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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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七里海》 期刊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4628
颗粒名称: 散文天地
分类号: I247
页数: 11
页码: 45-55
摘要: 本文收集了宁海县七里海的小说文学作品,其中包括《沈阳的春天》、《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我心中的风景》、《又是小麦成熟时》等。
关键词: 宁河县 七里海 散文

内容

沈阳的春天
  刘君珠
  有一个地方,无论我去还是不去,总有我的一个位置留着;有一些友人,无论我见过还是没见过,总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迎接;有一个声音,无论我听还是不听,总在每一年的那一天向我呼唤;有一份情怀,无论我在意还是不在意,总在需要降临的时候默默地呈现,温暖地奉献。
  我真的不会作诗,我也真的不是夸大其辞。我赞美朴素大方。
  之所以赞美之情充溢,也许,还是因为这个特殊的纪念日吧。也许因为我的这一帮特殊的朋友们,都在这个日子里,期盼着、纪念着、感怀着吧。
  如果十一年前没有走进这个虚拟的文学网站,我就错过了这个特别的书写快乐的地方吧?如果九年前没有和老姐、老哥以及若干文友们一块儿建立起这虚拟的雀之巢,我就错过了太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情谊吧?
  是啊,那,那怎么可以呢?
  所以我一直都感叹,所以我一直都欣然——幸亏当年硬着头皮拽着儿行文字走进了这片文学天地,幸亏当年响应老姐、老哥的号召衔着儿根茅草在巢中驻下——这些年来,我的生活是多么充实多么可爱多么充满阳光。
  第九个年头的雀之巢,尤其让我感动。
  第九个年头的雀之巢,(如今已十三年)让我真切地享受了一回冬天里的春天——比鲜花儿还美丽,比空气还清新;似家的感觉,似家人般的温馨。
  1
  我没想到:沈阳的春天还这么冷,我也没想到,沈阳的朋友,是那么的热情。
  飞机盘旋在沈阳上空的时候,只见艳阳天。不由得暗喜看来东北的天气不错,没有冰天雪地就好。我最怕这边的严寒,最怕冰凉的空气。
  可是下了飞机,虽然对预报中的摄氏3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且穿上了半长的棉衣(广东最冷的天穿的,当然是薄棉衣),还是打了个大寒噤:好像一下打开了冰箱的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实实在在!
  带着丫头走出旅客通道,按照阿明的指示,往左望去,几乎在看到书店的同时,看到了熟悉的阿明。他旁边站着的一位清秀大方却略带倦容的女士,不用猜,就是月牙儿姐了。
  之所以熟悉阿明和月牙儿姐,是因为早在网络上看过N多张照片了,更何况前一段时间阿明一路南下访友到了深圳,我和也田和他有过一次短时间的聚会。当时见面的场景亦如这般,见没见过面好像并不那么重要了,可见彼此的默契程度已非一般。
  本来我是非常坚决地提出不要阿明来机场接我们的,一则正逢上班时间,不想耽误他的工作:二则机场与之工作之地相隔甚远,有将近2个小时的车程,相比如此麻烦,真不如多花费点打车到市区。为此我甚至没有透露自己会陪着孩子前往,只说是孩子北上赴考,和同学一起。可是最终也拗不过阿明的坚持,他反而更担心了,因为都是女孩子。
  于是,我很尴尬地“表演”成一个“前愚人节”(阿明的博客)的愚人角色,让阿明和月牙儿姐,同时被“愚”了一回。不过,还好还好。有个尚未到来的愚人节,为我立了个大有忽悠之嫌的挡箭牌当然,当然,也只有这个居然想到了愚人节的善良又善解人意的阿明,让我化歉意为欣然。之后,他竟然写道:“这是快乐的受骗,自愿上当,也叫喜出望外”。我只好归结为:有心安人人未安,无意愚友友被愚。
  2
  认识阿明十多年了,虽说是因为文学网站的写作相识,但因了多年的写作交流,加之雀之巢社团近十年的实体运作,老姐和阿明多次走访和召集聚会、社团大小规模不等的多次活动,所以使彼此的信任完全不同于一般意义的虚拟网络的交往。在现实中,因为真诚,因为素质,因为品格,我们成了相互信任的朋友。
  说起来,虽然在雀之巢或隐或现地“驻”了这么多年,但与巢中的笔友却相见甚稀。不过,两个重头人物我确是没敢怠慢,一直心怀感激毕恭毕敬地崇拜。这也着实因为他俩德高望重的人品,及其持之以恒的奉献精神。一个是月牙儿老姐,另一个就是这位阿明老哥了。
  话说回回来,从机场行驶至大学考点,阿明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然后联系并查看校内招待所、再考察校外临近的宾馆、再拎行李进房间,安排丰盛的晚餐……阿明月牙儿两口子,为我们足足忙乎了半天。
  我且不问自己何德何能,让一个大小也长我一个年代,高低也是省委部门中层领导的阿明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忙,这多少都与北方人特有的热情和文学爱好者特有的感性不无关系,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阿明月牙儿姐的盛情与热心之缘由。我想,最主要的还在于他们两位的人品,远超乎当代许多人,已被30多年的市场经济“耳濡目染”得一塌糊涂的世俗人的人品。
