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内容
心中有事
七阿哥
一
婚前，吴青红就发现刘子良的嗜好是喝绿茶，尤其高级绿茶，像龙井、雾里青。一年四季在生活中养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刘子良也曾交待过吴青红，一日可以无饭但不可无茶。
婚后，吴青红辞去了空姐的职业，调到后勤劳资科。最初吴青红美术系毕业，当画家或者美术老师才能发挥她的聪明才智。人说官大娘子大，不用刘子良说话，下面的就溜须拍马，吴青红坐在办公室里就笑。五年了，问题是，吴青红和刘子良从谈恋爱到结婚，刘子良就开始春风得意，吴青红却悠闲得很，她的那些同学在第一线干的挺出色，有的被评为劳动模范，有的进入了组织部当科长，还有的成了颇有名气的画家。吴青红没心思坐办公室。有时打牌缺人就招呼她凑手，有时她真想辞职算了。
吴青红和刘子良虽然不是患难夫妻，但有感情基础。女人，对于刘子良来说，赏心悦目足矣。没有发现他有离婚的势头。但是人事科长怀疑刘子良，要她看住刘子良。吴青红说：不用看，我还不了解他？但是，吴青红不了解刘子良的默然、冷淡，心事重重的神情，甚至是神思恍惚神经过敏。男人的沉默像一道暗河，吴青红不知道水从哪儿流来，又流向哪里？什么都抓不住。不知喝了几杯酒，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刘子良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别喝酒了，喝雾里青吧。
吴青红说：谢了！
刘子良笑了：这是朋友送的高级绿茶。产于安徽石台。
吴青红说：什么都是朋友送的，你早晚被朋友害了。
刘子良一惊：我喜欢绿茶。
吴青红没有理睬他，又倒满一杯，一仰脖子喝下去。然后，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怔怔地盯着他。刘子良有些诧异瞅着吴青红，心想，又发神经了。
吴青红想起，一次在聚会上，刘子良给吴青红介绍了一位电视台的女主持。吴青红跟她握手时就惊天动地的叫起来，苏玉，原来是你？
刘子良也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回家的路上，刘子良好像无意中提到苏玉。吴青红说她很风流的，在学校里就跟电视台的记者出去采访。利用暑假去了瑞士。刘子良无语，他想：男人喜欢风骚的女人，不管她是干什么的。他说过因为被采访几次就熟悉了，还请她们吃过饭，她一直没提起你。你说她是什么心态呢？吴青红说不知道，吴青红堵气地自己先走了。
后来才知道，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刘子良跟苏玉又出过一次境，去了北美。吴青红看过一些照片。吴青红问刘子良，苏玉也结婚了吧？刘子良回答大概是吧。吴青红也就没有多想。吴青红开口问刘子良，你真的是跟苏玉？他点了点头。她背朝着他，忍住哽咽，我就知道你们这么做了，过去的一切你都忘了？
吴青红也曾追寻过当画家的美梦。但是，做了一名空姐，又做了处长助理夫人之后，这个梦只能是个梦了。可她的绘画线条只能趋向装饰品味了，要迎合市场，你画的再好卖不出去也是白搭。
吴青红签了道后就去了商场采购画画所需的材料，下午吴青红正在画案前琢磨着草图，刘子良回来了，没有按门铃，用钥匙打开门。刘子良以为吴青红不在家，见她拧眉深思，笑了笑，没吭声。
夜幕降临了，窗外灯火辉煌。夜色下，她发现刘子良的眼睛就很亮，闪着绿光似的，她揉了揉眼睛，才知道盯着画稿太久了，眼睛有点儿干涩和疼痛。如果他不回来，她不想开灯。
窗外一片灯火的海洋，吴青红觉得灯光下的欢声笑语对于她是一种讽刺，使吴青红倍感孤独。吴青红想激他一下，利用一下老谢。为了挽救爱情。
刘子良挪动着脚步，吴青红没察觉，慢不轻心地说：你不要朝极端上想？吴青红还是没说话，他已经伸出了双臂搂住了她，像斗急了的公牛，两臂就像两只犄角直蹭她的颈项。让她感觉异常。
刘子良以为她会愤怒地拒绝。吴青红却冰棍一样的伫立不动。
二
吴青红为了那幅壁画在家里埋头苦干了三天，画了十几张草图，仍然不能肯定最后一张。她放弃了专业好几年，再拿画笔有点儿力不从心。再说她跟刘子良还分居，刘子良跟苏玉打的火热。一时风言风语对于吴青红是一种
打击。
吴青红自己决定画最后一张，行是它不行也是它。怎么画？她拿不定主意，就给老谢打了电话，老谢在电话里说：你自己拿主意，充分调动你的艺术细胞。吴青红说迎客松怎么样？那就迎客松。
吴青红没了冲动没了灵感，她只是把固有的模式搬来临摹一下，无意创新。婚姻可能需要遵循规则，吴青红把十几张草图摊开在地上，然后一个比一个地目测，线条笨拙，笔法晦涩，就像为谋生临摹名家之画。心里有点儿忐忑。
门铃突然响时，吴青红吓了一跳。
宴丽慌张地闯进来，说科长告诉她，老谢肝上长了个大瘤子，好像挺危险的。要不要去探望？
两个人一拍即合，吴青红在商场买了几盒人参口服液，匆匆赶到医院。老谢刚打了止疼针，精神尚好。多年来，老谢一直搞建筑兼装潢。他在原单位辞职后，干的不错。谈起了那幅壁画的事，彼此心知肚明。老谢想帮她，也就寻找了一个项目，也是一种籍口吧。她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吴青红与宴丽到医院里见到老谢时，才知道医院说无法确定肿块的性质，要做开刀手术。老谢瘦高身躯，浓眉大眼，眼神仍是柔和的。老谢说：待做完手术，我就好了。
宴丽手脚勤快，忙着要给老谢到外面买点吃的，或者说回家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老谢的妻子三年前因车祸而亡，儿子已工作成家，老谢独自生活。他拒绝了，说是有公司的人照顾，挺好的。
老谢说吴青红有心事的样子。吴青红说老公跟她分居了。老谢自然认识刘子良，便问了问刘子良的情况。末了，老谢沉默半晌，用沉静的声音对吴青红说：青红，你不要怕烧着烫着的。要知道世上一切事情最好顺其自然。
老谢的话震动了吴青红。嗯。顺其自然。临走老谢递给吴青红一张支票。说是怕自己等不了那一天，工钱先由他垫付。吴青红想推开，老谢说你回家后再看，这是作为朋友的一份心意。
宴丽说：拿着。别拒绝他。宴丽接过来装进了吴青红的小背包。
吴青红痛苦的是，否定刘子良就等于否定了自己。吴青红关心刘子良的感受，对他感受的反应也十分敏感。吴青红了解他对女人其实是很挑剔的。而吴青红呢，刘子良会感觉到吴青红什么呢？他好像对她并不像从前那么在乎了。
吴青红记起一次舞会上。
老谢走了过来，向吴青红点头，老谢露出一脸微笑，他是刘子良的朋友，模样英俊。坐在吴青红旁边，他问吴青红好吗？吴青红说：还行。吴青红朝跳舞的人看了一眼，不想多说，想静一下。老谢说请她跳一曲？于是立起来请吴青红跳舞，吴青红没有犹豫，放下了饮料。
老谢是个经理，歌手的演唱就像为他们安排的。老谢很会讨女人欢心。他优雅的言谈举止，渐渐地就吸引了吴青红。老谢跟她跳到很晚，大概午夜已过，最后又步行了很多路，吴青红说你想送我回家？
哦，我去开车。于是老谢就很自然地送吴青红回了家。
刘子良出差去了，家里只有吴青红一个人。不过吴青红承认，老谢是吴青红见过的最热情的男人。吴青红他们一边喝绿茶一边倾诉
其实，女人向男人的倾诉都是相似的。
不管吴青红推刘子良还是拉刘子良，刘子良跟吴青红玩的不是游戏。刘子良跟别人也承认有一个情人，说现在是人随潮流。
在宴丽的言语中，居然认为刘子良的坦率，是正视目前大众化的生活方式。人流潮流草随风吗。这是什么逻辑？
吴青红对宴丽的态度十分厌恶。
宴丽本意认为出现危机对婚姻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坏事，离婚才是真正的了解。双方可以面对面地公正地谈一谈。但她不知吴青红和刘子良到了这种程度，实质上也是一次决裂。吴青红想挽回纯粹的情感。
吴青红很看重自己。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像一个失爱者，像一片秋天的落叶，吴青红干吗不挣扎不求安定？但有一样千万记住——经济是基础。
今天是周末。宴丽请了几位朋友在家里聚会。绕过一排居民楼，前面的高楼家家灯火通明，宴丽家就在这一片高档楼群中。吴青红发现那时的她有一种阴暗心理，对每一家窗口放射的灯火，以及灯光中的快乐，都持有怀疑态度抑或想象的因素。
吴青红按了门铃进来，就看见一张萎靡不振的脸。宴丽拍了吴青红一下，吴青红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向她嫣然一笑。
我们单位有点儿复活的迹象，也准备利用有利地势进行改建，用一部分房子招商出租。现在都在忙钱。听说你们那位也在拉赞助。王处长信心十足。宴丽的丈夫老洪脸上也算引人注目，是一双大而平淡的眼神，不算清亮的那种。吴青红跟他握手时，他就赞美刘子良。说刘子良这人聪明，会来事。办事有郑板桥之遗风：难得糊涂。现在难以分清是天才还是庸人了。刘子良大部分时间都在搞人际关系，介于两者之间也有。比如红杏出墙什么的。他这个人有能力，你不能失去他，说什么也不跟他离。离也行，让他给你几十万。他可有钱。宴丽终于不耐烦了：说，说什么说？于是老洪哑口无言。
老洪在一家刊物做编辑，业余时间也写几句诗，拉了不少赞助费出版了一本诗集。吴青红记得，好像读过他的一首组诗，大概是《爱与恨》。被他的真情弄得心神恍惚，不知所云了多日。今天老洪又送给了她一本诗集。
老洪一边说一边还鉴上了他的尊姓大名。“请吴青红女士指正。”
老洪与宴丽实行走婚制度。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房子，周末相聚两天。最多不超过72小时。用宴丽的话说：爱情不能因为结婚而死亡。
吴青红知道洪先生也是刘子良的茶友，一样的喜欢绿茶，特别爱品味雾里青。洪先生现在开始做起了股票生意，老洪也梦想着发财。
老洪总向刘子良和吴青红打听行情，宴丽却说他投入股市之后，再也写不出一句诗。天天熊市、牛市的，诗的情感全部转向股票炒作了。这也是诗人。肉眼凡胎。
吴青红笑出了眼泪，她去了洗手间。这时候刘子良进来了，吴青红回到客厅后，看见老洪跟她挥了挥手。原来刘子良和老洪早就有约，也许宴丽的主意，从中搓合他们这对分居已久的夫妻。老洪也是做善事，他正跟刘子良谈起吴青红设计的壁画草稿，老洪建议吴青红把壁画的色彩鲜艳一点，不要让行家赞成。老百姓能接受你就有生意可做。专家以为看上的东西就雅，看不上的就俗，其实任何艺术门类都是来自民间，提炼之后就雅了，红楼梦这部书是雅还是俗呢？实践出真知。
