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的財政工作現在正在進行着一個重大的轉變，就是把城市稅收在整個財政收入中的作用提高，使之與農村的公粮收入並重。這個轉變是必要的，但是有困難。它必須克服從人民政府工作人員和工商業者兩方面來的懷疑和阻力。
   有一部分人民政府的工作人員對於城市稅收的重要性是不了解或認識不足的。這是由於歷史的原因。從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八年的十一年中間，中國人民革命力量一直是處在戰爭和沒有大城市的農村環境中。當時解放區的財政預算，會不能不主要地依靠徵收公粮、沒收漢奸財產、利用戰爭繳獲物資並由發行紙幣加以補充的方法來編成。那時工商業稅收以及其他稅收只佔不重要的地位，國家企業利潤的收入，則還根本談不到。這在當時的具體條件下是必然的，也是正確的。一九四九年由於人民革命的偉大勝利，實現了全國統一的局面，解放了大城市爲了執行將革命戰爭進行到底和恢復國民經濟的任務，國家財政支出大大增加，這一方面給我們國家財政預算上帶來了新的但是只是暫時的困難，卽龐大的開支和入不敷出的赤字；另方面給我們提供了新的條件，即將國家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從過去以公糧爲主的情况，改變爲公糧和城市稅收並重的情况。將來則國營企業收入將佔重要的比重，以至成爲國家財政最主要的收入。但是目前國營企業還需要經過一個恢復時期，人民政府還不能從這裡得到大的收入。目前國家財政工作的主要任務是開闢城市稅收，以求城市負担和鄕村負担的平衡。這一轉變是必須執行的、但是一部分政府工作人員還被舊習慣所限制，還從舊時農村環境的財政觀點出發，所以担心城市稅收過重。而一部分不明大義的工商業者，則對人民國家的稅收還抱着照例的躱避態度。這是必須克服的兩種阻力。爲了克服這兩部分人的懷疑和阻力，第一應當向他們說明今年的財政需要，並且比較在滿足這種需要時採取開闢城市稅收和採取通貨膨脹兩種方法的優劣。第二應當向他們說明今天人民政府的稅收並不過重。
   大家知道，今年國家的主要財政任務已經規定爲：「肅淸殘敵，保證數百萬軍政人員的供給、調運粮食救災備荒，有重點地恢復經濟。」這四件大事是全國人民的最高利益，每一件事情都必須用錢，否則在政治上就會犯錯誤。錢從何處來？怎樣來？問題是很明顯的，要就是向人民徵稅，以便集中財力，完成國家任務；要就是不收稅或少收稅，而濫發鈔票。一者必居其一。我們應該怎樣選擇呢？
   去年，我們國家財政所走的道路，主要收入除徵收公糧外，依靠發行鈔票，這是被迫的，其結果是很不好的。去年一年之中曾經發生四次大的通貨貶值和物價波動，廣大人民和正當工商業者都受了很大的損失，得到好處的只是一些投機事業和冒險家。這等於人民另外向國家繳納了一大筆「發行稅」。這在去年的情况下，卽人民解放戰爭得到偉大的勝利，需要浩大的支出，而財政工作還不可能立即隨着軍事的勝利而達到健全和統一的情况下，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從現在起，我們已經有條件使財政工作健全起來，統…起來了，可以也必須不再靠膨脹通貨了。而我們要在現有條件下要站穩脚跟把我們的財政安放在鞏固的基礎上，那就必須實行有計劃的合理的財政政策，那就必須在繼續保存公粮制度以外，堅決地用有計劃的稅收制度去代替那種無計劃地濫發紙幣的辦法。