  其实这种人品也并非多么崇高无上,远不可及,简单概括也就是朴实、纯真、爱心,及其充分的表达。也许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或者觉得身边并不乏其人,但要在今天,尤其在我们那个所谓经济特区的今天,找出一个仅仅见过一次面,仅仅相识于文字,却可以不惜宝贵时间不计较任何得失,凛然出手且助人为乐的人,非常不容易,我不知道除了用实、纯、爱,还有什么词汇或心境可以诠释得更好。
  当然,在阿明所送的这本《大树歌》里,我找到了这一切的根源。
  《大树歌》是阿明帮助母亲为已故父亲谢树的书稿进行整理并编辑印刷的一本分量厚重的书籍,也是我此番沈阳之行每日唯一专注阅读的书籍。
  每天读着这本书,我仿佛每天都在看一部激情热力的电视连续剧——洋溢着老一辈的战火青春,洋溢着开国功臣的骄傲与荣耀。
  从序言到后记共达433个页面,六大篇章的规模、十大章节为主线,穿插五代家族简史,图文并茂,真实感人,令我爱不释手。
  《大树歌》真真切切反映了新中国成立前后半个多世纪的一个社会缩影,因为作者难能可贵的文学修养及其充满热忱的生活态度,使得整篇整篇的文字描述生动有趣,感人之至。
  小故事很多,风趣快乐的为首;大道理很少,却不时闪现出正直刚毅的光芒。从情感来说,夹杂了酸甜苦辣咸;从做人来讲,唯有心胸豁达,仁至义尽。
  同为解放战争期间从东北南下的出自四野的老革命,作者谢树比家父年长3岁,我姑且称其为谢伯伯,以示亲切与爱戴。父辈的很多经历都相似,很多观念也相同,但文字和闲聊的区别非常大:父亲给我讲的都是片段,我很快就从瞬间的感动中回到多少有些麻木的现实。而谢伯伯所记录的每个段落,哪怕是点点滴滴,都富有很强的感染力,让我不得不经常停下阅读,尽情回味。感动至深时,或发出由衷的欢喜笑声,或流下激动抑或伤感的泪水。
  谢伯伯与谢伯母,伯母也姓谢,叫谢绿洲。纯真深切的爱情故事太感人了,阅读时禁不住几番反复,几番动容,几番禁不住泪流。“父亲生前,最爱的是母亲。父亲身后,最哀的是母亲。”阿明把两位老人可谓惊天动地的一世爱情,如是总结。在《风华篇》、《松涛篇》、《年轮篇》、《柳絮篇》、《绿荫篇》中,看似平凡却折射着无上纯美的爱情故事与爱情语录,俯拾皆是:“我应当说心里话,我爱什么都没有爱你厉害……我们生生世世都这样,白头偕老。心心深相印,天天常相见,问君情何许,再过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天。匆匆离别无归日,愁肠百结烧七七。从此不见广泉面,泪眼偷弹湿青衣。悲痛欲绝不欲生,此情寸笔难尽述。祈愿夫君入梦来,方知为妻长相思。”等等,等等。
  上一辈的爱情,动人心魄;上一辈的纯真,洗涤魂灵。而上一辈爱与真的基因,也在代代相传。
  想来阿明的情感及其热心肠,都与其恩爱一生的父母所给予的遗传和影响,息息相关。
  在沈阳,读了《大树歌》,好似上了一堂人生教育课,同时呢,也对这位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老哥,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3
  沈阳的老天,似乎玩魔术一样,几个小时一变脸早上太阳普照,中午大雪纷飞,下午这会儿,又晴空万里了。我时常望着天空愣神儿,东北人的情绪变化之大,特别是爱憎分明的性格,不会也和这气候一样吧?
  无论如何,我是非常喜欢这种天气的,有雪花儿的时候就有了美丽的景致,而随后的阳光,则带来了春天的气息,试想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心情在如此美妙的气象里得以更加充分的享受呢——既呈现柔软而冰凉的美丽,又富有火焰般明媚的温暖。
  阿明给我们安排的这个宾馆,从位置、价格、环境、方位、服务性价比上来说,非常好。周边超市、酒店、餐馆,非常多。我们娘儿俩的中餐、晚餐,基本上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比如“老灶头四川火锅”、“地一大道美食街”、“幸福的紫菜饭”、“四季抻面馆”、“芋儿香美食广场”——对了,大学校区里还有每日不间断的学生食堂,一周七天供应一日三餐。按照阿明的指示:学校食堂的卫生比较有保障,于是,我们也在大学校园的食堂里,“混”了两餐,呵呵。当然,论起吃的感觉来,与阿明一干文友们的饮食一桌,欢聚一堂相比,这饭馆儿、饭堂里的味儿,就有天壤之别了。
  阿明请了3次大餐,不仅饶有风趣,更是各具特色:第一次是和阿明\月牙儿姐一起吃的,算是给我们“接风”,呵呵。就在所住宾馆的二楼,品尝了“马家烧卖”,非常传统的东北回民小吃。这马家烧卖,我的乖乖,竟然已经有200年的历史了。始创于清朝嘉庆元年(1796年),创始人马春,“2006年被评为沈阳非物质文化遗产”,同年“被商业部认定为首批中华老字号”。在东北可是大名鼎鼎啊!阿明点了三屉不同馅儿的烧卖鸡蛋蔬菜的素馅儿,还有牛肉和羊肉的。为了更加正宗其实,还点了一个小火锅,羊杂汤。热气腾腾的蒸笼端来,揭开笼盖,石榴吐籽儿一样的烧卖甚是可爱,吃到嘴里,更是鲜香无比。难怪有文人赞不绝口:“一口一个烧卖,再喝一口加香菜的羊汤,是很多老沈阳对马家烧卖美好的回忆”。我的感觉是,和一见如故的阿明老哥、月牙儿姐相逢,在沈阳具备东北风情的餐馆里,“一口一个烧卖,再喝一口加香菜的羊汤,是雀之巢的老朋友,对十年的友谊多么美好的回忆!”