这主意也成，一心掉钱眼里。吴青红看了看老洪，不过没有马上表示赞成。
刘子良淡淡一笑说：其实，吴青红你设计的再好，如果没有老谢推荐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刘子良的话太露骨。太伤吴青红的自尊心。刘子良要搞一个突然袭击。制造一种她早就有外遇的氛围。其中一个理由还是离。他没给老洪夫妇面子，这次聚会的情调自然会就少了一些想象的浪漫。
老洪却是另一种想法，他说：刘子良，你忘了原先设计的方案？配合一下好吗？
宴丽说：你们俩呀闹吧，早晚有后悔的那一天。没事便罢，有事谁也救不了你。你在外面忙，吴青红也不追究了还要怎么着？你自己说说吧？
宴丽这么一说，老洪脸上的担惊渐渐就消失了。吴青红发现矜持的宴丽还是很机灵的。老洪拍了拍宴丽的肩膀，觉得这台戏还是应该由女人来唱。刘子良，全看你的了。
刘子良说：先喝高级的雾里青吧？
宴丽说：我们订了外卖，一会儿送来。
老洪说：哦，先喝绿茶。
刘子良说：你们两口子的真情实意我跟吴青红心领了。我是怕她年轻，我老了，我不是耽误人家的前程吗？你们不能曲解了我的意思。
这话让老洪与宴丽面面相觑。
因为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这顿饭就草草结束了。
吴青红回到家，她喜欢屋子里有湿润的气息流动。窗外，开着一树鲜艳的桃花，上面挂着点点雨滴。水汽朦胧的中午，有些声音在流动。像那些雨丝，悠闲自在地飘荡着，像是在淋浴时的纠缠声。
刘子良嘲笑过吴青红，你成天泡在水里感觉好受吗？潮湿的雨天，也喜欢沐浴时亲热。他们就在喷淋下嬉戏。热汽扑面，朦胧神秘，情调异常，感觉优美，生死般体验令人心醉神迷，这一切很亲切又很遥远了。
此刻，潮湿的景象触目惊心，吴青红想，这个天气老谢应该和我谈谈心，可惜他患了肝癌，每天都在打杜冷丁顶着。他再也没有那股子英雄气概了。人呀，不幸不是你不幸时，而是在你兴盛时你就开始为不幸铺路架桥了。
三
天空细雨如织，一群燕子在雨中穿飞，雨水打不湿它们的翅膀。吴青红想，人还不如燕子，燕子多自由呀。
吴青红决定天晴了就去酒店画壁画，人家把架子都搭好了，就等她一展技艺了。吃了点东西，想看看电视，结果，风一刮，天就晴了。她决定去画壁画，也好给老谢一个交待。
吴青红来到帝豪大酒店前厅，她正准备登上脚手架，刘子良却来了。刘子良和苏玉手挽手，他们开始公开露面。说是出差，搞不清楚刘子良的情绪是好是坏，反正对她吴青红总是阴阳怪气的。刘子良用一种嘲讽的几乎是惊讶的口吻说：哟喝，创作开始了，需要帮忙吗？
哦，是你俩呀。你们快忙你们的。吴青红笑了笑就举起笔，狠狠的挥笔下去就是一棵迎客松的枝干。她把愤怒注入了笔端。
吴青红直画到灯光四射，满目晕玄才停下。缓过劲儿才觉得浑身酸胀，吴青红跳下脚手架子，整个人散了架似的站在那儿。刘子良和苏玉才从房间里出来，后边跟着一个摄相师。这又是一次专访。刘子良一边下楼一边拍着苏玉的肩。似乎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摄相师跟着苏玉去了餐厅，刘子良凑了过来说：一起用餐？
吴青红想唾他一口，想想算了，他是以工作的名誉。要是那样做又让他抓住把柄，他的宣扬，使大多数人相信他。而不相信她。你还说人家有外遇，你跟老谢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钱吗？老谢那是多老了？她也不嫌弃。
刘子良穷追不舍，倒打一耙，说道：不去拉倒。你去找老谢。
在刘子良看来，吴青红为了钱，而吴青红是为了感情、为了报复、为了刺激他刘子良，没想到正中他下怀。他果然就跟苏玉交往起来。
吴青红想，干不了别的，凭自己的那点专业知识，画个壁画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过去刘子良认为这是吴青红的文化气质。也许刘子良追赶潮流体现在追赶女人身上。苏玉美貌实用，小巧玲珑，给人小鸟依人的感觉。符合男人寻找情人的时代标准。撒娇、喜怒、打逗、床上演练无所不通。苏玉也闹过离婚，官司打到法院。她的男人是药店的经理，卖假药伟哥、猛男、神油、彻夜欢等。被工商局查封，结果又牵出行贿受贿，吃私贪污挪用公款等。检察院起诉，法院判了刑。苏玉为男人四处活动，上下打点，最终苏玉的男人还是进了监狱。
刘子良渴望那种新感觉、新体验。女人苏玉守活寡两年多，也是久旱无雨，干柴遇烈火，两个人一拍即合。她一定对刘子良能给女人带来的物质与兴奋的机会，死不撒手。于是刘子良提出离婚。这真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故事。但是，吴青红不知道刘子良预谋已久，吴青红要让这种预谋的刘子良徒劳一场。她发誓不离婚。
刘子良支支吾吾地说：你不要闹了，检察院的找我谈话了。我想退职都不允许。这一套房子是我花钱买的。如果房子是你的名字，你最好别承担起来。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回原来的集体宿舍。我很怀念那间房子。你看怎么办吧？
刘子良这样说，无疑是试探着吴青红，对他的可怜施之于同情，也让她有一些心理准备。
吴青红料到刘子良会提房子的事，便平静地说；那我就回原来的宿舍住吧，总不能呆在大马路上呀。你大可不必为我着想。想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吧？我不想求你……我怎么帮你？
离婚。
我不会同意的。你去法院起诉吧？
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
刘子良那是死心塌地了，跟处长说要申请离婚。
处长说此事不可草率。不是万不得已，最好别离婚。刘子良说再不离婚她就把孩子生出来了。处长觉得好笑。他一挥手说：别听她要挟你，你就让她生！
他们离了，她怕什么？要是那样来个亲子鉴定我就糟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也是不得已。
你当初就不应该结婚？看来，在人们心目中离婚不是好事。多大的影响。
但是，刘子良必须讲述经过。人家吴青红说你刘子良已经跟别的女人同居了，她不离婚。吴青红还没有为他排忧解难的高风亮节。这点事多麻烦？处长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看着刘子良，可能他觉得有点儿神经不正常了，让你搞基建吧，你捅漏子。但是处长还是耐心劝告刘子良，你呀好好想想吧？别太张扬。
处长的话有道理，但也像是一个圈套。
刘子良沉默了一下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别担心我。
四
吴青红画了一天画，中午吃的方便面，累得浑身发酸。疲惫地回到家，又是一人枯坐家中，什么也不想做，最后决定洗个澡。寂静中，脑子也清楚起来，想起一件事。五年前，刘子良开始收集各种名石。什么鸡血石、雨花石等。刘子良有一块质色纹理绝佳的鸡血石，刘子良曾信誓旦旦对她表白这是他把她放在心上。那也是堪称佳品的石头。其它的石头精品不及它的收藏价值。直到今天，一堆石头离吴青红而去，她才明白那些他看得很重的东西，其实对你是一种嘲笑。
埋头苦干了三个礼拜，完成了那幅壁画已是下午四点多钟。酒店经理验收通过，吴青红长松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去呢？决定去找刘子良。
刘子良不在，说是出去跑资金去了，员工楼正在等米下锅。要不等到晚上约他吃顿饭，联系联系感情，万一他能回心转意呢？她有耐心等他。
老谢曾经约过吴青红，让她去帮他的公司画画儿，画室也准备好了。同时还把预付金交给吴青红。现在想来，刘子良的态度虽显得轻描淡写，无所谓之中充满轻视，其实她完成的很庄重。出于好奇与不肯服输，后来的结果令吴青红和刘子良皆大欢喜。虽然吴青红认为挣这个钱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是却推翻了刘子良的轻视。刘子良说过，我以为你废物了，没想到你办了一件令人感动的好事。
刘子良来画室找吴青红，准备跟吴青红最后弄出个结果。刘子良提出的条件相当优惠，说是任你随便挑，一句话，只要答应离婚。最好是协议，别弄到法院。
吴青红故意问刘子良：想好了吗？
早就想好了。你说拖下去有什么劲儿？
我懒得跟你离。
刘子良一跺脚，走过来指着吴青红的鼻子喊道：够了。我受够了。你自以为是，别人都没有你聪明。你懂画壁画？总摆出一副大画家的样子，其实你也是做了人家的情人才有了这个欲望。
吴青红说：吵什么吵？你还嫌知道的人少呀？
刘子良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总挑我的不是，嫌我把你浪费掉了。你怨恨我？这回我解放你。你随便，你不也跟别人在床浪漫过了吗？还有你的怪异，见我与人说话你就犯病。你多烦人哪。
刘子良把吴青红骂的狗血喷头，吴青红想反驳，知道自己压抑得太久了。她说这跟你有关系吗？你要对我好我能去找老谢？你感觉不好的时候就去找苏玉？难道说我就不能找老谢？我要男女平等。
话没说完，刘子良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更让人想不到是，吴青红也还手也凶狠地打了刘子良一个耳光。两个人互相交换了几个耳光后，刘子良愣了，愣了半天转身就走。吴青红愤然而起，操你大爷的！吴青红也会骂人。
不过，吴青红没想到刘子良对她的仇恨这么深，尤其刘子良说吴青红虚伪。吴青红觉得自己没有虚伪的地方。刘子良受教育不多，但善于搞人际关系。吴青红没有看不起他。但潜意识中，吴青红自以为很高尚。反过来，是否也证明刘子良有能耐有本事？他们的婚姻仅仅是双方虚荣心一次磨合？问题不在这里。刘子良不能忍受的，是吴青红的背叛。刘子良当了处长后，刘子良渐渐就对吴青红就不感兴趣了，刘子良开始用沉默。人一当个一官半职的就忘了祖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吴青红百思不得其解。
刘子良出差回来了，刘子良刻意打扮了自己，一副风流潇洒的气度。只是戴了一副意大利进口眼镜，更显得精神。
刘子良笑眯眯地来看吴青红，进了门，吴青红一惊，刘子良张开两手就把吴青红抱住，然后就往墙上挤。吴青红的身体被刘子良挤得贴在墙上。刘子良的双手开始从吴青红的腰和胸部之间抚摸。
