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資見面大會速寫
   原定晚上七點鐘開會，但職工們六點三十四分就到齊了。
   屋子中央掛着毛主席的巨像。牆上，老闆們過去貼的「一本萬利」、「招財進寳」的財神像，和開張時同業所送的「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的屛聯，都被職工們用「打退資產階級的猖狂進攻」、「不坦白，不放你過『關』」的紅綠標語給封住了。
   在電燈光下，載工們成簇成夥地圍在一起，研討着老闆們的坦白和被檢舉的材料。一個叫王德興的店員看了老闆所坦白的材料以後，就氣憤憤地把桌子一拍說：「好傢伙，行賄只有一筆，十一萬元？多漂亮呀，光我知道一九五〇年五月爲絨綫補稅，就向一個稅收人員行賄了一百二十萬元。」
   「檢舉他！」「揭發他！」職工們在怒吼着。
   ×××
   開會了！主席向大家號召：「一連兩夜我們沒有睏覺了，爲了搞清資本家們的罪惡，今晚我們還要堅持下去！……」
   「不達勝利，絕不收兵！」口號像雷一樣地響起來。
   兩個老闆從後屋押了上來。
   一個叫姜曉綸，一臉大麻子，胖胖的，留着背頭，五十多歲；另一個叫張德寳，小矮個子，瘦瘦的，約摸有四十五六歲。臉色發靑，像個鴉片鬼。
   大麻子老闆姜毓綸學習了兩個多月了，經渦幹部、職工們一再敎育、檢舉，他低頭了。在會上坦白：兩年多來，共行賄三十五萬元；偸稅漏稅一千五百萬元；暴利三千四百廿五萬六千元。另外，他還檢舉了一家不法同業，最後他保證：今後願在工人階級和國營企業領導之下，改善經營，並要求政府依法處分。工人羣眾是寬大爲懷的，大家覺得他坦白的還算澈底，態度也比較老實，只是檢舉別人還不够，就評他爲半守法半違法戶。
   接着，是小個子張德寳坦白，這個傢伙可滑頭了。一上來，就是一個九十五度的大鞠躬，接着滿臉奸笑地說：
   「兄弟………」
   「誰與你是兄弟？奸商！」
   「是，我是奸商，我，我罪惡深重，國法難容。今天願在各位首長和職工們面前，老老實實，誠誠懇懇坦白悔過，請求各位寬大爲懷，旣往不究。」但坦白來坦白去，他只行賄了十一萬元；偸稅漏稅五百八十七萬元；暴利一千二百四十三萬元對盜國資□和經濟情□□一字未□。這時，職工同志們就火了。一齊高呼起來：
   「張德寳，這是你最後坦白的機會！」
   「不坦白，就法辦你！」………。
   張德寳的臉色發白了，但他還是狡猾地說：「這次、我是保證，保證再沒有了！」
   「你保證，不是什麽事你都下保證嗎？當初你對顧客買買，也是說保證這□頂尖中好貨。但你賣的『金鋼鑽牌』的髮臘，是你用凡士林做的；你賣的『三蜂牌』、『皇后牌』白毛綫，是用次貨冒充的；你賣的『金鼠牌』襪子，是從勞改院買來的『飛機牌』襪子改裝的。你在五反學習時，也是保證，保證沒有偸稅漏稅，但這次，你不也是說出一些嗎？
   ……」
   「是的，是的，各位原諒，我眞是愚頑無知，不懂政策，這次經過五反學習，我知道：社會主義是光榮的，馬列主義是偉大的，嗨！我們買賣人是講信用的，不說假話！」
   「你胡說！」
   「你講信用？去年十月部隊同志向你訂購毛巾一百五十打，膠鞋五百雙，你說：店中無貨，要到上海去買，你把錢拿來，做投機生意，拖延了二十六天交貨，這是你講信用？你扣下職工的薪金不發，做買賣發財，這是你講信用？」
   張德寳發言對答了。職工同志們再三追問。最後，他只得承認了：偸稅漏稅二千三百五十萬元；暴利八千九百四十四萬二千元。但還不够的很，主席便又號召大家盡量揭發。於是，又開火了，發言像機關槍一樣：
   「五〇年五月爲絨綫補稅，你請過一個姓林的稅收人員在家吃飯，還送了他不少鈔票，數字要你自己坦白！」
   「四九年夏天，你盜竊國家經濟情報，知道國營公司所存的毛綫不多，你就和幾個私商勾結，搶購了五、六十萬磅，使國營公司毛綫賣空。你們就抬高毛綫價格，擾亂市場，你瞞得過人家嗎？」
   「剛解放時，你聽說廣州黄金很貴，你就和兩個百貨業老闆勾結，買了三百五十多兩，託剪刀舖打成四十把剪刀，和眞剪刀混合在一起，裝了三個箱子，交郵局寄走，你們又跑到廣州，偸偸賣掉，這事你怎麽不講！」
   ……………。
   大家你「條我一條的，共提了五十多條。張德寳混身發抖了，任何狡猾的奸商，在足智多謀的工人階級面前，都是混不過去的。人證物證都很確鑿，張德寳看看實在無法抵賴了，於是只得低頭承認：一共行賄八次，計二千二百三十萬元；偸稅漏稅一億三千五百六十萬元；暴利一億四千八百四十四萬二千元；集體盜竊國家經濟情報二次，使國家損失三億元以上；偸工減料九次，使國家和人民損失一億五千萬元以上。
   大家認爲他的材料，大部份是別人檢舉的，在學習中，態度又一貫不老實，就評他為嚴重違法戶，要他聽候政府處理。
   ×××
   「職工同志們團結起來，打退資產階級的猖狂進攻！」
   「不讓一個奸商和不法資本家漏網！」在激憤的口號聲中散會。時間是淸晨四點三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