  在“天都肥牛火锅城”上海厅,是第二次聚餐。阿明把雀之巢沈阳站的笔友们召集到一块儿,开怀了一把。
  与阿明、米奇、黎明、一米热烈的相聚,欢声笑语不间断,完全不似初次见面,我敢保证,服侍在一旁的服务员,肯定以为我们都是过往甚密的老友故交。
  席间,给老姐挂了个电话,她可是我们十年不倒且日益兴旺的雀之巢里的“北斗星”。“老姐,想你啊!”这几乎是大家一致的第一句问候。老姐心情大好:“你们就疯吧,就闹吧,哈哈,玩得开心啊,老姐在这边分享”。
  我这已不是第一次在深圳以外的地方与巢友相聚。第一次是在四川,相约了泥儿;第二次是在上海,和也田出差,和秋趣儿、老夫子两口子聚在新天地。但和这么些纯正的北方人在一起,却是头一回。呵呵,这一次还真够上档次:几个文友中,不是党政机关里的重要领导,就是文化战线、超级国企的中层干部还有,我没想到这次和北方人在一起,会同样地有感觉:非常投机,非常默契,非常真情,非常率性。
  这么下结论的依据,是本次聚会扯出的一个话题主线,这个主线“扯”得非常轻松,非常自然、非常彼此呼应,这在一般人第一次见面的场合,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个话题就是,阿明对我的那篇《沈阳的春天》博客日记(4)中写的评论:“你有个特优秀的女儿。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记得在宾馆看这条评论时,丫头也在一旁,乍一看这一句,疑惑重重——“我爸爸什么时候也上网看你的博客了?”呵呵,难怪“针对”阿明对不少巢友们的后代的每一次感慨,米奇都几乎不失时机地来一句“你看你,真是个不称职的……”引得席間一个个忍俊不禁,甚至把这句话认定为调侃语气的“百搭”组合。
  米奇多才而精灵,令人欣赏不已;黎明亲和又稳沉,闻不出一丁点儿的官味儿;一米斯文且实诚,话语不多却满眼春风;至于阿明,洒脱风趣的魅力不减,精神领袖的风采依旧。与这些人一起作文,一起欢笑,幸莫大焉!
  第三次是在看二人转之前,工人文化宫正对着的马路斜对面有家很有规模的“韩都”酒店,和阿明、一米、丫头,我们四个一起吃的朝鲜冷面。朝鲜餐有个特点,就是会给客人赠送很多的小菜儿:辣白菜呀、豆腐皮呀、小干鱼儿呀等等,大碗小碟儿真不老少。阿明请朋友吃饭最大的特点,就是点菜太多,大凉拌、烤鲅鱼(很像广东的马鲛鱼)、打年糕、水豆腐……还有,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放了满满一桌。说实话,都很好吃,都吃不了多少,肚子有限啊。结果东吃西吃的,一碗冷面吃了一半儿,就眼睁睁看着吃不下肚了。呵呵,阿明啊,人家赠送的你不吃白不吃呀,何必点那么多又剩下这么多呀!
  4
  从今往后,沈阳这“嘎哒儿”风水宝地,就成了丫头的福地啦。
  在这里,她遇到了也许是最真挚最热忱的沈阳人:阿明伯伯。从下飞机相遇的那一刻起,她每天都能感受得到阿明伯伯的帮助和祝福。非常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非常及时地办完了相关的手续,非常顺利地考完了每一场考试,非常快乐地参加了每一次文友们的聚会。难怪她总结说:本来觉得沈阳都没什么好玩儿的,好在认识了阿明伯伯,一切就都变得有意思了。阿明,你看,虽然你的那次评论让天都一聚的文友们多次“开涮”,但至少,你还是非常称职的伯伯滴。
  在这里,丫头欣赏了从未接触过的正宗东北二人转,让她笑了个前仰后合。一米——我认为可能是沈阳乃至东北最温柔的美女——请我们娘儿俩在工人文化宫看了场近年来风靡全国的二人转演出。这个人气十足的娱乐舞台,云集了东北人转的众多人才。不知道是托了一米阿姨的福气,还是阿明请吃的“韩都”冷面在肠胃中的“运气”,呵呵,亦或是二人转里演员的名气,当最后一个节目开始,由剧组的当红演员出演其压轴好戏时,丫头接到了大学导师的来电:恭喜你,孩子,成绩很出色,你的博考通过了。
  当丫头对我小声转告这一消息时,我当即兴奋得无以形容。先抓住了右边丫头的胳膊,再抓住左边一一米的手腕儿,若不是在这人声鼎沸的大剧院,若不是还有斯文的一米(看得出她也挺激动)在一旁,可能,也许,我会——会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呵呵——上楼顶?嗯,如果真的能上楼顶,我肯定会对着远古和现今的所有沈阳人叫上一声:感谢你,沈阳。
  丫头多年“修炼”终究有了正果。四年的本科,放弃了多少次假期的悠闲与游玩,咬着牙拿下了双学士文凭;在港不到一年的时间,克服了英语教学和陌生坏境的种种困难,多少次自己擦干了眼泪,硬是完成了所有的研究生课程,成为一名女硕士。而今,即将跨入博士生涯。丫头此行沈阳的收获,可以用鸿运当头来形容。
  5
  为时八天的沈阳之旅,在恋恋不舍中,结束了。
  仍像八天前接我们一样,阿明和月牙儿姐驾驶着他们的“大黑马”,把我们又送到了机场。月牙儿姐前一天才和老小一家五口从青岛旅行回沈阳,也许还处在疲劳之中。好在阳光灿烂,暖意洋洋,使得身着玫红色开士米衣衫系着驼色圆点的羊毛围巾、配黑色短靴戴着一副非常有型的红边墨镜的她,显得甚是飒爽英姿。多美的姐姐!
  道路还算畅通,去机场的时间大约耗去一个多小时。加上高峰时的回程,他们夫妇这个来回得开3个多小时。接我们的时候,也一样。听着他们一路上介绍着沈阳古老的文明故事和现代风情,指点着沈阳南部开发的风光景色,娓娓道来,毫无倦意。就像接送自己的家人一样,他们显得那么轻松,那么自然,那么义不容辞。之后,阿明还一再交代:“登机了,到家了,一定发个信息过来。”
  作为平日里并不是非常好客的我来说,内心的波澜一阵阵掀起:他们视我如家人,我日后当何以回报?