   必須指出：稅收是人民國家重要的經濟工具。它不僅是保證我們國家財政收入，平衡收支，囘籠貨幣，保證幣值，保證物價平穩的工具，而且還有下列的重大作用：（一）調節利潤，調節收益，卽有保護勞動和節制資本的作用。（二）在生產事業上，有鼓勵和限制的作用。（三）集中國家的分散着的資財，用到對國家當前有决定意義的方向。（四）對國營企業徵收所得稅和營業稅，則可以促進該企業的經濟核算制的建立。總之，建立正確的稅收制度，把稅收工作作好，是一件異常重大的事情。
   提高工商業稅的收入是必須的，但是是否可能呢？我們的答覆是可能的。第一、抗戰前國民黨反動統治時代，其收入主要是依靠關、鹽統三稅，每年入庫經常在八億銀元以上。現在全國已經基本上統一，大陸上的戰爭已經基本結束，城市工商業逐漸恢復起來，比過去農村時期的稅源大大增加，因此把這些稅收逐步收齊是完全可能的，也是完全應該的。其次，國民黨反動統治時代的城市稅收，大都是落在中小工商業者身上，納稅戶的數量多、收入少，而最大的工商企業例如蔣宋孔陳四大家族，就不繳納任何稅欵。今天這種現象是完全改變了。我們的負担政策是公平合理的，現在的納稅者不僅有中小工商業戶，而且有大工商業戶和國營企業，這就使人民政府的稅源在這一方面超過國民黨。第三、人民政府管理下的稅收工作，貪污中飽現象一定可以大大減少以至於根本肅清，稅收的絕大部分以至全部可以歸入國庫，而國民黨反動統治時代，稅收機關人員則是很少不貪汚中飽的。這是我們有更多稅收收入的另一個重要條件。
   事實上，一九四九年的全國財政收入情况，在各項歲入的比重上，已經發生了重要的變化，就是說，城市稅收已經比過去增加了。經過今年二月全國財政會議精確計算後，去年十二月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通過的一九五〇年度收支概算中關於各項歲入的比重也已經變化了。城市稅收已提到歲入的第一位，佔歲入百分之四十·一：農業稅已降爲第二位，僅佔歲入的百分之三十七·二；國營企業收入昇到第三位，佔歲入的百分之十七·九；其他收入爲百分之四·八。因此，稅收可以增加的事實是很明顯了，問題在於我們怎樣努力地去做。
   在這裡，我們應當着重地提醒全體財經工作人員：今年的稅收任務，如果能按期如數完成，則一九五〇年度的全國收支槪算的實現，就有了把握。否則，整個預算就有被破壞的危險，而整個國家的軍事政治經濟的計劃就有隨着被破壞的危險。對於這一點不認識或者認識不足，都將會犯嚴重的錯誤。
   有些人承認應當收稅，而且也承認城市稅收可能超過農村稅收，但担心現在的收稅辦法，對工商業者是「過重」了。這種担心對不對呢？我們認爲這是不對的，今天的城市稅收並不過重。根據中央人民政府關於稅則和稅率的規定，政府對工商業者徵收其營業總收入額的百分之一至百分之三、或徵收其營業總收益額的百分之一·五至百分之六的營業稅，徵收其純收益最高不超過百分之三十的所得稅，這能說是過重麽？而且城市稅收，大多數都是間接稅，就是說，大多數會轉嫁到廣大消費者身上去，實際上並不是都由工商業者自己担負的。有人說：中國工商業，由於多年戰爭和近來蔣介石匪幫的封鎖轟炸，比過去蕭條了。如按以往一樣負担，不會妨礙工商業的發展嗎？不會違背繁榮經濟的原則嗎？是的，戰爭對於工商業的影響應當加以適當的考慮。但是人民政府已經照顧到這一點了。比如上海在抗戰前的稅收佔全國稅收的百分之六十以上，而現在僅佔全國稅收的百分之二十多些，這就是因爲照顧到封鎖和轟炸的影響，所以上海工商業者的負担，已經相對地大大地減少，不能算重了。又有人說：上海稅收確是輕，但天津稅收很重。