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繫舟漁集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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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不系舟渔集十五卷》 古籍
唯一号: 110320020210010394
颗粒名称: 不繫舟漁集卷十二
分类号: I21
页数: 29
摘要: 陳高所著以敘事為主的記文合集。
关键词: 文集

内容

平陽陳髙著
  記
  平陽州儒學増田記
  凡學校之經用師弟子有廩膳士之貧者有養春秋釋奠有簠簋
  俎豆之實苟嵗之所入無以為出則庶事闕遺師生曠業而學校
  廢矣平陽舊為縣贍學之田素寡後陞州更設教授贠厥費倍昔
  而田弗加多嵗所收數以石計者不過三百二丁奉祭之贏教官
  祿且弗給是故訓導之師恒虛其席而弦誦之聲未之嘗聞前後
  之職教及守土者雖或病之而其力不足以為至正十九年天臺
  陳鑒翁來為教授慨然以興起學校為己任越明年春南臺監察
  禦史易普刺金孔汭行郡閩廣取道於溫三月之吉適臨是州乃
  蒞學官虔謁於先聖先師遂登講堂慰勞多士宣佈徳意環列觀
  視罔不欣肅因覩學師缺贠生徒稀鮮乃詢其故鑒翁具以膳廩
  空匱告二公惕然曰崇學尊教實我國家盛典而勉厲作興之豈
  非吾職所當先乎乃言於副元帥周嗣徳曰自我入茲境民若不
  知有干戈焉者子之保守撫綏茲土厥功茂矣然當海內用武之
  日我民得以安居無事必須庠序之教使之明人倫而知禮節匪
  為治之急務歟州之有學蓋以教民而田弗充於贍士教奚由興
  盍圖之元帥曰諾爰撥在官之田若干畝歸諸學且籍其入專為
  師弟子廩膳費而俾來征記於餘餘唯學校育才之地凡子弟來
  遊於是者將以漸摩乎理義之訓涵泳乎道徳之源少則習夫洒
  掃應對進退之節長則業夫脩已治人之術始之為士終之為聖
  賢其所以為教而學者閎大如此則其養而食之也庸可缺乎而
  凡師弟子之食其食者得不思夫為教之本與夫為學之道乎異
  時吾見禮樂之教行俊秀之才成居則有以孝親而悌長出則有
  以化民而善俗是則増田之功有補於學者豈小乎哉葢非禦史
  之賢無以成其美非元帥之賢無以拓其規陳君之志由是而獲
  遂然則書之以昭示久逺夫孰曰不宜至正二十年秋七月望記
  棲雲巢記人有居於巢者乎上古之世其民葢嘗為巢而居矣自上棟下宇
  之制興易營巢以宮室於是乎高堂邃宇重屋廣廈而猶不足以
  居也詎庸處危巢以取顛躓哉予來華亭乃聞有巢居者意其必
  遯世俗離人羣而與鸛鶴並棲於叢木之上也及往窺其居則為
  屋數楹深廣丈餘而表其名曰棲雲巢怪而問之主人主人曰若
  豈疑吾之名室乎夫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而人之寓形宇內
  偃仰一室者亦若是而已百堵九埏千門萬戶窮雕巧而極壯麗
  其自處也不過容膝又有異乎鷦鷯之巢者哉然則吾之茲室豈
  非吾巢乎且吾之居是巢也除風雨絶塵俗慮不至焉惟白雲徃
  來其間與吾同處同休我遊而嬉雲兮我隨我倦而息雲兮我即
  我臥雲衾我坐雲蓆我依雲而棲而雲之與我未始相離也是故
  有棲雲之名若以我之巢為小乎大而觀之萬物以天地為巢天
  地一巢也寄吾巢於天地之內六合八荒皆吾牖也我又泛觀
  乎天下之物苟可以玩目娯心者非有力不能致彼造物者複靳
  於人惟雲也出入無常變化無方不以吾貧而獨與吾親取之以
  自信而人莫與爭吾將始終與雲棲於是巢之中澹泊乎相安逍
  遙乎無為世有知我者必且以吾為有巢氏之民予於是釋然而
  喜謂主人曰子之言似有道者為子筆之遂書以為記巢之主人
  楊君伯成也記之者永嘉陳高也其時則至正甲午八月朔日也
  碧山堂記自平陽州治西南行七十裏其地為嶴鳳嶴之野多山其最高
  大而特起者為許峯許氏世居焉故山以許姓許份景文所居之
  屋曰碧山堂環其屋皆山也故堂以是名堂之前正靣許峯若屏
  障羅列去屋可三百步左右之山翼附乎其旁若虎蹲鳥厲璧判
  圭峙其近可按而撫也卉木春榮松柏冬秀朝雲飛白夕陽凝紫
  竒態殊狀旦暮萬變景物之勝鹹萃於斯慿檻而觀隠幾而睨不
  待登高涉險而鳯嶴諸山舉在乎目中矣大抵因勝槩於邱壑者
  多在寥閴之境﨑嶇狹隘人跡所罕至誅草茅墾荒穢然後築室
  而居焉自非遯世絶俗之士未有久而不厭者也今斯堂在眾山
  之間而宅乎夷曠許氏之族蕃衍父子昆季蘭輝玉映貴遊之士
  亦複數有至焉者早晚防聚時節燕飲歌詩誦書奕棋鳴琴寢處
  防息衎衎如也與夫居岑寂而逃虛空者豈不相去遼絶哉嗟夫
  碧山之幽與斯堂之美世之好竒喜異豪貴有力者雖欲以千金
  致之而不能得今景文獨擅而有之然則前人之來胥宇而貽孫
  謀者亦可謂宏逺矣許氏其先由閩來居此已數百年代有聞人
  在宋時有自進士至郡守太學生入仕者前後相望葢其清淑之
