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编者按：许多珍贵详实的历史资料及照片，佐证了早年的芦台、汉沽是“形意拳发展重地”．1899年，燕赵大刀尚汇川孤身战劫匪，解救多位从东北趸货回来的芦台商人，遂被请来宁河县传授少林武艺。1901年，走出朝廷御国术馆的教习申万林先生再传首地也是芦台。在抵抗外敌的侵略中，芦汉两地武林豪杰以血肉之躯、拳掌之力书写了惩恶扬善、辉耀中华、护国安邦的光辉篇章。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芦台形意拳名家傅长荣在沈阳擂打日本武士小佐次郎。事隔十几年后，又有汉沽的形意拳传人，61岁高龄的“贴山靠”李汉章，在沈阳两次擂打日本武士。两位宁河形意拳传人三次擂打日本人的举动，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震慑了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另有芦台惩孽斗日倭的绳孝恩、赴“鸿门宴”救民主人士的刘振硕、傅作义的侍卫、迎击日本人挑衅，在京师跤场扬国威的王宝昌、力救县大队侦察连长的哈恩顺、传德授艺的王鼎发、怒惩鬼子兵的陈贺海、“少侠”傅润身、“德义侠”邱凤桐、为家乡解放置生死度外的杨义清等，均写下了“国难民殃忠臣见／强我中华数武男／血肉拳掌搏夷倭／侠肝义胆荐轩辕的壮美诗章。
  本文作者李瑞林先生，耗时十余载，足迹遍及无锡、廊坊、深州、天津，港、粤、北京、保定，霸州、山西等地，对形意拳先师们所做的英雄业绩，做了一次深入的调查、整理，寒窗数载，为芦汉两地的武林前辈著书立传，意在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的武术精神，提升民族气质。本刊将陆续推出各精彩篇章，以飨读者。
  “燕赵大刀”尚汇川
  李瑞林
  芦台商人遭劫 燕赵大刀相助
  这是临近1899年春节的一天，天寒地冻，人、马喘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霜，挂在眉毛胡子间。阴霾的天空刮着白毛风，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大地一片白茫茫。一溜装满节日货物的木轴马车队正由锦州向山海关方向行进。19岁的宁河县曹庄少年傅长荣，与经商的父亲去东北贩布，又从东北趸山货返回，夹杂在这支队伍中。
  此时正值八国联军入侵的年代，天地混沌，中华民族陷入了危难之际，黎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土匪红胡子老抢肆虐横行。
  为了保证趸到的山货能安全抵达目的地，商人行大宗货物都要雇用保镖，小宗货也要搭伴行，以壮胆量，减少小股打劫，提防骚扰。
  傅长荣父子小本经营的杂货铺雇不起保镖，为保证应景春节的山货能安全抵家，凑人数壮胆行，在锦州货栈耽误了两天。据傅长荣回忆：“当年先大人因无田自耕，出为负贩，与同行结伴往返于燕赵之地，本短货少不若大商买之可比。途遇强盗，辄作俎上肉，任为宰割”（摘自《形意真诠·傅剑秋跋补篇末》）。
  一列不整齐的车队将至山海关，突然从道路旁边的山凹里窜出一伙持棍棒的劫道徒，搭伴行的商人们都被劫匪圈了起来，有歹徒看守。受惊吓加之天寒地冻，人人瑟瑟发抖，个个恐慌失措，唯有一老一少靠在马车旁不动，似若无其事。一名持棍的劫匪走近老者跟前，大声斥责：“你他妈的耳朵里塞鸡毛了，听见没有，滚过去！”
  话音没落，只见立在老者身后的少年瞬间从车厢里“嗖”地抽出一把锃亮的薄刃钢刀，与劫匪交起手来。
  钢刀寒光闪闪，如有灵性般的在寻找目标，左搪右挡，见缝插针。经过几个回合的比拼，劫匪的棍棒被抵挡住、被甩出，身带刀伤的劫匪夺路而逃。
  老者更是以似虎跃赛龙腾的踢腿崩拳，大展练武人的风采，夺过一个歹徒的木棒，挥舞起来大显身手，打得劫匪腿瘸肩膀子耷拉，在雪地上轱碌、翻爬、喊叫、下跪求饶。
  已经缴械的劫匪躲在一旁哆嗦着，求老者高抬贵手，留一条活命。
  老者把劫匪们唤在一起，让他们把棍棒扔下山坡，把外套棉衣脱下，逐一搭在拉车的牲口身上。厉声教训劫道的歹徒：“你们这些伤天害理，不如畜生的小蟊贼，应该斩杀不赦。念已近年关，都是父母生养，家中有老小，仁至义尽。再见你们为非作歹，刀下决不留情。”