事實上天津的情況怎樣呢？經過去年一年的徵稅，天津工商業是發展了，而不是蕭條了。天津工商業戶原為三二、三〇五戶，年底歇業者一、二五五戶、增設者六、一二〇戶，增減相抵，共增四、八六五戶。增多的是對國民生計有益的五金業、鋸木廠，糧食店、煤炭、鹽、蓆等業，歇業或轉業的則多是過去完全依靠帝國主義的洋貨消費店，依靠官僚資本的錢莊等，以及迷信品製造業、西服舖、金銀首飾等業。一年來天津工商業發展的另外一個證明，是表現在天津電力發電量上。去年一月，天津初解放時全市電力發電量是三萬八千餘基羅瓦特，現在可能的發電量是五萬一千餘基羅瓦特，實際用量是四萬二千餘基羅瓦特，而工商業戶尙不斷要求增加發電量。由此可見，我們的稅收政策，實際上是刺激了正當工商業的發展，而某些非國計民生所需的行業的歇業，正是社會經濟轉入正常現象的表現。由此可見，那種所謂人民政府的工商業稅現已超過了工商業者的純收益，侵及了他們的老本的說法，是完全不眞實的。去年上半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徵收工商業稅時，國藥業和西藥業兩行中有些人曾强調地說是「不得了了，人民政府要殺鷄取蛋了」，說是他們「遭到空前未有的浩刦」。但經過北京市人民政府周密調查之後，情形並不是這樣。兩行平均實繳稅欵才佔其應繳納稅欵的百分之□十二·四。在這樣的眞憑實據面前，叫囂者沒有話說了，只好按章繳稅。又如去年八九月間，北京市人民政府曾對全市五十九行抽查了一百四十五戶，結果表明：他們平均繳納的稅欵，只佔其應納稅欵的百分之十七强。這都是證明，所謂稅收超過了工商業收入的說法，是沒有任何根據的。又有人說，人民政府的賦稅比國民黨反動統治時候還重。這只是一種惡意的造謠。如前所說，抗戰前國民黨反動政府，僅關、鹽、統三稅入國庫者，卽達八億銀元，而人民政府今年的稅收還遠未達到這個數目。人民政府全年的稅收，連同工商稅、一切地方稅包括在內還不到十億銀元。而且在國民黨統治時代，所有稅收，歸國庫者少，貪污逃稅者多。據北京、廣州、漢口等城市調查，國民黨的稅收大體上是三成歸國庫，三成被貪污中飽四成為漏稅〔所以，如果用人民實際賦稅負担來比較，國民黨時代的負担就比今天重得多。
   稅是不能不收的，人民政府的稅又是並不過重的這些問題都解决了，那麽，稅收工作中，還有什麽問題呢？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在各級人民政府許多工作人員中，還存在着一些不願從事稅收工作、輕視稅收工作的糊塗觀念，因而阻礙稅收工作的進行。這些糊塗觀念，根本上還是從一種所謂「仁政」的觀點而來的，卽以爲「向老百姓要錢」，就不算革命工作，因此造成一種空氣，似乎被派到稅收機關工作，就是因爲「犯了錯誤」。抱着這種錯誤觀念的人們，顯然沒有認眞地考慮過完成人民國家一切革命任務的經費從何而來。我們已經說過，如果不用徵稅的辦法，就只有用□發票子的辦法，其實質只是一種盲目的、無計劃的、沒有階級性的、不合生產政策的捐稅，這完全不是什麽「仁政」。與通貨膨脹相反，稅收是有計劃有組織的合理的人民負担，它可以給人民以預備的餘地，先期預備稅欵，不妨害人民的生產計劃。有一部分同志也反對發票子，他們要求「負担要輕，開支要多，物價要穩」。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如果能實現，確是很好，可惜這只是一種自相矛盾的幻想罷了。