  氣又有以鐘乎人非但所居之勝而已也景文有才幹能保障其
  鄉里又數佐官討賊有功傳曰公侯之子孫必複其始將於是
  乎在
  水竹幽居記福城東門之外一裏為金雞山山之陽為東禪報恩光孝寺寺之
  左右其地多閑曠雖負城郭無異坰野逆川順師來主是寺於兵
  燬之後重建梵宇不再期而成瓦爍之墟煥然金碧眾屋既備舊
  規複完乃營寺西南隅隙地為休憩之所其室三間中廣尋文旁
  辟兩閣踈欞宻牖涼燠鹹宜又作小樓僅容臥榻及置幾案靣其
  前有池方可三十餘步積水泓渟色黝以碧環其側植竹數百竿
  玉幹翠葉亭亭猗猗複垣其四圍穴垣為小門以出入內外逈隔
  市囂俗紛靡接於耳目因名之曰水竹幽居雲予嘗偕客過之俯
  池而翫則瑩防可鑒倚檻而詠則清標可挹明月東出防風南來
  寒光隠映爽氣交襲翛翛乎若脫塵堁而遊虛空不知日之夕
  身之寓也客謂予曰吾聞為佛氏教者道存沖寂心與世防而猶
  留意於物若是耶予未有以應也乃相與質之主人曰子以物觀
  物而物於物不若以非物觀物而不物於物今夫湛然而澄徹者
  水也挺然而防淨者竹也水猶法性本空法身無相作如是觀則
  水非水而竹非竹雖有是居實無所住非幻而幻我且忘我而況
  於水乎況於竹乎又況於水竹之居乎於是賔主相視而咲釋然
  玄契遂記於壁俾惑者祛焉
  逺山軒記
  凡世之遷居而去其故土者其始也未嘗不思久則安厥居而忘
  其思矣是故君子於此必有以寓其思於耳目之所接觸焉有感
  而情於是乎生則雖愈久而不能忘也予友何君汝樵自將軍里
  遷某處去山甚逺而於遷室之東偏為軒焉扁曰逺山夫其蒼翠
  之色朝夕在望煙雲吐吞松栢森列了然於眉睫之間則山豈逺
  乎哉葢以寓夫故土之思焉爾君舊居括山下列楹峙乎崖石疎
  牖瞰乎深澗岩竹園卉茂樹清泉可憩可翫君髫齓日嘗侍其大
  父後溪翁寢興於是弦誦娛遊於是時序移改陵穀變遷昔之棟
  宇今邱墟矣而君乃能卓然有立艱勤締構以成室廬初欲從其
  祖居相厥遺址榛莽蕪沒四顧寥寂又無與為隣者乃舍其舊而
  宅於茲爽塏堅宻不陋不華燕處奉賔爰有其所儒者之居亦云
  美矣然君身雖居此而心未嘗不在於括山之麓也是則茲室去
  山雖近而視昔之負山而居者庸詎非逺乎嗟夫敦仁篤行之士
  不忍輕鄉邑以忘其本忠厚之至也而放曠者雖適千萬裏之逺
  樂其處則終身防歸其鄉今君之去故居無十裏遙而不能忘情
  若此信乎敦仁篤行君子哉雖然故居之不忘葢不忘其祖也為
  人子孫而可以忘其祖乎然則君之居於是軒不惟思其故居之
  近乎山而已也將必思而先世有文章之懿徳業之盛而求所以
  繼其美矣詩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徳其是之謂歟君名嶽隠居不
  仕以孝行為眾所宗之故為之記
  林氏祭田記
  古制田以井授由士而上祭皆有田然其法之廢壞久矣近代朱
  氏著家禮乃教人取附墓田以奉祭祀事葢生者之於既死日忘子
  孫霜露之思勿保其久而不怠使有田焉則不惟可籍其資於給
  用而嵗時常祀因田以存所以竭虔致享豈不可繼於無窮哉福
  寧林君宗璧孝其親親既沒而哀慕不已時思之祭必恪恭如式
  於是乎圖所以為久逺計也乃謀於兄之子某合出田若干畝籍
  其入以為祖禰春秋之享薦忌日之獻祠且刻其數於石以示後
  人而求余文以志夫報本嚴祀禮之大者去古既逺習俗寢渝而世
  人於奉祀之孝漫不以為事者葢有之矣或孝子慈孫有能致其
  追逺之念者則施田釋老氏而立祠焉曽不思吾祖考之靈非類
  不享而況托於虛空怪誕之說也哉嗚呼道教之不明而斯民之
  蔽惑亦大可哀也已然則林氏祭田之舉誠今世之所當法者詩
  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其此之謂歟是冝書之以示勸故為斯記
  鐘秀樓記
  天地之始辟也其氣絪緼鬱積盤錯糾紛則凝而為山流而為水
  是故山水者所以鐘夫天地之秀者也凡天下山水之美東南居
  多層巒疊嶂清湍飛瀑極變化竒特之態有不可以名言而幽人
  逸士欲擅山水之樂則必為樓觀亭榭以居其間然後所謂鐘夫
  天地之秀而為變化竒特之態者不待窮搜逺舉可以安坐逰目
  而得之矣信之貴溪山水之鄉也方外士呉季彬居焉作樓以為
  休息之所而名曰鐘秀葢以山水固鐘天地之秀而茲樓又有以
  鍾夫山水之秀也季彬遇予淮南而徵文為記予未嘗至江以東
  則茲樓之勝固不可得知然試以聞於季彬者言之則琵琶巋
  其前臺山擁其後瓊林屹其左應天峙其右而沂溪之水天廻環
  乎四向爭竒獻怪含輝呈媚隂晴異狀四時殊象交乎目者皆蒼
  翠之色入乎耳者皆清泠之聲燕閑無事而日延覽其上有足絶塵
  堁遺世紛若徜徉於物之表而防其寢與食也季彬誦書之暇仰
  而眺逺俛而瞰近旁觀邪睨應接不窮於以舒幽情發天趣倚几
  而吟詩則若有助其思據席而揮弦則若有暢其音葢茲樓既鍾
  山水之秀而季彬又有以鐘夫斯樓所鐘之秀也季彬為老氏徒
  澹泊以無為寂寞以自守而招赤松王喬與娯或謂仙人好樓居
  季彬之意無乃在於茲乎予不可得而知也巳
  義田記
  三代之世同黨相援同州相赒而在官又有不恤之刑以糾其闕