吴青红明白了，这不是一般的见面礼。她推开了刘子良说：你干嘛呀？吴青红把刘子良推到沙发上。刘子良点了一支烟。眼睛盯着吴青红，那是一副很焦渴的样子。说道，你不会拒绝我吧？
刘子良气呼呼的，不管不顾，没五分钟他就完了事。吴青红不动，兴奋劲儿刚起来却立马抽走了，她心里空了半截似的意犹未尽。她怎么看他都像个嫖客。她挺愤怒。
刘子良说：我饿了，做点饭吃。
吴青红磨蹭了半天才起身，眼睛斜着他问道：想吃什么？
刘子良摆摆手，然后又说出去吃饭。吴青红说你忙，我就不去了。她根本就不想跟刘子良出去吃饭，找了个借口，把刘子良打发走了。临走，他说还回来。
吴青红想，我的努力见效了，凡努力过的必有所收获吗。
刚关上门，转身想静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就像有人用一把冷手，突然抓住了你的心一样，让人担惊受怕。但是，吴青红惊喜的是刘子良可能又回来找她了，兴奋地抄起电话问是谁。没有动静。原来是好友宴丽的声音。宴丽说老洪请客。她问吴青红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吴青红把刘子良刚走的事儿说了一遍。明天吧。
宴丽说：哦，好的。老洪请你，你不会不给老洪面子吧巴？
无奈，第二天中午吴青红还是跟着他们夫妇去了，来到一家西餐馆，吴青红停在了门口直犹豫。宴丽说不喜欢西餐换个地方怎么样？最后来到了迷你海鲜馆。整了一桌子丰盛的佳肴，都是生猛海鲜，弄得吴青红挺不好意思。结果是老洪说是听了吴青红的话，没有急着把套住的股票抛出去，这回狠狠地赚了一笔。所以就请客了。
吴青红如梦初醒，其实，她说过的话早就忘了，当时看到老洪要自杀的劲头，她那是脱口而出。没想到歪打正着。救了他一条命。不，无意间改变了他的命运。
吴青红看见宴丽直愣愣瞅她，就说你有话跟我说？宴丽说你别以为你对付男人的英明与威猛有手腕，人家已经把你起诉了，上法院起诉你离婚的。宴丽说是刘子良打电话告诉她的。什么时候呢？今天上午。
吴青红真的惊愕了，正是她等着刘子良回心转意时期呢，这下可好等着他起诉了。她不明白刘子良昨天的表现。宴丽说你可以提条件，要一笔钱，反正不能饶了他，他无情你也无义。宴丽支持吴青红声讨刘子良。
老洪好像说服了吴青红。她答应他考虑考虑再说。
吴青红拦了一辆出租车，头转向窗外。车路过单位她没下车，路过帝豪大酒店她也没下车，倒是好好想老谢与帝豪大酒店。也许那个梦想开始了。吴青红让司机开到了野外，付了车费她才看见秋天来了，顺着河堤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脖子有点儿凉。原来一片树叶落在脖子里。
五
吴青红在家等着，等到上午九点多来了男女两人，刘子良介绍说：程法官和书记员小赵。吴青红给二位法官倒了绿茶，让了坐。心想，看来刘子良是死心塌地要和她离婚了，他还托了人，他毕竟是个处级，也要面子，离婚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姓程的法官说：我们来呢，一是先调解，调解不成你们商量着定个协议，再不行就由法院判决。说实在话，我们都在这儿住着，刘子良我们也熟悉。他起诉了，我们就得过问？怎么样？你俩谁先说说？
他起诉的，那就他先说吧？吴青红瞅了一眼刘子良。
刘子良说，我们之间感情破裂了。说完，刘子良低下了头。
感情破裂？怎么破裂的？我认为我们相处的很好。因为苏玉的出现！
咱们的事，你扯人家干嘛？
没她，你敢说没感情？吴青红不想让他们的婚姻彻底破裂。不过，既然他起诉到法院了，说明他是死不悔改了。我何必纠缠人家呢？要是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他，又觉得委屈。于是她就想哭。
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你就甭想离。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程法官说。子良，你不说商量好了吗？
我不离。吴青红腾地站起来，愤愤地说商量什么？没商量。她拂袖而去。把他们三个人扔在了屋子里。
吴青红匆匆离家而去，她打了的，也不知道要上那儿。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老洪找她，说宴丽有点儿不舒服，所以他打电话，有个客户找你，也是关于画壁画的事。
中午，吴青红想吃肯德基，快餐方便、省时，没想到处长找她。说是今天他请客。吴青红说：得了吧处长，还是我请您吧？无非是关于她的家事。处长也劝她，跟刘子良离了算了，他也是为了你。细情我就不说了。
这顿饭在大雁湖吃的，处长带着夫人和司机，吃了不少野味。吃饱了喝足了，处长夫人跟司机钓鱼去了，所以处长才趁机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莫明其妙的话。你是聪明人，你会理解的。你们的事儿……
临别，吴青红说：我还得休假。处长说你随便，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干一天，你上不上班我照样给你开工资。不过你赚了外块交点费用，你灵活我也灵活。
没想到刘子良一本正经。他说自己决不会把希望放在苏玉身上。婚姻是平等的，尤其女人要有自己的事情做，要能够容忍男人天性中的自由。过去刘子良交过几个女友，一个同学，狡猾聪明。一个是工商局的，才貌挺出众。不管是做朋友还是有两性关系的，即使是男女友情，女人们有许多让男人爱不释手的优点，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依赖男人，目标就是结婚。这种条件刘子良不能满足，刘子良不愿意被女人拴住。他也不想拴住女人。
刘子良说：我……我都没机会关心一下我的女儿。
吴青红说：你对起我了？
刘子良说：我……
吴青红望着心事重重的刘子良，腾地坐起来望着他：你真的有问题？
刘子良一惊，尴尬地说：谁也不能出污泥而不染呀。
吴青红说：为什么？
刘子良说：为了爱？
吴青红说：除了爱还有什么？
刘子良说：为了钱。
吴青红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刘子良说：习惯了。
吴青红说：真要命！
刘子良早有准备，焦急地掏出离婚协议书递给吴青红，而她连看也没看就在上面签字。签完字吴青红瞪着他说：这回你满意了？刘子良哦了一声；也是为了你。
两个人对视着，仿佛陌生人一样，目光都很冷。
这时，电话及时打了进来，宴丽说：老谢死了。
她并不感到意外，但她木然地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双手捂住脸。
灵堂里响起哀乐，吴青红、宴丽跟在老洪后边，走进了告别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些冰冷和肃穆、僵直的神色。听着那沉痛的悼词，感觉人生的短暂，归去的匆忙与无奈。怀念他的人唯有沉默。
吴青红木偶一般跟着转了一圈，木讷的只是跟着前面的宴丽默默地走。
晚上，吴青红独自己徘徊在阳台上，深秋的风很凉，稀薄的云挂在天边，几粒星光悠闲地眨着眼睛。没有风也没有雨，是个晴朗的夜。夜间是美丽的，也是罪恶的。人为什么活着，活着为了谁？
村长马大嫂
王士勋
马大嫂是在前年竞选村长那天以高票当选的。那天，湛蓝的天空上高挂着一轮太阳，给初春的大地送来无限暖意。全村人心情亢奋的来到了村队部的老槐树下。这里是临时的竞选会场，只见搭个很简单的主席台，台上挂一幅横标，上面写着“高淀村民主选举大会”。台下是人头攒动，老头搀着老婆，妇女抱着孩子，好不热闹！
竞选村长可是件新鲜事。以前都是镇上委派。委派的村长不是当官不办事，就是搂、贪、耍的，村民们心都凉了。这民主选举就是我们大家都来投票，选出我们自己佩服的人当村长。什么是佩服？只有让我们敬佩，才能叫我们服从。看起来共产党今天是真给我们权利了，我们必须要用好这民主的一票呢！只听人们叽叽喳喳的互相议论着。
马大嫂来竞选村长更是新鲜事。哪听说过女人能当官呀？兔子能拉车，谁还买骡子呢？母鸡下蛋、公鸡打鸣，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人们鸡一嘴鸭一嘴的议论着。不过人群中突然传出很大的声音，好像洪钟大鼓一样的说：“女人怎么了？早就是女人能顶半个天的时代了，还这么小瞧女人？古代的武则天不也是女的吗？还能当皇上呢！现如今，人家外国女人还能当总统呢！我看马大嫂这样的女人心细，做事果断，说话算数，而且，能一门心思为咱村办点实事，当村长准行！”“说的也是，中国的女老板、女企业家也不少呀！只是最低级的一把手还真是少听说呢！”另一种声音从人群中也传出来。
人们就这样嗡嗡的喧闹着。只看马大嫂走上台来，台下立时鸦雀无声，齐刷刷的目光投向了马大嫂。
马大嫂今天穿一身藏蓝色衣服，据说这种颜色的衣服看上去给人庄重、沉稳的感觉。身材虽然微胖，但是，一脸干练又豪爽的表情，衬托那微胖的身形正是得当。齐耳的短发梳理得整齐又潇洒，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免也晃动着几棵刺眼的白光。毕竟已是近50的中年女人了。年龄不饶人，更何况在农村经受了这么多年的风雕雨饰呢？有些许白发很是正常。
马大嫂今天的竞选纲领只有两点：一是要改变村庄的脏乱环境：二是要改建小学校，给孩子们优良的学习环境。这两个环境真可谓说到点子上了。
马大嫂所在的村叫高淀村。村庄有两千多口人，也是个不算小的村庄了。近年来，修了马路，整了街道，村庄的格局越来越好。但是，人们在公共地方乱堆柴草、乱扔垃圾的习惯却是一点没改。就好像女人那白净的脸上总是抹不掉黑斑点点，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那种令人心烦的光。每当雨季，雨水流淌发出哗哗的声音，宛如是美丽的女子在墙角发出的呜呜的哭泣声。
每当这个时节，人们走着路，总会愤愤的怒骂着。可是，说归说，骂归骂，村上的领导也用大喇叭广播了几次，就是不见起色。领导们眼见无能为力了，就只有顺其自然了。每当走路的时候，多找找能落脚的地方，多绕几个弯，累不死人。就这样宽心的想，然后天黑了就睡觉，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来。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得去。
