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江畔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当代日报》 报纸
唯一号: 110020020220048470
颗粒名称: 清川江畔
分类号: E297.51
摘要: 1952年1月15日当代报登载的关于朝鲜前线清川江畔的见闻文章。
关键词: 美国侵略军 志愿军 清川江

内容

新華社記者華山
   太陽西斜,安州越來越近,汽車簡直是在飛着——大寧江和淸川江就在前面了。
   從這裏上前方,不過橋就得過船,不得橫過兩條江之間的開關原野,正是敵機一年來死啃不放的地方。熟悉的俯衝掃射聲果然又在這時響了起來。山那邊,幾架「野馬式」飛機正在上下翻騰,眼前却是光秃秃的,只有塵土緊跟着汽車滾流着,叫太陽照得金閃閃的,一溜好幾里地長。情况相當緊張。汽車越跑得快,塵頭越衝得猛,頂頭風刮得氣都透不過來了,黃塵反而滾上車廂,撲向車頭,硬和汽車搶路,看着它氣勢汹汹的樣子,我心裏反而踏實了。這時我記起了另一輛卡車和敵機鬥爭的故事來。那輛叫敵機追了二十幾里的大卡車,就是靠着這股飛塵勝利前進的。起初它在山路上和敵機搏鬥着,一時猛開,一時猛停,繞山邊,鑽樹叢,躱開了三次俯衝掃射的子彈,敵機還是不肯撒手,又跟蹤追到平川。司機想趁着敵機盤旋瞄準的空隙,一口氣穿過平川地,可是路太長,四架野馬式已經擺好魚貫俯衝的架勢了。眼看無法脫身,他索性猛開快閘,有多快就跑多快,直到敵機直衝下來的時候,才猛的煞住汽車。沒想到塵土依然向前猛跑着,衝出去一兩里地。敵機便把塵頭當做掃射轟炸的目標,一股勁打的烏烟瘴氣。他也在塵土瀰漫的林蔭下掉轉車身,「不告而辭」了。
   現在我們的司機開足馬力,顯然也是充滿信心的。可是敵機並沒敢來,江上震響起好一陣猛烈的高射砲聲,「野馬崽子」便無蹤無影了。這時我才發覺,這一帶的炸彈坑特別多,原野景物也妙得出奇。
   冬麥的壠行在巨大的炸彈坑上起伏着,這樣整齊均勻,就像是炸彈坑自己鑽到麥壠底下似的;一大片新的炸彈坑夾着公路,緊貼着公路的幾處坑口却是從沒見過的半圓形,似乎每顆落在路溝裏的炸彈都只爆炸了一半,另一半却叫寬闊筆挺的公路壓住了;橋頭的陡岸已經被炸成漫坡,對岸的沙灘也被炸成河灣似的,寬大的公路江橋却偏偏架在這裏。橋墩有樹樁打的,枕木架的,石塊和沙袋壘的,架在洋灰殘墩上的,水上的公路堰牆也是新草袋補着舊草袋,木樁沙堤補着洋灰石堤,一看就想起渾身戰傷的老戰士,木板的橋面如此堅固平整,緊啣着的堤堰路面也是這樣挺直平坦,簡直看不出一點炸彈的痕跡。等到汽車開進山溝,我又到了一個奇妙的洞穴世界。
   這是志願軍供應綫上的許多兵站之一。乍看過去,周圍只是些樹木叢生的小山崗,沒人家也沒田地。汽車已經開到盡頭了,轉個彎又現出一段新開的黃土公路,穿進山上的松林,新修的避彈室散臥在沿途附近,進口只有步兵交通壕那末一點,裏而却是裝着一火車皮物資的地下野戰倉庫。這裏有地下臥室,地下澡堂,地下會議廳,……當我走進一間「戰地客房」的時候,直熱得大衣棉衣都穿不□□
   「想不到吧?」主人向我誇耀着說。從溪水旁邊往上看:這裏松林疏落,栗樹枯黃,幾處灰色的屋簷伏在半坡上,却是沒有房頂也沒有門的,烟囪的白烟在石岩下呼呼地冒着。走到跟前,屋簷下的坡頭還露出矮矮的一排紙窗,一扇木板門也是朝南開着,只是躱在交通壕的胸牆後面,讓土坡遮擋住了。交通壕只比兩肩寬些,進門也僅僅不用低頭,眞想不到裏面竟是這末寬敞的:火炕、地板、書桌前一張破汽車墊子改成的沙發,四壁打着一棵緊挨一棵的粗大的松樹樁子,天花板也是粗樑架着的原棵樹幹。房頂灌着洋灰,蓋着厚土,就和原來的山坡似的,整座房子便完全埋在土裏,只有紙窗露出地面。洋灰打頂的木樁房簷也在外面保護着,不怕敵機掃射轟炸,更不怕風吹雨打、陰暗潮濕。
   「這不是剛出國的時候啦!」主人說。那時候敵機攪的白天不能進村,野地雪窩裏又沒處落脚,背陰處挖個小坑,鋪捆稻草,就像鑽鷄窩似的,躺進去就抬不起頭,打個盹就凍得腿疼腰酸,晚上還通宵幹活,整個冬天那裏睡過一個好覺!好容易樹木全綠了,野地也能睡了,地洞也好挖了,雨季一來又一塌糊塗。大雨在頭上淋,山水在脚下冲,防空洞也漏了,洪水也漫到房簷了,在高處搭起帳篷,也是「外面大下,裏面小下;外面不下,裏面還滴噠。」那時候天天在泥裏水裏搶運粮食彈藥,往回走時心裏只想:那怕能睡上一宿暖炕呢,一口氣幹他七天七夜也不覺累了。「現在美國只管來炸吧,」主人點起洋蠟,只欣賞起這間房子來,「我們還要裝電燈,釘板壁,氣死美國人!」
