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東萊先生文集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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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東萊集》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20012102
颗粒名称: 呂東萊先生文集卷十七
分类号: I264.4
页数: 16
页码: 一-三十一
摘要: 本卷记述了吕东莱先生文集的情况。其中包括论语说、孟子说等。
关键词: 吕东莱 文集 宋代

内容

論語說
  便指孝弟爲仁則不可然孝弟所以爲仁也體愛親
  敬長之心存主而擴充之仁其可知矣曰爲仁〓
  學者用力處
  欲巧其言欲合其色其所發爲如何蓋不仁矣然則
  仁之義豈不可黙識乎
  巧言令色鮮矣仁只看吾巧言令色時用心如何便
  自體認得能知出辭氣斯遠鄙倍則見此矣
  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不死其親也凡出入起居門風
  家法種種皆如父之舊不暇改也至於事之害理
  傷義則父在固將諫而改之苟以父没之故見其
  害義而不敢改是以存沒二其心也豈所謂無改
  於父之道哉孝子事死如事生見父之事有害義
  者汲汲改更常如下泣幾諫號泣隨之之時是亦
  無改於父之道也
  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仁者天下之正
  理也是理在我則習矣而著行矣而察否則禮樂
  雖未嘗廢於天下而我無是理則與禮樂判然二
  物耳
  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情性之正只爭分毫
  仁者可以久處約可以長處樂蓋無非此理而已所
  遇有約樂之異而心則一也顏子在陋巷之心卽
  堯舜垂衣裳而治天下之心也
  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人而未仁其好惡皆私心也
  非特以同異爲是非亦且隨旦莫而遷變矣烏能
  好惡人哉若夫仁者之心旣公且一故所見至明
  而此心不變譬如鏡之照物唯其無私而物之妍
  醜自不能逃雖千百徧照之其妍醜固自若也惟
  仁者能好惡人亦如是而已
  苟志於仁矣無惡也仁中著不得惡字蓋一志於仁
  自著不得惡念
  惡不仁者其爲仁矣惡不仁正是初學用力處
  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加字甚輕纔有一毫私念沾
  著便去之不使加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用字最要看若不曾著
  實用力如何見得力不足顏子旣竭吾才見力不
  足然又不可住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此兩句是學
  者日用工夫人不能以獨處必與人處天下之人
  不過兩等曰賢與不賢而已世之見賢者其下者
  閉隔漠然不知其次者嫉忌之其上者不過稱贊
  之而已胸中閉隔與嫉忌者固不足道其稱贊者
  亦初無益於已惟是見賢必思齊如顏子曰舜何
  人也予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世之見不賢者其
  下者流而與之俱其上者則絕而遠之流而隨之
  者固不足道其遠之者雖與隨波逐流者異然亦
  未是切已須是見一不賢者怵然自省於中且安
  知我之不如是可保於今日安保於他日須看齊
  賢兩宇見一賢者便直欲與之一般才有一分不
  如便不是齊才說學得兩三分也得便與無志一
  般見不賢而內自省禹之吿舜曰無若丹朱傲惟
  慢游是好又曰予創若時禹舜豈有是哉蓋當時
  天下只有一丹朱爲惡舜禹見丹朱惡如一體然
  故怵然自省如此若以丹朱之惡爲不預己事則
