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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户部邵大受侍郎書
  某近准省符令將本州諸色錢並行裝𤼲見錢不得買銀
  已具因依申禀竊念本州在崇山峻嶺之間婺源到州二
  百餘里有五嶺之限難扵登天黟縣績溪皆是陸路祁門
  水路乃通饒州自有郡以來不可漕運所以秋苗却折納
  絹帛𤼲徃諸處逐縣苗米各行據数催科𨿽本州有小溪
  遇春夏水漲始可通行客人作排筏隔年伺候梅雨方趁
  勢𤼲下纔晴便阻又灘勢險惡載物舟船所不敢行竊念
  本州買銀係依省則即不𧇊損省部用度每貫却又有回
  收頭子錢今若必欲令本州𤼲錢則諸縣錢物無水可以
  行舟及雨退水落城下小溪亦通舟不得必致稽留省限
  又有灘險不測之患𨿽使官吏坐罪何益於事欲望矜察
  特賜憐免
  代人上邑宰書
  某𡮢泛觀百家而得醫者之説盖盧扁之術非治人之疾
  為難也能致其治疾之具者難也夫視形而察色切脈而
  得證曰是為寒是為熱是為虚是為寔此盧扁所能也至
  於寒者有以烜之熱者有以平之虚者補之寔者下之此
  盧扁所不能也是故盧扁不難於治人之疾而特難於所
  以治疾之具是以黃金丹砂明珠空青珊瑚琅玕鍾乳石
  英與夫江南之术江北之枳商山之芝南海之薏苡下至
  於貍骨虎顱馬乳熊脂枯蜂之房敗皷之皮莫不畢在其
  灼爍如星日其𡷾萃如山嶽其瓌病如人物其積如囷廩
  其散如雲烟盖其力致厚富也如此而庸醫誚之曰有是
  病則湏是藥耳烏用是多為哉嗟夫彼庸醫者知有是病
  則須是藥而不知盧扁蓄是藥所以待是病也嗚呼豈獨
  醫者之説如此哉天下之人抱不病之病吁嗟其勤瘁而
  呻吟其愁苦者宜亦多矣為之長者安坐其旁而不知所
  以治之非不治也無其具也間有其具則積之不多用之
  無序亦犹醫者之攻疾寔者補之虚者下之縱横顛倒失
  其所宜名曰治之其寔祸之也以故承平百年之間而致
  治之寔犹有愧於三代將毋由是也夫某自少講學四方
  與士大夫游聞閣下之盛名皆曰閣下之治民犹盧扁之
  治人不惟得其術而已而又得其所以治之之具其積彌
  多其用纔一二也伏自下車以來所以設施措置之方葢
  𡮢窃窺之矣砭石炷艾所以破其毒也酒醴粱肉所以養
  其氣也薑桂之辛秋荼之苦所以宣其鬱滯也擷其温凉
  之品而等以多寡之数朝夕飼之所以致其和平也故能
  振僵仆疲憊之餘而寘之康疆安樂之地易其辛苦愁嘆
  之聲而為皷舞歌頌之音盖数月於此矣或者閣下何施
  而至此殊不知閣下所以為治之具盖有以異乎人也夫
  致之也力故其積之也厚其積之也厚故其用之也常從
  容而有餘此天下之至理也而昧者忽之嗚呼是庸醫之
  所以誚盧扁也又安得閣下所以為治者吿之哉某得於
  此時列編氓之末以邀閣下黃金良藥之賜固已甚幸而
  又不幸得罪天地先子死焉孤露之指凡二百餘而待𥁞
  餘生所以吁嘆呻吟之聲盖非徒如衆人之病而已也然
  人之有病盧扁所能療也不病之病閣下所能療也若某
  所以病非凡人之病也是不病之病也故今日之來也豈
  有望於盧扁哉誠有望於閣下也
  上韋明州書
  昔者侍座而先生孜孜焉常以人物為意其後先生被命
  使蜀京師士大夫語藉藉咸曰韋侯行哉在朝𢌜為可惜
  在蜀人為可慶何者韋侯樂善喜士不媚上不傲下今使
  於蜀也吾將見蜀之士大夫賢者進不肖者退善者安不
  善者亦相師而為善夫使賢不肖善惡各得其所則為蜀
  人慶也亦宜哉雖然韋侯賢而有文章立朝有風莭其在