  當是時凡民皆知分有餘補不足而急人之急也逮乎世道下降
  王政不行人各私其冨錙計銖較恡於施予甚者至於骨肉同氣
  雖極凍餒濱於死亡猶邈焉不之恤而人亦恬不為怪於是而有
  推其財以恵困乏者非有仁人之心不能也已桃源陳君思禮買
  田其鄉為義田幾若干頃嵗籍其入以赒恤宗族鄰里之貧者予
  有常數貸有常經喪塟嫁娶各有常給而又以其贏即所居之旁
  建書塾招致經師教鄉之子弟嗚呼陳君之用心亦仁矣哉昔先
  哲範文正公置義田於姑蘓迨今數百年遺業猶在而鮮聞有繼
  而行之者陳君茲舉葢聞文正公之風而興起與雖其規模有所
  不逮然亦各隨其力之所至而用心之仁則一也若使世之富者
  皆能如君之用心而人人赒其宗族恤其鄰里則施之所流者廣
  逺而溥博豈不可以厚民俗而有補於王政者哉君字義甫嘗以
  帥府辟教諭贛榆縣儒學秩未滿而隠去以善稱於鄉雲
  三友軒記
  至正甲午冬十月予過王伯尹氏伯氏以客燕於三友之軒屬予
  而言曰斯軒也前郡守趙侯之所名也往嵗趙侯來撫綏南海道
  經吾裏先人舘焉一時遊從皆冠葢知名士多先人之友於是趙
  侯嘉其取友之端也乃以三友名其軒親為之大書俾揭諸楣今
  先人沒而軒未有記願得子言庶使我後人朝夕觀以無忘先人
  美而嗣志弗怠子其母辭予謂孔子稱益者三友而孟子之論友
  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葢惟善人為能取直諒多聞之
  友而直諒多聞之友庸非善士乎嗚呼朋友道廢久矣冨貴者有
  所挾貧賤者有所冀上下之交非謟則凟又人之常情喜諛而惡
  聞其過飾詐而靡尚夫誠以已之不知而忌人之知故直諒多聞
  之士每見擯於時而便辟善柔便佞者恒為人所狎然則能取益
  友於今之世者可不謂之賢矣哉因軒以是名而伯尹先人之善
  得以不冺趙侯其知言者乎今伯尹處斯軒而覩斯名思以繼志
  述事而益親益者之友通古今論道理切磋刮劘以成其徳其先
  人蔚然有光使世之取友者皆以君家父子為法顧不偉歟伯尹
  名埜其先人名某字愛民趙侯名鳯儀字瑞卿
  如愚齋記
  華亭彭伯玉扁其齋居之室曰如愚友人邵文伯為之求文以記
  予謂顔氏在聖人之門終日不違如愚夫顔子亞聖之資聞一知
  十穎悟如賜猶曰不敢望況其下者乎今伯玉以是名齋抑自處
  於顔子歟文伯曰否伯玉之為人也外和而內專去華而務實故
  常自以為愚焉人亦從而愚之其知伯玉者則曰吾伯玉豈真愚
  者哉伯玉於世間事無不通曉其耳目心思皆出於人人而乃以
  愚自守耳若伯玉者豈真愚哉予於是而得如愚之說矣昔在太
  古羣氓蚩蚩敦厐倥侗以相生相長相老相死於智巧乎何有世
  降愈下太樸散而為澆漓於是乎有愚智之辨公卿士庶靡然日
  趨於機變以相詐相欺有不同於俗不合於世而淳質少文者則
  鹹指為愚焉甚矣世道之不古也然有機事者必有機心彼為小
  智自私行險僥倖役於物而喪乎已謂之智可乎老子有言大智
  若愚若甯武子邦無道則愚我夫子以為不可及若二子之所謂
  愚其果愚也哉予未嘗知伯玉而文伯稱之其為人亦可知矣然
  予乃世之真愚者他日或過伯玉坐如愚齋中相與論鴻濛混沌
  之初必將有以語我乎蒼翠軒記
  夫人之好尚不同而其於取物也必其類豪華之士娯情乎花卉
  清修之士適意乎松竹是皆其趣有所合非可強而予奪之也故
  君子觀人之所好亦可以知其人矣浙之西土腴而民佚俗尚侈
  靡廓其居飾其宇者皆是也蒔名木蓄竒石以奉燕遊資觀賞者
  十室而九惟顧宗元獨能不移於俗而所好出乎庸眾宗元居嘉
  禾漢唐所處之地一閧之市也構一室不陋不華置書其中而讀
  之室之前則甃小池累甓為垣於垣之外叢植修竹碧幹離立緑
  葉茂敷隂映幾席可愛可翫而其室之幽夐恍若在深林邃穀中
  遂名曰蒼翠軒雲夫植物之幽者莫如竹而軒之幽也又假竹為
  幽宗元懷清秋之志脫豪華之習偃仰於是詠歌於是待賓客朋
  友於是無日不處乎蒼翠之間其神清以正其氣爽以豁其發為
  詩也俊逸而深長夫然後知竹之於幽居為最宜而世之知此者
  葢鮮矣雖然竹之可愛獨蒼翠之色乎哉今夫冬夏不變有貞介
  之節焉特立不撓有幽獨之焉虛其中者抱道之器也直其外
  者卓行之表也故竹有類乎君子比徳焉宗元壯而質美積學而
  懋行我見其徳之成有日矣詩雲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
  如切如磋衞人美武公之徳也宗元尚思所以似之至正十五年
  五月五日記
  忠敬堂記傳稱臣事君以忠又言為人臣止於敬樊遲問仁孔子告之以執
  事敬與人忠忠敬之道大矣哉是故以之事君則盡臣道焉以之
  自治則盡仁道焉君子於忠敬不可斯須忘也斯須而不忠則邪
  慝之心生矣斯須而不敬則怠傲之意起矣忠也敬也其為人之
  大端乎同知元帥府事天臺賈侯名其居室曰忠敬堂昭其志也
  侯世家子好禮知學問沈毅有謀自汝穎扇孽海內用兵侯散貲
  鳩義旅保鄉聚至正戊戍從軍來溫每有征伐未嘗不在行距柟
  溪守安固入橫陽皆躬擐甲胄率先士行卒以成功他師有異謀
  者使來誘侯侯曰我惟知忠於國者是與遂發其奸夙夜在公小