  非視天下一體之義此最學者日用工夫若能極
  思齊內省之義雖聖賢地位亦不難到
  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此
  一章發明人子孝愛之心彌縫救正使親不致於
  有過之地非是純孝全體父母之心者不能所謂
  事父母幾諫者不待過之已形略有萌芽發見便
  去救正然須是自朝至夕全體父母爲心視於無
  形聽於無聲此心常在父母身上方察得幾之形
  且如扁鵲治病齊侯之病二十日已前便知病在
  腠理蓋扁鵲專以治病爲事故見其幾微人子不
  專以父母爲心安能見幾見志不從又敬不違是
  養其慈愛不至於傷恩見父母過失萌芽形見便
  諫諫時乃是從容宛轉諷諭非是分忿戾剛很見略
  有不從處又去做工夫常養成此恩意此一句最
  要看若諫時忿戾剛很致父母怒時父子之恩已
  傷須是見得意思略不從便做工夫又須看又字
  初見父母過有幾微便諫到父母略有不從君子
  必自反必自言我之愛敬未盡處又重新添一重
  工夫而不違諫之初心勞而無怨此一句亦要看
  救正父母於無過之地左右前後千方百計盡其
  心力到得形神雖弊亦不敢怨此人子之職當然
  此見得人子於父母無己意思夫左右周旋救正
  其過亦不勝其勞所以勞而不怨者蓋不做分外
  事看子身是父母之身盡身以救正父母何怨之
  有若如此雖瞽䏂爲父也曾底豫工夫到此地位
  惟舜爲然後之人子平時不以父母爲心見幾不
  諫到得過形見方諫又不能委曲和順忿戾剛很
  常致父母之怒至於諫不從便止旣不加敬又復
  憚勞皆舜之罪人也
  朽本不可雕冀牆不可杇蘇子由策引枝葉未有害
  本實先撥以規仁宗此甚有理譬如朽本冀牆皆
  是本領壞了整頓不可得謝上蔡釋之曰志昏而
  氣衰蓋當此時胸中憒憒莫知所主如何救得始
  吾於人猶言舊時於人也蓋言今之人不當如古
  時人一例看耳
  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上蔡云
  周急濟難亦何害其爲直然在當時之事其設心
  恐不若是也答問之閒親見其事故語止於此而
  意已傳矣此說甚善但云今未可認乞醯爲不直
  此卻未盡夫乞醯事之至微初非周急濟難也謂
  乞醯於隣爲不直亦何不可之有
  子路共敝之心雖小於顏孔然皆是不自私充此心
  去足可爲顏孔
  不貳過人之有一過必變成二過何也人惟惡其過
  也是以求以蓋其過惟求以蓋其過則非爲妄言
  以自飾必爲巧計以自蔽故本是一過遂成二過
  顏子之過蓋未嘗如是亦聽其如是而後不復犯
  之耳
  子游爲武城宰子曰汝得人焉爾乎聖人師弟子之
  相答問不及其他而獨以得人爲先蓋凡人之入
  仕此是第一件事子游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
  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此一段事一則見
  得澹臺滅明能以正自守二則見得子游不以親
  昵取人而以正大觀人行不由徑只是不行小路
  卽此亦可見其敦篤凝重而無苟且欲速之心非
  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又見得有不可得而親疎
  處
  子貢問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此可謂仁
  之方也已博施於民而能濟眾此聖人之功用非
  學者求仁切近之問故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因
  復指求仁之方以語之當子細看近字
  曾子臨終語孟敬子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
  死其言也善將謂有甚大事卻是說此三事觀曾
  子言曰兩字乃知此三句是曾子著意分明處至
  籩豆之事則有司存今人卻是倒了
  曾子吿孟敬子一段爲學最切曾子反覆丁寧謂君
  子所貴乎道者三若人說到此須是窮神知化精
  義入神曾子止說動容貌正顏色出辭氣又繼以
  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言此等細碎自有人管我且