可是孩子们上学的地方总不能也这样凑活吧。自打马大嫂嫁到这个村庄来也有二十几年了。结婚那天，马大嫂的丈夫就说自己的小学就是在那里上的。这么算起来，小学校也有半个世纪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就是人也会浑身生病，何况是没修没改的房子呢？
说起小学校，更是戳痛了马大嫂的心窝子。那还是十年前的一天，狂风夹裹着暴雨，瓢泼似的从天而降。老师早就告诉过学生家长，校舍早就是危房了，如果是大雨天，赶紧把孩子接回家，免得发生意外。所以，这样突如其来的天气，马大嫂赶紧叫丈夫去接孩子。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马大嫂的丈夫接孩子回来的途中，不幸发生了车祸。自此，家里失去了顶梁柱，马大嫂成了寡妇。从那时起，马大嫂就立志，一定要重新建造小学校。只是这么多年了，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东奔西走的呼吁，也没见什么成效。只能每年都要在雨季来临前，亲自去修补房屋，直到自己放心为止。马大嫂无私修补小学校的事情也着实感动了好多人。只是感动归感动，总没能拉来资金。小学校照样飘摇在风雨中。
马大嫂终于竞选村长成功了。马大嫂说，村长的官不大，但是，只要真心为村民着想，为村民办实事，就是大官。村长就是村民的天。这掷地有声的语言，缭绕在高淀村的上空。一时间，高淀村的天空宛如飘起了祥云一样，异常热闹起来。
那还是马大嫂刚刚嫁到高淀村的时候，村里只有一条主街是公路。每到雨季，其余的街道都有两条很深的车辙，雨水汇集到车辙里，如两行眼泪般由这头流到那头。马大嫂结婚那天，又赶上蒙蒙细雨，把前来道喜的人们也搅得心情湿漉漉的郁闷。虽然马大嫂内心爽朗，可脸上也是不见了太阳般的笑容。最忘不掉的是泥泞的街道弄得马大嫂那身漂亮的红衣硬是半身污泥，哭笑不得。
太阳照旧升起来也落下去，马大嫂也照样要早出晚归的做农活。可是，马大嫂心中一直郁闷着，盼望着。哪天能把公路修到自家门口呢？
有一天，上头传来消息说，国家、集体、个人都拿一点钱出来，把高淀村所有的街道都修成公路。马大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马上到商店买来一箱子一万头的鞭炮，高兴地放了半个小时。那天，高淀村所有的街道都缭绕着火药的香气。
公路修好了，可村民的小农意识硬是没改过来。好端端的公路两侧仍然堆放着柴草，乱丢着垃圾。北风嚎叫的冬天，不知谁家的主人忽然在公路上泼下一盆脏水，还升腾着腥哄哄的热气呢！不一会，结了一层薄冰，走到这里的小孩不小心摔得哇哇哭了。哭着的小孩回家，引来孩子娘的一阵叫骂声；盛夏时节虽然水汽蒸发得快，可是到了晚上，纳凉的人们总是被蚊子叮咬的没了心情，即使月亮很明亮、很美丽，就像人们梦中的情人那样，可人们仍然没有好心情多陪伴一会，只能丢下这孤零零的美人在天空游动。
马大嫂上任了，人们把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马村长出手不凡，上任就搞沼气池。一家一户沼气池，即改变了人们做饭烧柴的方式，又把垃圾处理掉了。一举两得。好好好”。那个洪钟大鼓样的声音又在人群中传扬开了。
“好事肯定是好事。但是，搞沼气池要花钱的，我家可没钱。”一个声音萎缩着说。
“要么说农民永远是农民呢，手里的几块钱不会算计着花！马村长说了，所有的费用施工者垫付，各家按季度还账，这叫分期付款。现在每家烧的液化气将来肯定要涨价，搞个沼气池是一劳永逸。这样算下来，哪家都有便宜！”洪钟大鼓样的声音说。
“还要看看效果呢。如果效果不好，咱们就都不给钱了？”
“你就不知道社会上还有科学。如果没有好效果，人家施工的老板敢订合同？”洪钟大鼓样的声音有些急了。“和你们说话真是对牛弹琴”他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愤愤的离开了。
村庄大了，什么性格的人都有。正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建造沼气池的事情在高淀村引起了不小的议论。这也正是马大嫂上任伊始允诺的“村中重大事情要经过民主协商”。几轮辩论下来，大多数村民心气顺了、心气高了。不能光说农民的眼光短浅，眼前利益为重，其实他们是很明智的，只是被往届领导忽悠怕了。马大嫂心里这样想着。就这样，建造沼气池的事情在一片鞭炮声和呐喊声中动工了。施工者技术熟练，又赶上农活不是很忙，各家配合着进展很是顺利。马大嫂一再叮嘱施工方：想方设法，克服困难，一定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干完。否则，雨水掺和着泥土，会给各家各户带来很多不便。看马大嫂想得多周到！
晚上，在外操持着累了一天的马大嫂觉得头有些晕，回到家，就想躺在炕上睡一觉。这时，听到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她的儿子满身污泥的进来了。
“怎么弄成这样？小燕没和你一起来？”马大嫂看到儿子这样情形，一连串的问道。小燕是马大嫂没过门的儿媳妇。
马大嫂儿子醉醺醺的没答话，径直回屋了。
“看样子不像是和人打架，准是喝多了，跌跤了”。马大嫂心想。顿时，心里也凉快了一半。
马大嫂的儿子真叫人费心。说起来也是马大嫂自己找的。
马大嫂的儿子叫草根。农村人都相信“孩子的名字贱一点，好养活”的说法，所以，白白胖胖的儿子落地后，马大嫂立马就起了草根的名字。说什么孩子长的太俊了，命薄，用草根做名字，就能像草根那样随处生存，生命就一定旺盛。马大嫂自从失去了丈夫，草根更成了她的命了。这么多年来，草根是娇生惯养，要星星，马大嫂不去摘月亮。“失去了丈夫，儿子就是自己的命呀”，马大嫂总是这样对人家说。所以，不管儿子在外惹了什么祸，马大嫂总是拿自己的脸去求人家放过自己的孩子。乡里乡亲的都知道马大嫂爱子如命，也在背后说：虽然马大嫂能做得一村之主，但是，这样教育孩子的方式，不知道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呢。
那是马大嫂丈夫去世后不多时间的夏天，本来这个时节，人们穿的都很单薄，草根也正是刚刚有了萌动的男人意识，所以，看到女人就产生了好奇心理。一天中午，大人们都在睡午觉，只有隔壁那五岁的小女孩在庭院中玩耍。草根一看，就哄骗说要给小女孩葡萄、丝瓜的，小孩子信实，就跟着来到了马大嫂家的庭院。马大嫂的勤快是村里出了名的，她家的庭院整洁有序：哪里放柴，哪里撂镐总是规规矩矩，一丝不乱；东边种丝瓜，西边种葡萄，很有那种田园格调。草根把小女孩哄骗得很是高兴，此时，他要看看小女孩的私处，小女孩很顺从的给他大开了眼界。如果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可是，小女孩有嘴没心呀，到家后高兴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妈妈。当妈的可是又恼又气，还不敢声张。左思右想的来找马大嫂，要讨个说法。马大嫂顿时翁的一下，头像炸开了一样。先上医院吧，检查结果小女孩没受到伤害。马大嫂很是气恼，但也没对草根责备什么，只是想自己的命好苦呀，要是丈夫还活着该多好呢！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子不教，父之过。可是没了父亲的孩子，马大嫂怎么也不舍得惩戒式教育，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孩子说上学太累，就随他辍学了。不上学的孩子，就像一头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简直是胡作非为了。今天打了这家的孩子，马大嫂要去讨好人家；明天叫人家孩子给打了，马大嫂也要去讨好人家。草根这种无事生非的性格一天天就这样养成了。
总算熬到了草根该娶媳妇的年龄，马大嫂说，不管女方家提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只要给儿子娶上媳妇就行。马大嫂就是这种胳膊折了往袖子里吞的性格。这不，有个外村叫小燕的要过门了。马大嫂儿子喝酒成性呀。今天又是喝多了，还好没和别人打架。马大嫂在心里庆幸着想。
一夜难熬，当天空微亮的时候，马大嫂就起床准备烧火做饭。一想到沼气池工程还有几天就能结束了，马大嫂心理畅快了一些。
“马大嫂，早呀！”马大嫂刚出门，就听到了洪钟大鼓样的声音传过来。
“早呀，他大叔。”马大嫂答应着。
“太阳刚出来就这样高的温度，今天又是热天了。”
“是呀，他大叔。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雨季要到了，你给算计一下改造小学校要用多少资金呀？”
洪钟大鼓样的声音说：“揭瓦，重新粉刷，再磊好院墙。怎么也要十几万吧。”
“哦！”马大嫂应着。“还有，下个月十六是草根结婚的日子，我找你给操办的。别忘了日子！”
“好呀！提前给大嫂道喜了”说着，双手抱握在一起。
两个人一起笑了。
那个洪钟大鼓样的声音的人是村里有名的全才，姓李，绰号李巧手。意思是说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说起话来声音洪钟大鼓一样。其实，他心灵手巧，各门手艺，一学就会。前些年，农村人家条件好起来了，各家各户开始翻盖新房。可是村里没有建筑队，只能去几十里外请。李巧手就利用给别的建筑队当小工的机会，硬是偷偷学成了大工，而且自己成立了建筑队。村里人都信服他的手艺，据说他不挂线，照样能把砖码的倍直。他算计好的工程料，保准一点不浪费。
“回头你仔细算计一下，我听个准信。好不好？”马大嫂说。
“好的。保证完成村长交给的任务。”李巧手开玩笑的说。
李巧手在村里也是名人，是个谁家婚丧嫁娶、大事小情的离不开的人物。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心可细着呢。他操办的事情，真是滴水不漏。所以，在村中，李巧手的人缘很不错，他说的话也就很多人信服。