  朝𢌜則天下望其賜其使一路則所施者狹此又可為朝
  廷惜也後二年某再至京師問蜀人以先生安否而蜀人
  道盛德不容口大略與向之士大夫所料不異某𥨸嘆曰
  惟賢者無施不可輕重大小惟所遇耳今先生使一路其
  績效章章如是然天下任有大於一路者舍先生其誰哉
  今既力請為一州守則其所施者愈狹矣其所施者愈狹
  則激揚簡汰者愈詳此又可為鄞人慶也然鄞為東南善
  地朝𢌜慎所付與雖錢穀小吏調於吏部者非有優最不
  預也彼其雄豪賢俊之士豈少哉雖然某所未知也今特
  舉其所知者盖有二人焉鄞縣主簿林覃定海尉駱閎覃
  遊太學與某同舍其後同出門下其為人清慎有守而敏
  於從事其聚食二十口皆孤遺覃善撫養無一間言者其
  未𦵏者七䘮而家貧不能舉故覃於禄仕猶不敢不勉閎
  游太學士交稱之其風度磊落疎財好義有可嘉者其尉
  定海邑民安樂之此二人者皆麾下之佳士也凡人之情
  莫易於自知莫難於自薦𥨸計二人者其察於下執事固
  有日矣而某猶區區一言者誠𢙢其重於自薦而表暴或
  不得𥁞白扵左右也然先生昔使蜀而蜀之士大夫皆德
  其賜今儻以其使蜀者治鄞則二人者宜有以處之矣昔
  韓愈李翺窮而在下道不行扵時至於王公大人則不敢
  自黙何者義有不得黙焉故也今某愚不肖何敢比数韓
  李間特以先生常以人物為意而鄙劣之迹辱爱最深又
  與二人者相知之深故敢不避僣越之罪伏惟幸察
  代趙征上太守書
  某𡮢聞南人之歌南人聞之則喜北人聞之則悲北人之
  嘻嘆北人聞之則悲南人聞之則漠然而已矣夫歌者所
  以𤼵其歡訢而嘻嘆者所以泄其憂憤也然或聞之而喜
  或聞之而悲或聞之而莫之悲喜非人情固不同也其所
  居者然也今閣下以高才重德出鎮此方之人無逺近無
  小大莫不歡呼鼓舞以為已歸則是南人之歌固已飫聞
  之矣獨未知閣下亦𡮢聞北人之嘻嘆者乎伏念某家世
  雖宗籍而先人獨喜儒術樂教子弟其所與游皆一時賢
  士大夫故若某軰皆得講學其閒然賦予不競年加長而
  道不加進雖鞭蹇策駑訖未有所進猥從下吏饕斗粟以
  自活焉然偹員于此踰二年矣食貧指衆盖亦未𡮢飽也
  俄罪逆不天先子早世破暑星奔徃還萬里𥁞室南來孤
  露皆穉㓜所以衣食之奉畢仰此身而抱釁餘息𥨸恐忽
  先朝露則闔户溝壑是以哀號夙夜不知所為嗚呼此豈
  特百倍於北人嘻嘆者哉不識閣下將為南人之漠然耶
  將為北人之惻然耶然閣下君子人也君子以仁存心以
  義存心仁則有所不忍義則有所不茍意其所聞可喜則
  喜可悲則悲夫豈限其南北哉某之困躓至是亦極矣閣
  下將聞之而已乎
  代人上知縣書
  某聞易扵安土而難於去國者人之至情也盖去國之樂
  十未足為安土之樂一也安土之憂十未足為去國之憂
  一也自非不幸有不可不去則古之人未𡮢輙去是以顧
  慕悽愴遲遲而行曰吾何為而至於是也既而曰吾去國
  乆矣吾墳墓尚存在耶先人之𣗳尚存否耶宗族上下其
  安健者誰耶鄰里鄉黨其不去者誰耶與其託異國而樂
  也孰若䖏其故國而樂也與其知友徃還共樂於此也孰
  若吾宗族鄉黨共樂於彼也嗚呼古之人重其去國也如
  此而今之人何獨不然伏念某自高曾以下皆占籍永嘉
  而某之生亦永嘉也至先子始以貧謀生他郡計其當時
  必有所謂不可不去者夫豈得巳也哉而某眷眷之意惡
  其所難思其所易葢三十年於茲矣特以僑寄海隅貧不
  能舉每企首北望未𡮢不慨然也今者伏遇明公出宰是
  邑其知術之明政事之敏南北之人稱頌奔走莫不欲一
  拜堂廡望顏色以自慰焉况某墳墓所在而先人之𣗳尚
