其世則以南仲為大祖官則大師字則皇父
  也皇父既為文王時名臣南仲之後宣王復命為
  將可謂光顯矣至幽王時猶為卿士十月之交所
  謂皇父卿士是也皇父在宣王時雖已為三公未
  有顯過故詩人美之至幽王不自為政皇父乃專
  權竊命為一時羣小之宗詩人刺之不一而足何
  一人之身先知後愚由上之人御得其道與失其
  道之異也豈不為後世之永鑒哉皇父為將既能
  整治六軍以脩戎政又能敬其事戒其徒使不為
  侵暴以惠此南國之人可謂有將之才不忝乃祖
  矣豈非宣王善御以致之歟
  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戶剛戒我師旅率彼
  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處三事就緒
  尹氏周世卿也在幽王時小雅或謂之赫赫師尹
  或謂之尹氏大師則尹氏後亦為三公矣王者出
  師元帥則王親命之司馬以下則使尹氏選舉而
  後以王命授之宣王既命皇父為元帥故謂尹氏
  命程伯休父為大司馬盖使之左右陳其行列掌
  師旅之戒令司馬之職也於是循彼淮涯以視此
  徐土或曰徐土或曰徐國或曰徐方皆言淮北之
  夷也既為視民之疾苦而來豈宜復自久留處其
  地故速斂兵而退使三農之事無所妨而就其業
  也三農或曰原隰及平地或曰上中下農夫不若
  以三時務農為三農與不久留之意合也
  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遊徐方繹騷
  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
  始者大師皇父奉王命出師人見其赫赫然而顯
  明業業然而震懼皆曰天子之命其嚴如此乃使
  之舒徐或保而守之或作而行之非有所紹而急
  非有所遊而緩既入其徐方之地第見彼人絡繹
  於道騷動而不寜夫絡繹而騷動固我師有以震
  驚之也心既不寜則視我師之行如雷霆之作於
  上莫有不震驚者盖以虛聲懼之也
  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呼檻如虓火交虎鋪敦
  如字淮濆符云仍執醜虜截彼淮浦王師之所
  上章言人心之震懼此章言王命揚其威武有所
  奮撃則如震雷之怒無不摧仆進虎臣而鏖戰闞
  然如虓怒之虎莫之敢當鋪陳敦厚之師於淮涯
  之上就執其衆虜於是淮浦截然不可犯人以謂
  真王師之所處異於如兒戲者矣
  王旅嘽嘽吐丹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
  流緜緜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
  嘽嘽衆喘息貌以見其盛而不譁也王師能如此
  故師之所處如飛翰之不可襲如江漢之不可犯
  如山之苞則其本不可搖如川之流則其勢不可
  禦緜緜則續而不絶翼翼則整而不亂不測不可
  知也不克不可勝也所以能大征徐國以全取勝
  也詩人極形容之言不一而足如飛如翰止言羽
  翰之飛若所謂鴻毛遇順風是也一句雖有兩如
  字乃古文之一體若如震如怒亦一謂如震雷之怒
  撃耳必欲分為二事非善讀詩者也
  王猶允塞徐方既來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
  徐方來庭徐方不回王曰還歸
  前數章所稱宣王之用兵盛矣美矣而非常武之
  所尚也召穆公之意謂德為可常武不可黷故先
  極言其盛美以滿宣王之欲卒章乃陳警戒之言
  故其言易入也後之為辭賦者或竊取其義而學
  者以曲終奏雅勸百諷一譏之是不知其得古詩
  人之遺意也猶道也允信也塞充實也王猶允塞
  所謂常德也徐方之來歸豈專畏宣王之兵威哉
  亦以王猶允塞之故盖得惟德動天無遠弗届之
  意曰既來美其始來也曰既同美其畢來也徐方
  畢來固可以言天子之功然豈易致哉以經營四
  方咸得其道四方既平矣徐方乃造天子之庭盖
  淮夷尤為狡詐故來歸獨後於衆國彼狼子野心
  叛服不常今雖不敢回違固不可保其往也王曰
  還歸言必振旅而歸益常厥德乃可杜後患耳警
  戒之言若緩而甚切非穆公之賢不及此也是詩
  六章皆賦也
  瞻卬仰下同凡伯刺幽王大壞也
  凡伯為板之詩以刺厲王有曰老夫灌灌又曰匪
  我言耄已非少壮矣今歷年既久又刺幽王大壞
  則非板之凡伯明矣凡為周同姓之國豈非入為
  卿士歟瞻卬召旻二詩盖板之子若孫也厲王大
  壞始病者也幸遇宣王之良醫幽王大壞再病者
  也平王乃庸醫耳周室殆不可為矣
  瞻卬昊天則不我惠孔填知隣不寜降此大厲邦靡有
  定士民其瘵側界蟊牟賊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
  有夷瘳勅留
  昊天望其明也瞻卬而呼窮則反本也先陳其意