虽然都知道李巧手生性耿直，待人真诚。可是，李巧手力推马大嫂当上村长后，还是有很多的闲言碎语传出来。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李巧手和马大嫂同龄，又曾传出过他俩差一点成为夫妻的说法呢？农村人总有些闲着没事爱嚼舌根子的人，三五成群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说什么昨天谁家的狗发情了，今天谁家的女孩穿的妖精似的。好像总有传不完的新鲜事。有一天，李巧手喝醉了酒，想起有人说他和马大嫂有一腿的事情，就借酒撒风的骂起海街来，直骂得天都昏暗了。李巧手说自己眼里不揉沙子，谁好谁坏分得很清楚。李巧手说谁要是糟践他，他要日那个人八辈祖宗。最后，还是马大嫂出面，把李巧手弄回家。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李巧手遇到马大嫂，显得很是难为情的样子。马大嫂说，脚正还怕影子斜吗？时间自有公论。从那次后，李巧手更是对马大嫂尊重，更加支持马大嫂的工作了。
其实改造小学校这件事情，村民们一直是各有各的想法，意见没能统一。上次马大嫂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会，专门对这件事情进行研究。会上，有人说改造小学校是政府的事情，村中不能管，管的话就是村民的包袱，也很沉重的；有的说要想富搞建筑，改造小学校当官的就有贪污受贿的嫌疑；也有人说，小学校是应该改造了，再穷不能穷孩子呀；更有人说，改不改和自己没关系，反正没孩子上学。这时，李巧手站起来说：改造学校不是哪家的事情，更不像种庄稼那样，今年种的棉花，明年改种辣椒。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长远眼光，我们的子子孙孙总是要上学的。当然，改造小学校，村中就要花钱，但是大家想，今天花的钱换来明天孩子们好的学习环境，村里多考出几个大学生，我们脸上都有光呀！这也是造福子孙的好事情呢！大家看李巧手说了话，也就同意了。不过，人们建议要把预算公示出来，村中花钱，村民们要明了。李巧手很痛快的答应了。
几天来，李巧手跑了学校跑料场，然后回家仔仔细细的算计工料款。就这样，最后出来个明细，要十三万才能保质保量完成任务。马大嫂点头答应了，然后张榜公示，开始招标。
招标那天，李巧手来了，草根也来了。草根来招标，可是马大嫂没有预料到的。马大嫂对草根问道：“你有资质书吗？”草根说：“没有。”“那你没有招标资格呀！”马大嫂有些气愤了。草根这才明白建学校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自己满意为马大嫂当了村长，村长的儿子还不优先吗？哪知道，第一关就被刷了下来。草根又羞又气，对马大嫂很是不满。这孩子，啥也不懂；要么说娇养的孩子不成器呢！来看热闹的人逼视着、嘟囔着。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农历四月十五。晚上，圆圆的月亮挂上中天，抬头望去，就像马大嫂那喜气洋洋的笑容。马大嫂家灯火通明，进来出去的人流不断。明天是草根结婚的日子，按照农村风俗，今夜，马大嫂家会和过年一样热闹。
李巧手喜笑颜开的前来祝贺，也是大操。大操就是农村人家有个婚丧嫁娶事情的，前来给操办事情的人。定车队、写礼帐，安置饭桌、挂喜字，总之是尽能力使喜庆日子圆圆满满。
李巧手一一查看明天迎亲需要的各种东西，一边查看，一边笑着说：“马大嫂是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眼看着就要省心了！”马大嫂说：“头发见白了，你还不知道我有多操心吗？”人们心里想：这么多年马大嫂也真是太不容易了，儿子一直不是省油的灯。但愿结婚后，孩子能收心过日子，马大嫂的后半辈就算享福了。就这样，人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忙活着。马大嫂家充满了欢乐气氛。
早晨，安排好迎新娘的车队，草根就带着车队出发了。草根今天是新郎，当然满面喜气。洗了三次脸，梳了五次头，一改了往日邋邋遢遢的面孔。李巧手又开始安排各种程序了。从迎新亲入门开始，谁接物，谁放鞭。哪些人陪着吃果茶，新媳妇坐在什么位置……农村的风俗就是繁琐，只见李巧手驾轻就熟，不会乱了方寸的。只是忙活的嗓子有些沙哑了，头上汗渍渍的。
近中午时候，只听大门外鞭炮声声，汽车鸣笛。只见草根从车里抱下新娘，一路抱进新房。新郎喜形于色，新娘面若桃花。令所有在场的人艳羡不已。又过了一会，只听李巧手敞开洪钟大鼓样的嗓音喊道：“马上举行新婚庆典，请主婚人、证婚人入场，录像师准备！”大家早就聚拢到了结婚庆典现场。一个个含着喜糖、嗑着瓜子，笑闹着要看草根的表现。
虽然草根平时不苟言笑，但今天还是有些害羞和胆怯了了。当新郎和新娘喝交杯酒的时候，草根手中的酒不小心撒了自己一身，惹得人们哄堂大笑。
高淀村办喜事的风俗是中午要有大席面。新郎新娘挨桌敬酒，说一番喜庆话、祝福话。前来贺喜人的心情也像满桌的酒菜那样热热的、香香的，缭绕在高淀村的上空。
吃完午饭，下午李巧手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了一觉。晚上，是孩子们闹洞房的时间了。
虽然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一天下来，马大嫂还是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要好好睡一觉才行。人呀，不服老不行呢！但是，小学校要改造也是迫在眉睫，晚上吃完饭，马大嫂还是强打精神把李巧手留下，具体研究改造小学校问题。这时，草根醉醺醺的进来了。“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怎么喝成这样？”马大嫂一边生气一边说。李巧手赶忙站起来。草根坐到炕沿上，笑嘻嘻地说：“今天高兴，喜酒不醉人呢！”马大嫂赶忙叫草根躺下，然后站起来去安抚闹洞房的人们。李巧手哀叹一声，心想：草根什么时候才能叫马大嫂真的省心呢？摇摇头长叹一声，然后回家了。
这些天，马大嫂家一直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小燕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姑娘，总能帮马大嫂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利索。虽然草根还是任性，但也收敛了不少。这让马大嫂很是宽心。人们都说，什么秉性的婆婆使唤什么秉性的媳妇，小燕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媳妇！每当马大嫂听到这样的议论，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天还没亮，马大嫂就风风火火的起来了，小学校屋顶还漏吗？上不漏，下不坍。马大嫂深知其中道理。虽然李巧手改造好了小学校，但是，还没经过一场风雨，马大嫂不放心。那屋的小两口还没起来，马大嫂赶紧点着了火，做点饭吃。刚要踏出门的时候，小燕两眼红肿着来到了马大嫂面前。
马大嫂看着很受了委屈的小燕，心里盘算着一定是草根闹出了什么乱子。这刚刚省心了几个月，草根就反腥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但是，儿大不由爷，再说，这么多年娇惯成性了，一时还真是改不掉坏习惯。自己以为给儿子娶上媳妇，叫媳妇拢着，也好让儿子收收心。但是，这孩子就是这么不争气呀！这不，早晨起来，两口子就阴云密布。小燕哭红了眼，儿子还没起来。马大嫂说：“小燕，好闺女，别哭了。和娘说说好好的日子，为什么生气呀？”小燕听到这话，更是委屈起来，弄得马大嫂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马大嫂气急了，疾步冲进屋里，来到儿子头前，高高扬起手，照着儿子的屁股打了下去。高扬手，轻落下。马大嫂哪能真的打儿子呢！马大嫂不忍心呀！此时的小燕看到马大嫂真的急了，又劝马大嫂说：“妈，别生真气了，气坏了身子，也是我俩作孽了！”马大嫂也不便再说什么，心想：小燕真是懂事的媳妇。等我从小学校回来再说吧。
自从草根结婚后，还真变个人似的。村上人们说草根知道过日子了，以前是油瓶子倒了不去扶的主儿，结婚不几天，就去了附近的一家工厂上班。进步不小呢！甚至，人们把草根当成了榜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就说再懒的话就早早给你娶媳妇，叫媳妇管教你。就这样，草根还真是安分守己的上班有三个多月了。
昨天晚上回到家，草根就像热锅上烙饼——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他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悄悄地捅醒了小燕。小燕以为草根是想自己了，虽然很困，但还是去到草根的被窝。小燕隐约只听见草根唉声叹气的，没有别的动作。就睁开眼，问怎么了？草根就像阳光下暴晒的青草样蔫蔫的，说自己赌钱输了，不但工资没拿回来，还有一身的赌债。小燕一听，马上没了困意，愤愤的坐起来。草根这次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任凭小燕捶打也不吭一声。小燕累了，小燕哭了。小燕就这样哭了一夜。
马大嫂从学校回来了，草根还是那样蔫蔫的。等问明了情况后，马大嫂气得浑身哆嗦，就好言相劝，对小燕说：“你也别生气了，差多少钱我给补上，以后别再赌了就好。”小燕想：自己这样生气下去，给婆婆气病了，结果就更不好收拾了，所幸听婆婆的。然后洗脸，吃了点饭，就下地干活去了。草根越想越没趣，饭也没吃，草草洗了脸，赶紧上班了。
农忙时节，小燕和马大嫂一起早出晚归，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母女俩呢。婆媳俩有说有笑，和和睦睦。棉花苗墨绿墨绿的，辣椒苗也钻出了头。看情形，秋后又是个好收成。草根继续在那家工厂上班。不赌钱了，据说有了很大进步。这时的马大嫂经常在梦中笑醒。她经常梦见自己抱着孙子，在村队部那棵老槐树下乘凉；又梦见孙子给奶奶买来好多吃的。孙子比草根可是强太多了。马大嫂梦里的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