  心慎宻至於交際朋友必盡其情處事不苟而兢兢畏謹然則侯
  於事君與人之忠為臣執事之敬亦可謂能勉焉耳矣堂以是名
  夫何忝乎哉君子曰忠徳之基也敬徳之輿也積基而立輿載而
  行賈侯之徳也故記之以示其子孫使夫居斯堂者必以忠敬而
  存心焉則侯之徳葢傳於永久矣若夫景概之勝廣廈之美泉石
  樹林之幽茂則固不待述也侯名嵩字伯嵩至正二十四年七月
  八日記
  清芬閣記
  溫城環十八裏居者一萬家甍連棟接簇簇若蜂房只尺空隙地
  不易得故各為重屋以處層樓飛閣翼起相望於湫溢喧閧之中
  而有閒靜幽雅之趣吏胥呌囂隳突稍逺於耳目可以舒懷抱賓
  賓友遊焉而藝文樂焉而弦歌則非特憑髙眺逺而已婁鎬鼎周
  宅城之西南隅居臨巷道且近市為閣堂屋之上名曰清芬葢其
  先祖所建而名則鼎周所命也閣之為間者五衡廣六尋縱二尋
  有半中可坐數十人南北各列牖望見逺山壁立其左右兩間設
  茵榻蓄圖籍鼎周之先子竹近處士某性雅好士遇佳士友至則
  延而居之讀書鼓琴投壸奕棋觴詠相樂以窮昕夕鄉之先達進
  士鄭君僖項君仲升章君任堯彭君庭堅皆嘗遊憩是閣者至正
  甲辰之嵗黃岩商君複來正郡學鼎周舍焉予毎過商君必登閣
  而坐鼎周及其子觀輒欵留講論古今觀年弱冠善執子弟禮且
  好文學鼎周能繼處士志而觀之志如鼎周然則斯閣也所以致
  賢士來遊而相與誦先人之清芬以見於斯文者其在茲乎吾聞
  婁氏之先世有諱寅亮者登宋甲科髙宗時為禦史論建儲事連
  疏請選立太子天下稱其賢是其清芬之逺播愈久而不冺者尤
  可誦也觀來請記故書之以示後人云
  蒼雪軒記
  蔣君文質舊居括之青田慕其先世開三徑故事於屋傍蒔竹厥
  茂林如乃名讀書之室曰蒼雪軒其後僑居永嘉窻戶之外有竹
  數竿故名亦因其舊今年秋予至三山訪君於郡庠之寓在奎文
  閣後齋室空曠四壁蕭然而蒼雪之扁複署焉環視其旁則頽垣
  故址猗猗之枝青青之葉無有也方深以為疑而君且征予記之
  予謂君曰名本無名因物而有有是物斯有是名未有無其物而
  有其名者也故曰名者實之賓也今君之居未始有竹焉乃獨掲
  斯名以示不亦迂乎君笑曰子知吾室之名未知吾之所以名也
  自吾去其鄉而居溫居閩今三十餘年矣吾毎念祖宗之邱壟與
  先人之敝廬閒居燕坐其心常往來於青田山中涼隂碧色若在
  左右至於瞑目而寐則其身忽處於故鄉之屋而竹尚無恙蒼雪
  飛灑爽氣襲人哦詩誦書其下如舊時所習及其覺也吾之身初
  未嘗徃而吾之居亦未嘗易也抑不知蒼雪之在彼乎在此乎為
  是而名吾室惡可謂其無實哉予因悟曰吾以跡求故不見其有
  物君以心防故不泥於無形然則宜書之以告疑者遂為記
  聴鶴樓記
  予同年進士薛子颙氏名其樓聴鶴始予聞之意夫鶴之為物羽
  毛潔白可愛異乎眾禽而其聲清厲故喜聴之耳否則鶴鳴夜半
  審於知時子颙之出處葢以時進退者或有取於是也既而征予
  為記乃得以質其故焉子颙曰易不雲乎鳴鶴在隂其子和之吾
  夫子系傳則以言行為君子之樞機出乎身而加乎民發乎邇而
  見乎逺善與不善隨感而應可不慎哉故我毎聞鶴之鳴而必以
  自警焉此樓之所以名也予曰善哉子之學易乎因斯樓之名而
  知子之深有得於易者矣夫易之為道至廣至大至精至深天覆
  地載天地吾易也盈天地間唯萬物萬物皆吾易也君子以一身
  而體天地萬物之易必觀其象而省諸躬故天行之健也我則以
  自強不息地勢之坤也我則以厚徳載物覩山澤之損而以之懲
  忿室欲覩風雷之益而以之遷善改過易之為變化不窮而反
  之於身無非道之所在也然人之反身修省求其至切而尤不可
  不謹者言與行而已故君子觀鶴鳴子和之象知夫至誠感通之
  理無有間於幽逺也則必致察於言行之間焉言也者心之聲也
  行也者徳之見於行事者也言行動於跬步之內而應於千裏之
  外是故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惟恐其有失口於人而失足於人也
  寡悔其機豈在外哉非深於易者奚足以知此若子颙可謂善學
  而深有得於易者矣雖然子颙之於言行豈獨聞鶴之聲而後致
  其謹也哉葢將無時而不謹雖閒居獨處寂然閴然之際而所以
  自警者必常若鶴嗚之在乎耳矣子齒少長而言不知讱行不加
  修方將從子於聴鶴之樓相與論羲文周孔之易庶幾其有益乎
  重建東禪報恩光孝寺記
  粵自佛法之入中土其教漫衍招提之宮徧乎海宇而閩越尤多
  東禪在福州城東三百步倚郭近市而左右乃背負山林麓邃幽
  是宜仙佛之所宅梁大同三年郡人鄭招勇者始舍其居立淨土
  院唐中廢為白馬祠鹹通間辨才大師慧筏以禪定之力鹹通避
  去複建焉屢更賜額今之報恩光孝則宋紹興十七年所賜也舊
  有大藏經刻流布真詮又有東野清隂之亭芙蓉之閣昔賢名人
  往往於斯遊觀吟詠遂為閩之望刹雲至正壬寅平章燕赤不花
  公由江浙被命來鎮閩省島夷據城以拒火厥寺公召兵討平之
  異日言及寺之燬也喟曰寺燎靡存以我之故其可勿圖乃遣使
  詣溫起前歸元寺住持法怯圓辨禪師智順為之主而屬以興作
  焉先是禪師嘗造浮圖於淨江山公道溫見而嘉之故有是舉至
  則拂穢草除燼土購財僦工於指〓役而行宣政院副使側寳世