  临别时,突然一种激情涌上心头,因这八天以来的感动,因阿明、月牙儿姐、黎明、一米等沈阳巢友给我的关怀与快乐。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了月牙儿姐。当然,出于老姐首创并沿袭下来的巢友相见和相送的礼节,我跟丫头也和阿明“意思”了一下。无论从月牙儿姐温柔的肩膀,还是阿明厚实的身板儿,他们传递给我的,都是如此暖意的温情,都是如此亲和的友爱,都是如此真诚的信任。
  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四川遇见泥儿的情景,我们也曾三番两次地聚了几回。一起吃火锅,一起泡清吧,一起逛书店,一起谈论雀之巢。临别相拥,我也出现过这种感动。——雀之巢,一群DNA相似的文友,不管春夏秋冬,无论天南海北,一点都不假,真是一个特别真挚,特别友爱、特别欢乐的,我们的美好家园!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邵魁
  那年我不满七岁,路过一所小学,教室里琅琅的读书声吸引了我。哦,神秘的学校,里面的老师和学生是怎样的神气?怎样的快乐?可是,纸糊的窗口阻住了我探秘的目光。好容易挨到了下课,我挤到老师面前:“老师,我也要上学。”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清楚。
  “什么?”老师睁大了眼睛。
  “我要上学。”
  “你几岁了?”
  “八岁了。”我忽然有了勇气。
  老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摇了摇头。
  “我真的八岁了!”我急了。
  “你生日是多少?”这个老师可真麻烦,八岁就八岁嘛,还问什么生日。“九月初六。”虽然对他的问题不以为然,还是仰着脸回答了。
  “不行,不行,要上半年的才行。”老师连连摇头。
  “老师,我说错了,是六月初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急中生智”,但我在九月份顺利地入学了。
  那天的天真蓝,蓝天上几朵白云轻盈地飘舞着。那天的树真绿,绿树间几只黄鹂欢快地歌唱着。
  老先生坐在讲台前,晃着脑袋教我们:“第一课,开学了。”那时候我们学的是注音字母,〓夕〓……老师晃起头来读着:b、p、m……俨然有鲁迅“三味书屋”里的“狗窦大开……金叵罗……”的神韵。
  “我长大也当老师。”小小的我,傻傻地想,从此开启了“教师梦”。
  放学后,我叫来几个小朋友到家里,让他们坐在饭桌旁。我站在墙根,学着老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领小朋友念书——
  一屋子的稚气童声,一屋子的欢歌笑语……
  妈妈从门旁探进头,看看神气十足的儿子,笑了。我也笑了。
  一年级下学期,教我们的殷老师病了,班上来了一位代课的女老师。她长长的辫子,弯弯的留海儿,稚嫩的脸蛋儿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儿。上课时总是笑眯眯的,下了课就和我们一起围着圈地做游戏。真是应了那句歌词:“小时候我以为你很美丽,领着一群小鸟飞来飞去。”
  一个多月后,殷老师上班了,代课女老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多少年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可是,她的长辫儿,她的留海儿,她的酒窝儿,始终印在我的记忆中。
  多年后,有一次回老家,在朋友的酒会上,竟然意外地重逢了代课女老师!这是上苍怎样的安排啊!
  是她在酒桌上听朋友们叫我的名字,就问我是不是在建设小学念过书,记不记得那个代课的女老师?没想到,她还记得我,记得我的名字,泪水控制不住地盈满了眼眶,泪眼朦胧中看她,没有了长辫子,没有了弯留海儿,可酒窝还在,并且比当年更深了。深深的酒窝上边的额头上虽然增加了几道浅浅的皱纹,但还是当年那个笑眯眯地领着我们做游戏的老师!
  “老师好!”我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一句话。
  刘凤金老师是我上四年级时的班主任,一位憨厚博学的老师。他,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铿锵有力,就像那句歌词:“小时候我以为你很神气,说上一句话也惊天动地。”还记得刘老师带着我去参加全乡的少先队员代表大会。走在路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诫我:“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那天,路两旁稻畦里的秧苗格外的绿。微风徐来,碧绿的秧苗一漾一漾起起伏伏,仿佛是无边的绿色海洋;那天,路两旁稻畦里的水格外清凉,清凉得可以见到泛起的水波和游曳的小鱼。刘老师的身影倒映在畦水中,高大,魁梧。
  我在心里又一次对自己说:“长大后我要成为你!”
  小学毕业,我以学区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了华炉中学。那是“低标准”挨饿的时期。全校就两个班。我们是初一,还有一个初二班。“低标准”人人饿得慌。为了解决“吃”的问题,校长想尽了办法,利用课余时间,带领师生用镐头挖出了十几亩“校田地”,种上了大豆。
  我们入学的秋季,正是大豆收获的季节。学校那十几亩大豆也获得了大丰收,为此,学校办了一个豆腐坊。从此师生每天可以吃上一顿豆腐,两天还能分上一大碗盐炒豆腐渣。校长和老师心里装着学生,学生心里自然敬重老师。“长大后我要成为你,和你一样爱护学生。”这句心里话,无数次激荡在我的心头。
  初二下学期,我被分配到隔河二十里的六团中学。这是一所县属的初级中学,老师们的教学水平更高了。尤其是语文老师濮竟成的讲课最为精彩,也是我们最喜欢上的课。濮老师是湖南辰溪人,出身军旅,做过军队的文化教员、军队文工团的导演。转业到地方,做过报社编辑。调入六团中学后任初三语文课。他上课边讲边演,精彩纷呈。分析课文入木三分,表演角色惟妙惟肖。他讲《挺进报》,就蹑手蹑脚地把笤帚挂在窗外,把我们带进了课文的情境。一节《范进中举》,竟把慕名来听课的老师笑得前仰后合,涕泗横流。他指导作文不落俗套,别具一格。一是讲啥写啥,模而仿之。讲浩然的《一匹瘦红马》,就指导学生写《一匹小马驹》;讲鲁迅的《一件小事》,就指导学生也写《一一件小事》。学生照“葫芦”画“瓢”,有兴趣,提高快。二是注重编写提纲,注重反复修改。每写一篇作文,濮老师都要求学生先交提纲,他还要讲评提纲。三是亲自“下水”示范作文。濮老师的示范作文不是“写”而是“说”。他常常在课堂上踱步说文。一篇千余字的作文,他能脱口而出,20多分钟就可即兴完成,让学生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班主任沈魁文老师教全校的物理、化学课。理化课最注重试验和实验的。学校条件有限,器材和药品严重不足。他就组织同学到医院去拣扔掉的废旧药瓶,自制器材,自研药品,力争做全做好所有的试验和实验,增强了理化课的直观性,激发了我们的学习热情。他还经常写一些科普小品文,如《食盐的作用》《杠杆在生产中的作用》等在报刊上发表。他的多篇教科研论文。如《物理课中的语言教学》《物理课中的形象教学》等在全国各级专业刊物上发表。他的钻研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我们。
  老师是学生最好最直接的榜样,“长大后我一定成为你”!