另外有些在國民黨統治下長期作地下工作的同志，他們領導過抗租、抗粮、抗稅運動，反對過國民黨的苛捐雜稅，他們確實與人民打成一片，瞭解民間疾苦，現在自己掌握了政權，反過來也要向人民徵糧徵稅，他們在思想上感情上往往一時扭不過來。但是，只要他們懂得人民政府的稅收制度和國民黨反動統治的稅收制度有根本的區別，他們的思想感情就會通了。國民黨是「取之於民，用之於己」而人民政府則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相差只是一個字：「己」乎？□民」乎？而稅收性質就完全兩樣。國民黨是不管國計民生的，而我們就必須做人民要做的大事。
   人民政府的稅收工作是一件重要的光榮的工作，也是一項複雜的艱苦的工作。爲了把這項工作作好，我們還需要很多的學習。在徵收城市工商業稅的方法上，在財經工作人員中曾經有「自報公議、民主評定」和「自報實繳輕稅重罰」的爭論。反對自報公議、民主評定的同志們說：「新式大規模企業組織，有完全的賬目，具備了自報實繳的條件」。「自報實繳可以大大鼓舞商人們自尊心理，輕稅重罰又使商人們犯不着逃稅」。「自己塡報，旣民主，又便利，又可以充分照顧解放初期中小工商業者的困難，減輕他們的負担」。但是根據全國一年來各地檢查徵收工商業稅的結果來看，完全相信工商業家在納稅問題上會說眞話的觀點，是完全錯誤的，事實千百次地證明，不論大中小工商業者，也不論中小工商業者，造假賬是相當普遍的，有多至兩套三套眼簿者。遼東省報吿，西安、輝南查賬結果，發現工商業者假賬少報的營業額和所得額，多至九倍半，一般的都在二倍到三倍，最少的亦在」倍上下。輝南南通醬園實際漏報大於自報的百分之□千四百七十。安東還查出一個假賬專家。武漢在檢查二一九戶中，發現兩套賬的有一百零四戶，確定眞賬的只有七戶。上海在檢查第二期營業稅時，也發現有百分之八十的賬簿是不可靠的。「自報實繳」，實際只能是假報虛繳，不足徵信。民主評議亦有缺點，不能說很科學，今後應該學習大連市的方法，稅務工作人員應該用最大的力量，結合查賬了解納稅的工商戶數，實際財產營業交易額和利潤，把稅收工作提高步。但在目前的條件下，根據現有材料，結合調查研究，給全國各城市各區域規定一定的稅欵數目，並由各納稅人戶間，採取自報公議、民主評定的方法，分配此種稅欵的負担，確是比較合理的。此外，由於我們城市知識不够，組織不好，漏稅現象仍極嚴重。上海去年九月檢查了一〇四□戶，在二十天中漏貼印花稅的，卽有一八〇〇〇多件。今年一月檢查工商業較大單位四九三□戶，就中漏稅的卽有一三一五戶，漏稅欵達六十六億餘元，並發現逃稅最大的典型楊恩溥等五戶。據京津報吿，貨物稅、印花稅漏稅也很驚人。爲了克服這些不好的現象，就要求各級人民政府重視稅收工作。
   爲了保證一九五〇年全國財政收支概算的執行，貫澈國家的財政政策，要求我各級人民政府及共產黨各級黨委一致明確認識城市稅收在我們國家預算中的地位，堅决地完成「九五〇年的稅收任務；要求貫澈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所訂的稅收政策和法令，一切按章程辦事，反對無紀律無政府的現象；要求各級領導機關必須注意稅收工作，經常進行檢查，健全稅收機構，派遣最好的幹部到稅務崗位上去工作，反對輕視稅收工作和輕視稅收幹部的觀點；要求派好的幹部作稅收工作，保證按照財政會議所規定的稅欵如期完成，規定繳納稅欵的嚴格紀律，逾期者課以滯納金。總之，全體財經工作人員和各級人民政府，必須一致動員起來，爲保證完成國家所給予的稅收任務而奮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