  鑒複鳩貲以佐其費肇寺於癸夘之五月越明年冬告成覺皇之
  殿演法之堂三門兩廡僧堂鐘樓悉複其舊像設鹹備庖湢有舍
  僝功之亟觀者咨駭既乃求文以記營構始末予惟釋氏之道以
  色相為虛幻是故古之桑門卉衣木食林止岩棲唯究觀夫空寂
  初奚有慕於外乎至於後世徒眾寢繁叢林日廣於是乎崇屋大
  廈而不為侈施彰五彩而不以為華其或庳狹簡陋則為之徒者
  且不能一日羣聚而處矣故有廢必興而起廢之功不免於壯麗
  者豈獨以歆動流俗而誇耀乎人哉亦欲輯學徒使之行住坐臥
  於中而修焉證焉以廣夫教之傳焉耳然當四方用武之日嵗艱
  物匱而茲寺之精朞月以完炫金碧於瓦礫之墟而幻寳刹於刼
  灰之後何其盛歟向非禪師願力弘深規猷有素孰能成之若是
  之易而藩省大臣為之紀綱而相其成者葢謂西方像教威靈赫
  奕必能賛延丕祚而隂隲黎元非但植福田利益於已而已也禪
  師嗣法鐵闗樞得其宗要辨說無礙距辨才之世凡七十一傳方
  將逺紹遺風以接來學締造經畫乃出緒餘其道葢不在是也至
  正二十四年十一月甲子記
  竹西樓記
  溫之平陽有地曰炎亭在大海之濱東臨海西南北三靣皆山山
  環之若箕狀其地可三四裏居者數百家多以漁為業循山麓而
  入峯巒廻抱不復見海其中得平地有田數百畝二十餘家居之
  耕焉以給食有潛光院在焉潛光院者明教浮圖之宇也明教之
  始相傳以為自蘇鄰國流入中土甌閩人多奉之其徒齋戒持律
  頗嚴謹日一食晝夜七時詠膜拜潛光院東偏石心上人之所居
  也有樓焉曰竹西樓當山谷之間下臨溪澗林樹環茂樓之東植
  竹其木多松櫧檜栢有泉石煙霞之勝而獨以竹名焉者葢竹之
  髙標清節學道者類之故取以自況雲鄉之能文之士若章君慶
  何君嶽林君齊鄭君弼鹹賦詩以歌詠之斯樓之美與竹之幽固
  不待言而知矣石心修為之暇遊息於是山雨初霽冷風微來如
  挹琅玕之色聴環佩之音焉而又仰觀天宇之空曠俛瞰林壑之
  幽深翛翛然若遊於造物之表而不知人世之為人世也石心素
  儒家子幼誦六蓺百氏之書趨淡泊而習髙尚故能不汨於塵俗
  而逃夫虛空其學明教之學者葢亦托其跡而隠焉者歟若其孤
  介之質清脩之操真可以無媿於竹哉樓建於某年石心之師曰
  徳山實經營之石心名道堅至正十一年七月望記木石居記
  居必以羣羣必以類羣則相合類則相親故非其類者不可與之
  羣而況與之居乎人之於人類也禽獸草木之於人非類也麟也
  鳯也黿龍也非不靈且瑞也然與人羣而居則未始可者也會稽
  生予之同姓而氏曰胡者乃號於眾曰吾之所與居者木石也眾
  矍然異之曰鬍子首圓足方耳目口鼻四肢人也心明乎理義智
  通乎古今出言有章動作有儀又人中之秀也而胡為乎與木石
  而居也予因是而思之鬍子之意葢有所激歟兩翼而飛四足而
  走毒齒利爪擊搏觸齧弱肉強食若是者吾可與之居乎浮化澆
  漓樸變虛偽狙狡獪詐內藏坑穽貌人心禽若是者吾可與之居
  乎鳥獸非吾羣類難與居也然而天地之間可與同居者莫若木
  與石矣木石雖非吾類而有得於吾心者焉今夫木自生自長自
  榮自植其材足以備器用充梁棟而其髙至於百尋上千霄漢未
  嘗撓折然則物之直者有過於木者乎今夫石屹然嶄然其大盤
  然徑尺之璧希世之寳或蘊於其中水之而不屑火之而不烈擊
  之而不缺然則物之剛者有過於石者乎直也剛也君子之徳也
  鬍子之性既直且剛固於木石有合焉耳與之居不亦宜乎且木
  之直也而抱美材焉石之剛也而函至寳焉鬍子負材而懷寳方
  將出為世用又豈終於山林而已哉或者以告鬍子鬍子以予為
  知言既名其室遂請予記之鬍子者溫其名遵道其字也瑞榴記
  至正二十一年林君伯恭所居之園榴生五實並蔕其四在下四
  向相對大小如一其一居上而稍加大焉端正美好置諸籩豆巧
  若人力之為者秋七月辛未伯恭以客宴在坐者監察禦史孔汭
  世川浙省左右司員外郎季伏子庚江浙省都事林彬祖彥文江
  浙行樞宻院都事翁仁徳元合涌沙可學浙江行宣政院照磨崔
  仁智道明江東憲史方源明與高八人既伯恭出榴示客客傳觀
  之鹹嗟歎稱賞曰此瑞榴也不可以無述伯恭乃請客賦詩而屬
  髙為記予謂禎祥兆福妖孽兆禍氣所感召有開必先吉凶善惡
  各以類應大抵嘉瑞之生未有無因而至者也維茲和氣薰蒸達
  於厚地發於植物積善所致夫豈偶然也哉且榴之為物也內蘊
  精華其房多子非子孫眾多之象乎且數五者五為五行人得五
  行之秀者為賢非子孫賢哲之象乎子孫既多而又賢也福慶之
  甚孰過於此九莖之芝連理之木異畝同穎之禾載於簡冊世所
  罕見茲榴之瑞可與並紀曰國曰家厥應則一林氏之大其在茲
  乎伯恭以丈魁江浙登進士第授休寧尹辟南臺掾除福建省管
  勾令為江浙行樞宻院都事弟嘗為樂清主簿嘉誠各從仕樞府
  二子本東皆清俊端確以茂才舉為文學官華萼相輝喬梓並秀
  所謂禎祥之兆葢騐之人而已見之矣伯恭學問才藝眾所共推
  其心甚坦夷於物無忤善與人交樂道人之善吾知天所以報伯
  恭者殆方昌而未有艾也永錫祚㣧世濟其美他日符瑞之應豈
  不有征而可信者哉伯恭名溫所居在永嘉郡城之南三里
  明逺樓記
  呉子中居平陽之夏口裏作樓三間題其額曰明逺而求予言記