  理會自己切要事須是看動正出三字近信難訓
  詁大要是顏色與心相應
  以能問於不能此是曾子見得顏子如此若顏子自
  以能而問不能以多而問寡以有爲無以實爲虛
  不校其犯則是矯僞不情爲顏子者蓋亦小矣顏
  子但知有問但知不校但自虛自無耳初不知寡
  之與多虛之與實亦不知人之犯也曾子見之乃
  以爲顏子如此如門弟子記夫子絕四是弟子見
  得夫子如此者夫子自以爲當絕此四者夫子亦
  小矣
  士不可以不弘毅凡人之言弘曰寛也毅曰剛也剛
  則必不能寛寛則必不能剛此不可作兩事看若
  作一事看則弘毅氣象可見矣非謂弘而濟之以
  毅毅而濟之以弘也古人之言大率如此如言晉
  公子廣而儉儉須是廣不廣不成儉皋陶謨言九
  德直而温寛而栗不是相濟如此方是德不然卻
  是病
  麻冕禮也止
  拜下禮也麻冕雖古禮然近於奢而古
  爲之者時也後世易之以純則爲禮禮理也雖違
  於古吾必從之非從今也從其禮也拜於下古禮
  也理之不可易者也而後世易之以拜於上是自
  便其奢泰之事而非中於禮之變也故違眾而從
  下非泥於古也亦從其禮也春秋之時禮敎不明
  變其制以自便者甚多大抵古禮近於侈則從之
  今麻冕之易偶中於禮故孔子從之以明其變而
  得其當拜上之易背於禮故孔子違之以救當時
  之失後世變古之禮非能有當於理也特假之以
  自便耳漢武帝於原廟則減之至祖宗祧廟之制
  皆一遵於古此無與於已故也至於千門萬戸之
  宮乃不稽於古而建之則取其便而古不暇恤矣
  與上大夫言間閒如也蓋聖人所以待物者素定乎
  胸中物來自應與上大夫言不期閻閻而閻閻與
  下大夫言不期侃侃而侃侃譬如月無所不照遇
  地方而方遇地圓而圓隨物方圓而月初無心有
  心非月也
  爲之難言之得無訒乎大凡讀書臨事曾去裏面講
  究理會便見得不容易豈敢妄言凡言之輕發而
  不知難者以不曾下工夫也仁之爲道旣難則言
  之亦難今牛之言不難矣豈能爲仁乎
  樊遲從游於舞雩之下止
  非惑歟此是聖門切己工
  夫觀子張問此則知是眾人日用底工夫觀樊遲
  問此則知游息宴閑亦不廢此工夫崇德是長養
  其德脩慝是磨治其慝辨惑是辨白其惑夫子曰
  善哉問善樊遲所問者切己非泛泛之問先事後
  得事是請事斯語之事今之學者有謀利計功之
  心凡有所爲必先計較先欲有得終無所得古者
  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博學不敎內而不出君子
  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念終始典於學厥德修罔覺
  惟先其事則日有得而不自知此所謂崇德也攻
  其惡無攻人之惡攻其惡者攻已之惡不暇何暇
  攻人惟欲點檢他人自己必欠工夫攻是用力如
  堅壘大敵在前非用力以攻則不可破脩是磨礲
  精細之意此所謂脩慝也一朝之忿亡其身以及
  其親此事昭然固不難辨忿之未興雖三尺童子
  亦知之忿之已過雖三尺童子亦知之惟忿正起
  之時最難辨其忘身及親之惑但將人自胸中忿
  時觀之可見此所謂辨惑也此三者是切已工夫
  人之一身自頂至踵自旦至莫未嘗不有此三者
  須是時時點檢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凡所謂政者係國
  家治亂興衰之大綱事則是品節條目有司所掌
  者周衰治體不明雖孔門高弟尚不能辨孔子特
  因冉有退朝明辨政與事之異者欲使天下後世
  識爲國之大綱孔門之學所謂先立乎其大者不
  識大綱大體而看一節一目雖多聞多識然終無
  總統處冉有仕季氏魯之家臣也冉有退季氏之
  朝夫子特辨政與事吿之亦見政不當自季氏出
  而季氏所爲者乃事也觀此一段尤足以驗夫子
  至於是邦必聞其政處蓋夫子乃是當時之大聖
  人雖時君不能用然皆知尊事之如季孫將用四
  賦使冉有訪諸孔子曰子爲國老待子而行以此
  知得時君凡有大政無不咨問孔子者大抵爲國
  當識其大體總統一代謂之政隨時維持謂之事
  三代以前固不必論也且以兩漢論之前漢之政
  有所謂寛大長者以至凡百制度見於兵民之閒
  者尚有三代之遺意至光武以身濟大業是以一
  身爲天下凡所施設皆是事了幸而光武明章皆