昨天，镇里发来通知，叫马大嫂今早去镇上开村长会议，研究开发高淀村南边那一千亩洼地的事情。
高淀村南边是一片千亩的洼地，自打包产到户，这么多年没有开发。村民们只是种上不怕雨涝的高粱什么的，经济产值很少。前些年，李巧手曾经想过要全部承包过来，然后重新规划，使之横竖有沟渠，利用挖沟渠的土给地加高，这样能形成千亩良田。但是算来算去，没有那么多的资金。贷款吧，没有担保支持，也没办法给村民补偿，所以只好做罢。
马大嫂从镇上回来，李巧手就急急忙忙的来马大嫂家打探消息。马大嫂说，下午开个村民会议吧，传达一下镇上的指示，再来合计一下我们村应该怎么落实。
中午吃过饭，趁着村民们休息的时候，马大嫂用广播把村民们召集到了村队部的院落里那棵老槐树下。
此时，那棵长了百年的老槐树正是槐花点点、香飘长空的季节，中午的太阳照在老槐树上，槐花四射着醉人的光。老槐树很粗，要两个好小伙子合抱才能围拢过来。听老人们说，抗日战争的时候，村民们硬是把一个八路军伤员藏到老槐树中，才躲过了敌人的搜捕。至今，老槐树的根部主干里也是空空的，树干上有一条能钻得进人的空子，小孩子们经常到那里藏猫猫。老槐树可谓经风雨见世面了，它见证了高淀村的兴衰历史，或者说，老槐树就是高淀村浓缩的一部书。所以，高淀村的人们都叫它祖宗树。自打改革开放后，老槐树更是老树发新芽。村民们惊诧之余，每年的三十晚上，都自发的来到老槐树下。尤其是李巧手，总要把第一碗酒洒在老槐树的根部，盼望着能给人们带来新年的吉祥和丰收。当然这是迷信，但这迷信好像成了高淀村人的信仰了。
马大嫂站在老槐树下，俨然一个将军指挥即将出征的军队，只见她高声宣布着镇上的决定，然后从容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征求大家意见。
马大嫂说：“要把这千亩洼地统一改造：五百亩发展养殖，利用这五百亩开挖出来的土加高另外五百亩，使之成为五百亩良田。这样，就把这千亩洼地变成了两个五百亩，然后各自招标，承包期限为十年。这就是借鸡下蛋，何乐不为？”
李巧手第一个大声赞成，并且暗下决心要承包那五百亩水面养鱼。要养好多好多的鱼：鲤鱼、草鱼、鲶鱼、甲鱼，呵呵。好多好多池子，好多好多欢蹦乱跳的鱼，然后换来好多好多的票子。李巧手越想心里越开心，偷偷的笑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马大嫂觉得离自己很近，近的能看清楚那棵桂花树和正在树下休息的小白兔。看着看着，马大嫂心里想：自己为官一任，村民们得到了实惠，也对的起死去的丈夫和自己的良心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办成农村书屋，尽快提高村民素质。尤其要尽快提高像草根这样的年轻人的素质。草根是自己惯坏的，如果家家的年轻人都那样，家家的父母就都会有操不完的心了。社会还怎么进步呢？等农村书屋办成后，自己也像小白兔那样安详的休息。自己不可能当一辈子村长，还是退下来给年轻人干吧。年轻人会干的更好。就这样左思右想着，忽然感觉有些胸闷，就赶紧回到屋里，吃了药，躺下休息。
冬天来了，马大嫂觉得高淀村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觉得几十年没遇的样子。昨晚，草根又不知什么原因和媳妇闹起了别扭。前几天，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的小花小产了。这件事情闹得马大嫂好几天没吃好饭，心里一直堵得慌。小燕属于小月子，当婆婆的也要好好伺候呀！如果草根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好伺候媳妇……马大嫂越想越觉得草根不省心。当妈的能跟孩子过一辈子吗？
早晨起来，马大嫂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吃了药，也就没在意。她想：今天开个班子会，首先研究一下农村书屋的事情，顺便布置好明年工作。正走着，看李巧手领着孙子从前面走来。李巧手忙指引着孙子叫马大嫂奶奶。马大嫂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忙说这孩子真懂事，长的真俊。心里又不免酸溜溜的，心想：自己等有了孙子，享受着天伦之乐，也像李巧手样神仙样的美了。
这一年，李巧手一跃成了高淀村的富户。李巧手承包了五百亩水面养鱼，到年底挣了六万元。现在是领着孙子买东西去的。李巧手对马大嫂说，还有一池鱼是等过年的。过年给马大嫂几条最大的鱼，不是贿赂呀，是看马大嫂为村民办事犒劳马大嫂的。说着，俩人都大笑了起来。
马大嫂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一黑，两腿发软，就倒在了地上。李巧手赶忙丢下孙子，大声喊人，把马大嫂抬到了家。
医生来了。李巧手一直守护在马大嫂身边，守护着马大嫂输液。等马大嫂醒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得了偏瘫。马大嫂哭了，那样呜呜的大哭。李巧手看着平日里刚强的马大嫂突然间象个孩子似的大哭，心里酸酸的，眼睛里充满了泪花。这时，李巧手回忆起二十几年前的情景：
年轻时的李巧手虽然心灵手巧，但是家境贫困。他和马大嫂年龄相仿，住的又是相邻村庄。经常是赶集上店的碰到一起，自然早就熟悉。等各自到了当婚当嫁的时候，就有同龄人给他们牵线。或许不是姻缘不成亲吧。这事传到了马大嫂父母的口里，她的父母害怕孩子将来的生活照样贫困，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就这样，虽然李巧手很是喜欢马大嫂，但最终只能擦肩而过。这也成了李巧手一生的心痛。
马大嫂结婚后，李巧手也结婚了。好像生活故意和他俩开个玩笑，以后的李巧手凭借自己的聪明灵巧，日子越过越红火，马大嫂却有了后来的丧夫之痛。可李巧手没有忘掉马大嫂，他默默的帮助马大嫂。当马大嫂竞选村长成功后，李巧手暗下决心一定要帮马大嫂一膀之力，治理好村庄，助她青史留名。
马大嫂太累了。不只是草根叫她累心，一个女人坐镇一村之主更是累心。李巧手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扪心自问起来：是不是帮助马大嫂当村长错了？如果她不当村长，是不是就不会倒下呢？李巧手又埋怨起马大嫂来：不懂得如何教育孩子，否则草根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马大嫂就不会这样快的倒下。此时的李巧手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埋怨。总之李巧手觉得马大嫂虽然治村有方，但教育孩子是失败的。
清晨，暖融融的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来，家家烟囱上的袅袅炊烟照样升起来。世界仿佛没发生任何变化。
马大嫂的病终于渐渐好转了。这时，马大嫂辞去了村长职务，只是在辞职的时候，马大嫂对自己没能办成农村书屋一直心有不甘，这也成了马大嫂永远的心痛了。
草根的变化最大，一夜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草根开始学着做饭、学着料理家务了。草根还是在厂子上班，歇班的时候料理农活。
一天，小燕觉得一阵阵翻心，要呕吐的样子。又过了些天，小燕说想吃酸东西。马大嫂看着小燕，乐在心里。自己离着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的生活不远了。
草根今天下班早，回到家勤快的叫小燕好好陪妈妈说话，说自己去做饭。只听小燕说：“煮几个鸡蛋给妈补补身子，妈会尽快好起来的。”话语间带着诸多的温暖。草根高兴地答应着。此时，屋外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宛如给世界送来了无数的精灵；屋内，一家三口高兴的议论起了明年的生活，满屋里充满了暖烘烘的气氛。马大嫂爱怜的看着小燕。看着看着，眼光溜到了小燕的肚子上。小燕羞赧的脸红起来，扑到马大嫂怀里……
梦的彼岸
于梦君
呜——
火车开走了，载着她和她的梦想，一起去承载梦的彼岸，她回头望了望送他的父老乡亲，不觉热泪盈眶。
她叫赵石，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沟里妞子，凭借着自己超凡的毅力，考上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但是她的命运可没有她的学习成绩好，她真的很不幸，同时又很幸运。不幸的是，她妈妈在怀着她时，出了车祸，幸运的是，经过医生的努力，救出了她，但是无论医生再怎么努力，母亲也是去了，但是走的很安详，仿佛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叹和敬佩这位伟大的的母性，还有那个可爱的，勇敢的，坚强的她。
但是，这一切挑费，早已让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承受不起。
渐渐的，她长大了，家里虽贫穷，但是，却也安乐，直到她长到8岁。
“奶奶，为什么别人有妈妈，而我却没有，哇——哇——”，那天是她上学的第一天，各位妈妈在学校里出出入入，就像一幅流动的风景线，而对于坐在角落的她，却是那么扎眼。
“孩子，别哭，这都是命啊！”奶奶别过脸去，用手拭去了眼角的泪。
她呆呆的站在那儿，抽泣着，一声不吭。
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此以后，她再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反而懂事了许多，什么事都可以帮着干一点，再加上邻里的帮助和父亲的努力，家里的生活也日益好起来了，而她很开朗，爱笑，却从不哭，她也已经懂得只有知识才能击退贫穷，她想让家人过上好生活，所以她便更加努力的学习，只要考试，她便一定能取得第一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昨天的黄毛小丫头，如今已婷婷玉立，但是奶奶的腰却弯了，爸爸的头发却已增添了许多银白，是啊！她长大了，今年都要考大学。