  存焉宗族上下尚無志也鄰裡鄉黨尚未去也則某去其
  不得已者就其得已者將不在今日乎古之人有猛虎無
  苛政則不去今有善政無猛虎而不歸是豈惟有愧於古
  之人又將有愧於今之人矣傳曰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
  質者某雖不肖𥨸有意焉
  答義仲書
  所示退之別傳且欲質之某某何人敢當此耶然反復觀
  別傳誠非退之語也好事者為之耳夫載籍之在天下其
  是非舛異固多矣然考其言不若考其事又不若考其理
  其事如此而其言則如彼也學者將從其言乎其言如此
  其理如此而其事則如彼也學者將從其事乎退之排異
  端有功於吾聖人孟氏後一人而已雖從下遷憤懣甚亦
  何至是耶此理之必不然者也方其北遷且歸也傳者固
  已謂少奉釋氏而退之見於文字剴切至千餘言亦足以
  見其意矣曾不知自伍於異端之𣴑也且使孟簡果賢耶
  則得退之書固已曉然矣使其果不賢耶則退之尚肯與
  語先王之道斥異端之害教者哉然簡立朝多竒節其識
  趣宜有過人者尚復傳此乎此又理之必不然者也夫前
  日以為非而今日以為是今日以為不可而明日以為可
  此䘮心失志之人為也古之人有以割烹要湯者孟子以
  為不然有主侍人瘠環者孟子以為不然有食牛以要秦
  穆公者孟子亦以為不然夫孟子與是数子其世之先後
  盖千餘𡻕近者数百𡻕其是非漫不可考也何自知其必
  不然耶嗚呼以孟子知是数子不為彼也則知某知退之
  之不為此也章章然明矣然世之人一得別傳便以為退
  之竟奉佛更唱迭和同然一辭獨吾叔疑焉非喜辯是非
  誰肯勤勤如此此某所以不敢自黙以虚來教也尚有未
  安願更䟽示
  又答仲義書
  還示甚悉然無固疑也傳曰祠神海上遇大顛其改刺袁
  州又詣大顛獻衣二襲皆與荅孟簡書不同盖退之與顛
  還徃已熟暨至海上遂造其廬其改刺袁州則不復造其
  廬也㽞衣服為別而已又傳所載多摭退之所常語者此
  某所謂好事者為之也昔汲人𤼵冢得古書以為皆周孔
  所著也其後乃有伊尹自立及太甲殺伊尹之説學者亦
  將從之乎属頭風筆此不一
  代上何相書
  某生長永嘉方未冠時辭親游學浮舟慎江泝𣴑而上見
  兩山連延奔伏而争先長川北來介山之間望之幽然葢
  蛟龍之淵即之清澈可数毛髮激石怒號飛泉噴薄如雷
  霆如河漢徜徉其上心目眩亂乆之乃進槔焉連日繼夕
  窮深極逺卒欲求其所自出而不可得于是喟然嘆曰大
  哉處之水乎真天下之偉觀也盖所謂源深而𣴑長者也
  今夫秋潦稽天朝滿夕除雨集溝澮立見其涸無本者然
  也古人豈欺我哉自爾益與四方士大夫㳺矣𤼵于岷山
  萃于涪萬歴瞿塘灧澦三峽袤延于千里然後放于荆州
  之野此江之水也而其險如此源于崑崙道于積石東折
  于洛汭而肆于大伾𣽂淪摧射横貫中國此河之水也而
  其悍如此自昭稽至桐栢而伏焉稍出而䆮廣東行三千
  里而大會泗沂之間其渾浩𣴑轉茫無際涯驚湍横溢見
  於瞬息此淮之水也而其暴如此出於温溢為滎横截河
  流直達于海此濟之水也而其徑如此非特是也有渙散
  無力不能負芥者其名曰弱水有幽黝若漆彌望無極者
  其名曰黑水有混濁汚泥穢惡不治者其名曰涇水以至
  百川衆𣴑支分派別㕘差淆亂不可㮣舉然其大且尤葢
  不出此数者也夫善利萬物者莫若水彼為弱為黑為涇
  者固不足道而所謂四瀆者又有四病焉雖曰利萬物烏
  知其不害萬物耶今䖏之水也禹貢之所不載酈元之所
  未詳故其源不可得而推尋然匪亟匪徐匪縱匪拘窮澗
  深谷而不為阨也長灘漫𣴑則安而行之凡舟楫之所經