  賢君竭其智力猶可以治至和帝稍惰其業便衰
  如前漢中經呂氏之變又昌邑王之變而漢業終
  不遽衰者以其大綱在也以此見得前漢有政後
  漢無政
  子貢問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
  也說者謂聖人氣象温良恭遜使其言當時之人
  辭語決不如此乃夫子自遜之辭此說殆非也聖
  人之於世猶醫者之用藥若是尋常疾病則可用
  尋常和緩之藥若是病深則不可以常藥治故大
  黃烏頭亦有時而用之夫子此言乃是用大黃烏
  頭處蓋當時人利祿薰蒸仰望在上之人將以爲
  如何不知當時從政者與市井無異故夫子以此
  吿之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
  爲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
  乎使乎看此一段皆以使者善爲辭命不如此夸
  張矜大蘧伯玉之美自見然其義亦不止此蘧伯
  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蓋在當時克己上
  做工夫者其使者深入其閫奧見其下手做工夫
  處此其所以不敢輕易其言大抵人履之而後知
  不於克己上做工夫通身都是過而不知過之難
  改惟其下手做工夫方知自朝至暮自頂至踵無
  非過失乃知改過之爲難此其所以不敢言寡過
  而曰欲寡過則使者非獨知蘧伯玉做工夫處其
  自己亦曾去上面做工夫了將此一段體驗今之
  學者若才輕易發言語便是不曾做工夫
  君子思不出其位此位隨在而有如對客時只是對
  客底位舍而他思卽是出其位也
  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無能之辭非聖人謙辭也蓋
  聖人胸中無限量純亦不已更無止法若限量則
  是有所息而非聖人矣
  子擊磬於衛有荷實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
  磬乎旣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
  深則厲淺則揭子曰果哉末之難矣當春秋之末
  所謂先王之澤將盡是時高見遠識之士見時之
  不可爲多是以爲不足爲凡是見於論語者其閒
  固有中節者然而都是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以聖
  人論之病痛便見若以後世學者論之荷蕢者之
  底蘊亦未易窺當時孔子擊磬所謂塗巷之人不
  知其幾人矣不過聞其磬之音而已然在春秋時
  所謂知音者亦不爲少且如師襄之徒聞音之淸
  濁見螳螂捕蟬聞者知其有殺聲伯牙志在高山
  聞之者知其志在山志在流水聞之者知其志在
  水當時聞音而知人心者固自有之然而眾人之
  心形見於聲甚易察聖人之心形見於聲甚難察
  非有地位者不能荷蕢者聞聖人磬聲知聖人之
  心又與其他聞音之淸濁者不同旣而曰鄙哉硜
  硜乎莫已知也論其識孔子之心固是地位高然
  而下視一世人便不是聖人天地之心深則厲淺
  則揭言當今時節難處譬如渡水深與淺皆做不
  得看此兩句荷蕢與尋常隱者不同天下事皆是
  經意曾去體量入深又做不得淺又做不得與其
  他望風說做不得者不同但比之聖人之量尚不
  得此一步在子曰果哉末之難矣孔子深曉之之
  辭看此一章彼旣略知聖人之心天下事淺深又
  曾自去籌度其高見遠識豈世人容易到此地位
  然而心旣不虛雖親遇聖人亦不能救其病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子曰吾見其居於
  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
  也居必擇鄉遊必擇士固是君子里仁爲美擇必
  處仁大抵爲學者大綱當如此然居處亦不可恃
  論語所載見孔子者有兩童子其一是互鄉之童
  子互鄉在難言之地風俗澆薄宜乎見拒於聖人
  其二是闕黨童子闕黨童子居聖人之里日漸仁
  義之澤日親道德之光宜乎氣質變化聖人與之