每天，她的烛光都要点到半夜，爸爸每天都过来说一声：“唉，早点睡吧！别累坏了。”然后便端来一碗热烘烘的鸡蛋羹，每天如此，直到她高考那天。
那天，天气特别好，天空中白云朵朵，有时传来几声鸟叫，让人看了心情很舒畅。
她进入了考场，日过云端，天灰蒙蒙的，她出来了，面带笑容。
几天后，成绩单出来了，谁也没有想到，她考上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学。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爸爸怔了一下，随后便闷坐在那里抽闷烟。
奶奶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屋子里除了回荡着她的那句话，其它便静得可怕。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好久，直到父亲说：“学一定要上”，之后就走了。
消息一下子传开了，小屋里挤满了人，其中乡政府也来了人，留了些钱，奶奶忙里忙外，乡亲们送来了许多东西，忙了一下午，忙走了所有的人。奶奶笑着说：“唉吁，这还想什么钱。”
可是，爸爸在工地打工时，意外从建筑工地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死了。工头赔了些钱，奶奶哭得昏死过去了，她呢！她看着爸爸冰冷的尸体，眼里充满了恐惧，她哭喊着：“爸爸，你醒醒啊！看看我和奶奶吧，奶奶好伤心啊！爸爸，你别睡了，求求你。”邻居们看着都流下了眼泪，其中，赵大娘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说：“小石，别哭了，让爸爸睡吧，爸爸累了。”她流着泪，挤出了人群，只是悄悄的走掉了，心里觉得空空的，仿佛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屋里面，众人们正在喊着：“大勇啊，一路走好，不要……”其中有些姑姑嫂嫂说着：“你走了，小石就交给我们了，”接着便是抽噎着，里面乱作一团，她还在往前走，里面的声音渐渐的，渐渐的，一直到再也听不到，她走到大山前，她看着大山，大山仿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爸爸走了，带着她的依恋，日子一天天的恢复了平静，她学着更坚强，奶奶一遍遍的说：“这都是命啊！”但是她还是默默的说：“我不信命，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她真的很想去，但是却放心不下奶奶，幸亏邻居们帮忙看护奶奶，所以她才放心的走了，临行这天，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来送行，有的哭了，有的嘱咐几句，有的摸着她的头，一言不发。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赶忙擦掉，心中默念，赵石，你能行，她的眼睛闭上了，在梦中，她又看到了家乡的那座山，看到了山脚下劳动的乡亲质朴的脸……
呜——
她到了市里，下来时，赶忙用手遮住了眼睛，仿佛这里的阳光会刺瞎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那一座座高楼，简直是要捅破了天，这山可要比家乡的山要高啊！还有这川流不息的车，她提着行李走着，心里没有兴奋，有的只是感伤，她到了学校更是惊奇万分，她从没想象过会去这样的学校，这么豪华，她刚想走进去，就被门口的大爷叫住了，说：“哪儿来的野丫头，去去去，哪凉快哪玩去。”她这才意识到，她的破衣服，上面都落满了补丁，鞋子，也是破布做的，上面还有两朵俗气的小花，他向大爷介绍，最后把通知书都拿出来了，大爷看着通知书大吃一惊，笑哼哼的说：“啊……唉……这事闹的……哈哈……快进来，喝水。”但是，大爷那疑惑的眼神却让她心痛如绞，这一天，绝对让她终身难忘，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想学习，学习好了出人头地，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带领乡亲们都富起来，虽然，有时，同学们会打趣几声，说她村姑、傻丫，但时间长了，也便少了，她每次都能拿到奖学金，但是同学们还是会排斥她。
有一天，她突然感到累了，倦了，也知道村里不富，她悄悄地打包回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学校也许到了第二天，也不会有人知道，也对，她是那样默默无闻，但她现在已不在乎了，到了家，奶奶先是呆了一下，随后什么也没问，只是说：“回来了，好啊！奶奶给你做你最爱的面汤，”村里听说她回来了，几乎都来看看她，说了好多鼓励的话，小石哭了。其中赵伯说：“小石啊！在城市不比在家，万事要学会谦让，咱农村孩子，有什么好挑好捡的，有用钱的地方就和大伙说，你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对啊”，“好好学习”“努力啊，小石”乡亲们说了好多，小石给大家跪了下来，但什么也没说。
到了很晚，乡亲们都散了，奶奶也睡了，只是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想了好久，家乡的人多么朴实啊！而城市里，家家用一扇扇铁门隔绝了心与心之间的爱。不经意间，一个转身，她不觉“哇”了一声，好多星星，多么美丽，那么大，就像老师手上戴的钻石，难道星星也讨厌那个灯红酒绿的城市吗？也喜欢独享这一份宁静吗？
第二天，她突然对奶奶说：“我不想上学了”，奶奶呆了好久，叹了口气说：“石头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了，石头，你想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吗？”她一怔，只是睁开了眼睛，什么也没说。“你母亲其实是市里人，她来到咱这穷旮旯，是来当老师的，本来是一年，但是舍不得这儿，却嫁给了你爸，可惜，好人命短，再去给孩子们买书的时候，出了车祸，就……就死了，”奶奶哭了，她傻了，“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你干啥，让人伤心，石头，大伙对你好，是对你有望啊！你妈当年也是有很多不如意”，她哭了，深深的埋下了头。
上了车，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她也想学妈妈，做一个为家乡做贡献的人。
在这条大街上，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经意的转身，却看到了一个为捡球而到马路中间的小孩和小孩后面那辆急速的车，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推走了小孩，而自己却再也来不及躲闪，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听到传达室大爷说，对自己虽贫志坚的敬佩，看到了老师和同学找她的身影，跃过千山万水，看到奶奶和乡亲们谈笑风生，看到奶奶说自己时那骄傲的眼神，仿佛也看到了当时妈妈去买书时，急切的表情，和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一切过得太快，却漫长，她仍在飘，飘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恶梦醒了，原不是梦。她睁大眼睛，感觉光线刺目，随即她被一阵唏嘘声惊醒。老师和同学们围着站在她的病床前，呼喊着她，伸出了所有的手，她想努力地坐起来，看到病床上方是一串串千纸鹤。她笑了，眼里却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七阿哥
一
婚前，吴青红就发现刘子良的嗜好是喝绿茶，尤其高级绿茶，像龙井、雾里青。一年四季在生活中养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刘子良也曾交待过吴青红，一日可以无饭但不可无茶。
婚后，吴青红辞去了空姐的职业，调到后勤劳资科。最初吴青红美术系毕业，当画家或者美术老师才能发挥她的聪明才智。人说官大娘子大，不用刘子良说话，下面的就溜须拍马，吴青红坐在办公室里就笑。五年了，问题是，吴青红和刘子良从谈恋爱到结婚，刘子良就开始春风得意，吴青红却悠闲得很，她的那些同学在第一线干的挺出色，有的被评为劳动模范，有的进入了组织部当科长，还有的成了颇有名气的画家。吴青红没心思坐办公室。有时打牌缺人就招呼她凑手，有时她真想辞职算了。
吴青红和刘子良虽然不是患难夫妻，但有感情基础。女人，对于刘子良来说，赏心悦目足矣。没有发现他有离婚的势头。但是人事科长怀疑刘子良，要她看住刘子良。吴青红说：不用看，我还不了解他？但是，吴青红不了解刘子良的默然、冷淡，心事重重的神情，甚至是神思恍惚神经过敏。男人的沉默像一道暗河，吴青红不知道水从哪儿流来，又流向哪里？什么都抓不住。不知喝了几杯酒，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刘子良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别喝酒了，喝雾里青吧。
吴青红说：谢了！
刘子良笑了：这是朋友送的高级绿茶。产于安徽石台。
吴青红说：什么都是朋友送的，你早晚被朋友害了。
刘子良一惊：我喜欢绿茶。
吴青红没有理睬他，又倒满一杯，一仰脖子喝下去。然后，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怔怔地盯着他。刘子良有些诧异瞅着吴青红，心想，又发神经了。
吴青红想起，一次在聚会上，刘子良给吴青红介绍了一位电视台的女主持。吴青红跟她握手时就惊天动地的叫起来，苏玉，原来是你？