   「這是什麽?」我拿起桌上的蠟台,主人更得意了,「這也叫做『氣死美國」!」他拆開蠟台,原來是飛機子彈的三環扣套在叫脚釘上做成的。叫脚釘是兩條交叉銲着的弓形鋼管,小手指那末粗細,釘頭削尖,互相通氣,隨便扔到地上,總有三隻脚貼地站着,一隻朝天,汽車輪子滾過去準會叫它扎透,洩出氣來。上次大戰美國進攻冲繩島的時候,就曾經被日本的四脚釘弄得汽車到處拋錨,毫無辦法。現在敵人走上日寇的侵略老路,在朝鮮玩起這套把戲來,花樣更加多了:天一黄昏,敵機便順着公路,成千成萬的到處扔着四脚釘。然後,估計咱們的汽車已經拋錨,堵滿路口,敵機便跑來「掛燈」在頭頂扔下好幾十顆照明彈,把一二十里公路照個通明,「放烟花的」便趕來投彈掃射,什麽殺傷彈、燃燒彈、子母炸彈都拿出來了。可是它花樣再多也鬥不過我們。光是公路沿綫的防空哨,就三里一處,五里一夥,佈滿了整個戰地的前綫後方,敵機一到頭頂,戰士們就跟着飛機屁股追起來,你追一段,我追一段,敵機到哪裏都有防空哨盯着屁股追,一發現四脚釘就往路旁一掃。它扔完了,咱們打掃乾净了。汽車照樣呼呼地跑着。
   「光是看看我們住的地方,你就知道敵機這一年玩過多少花樣了。」主人幽默地說。岩石山洞,這是用定時炸彈裏的炸藥爆開的;房樣大的生絲蚊帳,這是照明彈的降落傘做的;擺在房角的書架,這是子母炸彈的薄薄的外殼做的。它有齊眉那般高,肚子裏有三層橫格,本來是裝滿了幾十顆各色各樣的小炸彈的,外殻在半空自動打開,這些小玩意就散落出來,張開風翅,落在地上,專等過路的行人車馬把它們碰響。可是炸彈都叫運輸戰綫上的英雄們扔到荒溝裏去,成了廢物,只有外殼還有些用處,可以把風翅倒立起來,在橫格上放些書籍報紙。也有拿它做碗櫃菜櫉和醫務所的藥架的。他們還準備用汽油炸彈的銀色鐵皮做一批臉盆、菜盆和澡塘的大浴盆,準備過冬。
   「比起一年以前,」主人說,「敵人不知毒辣多少倍了。可是它又能拿我們怎樣呢?敵人兩手拿着『海空優勢』,這一年它瘋的白天炸,晚上炸,這樣失敗了就換那樣,一次比一次毒辣,光是一九五一年三月到八月這五個月中間,敵人就打了八十萬噸彈藥,等於滿滿的一萬五千車皮。敵人爲了運來更多的鋼鉄炸藥,連他們的士兵到十一月還穿不上冬衣。可是它到處濫炸,我們就到處通車,它能炸斷幾次,我們就修復幾次。敵人扔照明彈,司機就說『借光借光』,敵人扔四脚釘,戰士就說『蠟台用不完』;敵人扔定時炸彈,工兵就說『送炸藥來了』。敵人想把我們炸得凍死餓死,沒想到却炸出我們好些個『世界第一』來:火車不打燈也能一列接着一列開;大卡車載重最高達到一萬斤;一條荒溝光禿禿的,天一黑□能冒出好幾千人來,都是住暖炕,吃熱飯,在轟炸中睡了安穩覺的。我們越戰越頑强,直鬥得敵人四脚釘也不扔了,子母彈也不扔了,照明彈、定時炸彈也少見了,連敵人的空軍司令也被撤職了。當然,敵人是不甘心失敗的,它還會使出更毒辣的花樣來。我們打地洞,安電燈,修禮堂,挖菜窖,就是下定决心和敵人長期鬥到底的。我們不但能忍受艱苦,而且能創造生活。只是兩三個月的時間,運輸綫上從人到車都安下家了。就連公路沿綫上的防空哨,每一處也有個小小的地下暖炕,就像到辦公廳上班似的,不回家也有個地方休息了。我們還要放電影,開晚會,和在祖國那樣的,該學習就學習,該娛樂就娛樂。——用子母彈做書架,用四脚釘點洋蠟,在淸川江畔讀『毛澤東選集」,氣死美國人!」
   (新華社訊)

知识出处

当代日报

《当代日报》

出版者:当代日报社

出版地:杭州(1)谢麻子巷六号

《当代日报》的前身是《当代晚报》,社长郑邦琨携部分资产逃亡台湾时,报社员工中已有“应变委员会”的组织。杭州市军管会批准以新报名《当代日报》登记出版的申请。1949年6月1日,在改造《当代晚报》基础上,《当代日报》正式创刊,发刊词题为《一个新的起点》。总主笔曹湘渠,总编辑李士俊,总经理何志成,社址在杭州谢麻子巷6号。《当代日报》一直受中共杭州市委领导。尽管如此,《当代日报》从性质上讲还是民营报纸。在《杭州日报》创刊前夕,1955年10月31日,《当代日报》终刊。

阅读

相关人物

华山
责任者

相关地名

朝鲜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