  然互鄕見進於孔子闕黨見絕於孔子何故以此
  知居處地位初不可恃互鄉雖在難言之地一旦
  有慕聖人之心致恭盡禮而來此心旣變地位都
  變闕黨雖在聖人之旁可謂朝夕與聖人親才居
  於位與先生並行便不遜地位雖近如去聖人千
  里之遠居處地位之不可恃也如此
  子張問行一章此卽誠則形之三字言忠信行篤敬
  所謂誠也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
  所謂形也
  君子義以爲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其質
  須是義方能立根本然行之須是中節故次之禮
  以行之然世俗之所行與君子之所行如矛盾冰
  炭之相持彼邪我正彼非我是無緣得不露圭角
  苟非孫以出之則人必相疑故次之孫以出之其
  質以義其行以禮其出以遜所以成已成物者至
  矣又懼夫人之遜而因循隨之不知覺而失其本
  心也故必終之信以成之信者不負初心之謂蓋
  於遜之中須是不負初心方孫無害不然特委靡
  不能自立之人耳
  益者三友損者三友止損矣看此一段須把著實凡
  人之取友必須端正然後漸染氣質做得好人直
  乃剛直之人我才有過便得其規正然所貴乎友
  直者不獨有過賴其規正與此等剛直人處則我
  非心邪慮自然不敢萌諒是忠信之人我有事得
  其至誠相與然所貴乎友諒者不獨有事賴其相
  與與此等忠信人處則朝夕漸染涵養吾之氣質
  亦將爲忠信之人友多聞非特取其聞見博洽蓋
  此等人歷事久閱義理多見事通透與此等人友
  不獨賴其相與謀事亦覺自已疎漏自然激發進
  步爲學友此三等人安得無益友便辟辟是邪僻
  謂之便者以其便利善柔是循循無能爲之人便
  佞是可媚於我者友便僻便佞所損固不言可知
  善柔之人未見得有損於我處聖人何故處於便
  僻便佞之閒蓋與循循無能爲之人處便入便僻
  便佞之媒梯一則與此等人處無所觀瞻併自已
  亦放倒了不能振發進步故善柔最是害事學者
  須當自點檢若所友直諒多聞則固可自喜若是
  便僻善柔便佞則便當引避否則爲小人之歸必
  矣
  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止損矣夫好樂有不同而益至
  於三損者至於三好樂不可不審如此樂節禮樂
  蓋禮勝則離樂勝則流禮樂而加之以節則不至
  於偏倚是勿忘勿助之意也樂道人之善則滋養
  其胸中如常在春風和氣中其益可知樂多賢友
  夫友所以輔仁也友賢者而至於眾多則漸磨之
  益亦多此益者三樂也樂驕樂則驕淫之心一生
  必至於無已樂佚游則游蕩之心一生必至於忘
  反樂燕樂則燕安之心一生必至於恬然而不知
  懼是三者雖均於爲損而其根各不同樂驕樂是
  其心常向上求也心常向上求則良心之損多矣
  樂逸游是其心常向乎外常向乎外則良心之損
  又多矣樂燕樂是其心常向安處求心常向乎安
  則良心之損益多矣
  鄉原德之賊鄉原之心要牢籠盡天下人天下之人
  非庸人卽君子故同乎流俗合乎污世以求合乎
  庸人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以求合乎君子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戸取瑟而歌
  使之聞之此一章正是孟子所謂不屑之敎誨古
  之敎人或予或奪或抑或揚或逆或順蓋非一道
  各隨其資質根本模範作成若夫不屑之敎誨孟
  子固已發明此義然而孟子雖載不屑之敎如不
  受曹交所謂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固是不屑敎誨
  成就處須看孺悲一章孺悲始者欲見孔子時誠
  章未甚至孔子辭以疾若誠意全不至孔子但只
  辭之不必取瑟而歌孔子旣辭以疾又取瑟而歌
  示其閒暇使孺悲知孔子非疾使之自反則孺悲
  亦在可敎之域惟其如此故孺悲歸自克責後來
  哀公使孺悲學禮於孔子士喪禮之存於世皆孺
  悲之功亦當時不屑敎誨之力若非孺悲後來進
  德辭氣和順夫子無緣分付與之
  君子亦有惡乎止惡訐以爲直者立天之道曰陰與
  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三才