  我读高中的延寿中学是一所有着悠久办学历史的完全中学。1927年建校,在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重要的历史阶段都为革命培养和输送了大批志士人才。学校里集中了许多优秀教师。语文老师姜新志,知识渊博,风趣幽默;说起话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讲起课来旁征博引,声情并茂。
  数学老师刘滨立多才多艺,潇洒帅气。一身藏青色的制服,领口微露着白衬领,精神着呢!他唱得一腔地道的男高音,当年的一曲《亚非拉人民要解放》不知迷倒了延寿县多少青年男女。他编舞,跳舞,做音乐指挥,在延寿县有口皆碑。他是全县乒乓球单打冠军、单杠和自由体操冠军、蛙泳比赛冠军。他的代数课讲得更是有条有理,我现在还保留着当年听刘老师讲课的笔记,读着这些笔记,就是又一次的艺术享受。
  俄语老师苏世政本来是黑龙江大学的俄语老师,反右时被打成“右派”,卜放到延寿县太平川农场劳动改造,后来到延寿中学教课。我们现在还能记起他教我们的“俄语字母歌”和他翻译成俄语的“工人阶级有力量”。
  我越来越清楚地知道,“那块黑板,写下的是真理,擦去的是功利”;“那支粉笔,画出的是彩虹,洒下的是泪滴”;“那个讲台,举起的是别人,奉献的是自己”。老师的形象越来越美丽,越来越神气,老师说上一句话也惊天动地……
  “一定要成为你”,渗入我前行中的每一步脚印。
  可是,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史无前例的“文革”彻底粉碎了我的梦想。我亲眼看见我们那些渊博的老师,一夜之间,戴上了高帽,挂上了把名字划上叉的大牌子,游街,批斗,“打倒”,“绞杀”,日复一日,黑暗了天地。于是,“长大后我要成为你”变成可怕的“紧箍咒”,一提起“教师”,我就毛骨悚然。再说,我成了“黑五类”“狗崽子”,也没有资格做一名“人民教师”了。
  我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路过小学校的窗下。趴在那小小的“玻璃眼”向教室里看去:几张破桌椅横七竖八歪歪斜斜地散落着,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土,破败萧条。“复课闹革命”后的学校竟然是这样的一幅光景……
  然而,命运是不可思议的,它常常戏弄人,也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惠顾你。在我完全不敢再想“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时候,竟然梦想成真,我“成了你”!
  1969年的1月,黑龙江飞雪连天,大风扯地,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呼啸,茫茫一片,隔着五步都看不到人。街上行人寥寥,硬硬的雪粒砸在行人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人们把头紧紧地缩进竖起的高领中,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踯躅前行,生怕一不留神摔倒在坚硬冰滑的路上。
  “邵魁,请到大队部来!”刚刚吃完早饭,广播就响起了通知。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立刻仔细地检索最近的言行,却搜索不到触犯“天规”的细节。没奈何,颤巍巍地推开房门,一股夹着雪的劲疾烟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下意识地缩回了屋里。但是,大队部的“命令”是不容违抗的。我竖起棉大衣的高领,紧了紧围脖,猫下腰钻进了风雪里。
  迈进大队部,一下子懵懂了。大队的主要领导全在,刘支书、关连长、唐校长正比比划划说着什么。“问题严重了!”我的心“绷绷”地直敲小鼓。我直直望着领导们,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我深知自己出身不好,小问题也是大斗争啊。可是,从领导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到我担心的“阶级斗争”。我站在屋中央,哈出的气化作一团雾珠,眼前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刘支书是一位从朝鲜战场上转业归来的老军人,战争给他留下了伤疤,也铸炼了他的坚毅和豪爽。“啪!”支书从桌边站起来,话里有话地说:“邵魁,你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大队相信你能完成任务。”说着,他捅了捅身边的唐校长。唐校长吐了一口旱烟,走到我跟前:“根据上级指示,咱们大队要办戴帽中学,党支部研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我懵懵懂懂云里雾里……让我当老师?让我一个“狗崽子”去教育贫下中农的子女?这怎么可能,怎么了得?“我……我怕不行吧……”我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怎么不行?”关连长站起来,“你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毕业回来之后的表现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党支部相信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的肩膀顿时沉重了。