  之予鄉日嘗過子中子中邀予登樓飲酒予乃防目環視見夫川
  原平衍峯巒羅列南挹龍山霞嶺之幽北瞻清華墨城之聳西覽
  雁蕩玉蒼之秀而東則極溟海之廣大覩日月之所出與夫客帆
  漁艇之往來上下焉凡四向山水之竒煙景之勝百里外所有之
  物舉不能逃吾瞳睫間信乎其明之所及者不近而逺矣雖然明
  逺名也必有義存焉吾試為子中言之子中當試為吾聴今夫人
  之有目所以視也視之有眀所以見也而明所見之逺近實系乎
  所處之高下焉故登髙而望則雖千裏見者逺身之所處者卑則
  目之所及者近理固然也故君子自修之道必立身於崇髙之地
  使夫私欲無以累其中則本然之明物莫能蔽而無逺勿照矣是
  故君子之視也必用夫明焉君子之明也必燭夫逺焉書曰視逺
  惟明其謂之是乎子中平居暇日俯仰於斯樓之上而加修省於
  延覽舒眺之餘則其為益也大矣夫豈徒曰居髙明逺眺望而已
  哉子中曰子之言甚善我請終身用之弗忘於是書之以為記
  農樂堂記
  清河王文瑞名其所居之室曰農樂堂而為予言曰吾家有田若
  干頃播種其中足以資伏臈近舍園數畝樹桑以蠶植麻以績而
  衣有餘布嘉蔬異菓時食其新畜雞豚以供膳羞吾春秋課耕藝
  督斂獲徜徉乎隴畝畦圃間與與如也稼事既已租稅畢輸則為
  酒醴具甘防以朝夕奉吾長老而洽比鄰吾亦優遊無事以卒嵗
  焉意人世之樂無過此者故以吾居敢請子言記之夫當天下治
  平之日而耕田鑿井以食以衣榮辱不得加其身利害不能嬰其
  心凡所謂憂患者皆無與於已庸非可樂之至者乎然世之人莫
  不樂千駟萬鐘之樂至決性命而求必得之不汲汲焉則戚戚焉
  終夜以愁終日以奔趨而於畝稼穡之事則以為大勞而莫之
  為也夫乘人之車可加以鈇鉞之誅食人之祿可隨以鞭撲之辱
  較之二者之間果孰得而孰失耶今文瑞不樂於此而樂乎彼此誠
  可謂得其樂者矣雖然農固可樂也若夫奪其時而使之不暇于
  耕擾其居而使之不安其業削剝其財而使之不得其生且養則
  雖欲樂其樂有不可得已自非為政者能推是心以及人人又惡
  使天下之農皆得其所樂哉吾故重有感焉於是乎書以為之記
  蒙齋記
  予友李黼景章名其讀書之室曰蒙齋而來求言記之予作而言
  曰嗚呼蒙之義大矣夫物生之初混沌未開空侗顓愚昧昧蚩蚩
  而莫之其所為人之與物均若是蒙也然人雖在於蒙而四端之
  徳五典之常萬物萬事之理葢已無一不具於吾性是故君子之
  所貴者養蒙而已當其未發之蒙純一無偽外物之未感情欲之
  未動能養其正而無害自其固有之善而充之以至於盡性踐形
  之極則必其睿智通達篤實而輝光故曰防以養正聖功也若夫
  蒙而不知養養而不以其正亦終於蒙而已矣是之謂自棄雖然
  欲養蒙以入聖曷觀易之象而求之乎山下出泉泉出遇險未有
  所適蒙之象也夫水之為物流下而其勢必行及其行也則盈科
  而進放乎四海夫孰能遏之是故君子觀泉之出未有所適也則
  務學以敦其本觀水之勢必行而不可遏也則行道以達其志故
  曰君子以果行育徳景章居是齋也讀聖人之書求古聖賢之用
  心而誠身窮理以育其徳見善必遷聞義必徙不為通塞易操以
  果其行夫如是則於作聖之功其庶幾乎景章曰善請書之吾將
  以自勉焉於是書以為記
  積善堂記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夫人而長言之也然求其能行者千萬人中
  不得一人焉間有為一事善則責報於天曰胡其不吾福也又望
  之於人曰胡其不吾與也再而不得報於天不見知於人則怠矣
  三而如是則棄其善而莫之為矣自非篤信之士惡乎行善而無
  倦哉淮水之南有隠君子焉曰潘君思誠學岐黃俞扁之術君蓄
  藥於家有疾告無貴賤輒與藥遇危篤則趨之貧乏者不責其售
  至數十次無厭色嘗曰吾聞君子為善不惟善其身而必有利益
  於人吾既不用於時無能利人以醫愈人疾濟人之生亦仁者事
  也吾從事乎此以嵗月計則亦庶幾其善之積乎於是名其所居
  之室曰積善堂雲嗚呼造物者之於人固未嘗屑屑於應感然亦
  未有久而不通者也福善禍淫皆非朝夕之所致必由積漸而然
  譬之穴土不已則井必深而泉出矣覆簣不已則山必髙而物生
  已今潘君之善惟能積之而不已也則彼造物者豈無感應乎哉
  況天之報施善人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我知潘氏之後必大也
  使為君之子若孫者皆思所以襲行君之善則為天之所祐助豈
  不益綿逺而弗替乎哉予既美之而重勉之而又欲其後人之知
  繼也故勉之
  梅灣小隠記
  梅灣在樂清縣治之東三十裏其地旁際大海山環海防若屏障
  然世俗謂水之支流而滙者為灣昔有居是者植梅其處故以命
  名梅今無存者而名則因其舊雲梅灣之上凡山水可遊覽者曰
  鎮嶼曰明山曰龍門山鎮嶼正當海口捍潮汐之沖或洶洶作聲
  則久晴必雨旁居人以占常騐山脊有龍井井畔小穴視不見
  底投之石良久乃有聲鏗然龍井之北有立石髙可三丈許廣如
  之石紋理若窻欞狀俗呼名石欞窻明山上有蕭相國祠莫知其
  所從始水有赤水一名白龍港中有白龍天隂雨則見長老相傳
  雲昔有婦人不夫而孕破脇產龍子龍奔入海所經為凟數回顧