  之道初無所偏故元者善之長也一元之氣該乎
  萬物無非所以生育長養使天地之於物有以生
  育長養之而無肅殺以終之則萬物亦不能成就
  是猶道之有仁與義也聖人與天地相似本心初
  無惡正緣好惡對立亦如天地之有春秋此自然
  之理子貢問君子有惡乎可謂有所見者此是學
  者做工夫處然亦大段切當故孔子答之以有惡
  聖人如太和之氣渾然初無所惡人以乖戾干之
  故不能入聖人爐冶中蓋自取其惡也君子遏惡
  揚善順天休命與稱人之惡者大段不同天尊地
  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居下流而訕上
  者與此四句亦大段不相似聖人所以惡之者恐
  其戾元氣傷太和也惡勇而無禮者勇是剛毅之
  人無禮以節之必至於死無所不爲惡果敢而窒
  者果敢則見事必爲苟窒塞而不通則必至於害
  事皆聖人所惡也孔子旣言其所惡子貢至此亦
  因夫子之問以其已之所見而吿夫子觀夫子與
  子貢之所惡便見聖賢分量有差等夫子之所惡
  如太和之於戾氣子貢之所惡但辨疑似守疆界
  而已此正學者事非聖人比飾情矯僞者似智而
  非智强梗暴戾之人似勇而非勇訐以爲直者全
  無雍容和緩氣象徒暴白人之過失無責善之道
  此亦似直且比干龍逢之死皆合於義蓋不得已
  非好訐以爲直凡此三者皆似是而非子貢所以
  惡者欲辨疑似嚴疆界學者亦須如子貢而後可
  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可
  者僅足之辭言能盡行此數事庶可爲士非曰可
  以止也
  孟子說
  人皆說仁義便是利然不必如此說只看孟子言未
  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以仁
  義爲天下何利之足言當時舉天下皆没於利看
  孟子此章剖判如此明白指示如此端的埽蕩如
  此潔淨警策如此親切當時之病固大孟子之藥
  劑量亦大矣
  莊者以暇日脩其孝悌忠信四者無日不當脩何獨
  暇日所以暇曰者講貫之謂
  於我心有戚戚焉獨何歟王請度之皆是孟子警齊
  王切處孟子此章一開一闔故其言易入而警人
  深細觀節次便自可見政如醫之治病相似王曰
  於我心有戚戚焉若非節節發之此心何自而發
  自常產常心以下方敎之以藥方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止畜
  君者好君也聖賢開人君自有道理齊宣王方以
  雪宮之樂誇詫孟子使常人處之則必便說此不
  可獨樂已是逆齊王之意安能復開悟之惟孟子
  說此數句自有次第且先說數人之非然後引歸
  齊王之身其言雖指齊王之失亦不至於激其怒
  常人聞人君之言便阿意曲從逢君之惡固不足
  道至有雖欲開悟人君亦不得其道者如宋玉答
  大王之雄風謂之不忠則不可謂之非正理亦不
  可但只是指在楚王身上太急故終不能有所開
  悟惟孟子先言他人不安分者亦欲享此等逸樂
  旣已言此之非然後言不與民同樂亦非其言和
  緩不致蹙迫最得開悟人君之道旣已如此說然
  後卻以天下一家之理委曲解說如樂民之樂民
  亦樂其樂憂民之憂民亦憂其憂大凡人君不與
  民同憂樂尋常無事時固不見其禍福及一旦有
  不測之禍如衛懿公伐狄兵有使鶴之怨其失方
  見又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此三句當
  細觀大凡聖賢開悟人君最不可以利心觀之常
  人見說王字便謂以王天下之利誘人君殊不知
  此自是正理若天下歸往之謂王此豈亦是利至
  引齊景公問晏子事尤有意大凡與人言須是引
  人耳目接近彼所熟聞者則彼易入孟子吿齊王
  必引景公之事正以王所熟聞兼當時齊人最信
  管晏之事如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便見得當時信管晏之篤且齊景公之問晏子本
  只好遊觀之樂如上三句是其眞情下一句言吾
  何脩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此乃飾辭尋常人若
  只去遊觀上說不可去亦是先逆景公意安能開