  晚上,刘支书破天荒地来到我们家。爸妈急忙递上了卷好的旱烟。妈妈又急急忙忙地给支书倒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支书笑呵呵地抽了一口老旱烟,坐在炕沿上:“小邵魁啊,你是咱全大队人看着长大的。出身不能选择,可是路还是可以选择的。贫下中农信任你,把孩子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干好啊。”
  “是,是……”爸爸连连地应着。妈妈搥了我一下:“快说话啊。”
  “我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怕什么啊,”支书拍着我的肩膀:“工作中有困难你就说,只要不是立场问题,我们一定支持你。”
  支书走后,我躺在炕上,一夜未眠。窗外一点亮光也没有。曾经的梦想,在黑暗里闪烁。
  一大早起来,我急急地上路了,去公社参加教师学习班。
  冰雪路上,又滑又难走。尽管小心翼翼,七里路足足走了三个小时。路上很静,心里却翻江倒海。一幕幕镜头在脑海里叠放:儿时的“上课”游戏,小学时的大队旗手,初中时的名列榜首,高中时的获奖征文;唐老师牵着我的小手把我领进校门,刘老师带我参加全乡的少先队代表大会,徐老师的谆谆告诫,沈老师的谆谆教导;刘校长的高帽,陈老师的铁牌,游街的姜老师,弯腰的彭老师……我仰慕老师的渊博,又害怕老师的厄运。我要在这冰雪路上前行,又担心摔得粉身碎骨。眯起眼睛看看这漫天风雪,眼前一片迷茫。
  初春,乍暖还寒。
  我终于站在了讲台上。看着小我三五岁的学生,我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好沉好沉。父老乡亲把孩子交给我,就是把未来交给了我,把希望交给了我。我不能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
  从此,“成了你”的我,“领着一群小鸟飞来飞去”,在那块黑板上,写下真理擦去功利;用那支粉笔画出彩虹,哪怕洒下的是泪滴;站在那个讲台,举起别人,奉献自己。
  “成了你”的我,一干就是四十五年。
  课堂上,老舍先生的《小麻雀》的悲悯情怀装进了学生的心里,孩子们叽叽喳喳叫着闹着……于是,一群小鸟飞出了教室,飞向了辽阔的田野,飞向了无垠的蓝天……
  灯光下,一行墨迹融进教案,一篇篇作业翻过夜色,知识丰富了学生的头脑,情感浇灌了学生的心田,于是,一份份大学通知书飞到了学生的手里。
  舞台上,我有节奏地指挥,“团结就是力量”的雄壮的歌声穿透了屋顶,震撼了宇宙。于是,孩子们乘着歌声飞进了央视的殿堂。
  课余时,我创办了“蒲公英文学社”,学生的文学爱好有了成长的土壤,学生们的创作热情有了奔流的渠道。于是《蒲伞》随着孩子成长的春风飘飞进十七个省市,学生们的诗文飞进了各级各类的报刊。放飞的小鸟,振翅于大江南北,放飞的歌声,震荡着长城内外。五大洲不断传来的喜讯,醉了“成了你”的我……
  四十多年来,我踏着“你”的足迹一步步地走。从初中教到高中,从普通中学教到重点高中,从普通教师成长为全国中语会课堂分会的常务理事,成长为全国中青年教师教学大奖赛的评委,八本教学专著相继出版,多篇诗文见诸报刊。
  老师,我今天向你报告:我终于成了你!
  如今退休了。经常翻起我儿时的照片和学生们儿时的照片,“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歌声就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肯散去。
  我心中的风景
  (外一篇)
  李恩红
  我有一道属于我自己的风景,那就是生长在我心中的一棵树。
  走进茂密的森林,我看见一棵棵高大伟岸粗壮笔直的松柏,那些松柏都是千年古树,放到哪里都是栋梁。一些青藤缠绕着古树攀爬上升,抢夺阳光,争取空间,一些小花在大树的庇荫下自由地开放,而那些老树就很自然很宽容地站在山野,冷静地面对自然,在森林里,每一棵树都是一片美妙的风景。
  在古老的运河边,我曾看见一棵从根部折断了的树,那棵树长得很悲壮,身躯垮了,但心没死,因为根还在,在一年一度的春风里,它又悄悄地抽出细嫩的枝叶,做着一群树的梦,在天空下寂寞地延伸生长,不知道年月变迁,只是慢慢长成一群郁郁葱葱的树。
  也是在古老的运河边,我还曾看见一棵依偎在大树底下杂草丛里的小树,阳光和雨露都给了大树,狭小的空间成了小树无法更改的地方,但小树却不自卑也不抱怨,也不挑剔土地的肥瘦多寡,只是在默默地生长,尽量撑起属于自己的绿荫。
  我在一首诗里读到一棵生长在悬崖边的树,命运让它承受苦难,而那棵树虽然委屈但却坚强,凄凉但却孤傲,历经风雨,意志弥坚,勇敢地举起绿色的旗帜,向着高处和远处延伸自己的梦想,那棵树的顽强性格让人景仰。
  这些树都以各自的姿态成为各自的风景,是属于世界的风景,世人都可以欣赏都可以赞美都可以感叹的风景。面对自然,面对一棵棵具体的树,就想,如果大千世界里有一棵树成为只属于我自己的风景该有多好。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心中果然就有了一棵树,这棵树就成了我心中最美丽的风景。这棵树不是梧桐,不是槐树,也不是柳树,更不是榆树,而是一棵无名树。这棵树的阴凉广大无边,面对自然的风雹雨雪,无所畏惧,面对自然界的生存竞争,无私无畏。那棵树,四季常青,不开花也不结果,只是年复一年生长绿意葱葱的叶子,它的枝枝叶叶仿佛都为我而蓬勃,那棵树俯下身以根须拥抱泥土;昂起头用枝叶抚摸蓝天。那棵树把毕生的追求放进叶脉里化作血液奔流不息。无论是时空的转换,还是历史的更迭,那棵树对绿色的追求,始终不改。那棵树的精神是对阳光雨露和狂风暴雪的礼赞,是挺起在世人面前的脊梁和尊严的傲骨。我怀疑我的前世是一只在那棵树庇护下长大的小鸟,那片绿荫多让我着迷。那棵树为我的人生带来怡人的碧绿,带来清新明媚和诗情画意。