  其母故水勢多曲折有松瀨泉泉甘冽以煮茗甚佳至正甲辰之
  嵗予友趙新彥名來卜居焉僦屋數間日灑掃具圖畫琴書畜小
  僮一人令其拾薪汲水彥名隠處其中教授子弟暇徜徉泉石間
  以自娯取景之佳者凡八俾詩人歌詠之好事者以彥名故率多
  來遊由是梅灣之名遂傳士大夫間矣自有天地以來不知幾千
  百年居者葢非一姓而景物之勝今始昭彰豈地之顯晦固有其
  時耶抑亦待人而然耶彥名尚志節問學才器出於人逺甚沈防
  善藏懷珍待用其所謂隠者豈真長往而不返哉子以鄉邑淪陷
  義不受汚棄家遁逃來從彥名居數日盡得梅灣小隠之趣葢非
  遯世而離俗者初未易以語此也彥名求予記之遂為記
  趙氏書塾記
  古之為教也立學於國序於術庠於黨而家則有塾師儒之職官
  之所選置田以井授又無甚富甚貧之民人生於其世者無貴賤
  皆得以學而其敎人之法自灑掃應對進退以至於修己治人本
  末精粗複無不備是故賢才盛禮讓興而風俗美降及後世先王
  之治晦而不明學校之政隳師儒之官廢井田之制壞於是乎惟
  富有力者其子弟乃得從師學業而力或不贍雖有俊秀之質亦終
  於無成而已矣樂清趙君士正世居莆岐至正甲午始遷於壸山
  之下而居焉乃謀諸從子辟塾於家延致名師盡聚其族之子侄
  而教之幣帛饔膳之費鹹出於已趙氏故名族支庶蕃衍來就學
  者凡五十餘人而趙君新實主之弦誦之聲揖遜之容問辨之習
  濟濟如也君子謂茲塾之設一舉而三善備焉收其宗族而不遺
  疎逺非尊祖敬宗之義乎訓以徳義而使之興行非敦睦九族之
  要乎矜其匱乏而教之知學非作養人才之道乎沒而不書則何
  以示勸若夫子弟之學於是者循小大之序誦六藝之文講明乎
  理性之原審察乎義利之辨而從容乎道徳之歸可不勉焉孜孜
  以毋負爾父兄教迪之意哉至正二十四年春三月甲戌記
  江東王廟碑記
  江東王本贛雷崗之神也在秦時有其祀神姓石氏名固舊志載
  漢灌將軍嬰略地江南道出祠下捷還祭之由漢以來昭晰丕闡
  寵錫之典代有褒嘉國朝屢加封為江東聖濟顯仁元慶忠烈感
  應靈恵王今所在有祠而江東西尤盛勾呉孟君拭總制樂清之
  明年始立廟花山上廟成於至正二十四年二月先是君陷於集
  慶虜中義不屈計欲自拔遯去潛謁神蔔之而吉遂脫身間走姑
  蘇卒達於溫因誓為立廟及蒞茲邑敷政布條革奸屏民既順
  令乃致力於神暨尹李光相厥攸址爰陟茲山尋清輝寺左廢亭
  故跡得石筍之征以定其居葢贛之廟中故有石筍就刻神像至
  今在焉顯異示祥若有孚契於是鳩貲僦工締搆塗塈肖像其中
  率吏若民而防事焉君又尋山麓見石罅流沫如縷命去穢壤斧
  石而沼之甘泉溢出耉長鹹曰此神恵也因請名恵泉君曰諾茲
  殆清漲之埒歟清漲者自贛抵萬安灘磧之險十有八舟遇旱則
  膠神每出水以濟轉輸及應行客之禱者故名曰清漲雲邑人以
  廟之始立厥有茲祥鹹曰休哉災沴必禳牲醴日至靈貺來下報
  以楨嘉神恵昭孚民用益敬髙嘗經造祠下徘徊顧瞻見崗巒之
  勢蜿蜒南來奔走翔躍而止於此是其氣之盤鬱浮圖所宮葢未
  足以盡當之而神之於茲爰宅其英靈肸蠁必將禦菑捍患福於
  殆清漲之埒歟清漲者自贛抵萬安灘磧之險十有八舟遇旱則
  膠神每出水以濟轉輸及應行客之禱者故名曰清漲雲邑人以
  廟之始立厥有茲祥鹹曰休哉災沴必禳牲醴日至靈貺來下報
  以楨嘉神恵昭孚民用益敬髙嘗經造祠下徘徊顧瞻見崗巒之
  勢蜿蜒南來奔走翔躍而止於此是其氣之盤鬱浮圖所宮葢未
  足以盡當之而神之於茲爰宅其英靈肸蠁必將禦菑捍患福於
  我民者無有窮已矧石筍之應恵泉之感已有以開其先者乎僉
  來征辭以刻諸石乃紀以詩其詩曰
  維古有神於贛開績越嬴而劉明祀於赫施延千禩祠宇相望封
  錫代加袞冕煌煌其在皇元褒寵崇極秩禋勿替昭垂令式樂成
  有祀始自孟君君來總治百廢以新昔君在升矢死靡屈隂隲爾
  忠忱禱無拂履虎勿咥伊誰之庥立祠報祝正直是求幽幽花山
  風氣磅礴妥靈有嚴厥廟基作石筍之址神則定之清漲之流泉
  複應之嵗祓我瘥秋祈我穡耄走稚趨來薦醪食父老有言俾牖
  我氓俾神我福我氓以寧神恵於民神祐於國天子萬年景祝無
  斁
  坦庵記
  人心其天地乎至坦易而勿險巇也至坦明而靡幽昩也苟有險
  巇幽昩之心則非君子之心矣今夫髙而在上者天也日月星辰
  風霆雨露天之所有也卑而在下者地也山水土石草木百物地
  我民者無有窮已矧石筍之應恵泉之感已有以開其先者乎僉
  來征辭以刻諸石乃紀以詩其詩曰
  維古有神於贛開績越嬴而劉明祀於赫施延千禩祠宇相望封
  錫代加袞冕煌煌其在皇元褒寵崇極秩禋勿替昭垂令式樂成
  有祀始自孟君君來總治百廢以新昔君在升矢死靡屈隂隲爾
  忠忱禱無拂履虎勿咥伊誰之庥立祠報祝正直是求幽幽花山
  風氣磅礴妥靈有嚴厥廟基作石筍之址神則定之清漲之流泉
  複應之嵗祓我瘥秋祈我穡耄走稚趨來薦醪食父老有言俾牖
  我氓俾神我福我氓以寧神恵於民神祐於國天子萬年景祝無斁
  坦庵記
  人心其天地乎至坦易而勿險巇也至坦明而靡幽昩也苟有險
  巇幽昩之心則非君子之心矣今夫髙而在上者天也日月星辰
  風霆雨露天之所有也卑而在下者地也山水土石草木百物地