  悟晏子卻於景公飾辭上便認作眞情卻稱美之
  曰善哉問也大凡聖賢見人有一小善雖未甚至
  便稱善乃是提撕喚起其善念也天子適諸侯曰
  巡狩止秋省斂而助不給蓋諸侯天子凡一出一
  入必要正名使天子知巡狩時止於巡所守則巡
  所守之外不敢做他事諸侯知述職之時止於述
  所職則述所職之外亦不敢做他事一出一入無
  非爲民事也如省耕省斂是也夏諺曰止爲諸侯
  度此見得三代之時君民相信君有出入必爲民
  民見君之出入亦知其爲已故幸其來也後世反
  是如惟君所行也一句似寛而嚴似縱而拘若只
  據人君初閒看得惟我所行可謂似寛似縱然有
  一毫不是便蹈流連荒亡四事之中而不可行豈
  非實嚴實拘惟晏子善開悟景公於是大悅乃行
  興發之政作相悅之樂此一段雖是晏子作用處
  一經孟子舉起精神便是不同晏子之言不過悟
  景公孟子舉起便可以爲萬世法是過他數百倍
  了須如此看始得如無非事者此四字最要人看
  大抵人君非特是坐廟堂臨政事便是爲民凡一
  嚬一笑無非爲民學者亦非特對師友對書史便
  是爲學凡一語一默無非爲學如舜自耕稼陶漁
  以至爲帝無非取於人者如舜旣爲帝後取諸人
  以爲善如治水取諸禹典禮取諸夷之類此固易
  知若耕稼陶漁時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
  希不知取何人爲善只緣舜之心念念在此正所
  謂無非事者想舜當時聞耕稼陶漁之言如聞都
  俞吁咈之辭對耕稼陶漁之人如對皋夔稷契之
  輩惟其念念在此故也後之學者苟志於爲學非
  特講論之際始是爲學聞街談巷語句句皆有可
  聽見輿臺皁隸人人皆有可取如此安得德不進
  滕文公問止强爲善而已矣滕小國臨齊大國時齊
  人築於薛薛去滕最近故文公謀於孟子戰國凡
  强國七滕最小寡不勝眾弱不勝强固所當憂緣
  文公所憂皆在我外大凡爲國須是理會令我自
  正豈可敵來則畏去則喜强則懼弱則喜且仁義
  不終敎化不行紀綱不振皆當自正公不此憂而
  徒憂其外孟子舉太王事吿之卻自內言正所以
  糾其心之訛謬文公又問曰滕小國也止從之者
  如歸市文公又謀於孟子孟子又舉太王居邠狄
  人侵之事之以犬馬皮幣珠玉不免然後屬耆老
  者太王雖視棄一國如棄敝屣然未嘗才被狄侵
  便去初以皮幣中犬馬終珠玉至此勢窮理迫然
  後不得已大抵有人事有天理人事盡然後可以
  付之天人事未盡但一付天不可或曰世守也非
  身之所能爲也止君請擇於斯二者孟子又設一
  端以吿文公孟子非是持兩可說無所可否大凡
  道理都是一致有棄國如敝屣道理有效死不去
  道理世守者是先祖得天下傳之先王我旣受之
  先王或一旦棄之是辱其先也緣文公問孟子見
  他尚有一毫利心不比太王大抵有此力量然後
  可以做此事文公所憂不過說自諸侯而匹夫自
  安樂而至危懼而已都不曾自理會正已孟子舉
  此端蓋謂文公之地位自可見得故所以使之自
  斟酌而爲之
  魯平公將出止焉能使予不遇哉大抵君子之作用
  與小人之作用一同君子用之則爲善小人用之
  則爲惡魯公出時使臧倉便大步峻言直說孟子
  不可見亦必不能使平公信大凡急欲人聽者未
  必能使人信已如謂伯夷貪謂比干邪人安肯信
  觀臧倉之言從容和緩等閑尋常問起如浸潤之
  濳漸漸入來故且問君所之公曰將見孟子曰何
  哉君所謂輕身以先匹夫者止君無見焉又足見
  臧倉不直言孟子不可見處且引賢者爲言說禮
  義由賢者出卻以孟子事證之欲得平公深信而
  不疑公曰諾平公果信其言而止平公本是喜賢
  禮士之主竟爲臧倉所移而止者緣臧倉言得和
  緩使人易信樂正子入見止是以不往見也初時
  樂正子曾舉薦孟子平公故欲往見旣爲臧倉所
  阻樂正子故爲之解問何不往見公曰或吿寡人
  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者平公或者一句及見平
  公深親信臧倉故不指是臧倉說設或者之辭所
  以爲臧倉諱樂正子爲辨曰所謂踰者前以士則
  三鼎後以大夫則以五鼎此鼎爼多寡蓋官秩貴
  賤不同非所謂踰平公曰否爲棺槨衣衾之美者
  此又見平公深親臧倉而疎樂正子處大抵人親
  昵此人必巧爲此人討道理元初臧倉諫平公時
  止是言其後喪踰前喪一句初不曾有棺槨衣衾
  之說此平公欲爲臧倉討道理故爲此言樂正子