  当我劳累了,就倚在那棵树下眺望皎洁的月亮和满天的星星,就在那片清凉的绿荫里释放疲惫;当我的事业遇到阻力,受到挫折,那棵树就为我唱起舒心的乐曲为我疗伤,我就从中得到抚慰和力量,就会重新鼓起拼搏的勇气;当我在生活的风雨中失意颓废,那棵树就给我阳光和慰藉,我就从中得到了鼓励和动力;当我的事业和生活春风得意的时候,那棵树就以冷峻的目光远远地望着我,我就从中得到提示,就会冷静地看待成绩和荣誉。这棵树就以独特的风姿在我人生的季节里展示独特的情怀。
  我把痛苦向那棵树倾诉,我把快乐与那棵树分享。多年来,我的命运似乎与那棵树紧紧相连,我的心就与那棵树密不可分。
  我属于那棵树,那棵树属于我。
  那一片杏花
  唐官屯除了那座远近闻名的九宣闸,还有一处久藏深闺的风景,那就是南运河的杏花堤,杏花堤当地人叫做老堤,杏花堤随运河而蜿蜒,长约4华里,一直感觉这里的杏花有一种独特的美,那种美很空灵很妖娆。每年杏花开放的时节,我们都会带着照相机,带着那份赞美和欣赏的心情赶赴杏花堤,走进这片诱人的风景,观赏这场盛大的花事。
  没有阳光,但那片杏花依然开得如云似霞,在春天的旷野中一团团一簇簇,烈火般燃烧得轰轰烈烈,每一朵都开得认真而纯粹。赏花人群中有一女子肩头搭了一条红色围巾,走在杏花树下,分外打眼,成了一个亮点,给人增添一份遐想。
  走近杏花,看杏花一身素装,清纯而从容的面容,让:人心生一种别致的感觉。有人向一位老农打探这些杏树的来历,老农兴致勃勃地介绍说,这些杏树已经60多年了,每到麦黄时节,杏儿就熟透了,是那种金黄色的,远近都可闻到杏儿的香味,人们就爬到树干上摘杏儿吃,杏儿不大,还是那种酸中带甜的味道。老农说得津津有味,神采飞扬,人们听着就去看那杏树黑黑的枝干,龟裂的树皮如老农粗糙的脸,错纵张扬的枝桠上挑着一束束春色。人们就不停地给老农和杏树拍照。老农呵呵笑着不无惋惜地说,过去这些杏树是农民的摇钱树,就连家里的饭碗和铝锅都是用杏儿换来的,后来,好多果树都嫁接改良了,而这些杏树却因为树龄太老不能嫁接,慢慢地不被人们看重了,没人修剪没人管理,几乎成了野树。说到此,老农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这些杏树却还长得这么活泛,该开花的时候就开花,该结果的时候就结果,每到春天还总有人来拍照片写稿子在报纸上发表。老农接着说,这片杏树四季都有景可看,春天看花,夏天看果,秋天看叶,冬天看雪,尤其是冬天,雪花落在黑黑的树干上,特别的干净特别的白……
  阴沉的天空忽然下起了细雨,此时的杏花堤远离了平时的喧嚣,刚才还在灿烂绽放的杏花,此刻却在寒风中瑟瑟地摇摆,有的片片飞舞,离开了树枝散落在泥土上,有的还高昂着头颅在滴滴雨珠中抗争,那种楚楚动人的身影让人心碎。毁掉的美总是凄凉,总会打动人心。曾经花蕊翻卷如云,朵朵怒放,好像要把整个天空都染白一样,永远不想凋落的样子。却转眼遍地落英,那些花瓣,流着泪,落在地上:,睁着眼睛,一朵朵地清醒着,带着些许幽怨、难过,带着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样子,从容而义无反顾地投向大地。杏花在这个不容错过的季节,甘愿牺牲自己的最美,在旷野中静静地开放与凋谢,用心用意化身为果实,这也是杏花的决绝之心啊。我想,人们喜爱杏花,或许就是爱它盛开时的怒放和生命的短暂吧。
  世界上花的品种很多,可我感觉只有杏花才开得如此灿烂而率性。人们不由得感叹,杏花的美就在于那种追求善于拥有又勇于放弃的精神。可以说,杏花堤的杏花是春天最盛大的演出,是杏树每年一次最完美的表演。观看这场震撼心灵的演出后就想,如果没有杏花,这里春天的旷野该是多么萧条,这里的春天该是多么寂寞,如同人生没有经过拥有美和放弃美的体验,这样的人生该会乏味到何种程度?
  又是小麦成熟时
  清荷
  又是小麦成熟时,去郊外。
  放眼望去,阡陌纵横,麦田早由翠绿而变得青黄。远山如黛,绿树成荫。一阵风过,丝丝甜意,伴随着泥土的芳香,沁人心扉,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这清新和惬意。伸了手,触摸那麦穗,沉沉的,饱满着。那细细的麦芒儿,扎在手上,有些刺痒的。顺手摘一颗麦穗儿在手里,慢慢地扒了麦芒,剥了嫩皮,再用手搓几下,一把嫩嫩的麦粒儿,绿里泛着淡淡的微黄,还稍微地有点软软的弹性。兴致来时,还可以放到嘴里,细细地嚼,慢慢地咽下去。于是,满嘴的清香和一点儿麦浆就会溢满你的嘴,可谓美味了。即便是微微的风过,那麦田都会带来一阵不安的骚动,此起彼伏。于是,有一个词儿便可以叫做“麦浪”。
  丰收在望吧,农民们一年的希望全在这沉甸甸的麦穗里了。再过几天,青黄不再,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片灿灿的金黄。麦收时节,是农民们一年里最忙,最累也是最高兴的时刻。丰收的喜悦写在脸上,他们可又是该走过一年里累并快乐的一段美好时光。
  村头的打麦场上的树荫下,停留着两台大型联合收割机。有几位农人正在调试休整机器,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在踮着脚,将一把扳手高高地举过头顶,递给正在忙碌的父亲。旁边的一个大哥随即拍了拍那男孩的脑袋说:“这厮儿(晋南等地对男孩子的爱称)心眼子多,将来接你爹的班,也跟着俺们‘南征北战’收麦子去!”“老哥,咱今年不能和往年一样只沿着国道走了,邻里帮村的乡亲们只骂咱们没良心,只顾挣大钱去,乡里乡亲的都顾不得,再路过时把机器开到地里走一遭……”“那咱可以先在附近‘开镰’,忙完了再往北边开”……看来,这是一个新时代的“麦客”小团队了。近年来慢慢兴起的这种全新的职业,的确在麦收时节以其速度和质量取胜,深得广大农民朋友们的喜爱。麦收时节,这些新“麦客”的生意会异常火爆,农民们的收入也会大大提高。