  之所載也有目者舉得而見之愚夫愚媍皆得而知之君子之心
  亦若是己彼莊周氏之書有曰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噫此豈
  君子之心哉自聖賢之道不明於天下士大夫不知自治其心而
  習於詐謀功利之末於是乎遊心於至險至幽之域若將使鬼神
  不能闢其奧者然厚貌深情雖曰難知而誠中形外卒莫能掩不足
  欺人而適以勞己究其所由葢非人之本心平易明白而已矣易
  曰履道坦坦傳曰君子坦蕩蕩非知道者孰能與於斯天臺某君
  祥卿名其居室曰坦庵葢有慕於聖人之言而取以自為者予聞
  而深美之祥卿出仕於時厯宰樂清永嘉二邑其為政也不煩苛
  徼幸故能獲乎上而近乎民抑亦自坦而推乎太子賛善陳君穎
  達為作飛白書俾掲諸楣予故為之記既以廣祥卿亦以告夫世
  之學者焉
  重建靈山壽聖寺記
  溫之樂清東南為巨海有山曰玉環在钜海中島嶼縈紆袤亙八
  九十裏山隈多平地居其隈者凡數千家有佛氏宮八所而靈山
  壽聖寺為之冠其寺背負大山若展屏障左右之峰隆起翼兩傍
  對峙翔伏而回抱其前處乎內者不見其外自外望之隠莫知中
  有寺也故地之勝為最寺始建於唐鹹通間初柔門爽公者芟屏
  菑翳結茒居崦西日課妙法華經朝夕鳴鐘磬聲殷嵌穀裏人異
  焉迹聲所殷地創蘭若迎爽居之聞於朝朝廷以爽能宣佈靈山
  會上大秉之典故錫今額其徒曰誠公曰竟公隄海為田眾由是
  乃聚而處業用世嗣以甲乙傳次主之更唐及宋以迄於今或盛
  或防若巨公之匡複真公之振發皆有功於事者也至治壬戌燬
  於災金碧之區悉化灰燼僧一濓恵宜諮詢其眾曰事不為無成
  成不成在為之力與不力耳吾屬勉夫力之所至而相繼以復舊
  規奚患無成哉僉以為然而善來者遂以營搆為己任銖累其衣
  鉢之資得千七百餘緡倡立佛殿及嚴像設又粥地伯五十畝有
  竒為寺之經用至順庚午一濓成兩廡三門元統癸酉恵宜善來
  成大殿演法之堂及觀音大士殿則一淮成於至正乙未藏經之
  室則可興成於至正庚子而多寳法藏乃甲辰嵗明釋所成也若
  智康一沂徳昌壽賢恵超或賛之貲或翊之力以竟厥事鐘樓僧
  廬庖湢眾屋次第完美室庭雄敞甍宇綿聨丹艧炫燿輝映林壑
  舊觀複還而加壯麗昕鏞昏鼓法音梵唄寒暑勿替隠若大方殊
  勝叢林嗚呼近年以來象教陵夷加以南北用兵江東西浙閩招
  提巨刹隳十九興者百無一二焉而茲寺乃能恢廓墜緒非獨其
  地之鬥絶幽敻塵坌所隔葢亦有人以維持之也向非得人以相
  承繼孰能兢惕負荷而究心以圖永久哉雖然得人以興不得人
  以廢天下之事莫不皆然後之繼今者顧前人經畫之艱勤益思
  增廣而弘大之則庶乎愈久愈盛而凡其徒之逸居於是安食於
  是亦勤修梵行音竟夫滅寂無生之學以毋忝爾大雄氏之教乎
  明釋請記顛末以示來者故為之書寺僧思寧能奉正宗恵然永
  亭祖璘文琛如嶽皆將以次嗣主是寺尚能紹續厥志雲
  遊羅源縣蓮花山記畧
  羅源負山而邑縣治在有蓮花山不甚髙大而多清泉怪石予道
  經邑閩省左司郎中葛君理問王君要與同遊始上山百步至聖
  水寺中有鑒池泉自池中出石龍噴注地內其聲泠泠然佛殿旁
  夾室有白玉蟾題詩壁上書大草字頗雄偉出寺旁石徑行三十
  步至眠鶴亭望連山重疊若屏障市防居室厯厯在目中自亭轉
  行至寺後有石室室之中有金鐘潭其前有方池池之畔為壸春
  亭行稍倦坐憩亭上仰望補陀峯因上至峯所大石巋然下瞷空
  洞有觀音大士閣自石壁而上可三十步至龍虎岩髙廣四五丈
  許勢如虎蹲龍蟠狀泉水自岩罅涓涓流出如縷名曰仙源大旱
  未嘗竭鑒池金鐘方池其源皆出於此龍虎之山有筆硯峯二石
  相並其一立色白其一偃色黒而上平筆硯之間有仙跡路險塞
  莫能窮大抵山水之可遊者多在遼逺幽僻好事者必裹糧以往
  又多深窈峻拔雖有心目之適然其為勞也亦大矣茲山去縣治
  不過一裏無躋攀登陟之疲而泉石幽雅賞翫不厭亦可謂竒絶
  也時同來者六人彭城葛良仲溫永嘉陳高子上靈武王翰用文
  沛郡朱希文仲防東萊太史玄子玄安鐘元子初至正二十六年
  二月十八日記

知识出处

不系舟渔集十五卷

《不系舟渔集十五卷》

出版地:温州

元陈高撰。高字子上,温州平阳人。至正十四年进士。授庆元路录事。未三年,辄自免去。平阳陷,弃妻子往来闽、浙间,自号“不系舟渔者”。明洪武初,苏伯衡访其遗集,厘定成编,题曰《子上存稿》。此本题《不系舟渔集》,不知何人所改,文格颇雅洁。诗惟七言古体不擅场,绝句亦不甚经意。其五言古体,源出陶潜;近体律诗,格从杜甫。面目稍别,而神思不远,亦元季之铮铮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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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高
责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