  在老者的允许下，劫道的蟊贼们穿着单薄的衣服狼狈离去。
  被瞬间发生的惊险一幕吓呆了的小商贩们围拢过来，万分感谢这一老一少的侠义举动。
  傅长荣父子首先向老先生施礼。老先生双手抱拳对大家说：“我叫尚汇川，保定定兴人，在朝廷谋过事由，因违反指令遭发落。出逃后做点生意，没成想‘沾了脏水’（行话：遇到了腻歪事）。此次东北行和诸位结识实属缘分，多有惊扰，请担待。”
  “先生这话说到哪了，我们的性命与财产今天得以保全，全托尚先生父子之福，实在是求之不得！”大家高兴地感谢着父子二人，夸父子俩武艺高强，体恤民情，令人敬佩不已。
  “早听老人们说过武术的厉害，百闻不如一见，还是真厉害，了不得呀。”一位兴奋的中年商人赞赏着。
  傅长荣的父亲摁了长荣一下，心有灵犀的傅长荣立刻双腿下跪在尚大刀面前，要求拜师父。
  几位芦台籍商人看到傅氏父子的举动，也受到了启发，一一跪拜。经过简单商议，一致邀请尚先生到芦台教授武艺，尚汇川当场答应。
  芦台镇前田庄的富家子弟刘宝营听说后，来年一开春就抢先从河北定兴县接尚先生来到芦台，跟尚先生学少林长拳。可他吃不下苦，又缺乏悟性，是个平庸之辈。
  尚汇川执意要走，在芦台街上开“五合顺”粮食铺的陈海亭、陈海树兄弟把尚先生接过来，王怀山、王怀树、贾树庭、陈庭和、崔廷海、刘德元、傅长荣等一拨小青年跟尚先生学艺三载有余。由于傅长荣聪颖、悟性好，深得宗法，所学武艺在众弟子中拔得头筹，深受尚汇川先生的宠爱，尚汇川先生经常个别教他一些拳术。
  劫牢救弱女 英雄本色纯
  尚汇川先生离开芦台前，听说有一位叫史金花的农家少女，因为长得比较标致，有姿色，被地方豪绅的孽子看中，多次调戏不成，逼死其父，强掠其为妾。而其女刚烈，在洞房用饰头簪刺伤豪绅孽子喉咙，被关进了大狱。
  尚汇川先生气愤不已，连说“天下无道”、“天下无道。”转日行走60余里路，来到宁河（旧）县城大狱。发现县衙门坐落在三面受蓟运河水包围的很大一块土地中，无院墙。落水后界沟里都是烂泥汤，不能过。想靠近得等到潮满时泅渡。
  尚汇川得知潮满水还需要五六个小时，便找了个小客栈，吃饱喝足后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尚汇川来到沟边，脱下大褂，游到对岸，挨大狱的后房山墙逐窗户认真寻找。纵身附在一个有最小的窗户间扒看，借着院中射进的微弱汽灯灯光，果真发现有一女子屈身侧躺在地。尚汇川轻声连喊被囚女子之名，只听女子发出颤抖地问“你…是……谁？”
  “你别怕，我是来搭救你的。”尚汇川万分高兴，发甲梢（双手指）穿洞推山之功，连续抠出窗户边沿的大青砖，卸下窄小的窗户，钻进身体，解下系在史金花身上的绳索，简单地为她被捆得发紫的臂做了肌肉放松。来不及多说话，托起被松了绑的史金花从窗户送出，尔后自己也钻出。
  尚汇川单臂拖弱女泅过围沟，让女子披上自己的大褂，二人边跑边走至黎明。见北辰与宁河交界的荒洼地里有两间土房，为提防县狱有人追捕，便叫门进入。
  房内住着老夫妻俩，听说了情况后，热情地把他们接进里间屋。被救的金花换了房东女主人的衣服，整理了容貌，在亲热的言谈话语中一扫满脸的憔悴，又有了春风满面、堂堂做人的感觉，还真有羞花闭月之容貌。
  房东女主人操持大家吃饭，虽是粗茶淡饭，坐在饭桌前的史金花感觉又回到了从前，此时才如梦方醒。
  史金花顾不及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不知那来的勇气，站起来主动地拉住恩人，大胆地用双手紧紧抱住尚汇川先生的两臂，头靠在尚汇川的肩部，满含热泪地说：“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我是一个弱女子，母亲早亡，爱我的父亲又被逼死，现在无依无靠，无安身之处。”尔后回头看看二位房东，说：“再难出口的话，今天我也要说出来。我要以身相许给恩人，哪怕后半辈给恩人当牛做马我都愿意，伺候恩人到老，哪怕跟着恩人要饭吃，露天过夜。”
  “闺女，你还年轻，以后会有人爱你，会有好日子过的。我已有内人孩子。武林之人有规矩，不得做无德无义之事。”尚汇川轻推开史金花的双臂，坦诚地劝说着。
  史金花感觉到恩人不接受自己，站起来说：“恩人不要我，我也不活了。”
  “姑娘，我搭救你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地活着，你怎么能负我一片心。”尚汇川先生做着解释。