  而後呼天以告亂猶未甚也遽呼昊天始言其情
  則心愈急矣此亂之極也惠養也填塞也瘵病也
  厲凶也夷平也届止也瘳愈也謂天何不惠養我
  乎使我甚抑塞不皇寜處也今天之降此大凶厲
  庶邦無有安定為士者為民者俱病矣而小人為
  惡以蠧民如食根之蟊食節之賊以病禾者猶未
  平猶未止也國之刑罰以罔罟斯民者猶未收也
  病安得平而愈乎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奪之此宜無罪
  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說他活之
  此章言國之罪罟不明如此夫刑罰清則民服今
  國之罪罟無故而黜削其地是土田彼所宜有而
  上自有之也無故係累其民是民人彼所宜有而
  上奪取之也無罪者乃拘囚之有罪者乃脫出之
  刑罰不中如此何所措其手足哉
  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古堯為鴟處之婦有
  長舌維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教匪誨時
  維婦寺
  此章言幽王之亂皆生於襃姒因言男子有智者
  乃能成人之國女子有智者適足敗人之國懿美
  也以哲婦為美而尊寵之必為梟鴟之惡盖二物
  皆隂類也長舌猶多言也婦人之多言必為凶亂
  之階梯與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同意故亂非自天
  降也由婦人而生也婦寺類也婦人與宦寺之所
  為皆不俟教誨而能謂人人相似也幽王既喜婦
  人必喜宦寺豈非以其同類乎
  鞫人忮之豉忒譖始竟背佩豈曰不極伊胡為慝如賈
  古三倍蒲罪君子是識婦無公事休其蠶織
  此章言婦人之患最為窮極而不知止也鞫窮也
  心忮害而多變忒所以能窮人也始則譛毁之終
  竟棄背之豈不曰已極哉何為尚作慝惡而未已
  也盖君子與婦人固自各有其職售物而謀三倍
  之利商賈之事也而君子識之猶婦人不當與公
  事乃休其蠶織也盖為君子而貪三倍之利為婦
  人而與公家之事此心豈有厭足哉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爾介狄維予胥忌不弔如字不
  祥威儀不類人之云亡邦國殄瘁似醉
  刺猶責也富猶福也介狄猶言大戎賊也謂天何
  以責王神何以不福王以王惟婦人是信而不用
  善人是舍大戎賊而不治維予之善類則皆忌之
  耳此天所以不弔我民多降不祥王柰何不恐懼
  脩省謹其威儀以弭天變乎所謂謹其威儀如側
  身脩行無敢戲豫是也今善人皆喪亡無有為王
  之輔者邦國殆盡病矣
  天之降罔維其優矣人之云亡心之憂矣天之降罔
  維其幾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上章既言天降不祥善人亡去故此章申言之謂
  天降禍以及人猶罔之取禽獸優猶多也幾猶危
  也天禍既多危故善人多罹其禍而喪亡詩人愛
  君憂國豈不憂思至於悲傷乎意作此詩時見善
  人喪亡之多人以為天之降禍而罔取之故有是
  言也罔與罟同
  觱必沸弗檻泉維其深矣心之憂矣寜自今矣不自
  我先不自我後藐藐亡角昊天無不克鞏無忝皇祖式
  救爾後檻泉從下湧出之泉也其源之來為甚深遠喻我
  心之憂其所從來亦非止今日故其憂源源未已
  亦如泉也所可嘆者適今値禍亂耳若禍亂在我
  之先或在我之後則憂固可免矣遂嘆昊天雖藐
  藐高遠然未嘗不仁愛人君無有不能鞏固我國
  之理王誠率德改行無沗於皇祖今雖禍亂已至
  尚可用以救後來也傷其大壞尚欲救之此詩人
  所以為忠厚歟是詩七章卒章興也餘皆賦也
  召旻密巾下同凡伯刺幽王大壞也旻閔也閔天下無如
  召公之臣也
  謂天曰旻固取其有閔下之意說者皆疑詩序言
  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以為衍辭然是詩卒章實
  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又曰於乎哀哉維今之
  人不尚有舊則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正詩意也
  命以召旻恐亦以此彼小雅有小旻乃為大雅而
  設耳
  旻天疾威天篤降喪瘨都田我饑饉民卒流亡我居圉
  魚呂卒荒
  謂天曰旻本望其閔下今乃疾用其威虐盖厚降
  喪亂病我以饑饉使人民卒皆流移内而我居之
  國中外而邊圉之四境卒皆荒蕪空虛豈非疾用
  其威虐乎所謂閔下者安在哉
  天降罪罟蟊賊内訌戶工昬㭬丁角靡共恭潰潰回遹聿
  實靖夷我邦
  前篇言罪罟不收國之罪罟也此詩言天降罪罟
  天之罪罟也降與降罔同義小人蠧國如蟊賊者