  我感叹现在的农民朋友们有福气,遇到了机械化时代,再也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了。累得直不起腰不说,还得时刻准备着和老天爷“斗争”,时不时上演一场“龙口夺食”的紧急集合。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那些麦子成熟季节的一些场景。
  儿时,农村的麦收季节苦不堪言,充满着酸辛和无奈。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农田里机械化作业可谓是一种梦想。劳动力的廉价和不缺,似乎是中国农村的典型。于是,车拉,肩扛,牲口驮……劳动力的优势可谓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吧。也正是这些并不缺乏的劳动力,使得那时候的田野里异常的火热起来。村村镇镇,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全部出动,真的是有与天斗、与地斗的不服输劲头了。因为夏季的天气很不稳定,见云就可能下雨,就可能受损,也就很有可能使得原本就产量不高,艰难维系的口粮丧失许多。于是,有了一个词语:龙口夺食。
  那时节,可真的是夺啊!人们手持镰刀,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干就是一整天,腰酸背疼的,手被镰刀磨出了老茧和血泡,一天也割不了几亩地,相对现在的全机械化作业而言,真的是望尘莫及的。用很精辟的一句话来形容吧:一颗汗珠摔八瓣!那真的是辛苦加心苦了。如果是像今天这样的平原地区也还罢了,怕就怕的是那些靠天吃饭的丘陵地。遇到干旱年成,麦子长不起来,还不及人们小腿的高度,收割起来便很是费劲。真真的,怕是要跪着作业了。
  大人们整天起早贪黑地泡在地里,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点凉水,一把镰刀,一顶草帽,一块毛巾,是那个时候农民们最普通,最典型的装束。连着半月20天的下来,整个的人都累得脱了像。真的是为了那“口中食”而无奈了吧。连我们这些孩子们也是不能闲着的。尾随着大人们一样地下地,提着篮子,布袋子,走在割麦子的长者后边,走走停停,眼睛不时地盯着地面,弯腰捡拾着麦穗,积少成多,将来都是要登记在各自父母的劳动成果里,并按照工分来分配口粮的。所以,小伙伴们谁也不肯偷懒,殷殷的,忠实着。所有人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丰收的喜悦,被取代的,是劳累和艰辛。
  田里休息的时候,也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刻。不管家长们如何地嘱咐,撒欢儿跑在田野里,跑在那有着硬硬麦茬的土地里,或捉迷藏,或仰面躺在那舒软的麦垛上,看着柿子树上那纽扣似的青涩的绿色,贪婪地做着秋天里甜甜的梦。那些稍微大些的,胆子大,在那比较背阴的地方弄了些青黄的麦穗来,路边顺手弄些干的柴草,点燃了烤起麦穗来。少顷,浓浓的麦香袭来,引得一阵阵喊叫与哭闹,吃得尽兴,吃得香甜,吃得满嘴的碳黑……最终都会招来家长及村干部们的谩骂,恨恨的,方才罢休。因为,熟透了的麦子最怕的就是明火,很危险,所以也就严厉了。
  打麦场里,则是另外的一番天地。当那些被打了捆的麦子一旦被拉进场子,男人们用一种特制的木叉,上下飞扬着,很快地摊在场院里,经过暴晒,由牲口拉着石头碾子,在那一片金黄上边飞奔着。几遍下来,再翻,再碾。然后挑起麦秸,就可以看到那金黄金黄的麦粒了。不过,这时候还是不能马上就收仓,还要迎了风口站着,用簸箕将那些新麦粒高高地举过头顶,一点点地倒下,叫那风吹了麦子的皮儿,然后可着场院大小把麦粒儿铺展开来,一天天地晾晒,一次次地翻动,直到麦粒儿干透了,拿在手里不潮湿,拣一粒放在嘴里一咬,脆生生地“嘎嘣”一声响,这才被认为可以“颗粒归仓”了。
  劳动的间歇里,我是习惯看着那些心灵手巧的叔叔婶娘们,用提前浸泡过的麦秸儿,编织各色玩器。诸如装蛐蛐,知了的小笼子,小草帽,弯弯曲曲的麦秸屋子……如果哪个小伙伴得了这些轻巧好看的玩具,那种喜悦绝对不亚于一身新衣服带来的快乐。因为每年只有在麦收季节里,才可以得到。曾经也和伙伴们试着把一些麦秸在石磙底下压扁了,浸了牛槽里的水,学着编那些玩具,可由于麦秸儿浸泡的时间短,还没有足够的韧性,最终是被刀子一般的麦秸儿割破了手指,呲牙咧嘴的疼得直蹦,不敢吱声,扫兴躲在了一边偷偷掉眼泪。记得也有最开心的游戏,那就是在那高高的麦秸堆底下,挖几个深深的洞子,互相通连着,小伙伴们钻在里边捉迷藏,将那《地道战》里的场景活生生演绎到了打麦场上……大家笑着叫着,直到天黑了大人们收工时分,才很不情愿地被妈妈拉回家去。玩不尽兴的时候,身子会有意地往后拖着不肯走,嘴里还在互相邀约:明晚咱们再来。
  我们返回的时候,打麦场上修理收割机的那几位农民大哥早已经干完活回家了。我再次仰望这这辆高大庞然的机械,心生感慨现在的农民多省力气,再也不用拿着镰刀顶着太阳在田里遭罪。现在人们手里拿着钱,背着小麦的口袋,一个电话就可以约到联合收割机来帮忙收麦子。一家就是有十亩二十亩地也真的不在话下了。
  想到了单位院子里照壁上那句经典:“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知识出处

七里海

《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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