  又爲辨曰非所爲踰也爲貧富不同也言孟子於
  親隨其貧富初貧時故盡貧而葬之後富時亦盡
  富而葬之使孟子於後葬親乃曰前以三鼎卻是
  於富不盡於富不盡似不逾適所以爲逾貧富兩
  盡雖迹不同其實則同平公於樂正子則疎於臧
  倉則親樂正子以疎閒親雖有至理亦不能入此
  樂正子所以卒不能使平公見孟子樂正子曰克
  吿於君止不果來也初樂正子薦孟子旣被臧倉
  閒阻又爲之辨挾不平之心與孟子言凡人見彼
  以不平吿我我亦必相與不平不知聖賢之心初
  不以此爲介故孟子所以答之者無一毫不平之
  氣象諷味此語則樂天知命居易俟命亦不過此
  數句孟子聽樂正子吿而卒不動爲孟子初不曾
  有怨臧倉之根有此根然後苗條發於外樂正子
  見孟子如此言之和緩其向來忿忿不平之心至
  此亦想見冰泮雪消無復存者矣
  公孫丑問曰止惟此時爲然子路所學乃聖門根本
  之學若使其成就豈管仲之所能及管仲之功雖
  成不過是功利之學蓋管仲如已熟之荑稗子路
  如未熟之五穀五穀未熟時固不如荑稗至於熟
  豈荑稗之比哉彼五穀不至於熟亦無用之物而
  已學者於此不可不深思知荑稗已熟不如未熟
  之五穀則不可爲管仲之學又知五穀之未熟爲
  無用豈可不勉强而自足大抵孔孟門人所見迥
  然不同孟子弟子所見只去狹小處求孔子弟子
  只去廣大處求公孫以管晏望孟子孟子固已力
  排之而丑且曰管晏猶不足爲歟及吿之丑又曰
  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所吿愈明所見愈狹孔子
  弟子則不然子路問君子夫子對曰脩已以敬亦
  足矣必反覆詳問旣曰如斯而已乎又曰如斯而
  已乎言皆類此雖失之過然所見卻不狹此孟子
  之門人所以不得不嚴其敎也
  舍已從人人當思舜之己尚自舍了況小已之私乎
  若吝驕封閉者安足知此
  子路人吿之以有過則喜止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爲
  善孔門之爲學進之勇而有力者無如子路當時
  門人不敬子路若不爲眾所服惟是孟子深知之
  所以多拈出示學者如論曾西管仲一段如論未
  同而言一段此又論舜禹以子路與舜禹曾子一
  道說子路之聞過則喜實百世爲學者之標的視
  之若易實體則難後世人吿之以過面前不怒者
  則有之安有欣然而喜者唯子路之心專是求益
  唯欲聞過吿之以過則得其所欲安得不喜人之
  爲學亦須於聞過之時自驗自禹以上一句進一
  句禹聞善言則拜未到禹地位非不聞善言只作
  等閑看了唯禹看得如山岳如金玉其重如此亦
  不自知其拜此可見其受之有力子路都無咈逆
  齟齬固是好又須由子路到大禹地位大抵讀古
  人之書聞今人之言要得受之有力且如語孟入
  都作等閑看故受之無力若是看得有味便是大
  禹孟子旣說子路禹又說舜有大焉見得前二者
  雖是有力到舜則天開地闢四通八達到極至處
  大凡天下之至理渾渾乎在天地萬物之閒人自
  以私意小智阻隔蔽障舜何異於人哉無阻隔障
  蔽而已子路與禹猶有工夫至舜則無工夫洋洋
  在天地閒與天地同體天地閒無非善舜則善與
  人同而已舍己從人唯大舜地位方盡得論其本
  原天地萬物一體人旣受七尺之軀舍已最難唯
  到無我地位方能舍己方能聞一善言見一善行
  若決江河莫之能禦

知识出处

東萊集

《東萊集》

其书《文集》十五卷,又以家范、尺牍之类为《别集》十六卷,程文之类为《外集》五卷,《拾遗》一卷,年谱、遗书则为《附录》。祖谦理学思想集中在《家范》、《尺牍》、《读书杂记》、《师友问答》、《策问》诸篇目中。他主张“论学则宗孔孟,治则主尧舜”,认为无人本无二,“自人言之则曰性。自理言之则曰天道”。规约学者“以讲求经旨。明理、躬行为本”,强调治经史以致用,反对空谈阴阳性命之说。在对待理学内部朱子与陆九渊的争论上,祖谦对其采其调和折衷的态度,并不偏向于任何一方。上述诸论,实开浙东学派的先声。祖谦认为,对《诗》、《书》、《春秋》等,皆应多究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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