  史金花泪流满面，无言答对。
  桌子上摆的饭菜晾凉了。
  “依我之见，恩人是位侠义之人。不娶女子也有道理，从年岁上说，我认为拜认义父义女最好。”房东男人看出了门道，提出了两全其美的主意。
  “好！这个主意好。”尚汇川马上做出反应。
  “爸爸！”正在默默低头落泪的史金花见恩人高兴，马上大喊了一声，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顷刻洒落，又依偎在义父怀中痛哭流涕。情感就象打开了的闸门，喷涌而出，滔滔不绝。金花把遭受的委屈、磨难，都化做泪水，伤心地向亲人们和盘倾泻出来。
  二位老人听着，也跟着落泪不止。在房东的撮合下，史金花当场认尚汇川为义父，跪拜在地，连唤“爸爸”、“爹”，声声似尖刀，剜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房东夫妇低头沉默。
  尚汇川接答，双手抄起金花姑娘，屋里的哭泣声已经响成一片。
  “闺女。”尚汇川强忍住泪，亲昵地呼喊着史金花。
  “爸爸，你老有啥事？”金花姑娘止住哭声，爽快地问。
  “跪在二老面前唤爹妈。”尚汇川开始有权威地发话。
  “嗳！”金花大声答应者，咕咚一声，双膝跪在二老面前，从内心里喊出了“爸爸”、“妈妈”。顷刻间，金花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
  女主人把金花姑娘扶起来，紧紧抱在怀里：“闺女，别哭坏了眼睛。咱那也不去了，你就守着妈，谁再敢动我闺女一根汗毛，我就豁出老命跟他拼了。”
  史金花抬起头，看着干妈的脸，又把脑袋紧紧依偎在干妈的肩膀上，把冤屈化作了泪水，带着情感向亲人倾诉，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抽泣边唤“妈妈”，声音时大时小，内含一片真情。泪水浸湿了妈的肩，令“有泪不轻弹”的二位男人也动情落泪。
  尚汇川没料到眼前这一切发生得这么快，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担心的事一扫而光。
  饭后，尚汇川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币，除自己留下两顿饭费外，其余的全交给了房东夫妇。又开出药方，托付他们为义女治疗被捆过、担心留下伤残的胳膊。
  尚汇川把金花姑娘叫到跟前，抓着她的两只手，郑重其事地交给二位老人每人一只，说“我的闺女就是你们的闺女，把她交给你们我放心。”
  “侠士，你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我们一定照顾好。你把钱都留下，你出门在外吃啥？饱拿干粮暖拿衣，这是出门人的规矩。出门难哪。”掏心窝子的话让尚汇川感动不已，房东男人随后又原封不动地把钱装回尚汇川的口袋里，尽管尚汇川拒绝不要，还是无奈地顺从了。
  尚汇川回头又对金花说：“儿女孝敬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一定要孝敬到老人入土为安。”
  “恩人爸爸放心。”金花动情地点了点头回答。
  “侠士，你要走？”房东男人问。
  “我已无牵挂。江湖人行侠仗义，完全是为了他人。”尚汇川答。
  金花见恩人爸爸要走，便倚在门口，只为多留一会。见恩人爸爸真的走了又哭了起来。
  “亲人上路不许哭。”尚汇川嘱咐金花：“没特殊的事别出屋，以后路过时我再来看你。”金花点点头，塞在恩人爸爸衣兜里两个饽饽，眼含泪水说“问妈妈、弟弟好。”
  “爸爸一定办到。我走谁也不许出门送，尤其金花，特别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照顾好爸妈。”尚汇川又嘱咐了女儿金花。
  走很远了，尚汇川还偶回头望。
  房东爸妈和女儿金花站在门口，朝着远去的尚汇川，不停地挥摆着双手，六目凝视着渐渐无踪影的武林侠士尚汇川。
  注：丁亥年（2007年2月21日）正月初四，汉沽习武老人赵恩夏为笔者提供情况说，尚汇川又几次来过芦台看望金花，但分手时的旧房已坍塌，故人不知何处。
  责任编辑：戴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