  恍焉如通乎坦塗而已矣故無江之險河之悍為可虞也
  以為溢也而常虚以為委折而不迂盖所謂因地而為方
  圓避礙而通諸海者也故無淮之暴濟之徑為可駭其所
  以止于沚鍾于澤放于四海灌溉滲漉以為天下利者葢
  未易一二数也孟子曰觀水有術必觀其瀾然則某以為
  是天下之偉觀者顧不信然㳟惟閣下以名世之才相聖
  天子其德大矣學士大夫雖知所以稱頌或不能形容其
  髣髴而某也不佞以為相公之德業其猶䖏之水乎其抑
  亦山川之所稟而獨得其秀氣之全乎不然何其清明汪
  洋不可窺校也如此夫水出于䖏而其波之所及莫近于
  温也方今動植之㣲畢被沾溉之澤况某枯稿之質家于
  下流者耶故其疇昔𡮢被慰薦之賜則餘波見及政其所
  也惟相公矜憐之
  與丁剛巽書
  某向数以先丈𦵏地事聞左右而誠意不至辨論不精不
  䝉留聽然亦以為剛巽必以某言質諸識者則改卜必矣
  近左經臣見過云剛巽襄奉已有日衹用舊地不識誠然
  否凡世俗所謂地理隂陽祸福之説無所考據者皆不足
  論今特論其有考據吾徒所當守者孔子曰卜其宅兆而
  安厝之卜者卜其地之羙惡也地之美惡雖不可一概言
  然地之羙者不過土肉深厚無砂石無水泉不近溝澮陂
  澤故無卑湿之虞不近道路市井故無意外之患地之惡
  者不過土肉淺薄有水泉近溝澮陂澤故不能無卑涇之
  虞近道路市井故不能無意外之患故凡人子之𦵏其親
  慎之重之不敢臆决而聖人亦教之以為必卜焉然後𦵏
  也故地之美者𦵏之則死者安地之惡者𦵏之則死者不
  安死者安矣生者其有不安者乎死者不安矣生者其獨
  能安乎此非祸福之説而理有如此者今夫人子之養其
  親必使之居䖏之安然後甘㫖定省不失其所謂養茍居
  處之不安則為人子者能泰然自安乎古之人事死如事
  生未聞獨詳於未死而輙畧於已死也今先丈𦵏地𠋣巖
  而穴巖腹泉出汨汨不休春夏尤甚壙底皆狠石此地之
  美者耶地之惡者耶且聖人所以教人卜者以汰吾人之
  疑也若耳目所聞見思慮所能及則利害較然矣尚何疑
  哉𥨸聞剛巽將濬溝墳旁以却水害某以謂就能却此水
  而壙有石亦不可𦵏何者石能生水故也今天欲雨礎必
  先潤濵江𠋣山之礎徃徃水出今雖能去冢上可見之水
  實未能去壙中不可見之水也可見者其害小不可見者
  其害大又况可見之害未必去而不可見之害有必至之
  理耶或者曰剛巽開此地其費不貲業已成是未能遽易
  也某以為不然尋常稍有知識者則不敢較𦵏親之費孰
  謂剛巽兄弟之賢獨惜此費乎又曰剛巽必用此地無他
  亦欲享祀便耳是又不然卜地𦵏親以為萬世之安此人
  子本心也若夫異時享祀之便否特其末耳豈有舍其本
  而徒徇其末哉其使君家子孫果賢耶雖千里亦能致享
  使君家子孫不賢耶雖跬步不能致享固當問其子孫賢
  與不賢不當計其墳墓近與不近也孟子曰養生者不足
  以當大事唯送死可以當大事是知三牲之養不如不失
  一坏土之利為愈也今無故舉先丈神柩置之有害不美
  之地雖能斥世俗地利之説卒違聖人所以教後世者𥨸
  為剛巽不取也然此地不可𦵏凡剛巽親戚朋友舉知之
  然未聞有歴歴𥁞言以止剛巽者豈以剛巽為不足語哉
  誠以不可止而不止也某以為剛巽平昔最䟽通不蔽或
  者有未喻耳故敢𥁞言之寔覬剛巽幡然而即吉卜也若
  剛巽又不聽健决不回則亦末如之何矣𥨸計剛巽他日
  親見水害則必追咎親識朋友無能𥁞言者則某之言雖
  不䝉見聽於今日亦庶幾見思於他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