  既訌潰於内以惑人主而被宫刑為閽人謂之昬
  㭬者亦不共其事皆潰潰敗亂其職以邪僻相述
  安然夷滅我邦而後已詩人以小人與宦寺用事
  為天之降罔謂天實使之無所歸咎之辭也前篇
  言婦寺即此篇所謂昬㭬也昬與閽通椓謂椓其
  隂書所謂椓黥是也靖安也菀柳曰俾予靖之亦
  謂安以待之也
  臯臯羔訿訿紫曾不知其玷丁簟兢兢業業孔填知隣不
  寜我位孔貶
  字書曰禮祝曰臯登歌曰奏臯之言告也訿之言
  毁也此章君子小人並仕於亂世小人則臯臯相
  告訐訿訿相譛毁不自知其玷缺君子則兢兢然
  戒謹業業然危懼憂思甚抑塞而不遑寜處也夫
  世治則君子以在位為榮世亂則君子以在位為
  耻與小人並立於朝則貶辱甚矣盖耻之之辭也
  說者以臯為緩文義不通且詩無緩意
  如彼歲旱草不潰戶對茂如彼棲西苴七如我相此邦無
  不潰止潰敗亂之貌庶草固茂矣當旱歲則暵乾無不潰
  敗其茂者既失其茂則枯槁無潤澤如木上之棲
  苴無復生理也詩人言此皆甚之之辭謂視旱歲
  之草豈不潰敗其茂如視此邦之人亦無不潰敗
  其止者止謂居止也潰止則不能安居矣
  維昔之富不如時維今之疚不如兹彼疏斯粺皮賣胡
  不自替職兄況下同斯引
  此章歎昔日之富不如今時之病今時之病未有
  若此之甚也替廢也職主也彼小人宜食疏糲者
  乃食此之精粺謂小人食君子之祿何不自廢退
  猶主職其事兹若是其引長也說者曰疏糲米也
  米之率糲十粺九鑿八侍御七又九章粟米之法
  云粟率五十糲米三十粺二十七鑿二十四侍御
  二十一
  池之竭矣不云自頻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
  職兄斯弘不烖我躬
  此章池泉之喻盖論國體也頻水涯也中水源也
  池之所以竭者由其涯之踈漏也泉之所以竭者
  由其源之他泄也今池竭而不言自頻泉竭而不
  言自中是不知弊端之所由失其救弊之道終於
  竭而已矣以喻幽王之為國外則不固其隄防内
  則不窒其倖門溥徧也今既徧有此内外之害矣
  而小人主職其事者兹若是其廣大我躬指王身
  也欲烖不及於王身得乎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闢國百里今也日蹙國
  百里於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
  此章傷幽王土地人民日以削小僅守畿内近地
  耳故有闢國蹙國之言先王受命謂文武也召公
  謂康公也召公能使教明於南國化行於江漢是
  日闢國百里也幽王用非其人四夷交侵中國背
  叛是蹙國百里也於乎哀哉悲傷之極也既悲傷
  之又思有以救之在用舊德之人耳維今之人豈
  不尚有舊德者乎何為不用也凡伯愛王之至故
  責王之深如此是詩七章其四章比也六章興也
  餘皆賦也
  詩補傳卷第二十五
  後學成德校訂

知识出处

诗补传三十卷

《诗补传三十卷》

三十卷。范处义撰。范处义号逸斋,金华(今属浙江)人。南宋经学家。曾任殿中侍御史,除《诗补传》外,着有《解颐新语》等。范氏认为《诗序》是国史及作诗者之本意,有圣人之言,然而“其不通者辄欲废序,以就已说”(《自序》),于是写了《诗补传》这部南宋尊序的代表作。《诗补传》,原称《逸斋诗补传》,全书共分三部分,正文之前有《序》、《诗补传篇目》、《明序篇》三篇,提出尊序的理由及《诗经》篇目的写作年代。说诗部分一诗一题,先释《诗序》,再释正文,注音夹于句中。《附说》部分对风、雅、颂的含义及《诗经》中的有关音义问题进行综合性的训释。如果说,南宋初期,郑樵是疑序的代表人物的话,那么范氏则是尊序的代表,他认为“学诗而不求序,犹欲入室而不由户也”(《明序篇》)。书中对《诗序》和《毛传》进行再解释,对我们理解传统的《诗经》学有重要参考价值。全书结构完整,脉络清楚,词气畅达,有许多地方已突破《毛传》的局限。对诗义的体会方面也有许多精微独到之处。为了维护《诗序》的权威,范氏引用了许多三家诗的资料加以对照,在客观上开了整理、研究三家诗的先声,宋末王应麟作《诗考》,清人范家相作《三家诗拾遗》,均受其影响。该书的局限也很明显,过分拘守《诗序》,没能作更多的开拓与探索,脱离文学说诗,强作解人,亦有不少错解文义的地方。此外在资料运用上也有失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批评他:“引据《孔丛子》,既属伪书,牵合《春秋》,尤为旁义。矫枉过直,是也一瑕。”现存版本有《通志堂经解》本,198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据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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