刘子良也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回家的路上，刘子良好像无意中提到苏玉。吴青红说她很风流的，在学校里就跟电视台的记者出去采访。利用暑假去了瑞士。刘子良无语，他想：男人喜欢风骚的女人，不管她是干什么的。他说过因为被采访几次就熟悉了，还请她们吃过饭，她一直没提起你。你说她是什么心态呢？吴青红说不知道，吴青红堵气地自己先走了。
后来才知道，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刘子良跟苏玉又出过一次境，去了北美。吴青红看过一些照片。吴青红问刘子良，苏玉也结婚了吧？刘子良回答大概是吧。吴青红也就没有多想。吴青红开口问刘子良，你真的是跟苏玉？他点了点头。她背朝着他，忍住哽咽，我就知道你们这么做了，过去的一切你都忘了？
吴青红也曾追寻过当画家的美梦。但是，做了一名空姐，又做了处长助理夫人之后，这个梦只能是个梦了。可她的绘画线条只能趋向装饰品味了，要迎合市场，你画的再好卖不出去也是白搭。
吴青红签了道后就去了商场采购画画所需的材料，下午吴青红正在画案前琢磨着草图，刘子良回来了，没有按门铃，用钥匙打开门。刘子良以为吴青红不在家，见她拧眉深思，笑了笑，没吭声。
夜幕降临了，窗外灯火辉煌。夜色下，她发现刘子良的眼睛就很亮，闪着绿光似的，她揉了揉眼睛，才知道盯着画稿太久了，眼睛有点儿干涩和疼痛。如果他不回来，她不想开灯。
窗外一片灯火的海洋，吴青红觉得灯光下的欢声笑语对于她是一种讽刺，使吴青红倍感孤独。吴青红想激他一下，利用一下老谢。为了挽救爱情。
刘子良挪动着脚步，吴青红没察觉，慢不轻心地说：你不要朝极端上想？吴青红还是没说话，他已经伸出了双臂搂住了她，像斗急了的公牛，两臂就像两只犄角直蹭她的颈项。让她感觉异常。
刘子良以为她会愤怒地拒绝。吴青红却冰棍一样的伫立不动。
二
吴青红为了那幅壁画在家里埋头苦干了三天，画了十几张草图，仍然不能肯定最后一张。她放弃了专业好几年，再拿画笔有点儿力不从心。再说她跟刘子良还分居，刘子良跟苏玉打的火热。一时风言风语对于吴青红是一种
打击。
吴青红自己决定画最后一张，行是它不行也是它。怎么画？她拿不定主意，就给老谢打了电话，老谢在电话里说：你自己拿主意，充分调动你的艺术细胞。吴青红说迎客松怎么样？那就迎客松。
吴青红没了冲动没了灵感，她只是把固有的模式搬来临摹一下，无意创新。婚姻可能需要遵循规则，吴青红把十几张草图摊开在地上，然后一个比一个地目测，线条笨拙，笔法晦涩，就像为谋生临摹名家之画。心里有点儿忐忑。
门铃突然响时，吴青红吓了一跳。
宴丽慌张地闯进来，说科长告诉她，老谢肝上长了个大瘤子，好像挺危险的。要不要去探望？
两个人一拍即合，吴青红在商场买了几盒人参口服液，匆匆赶到医院。老谢刚打了止疼针，精神尚好。多年来，老谢一直搞建筑兼装潢。他在原单位辞职后，干的不错。谈起了那幅壁画的事，彼此心知肚明。老谢想帮她，也就寻找了一个项目，也是一种籍口吧。她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吴青红与宴丽到医院里见到老谢时，才知道医院说无法确定肿块的性质，要做开刀手术。老谢瘦高身躯，浓眉大眼，眼神仍是柔和的。老谢说：待做完手术，我就好了。
宴丽手脚勤快，忙着要给老谢到外面买点吃的，或者说回家做一顿可口的饭菜。老谢的妻子三年前因车祸而亡，儿子已工作成家，老谢独自生活。他拒绝了，说是有公司的人照顾，挺好的。
老谢说吴青红有心事的样子。吴青红说老公跟她分居了。老谢自然认识刘子良，便问了问刘子良的情况。末了，老谢沉默半晌，用沉静的声音对吴青红说：青红，你不要怕烧着烫着的。要知道世上一切事情最好顺其自然。
老谢的话震动了吴青红。嗯。顺其自然。临走老谢递给吴青红一张支票。说是怕自己等不了那一天，工钱先由他垫付。吴青红想推开，老谢说你回家后再看，这是作为朋友的一份心意。
宴丽说：拿着。别拒绝他。宴丽接过来装进了吴青红的小背包。
吴青红痛苦的是，否定刘子良就等于否定了自己。吴青红关心刘子良的感受，对他感受的反应也十分敏感。吴青红了解他对女人其实是很挑剔的。而吴青红呢，刘子良会感觉到吴青红什么呢？他好像对她并不像从前那么在乎了。
吴青红记起一次舞会上。
老谢走了过来，向吴青红点头，老谢露出一脸微笑，他是刘子良的朋友，模样英俊。坐在吴青红旁边，他问吴青红好吗？吴青红说：还行。吴青红朝跳舞的人看了一眼，不想多说，想静一下。老谢说请她跳一曲？于是立起来请吴青红跳舞，吴青红没有犹豫，放下了饮料。
老谢是个经理，歌手的演唱就像为他们安排的。老谢很会讨女人欢心。他优雅的言谈举止，渐渐地就吸引了吴青红。老谢跟她跳到很晚，大概午夜已过，最后又步行了很多路，吴青红说你想送我回家？
哦，我去开车。于是老谢就很自然地送吴青红回了家。
刘子良出差去了，家里只有吴青红一个人。不过吴青红承认，老谢是吴青红见过的最热情的男人。吴青红他们一边喝绿茶一边倾诉
其实，女人向男人的倾诉都是相似的。
不管吴青红推刘子良还是拉刘子良，刘子良跟吴青红玩的不是游戏。刘子良跟别人也承认有一个情人，说现在是人随潮流。
在宴丽的言语中，居然认为刘子良的坦率，是正视目前大众化的生活方式。人流潮流草随风吗。这是什么逻辑？
吴青红对宴丽的态度十分厌恶。
宴丽本意认为出现危机对婚姻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坏事，离婚才是真正的了解。双方可以面对面地公正地谈一谈。但她不知吴青红和刘子良到了这种程度，实质上也是一次决裂。吴青红想挽回纯粹的情感。
吴青红很看重自己。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像一个失爱者，像一片秋天的落叶，吴青红干吗不挣扎不求安定？但有一样千万记住——经济是基础。
今天是周末。宴丽请了几位朋友在家里聚会。绕过一排居民楼，前面的高楼家家灯火通明，宴丽家就在这一片高档楼群中。吴青红发现那时的她有一种阴暗心理，对每一家窗口放射的灯火，以及灯光中的快乐，都持有怀疑态度抑或想象的因素。
吴青红按了门铃进来，就看见一张萎靡不振的脸。宴丽拍了吴青红一下，吴青红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向她嫣然一笑。
我们单位有点儿复活的迹象，也准备利用有利地势进行改建，用一部分房子招商出租。现在都在忙钱。听说你们那位也在拉赞助。王处长信心十足。宴丽的丈夫老洪脸上也算引人注目，是一双大而平淡的眼神，不算清亮的那种。吴青红跟他握手时，他就赞美刘子良。说刘子良这人聪明，会来事。办事有郑板桥之遗风：难得糊涂。现在难以分清是天才还是庸人了。刘子良大部分时间都在搞人际关系，介于两者之间也有。比如红杏出墙什么的。他这个人有能力，你不能失去他，说什么也不跟他离。离也行，让他给你几十万。他可有钱。宴丽终于不耐烦了：说，说什么说？于是老洪哑口无言。
老洪在一家刊物做编辑，业余时间也写几句诗，拉了不少赞助费出版了一本诗集。吴青红记得，好像读过他的一首组诗，大概是《爱与恨》。被他的真情弄得心神恍惚，不知所云了多日。今天老洪又送给了她一本诗集。
老洪一边说一边还鉴上了他的尊姓大名。“请吴青红女士指正。”
老洪与宴丽实行走婚制度。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房子，周末相聚两天。最多不超过72小时。用宴丽的话说：爱情不能因为结婚而死亡。
吴青红知道洪先生也是刘子良的茶友，一样的喜欢绿茶，特别爱品味雾里青。洪先生现在开始做起了股票生意，老洪也梦想着发财。
老洪总向刘子良和吴青红打听行情，宴丽却说他投入股市之后，再也写不出一句诗。天天熊市、牛市的，诗的情感全部转向股票炒作了。这也是诗人。肉眼凡胎。
吴青红笑出了眼泪，她去了洗手间。这时候刘子良进来了，吴青红回到客厅后，看见老洪跟她挥了挥手。原来刘子良和老洪早就有约，也许宴丽的主意，从中搓合他们这对分居已久的夫妻。老洪也是做善事，他正跟刘子良谈起吴青红设计的壁画草稿，老洪建议吴青红把壁画的色彩鲜艳一点，不要让行家赞成。老百姓能接受你就有生意可做。专家以为看上的东西就雅，看不上的就俗，其实任何艺术门类都是来自民间，提炼之后就雅了，红楼梦这部书是雅还是俗呢？实践出真知。
这主意也成，一心掉钱眼里。吴青红看了看老洪，不过没有马上表示赞成。
刘子良淡淡一笑说：其实，吴青红你设计的再好，如果没有老谢推荐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刘子良的话太露骨。太伤吴青红的自尊心。刘子良要搞一个突然袭击。制造一种她早就有外遇的氛围。其中一个理由还是离。他没给老洪夫妇面子，这次聚会的情调自然会就少了一些想象的浪漫。
老洪却是另一种想法，他说：刘子良，你忘了原先设计的方案？配合一下好吗？
宴丽说：你们俩呀闹吧，早晚有后悔的那一天。没事便罢，有事谁也救不了你。你在外面忙，吴青红也不追究了还要怎么着？你自己说说吧？
宴丽这么一说，老洪脸上的担惊渐渐就消失了。吴青红发现矜持的宴丽还是很机灵的。老洪拍了拍宴丽的肩膀，觉得这台戏还是应该由女人来唱。刘子良，全看你的了。
刘子良说：先喝高级的雾里青吧？
宴丽说：我们订了外卖，一会儿送来。
老洪说：哦，先喝绿茶。
刘子良说：你们两口子的真情实意我跟吴青红心领了。我是怕她年轻，我老了，我不是耽误人家的前程吗？你们不能曲解了我的意思。
这话让老洪与宴丽面面相觑。
因为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这顿饭就草草结束了。
吴青红回到家，她喜欢屋子里有湿润的气息流动。窗外，开着一树鲜艳的桃花，上面挂着点点雨滴。水汽朦胧的中午，有些声音在流动。像那些雨丝，悠闲自在地飘荡着，像是在淋浴时的纠缠声。
刘子良嘲笑过吴青红，你成天泡在水里感觉好受吗？潮湿的雨天，也喜欢沐浴时亲热。他们就在喷淋下嬉戏。热汽扑面，朦胧神秘，情调异常，感觉优美，生死般体验令人心醉神迷，这一切很亲切又很遥远了。
此刻，潮湿的景象触目惊心，吴青红想，这个天气老谢应该和我谈谈心，可惜他患了肝癌，每天都在打杜冷丁顶着。他再也没有那股子英雄气概了。人呀，不幸不是你不幸时，而是在你兴盛时你就开始为不幸铺路架桥了。
三
天空细雨如织，一群燕子在雨中穿飞，雨水打不湿它们的翅膀。吴青红想，人还不如燕子，燕子多自由呀。
吴青红决定天晴了就去酒店画壁画，人家把架子都搭好了，就等她一展技艺了。吃了点东西，想看看电视，结果，风一刮，天就晴了。她决定去画壁画，也好给老谢一个交待。
吴青红来到帝豪大酒店前厅，她正准备登上脚手架，刘子良却来了。刘子良和苏玉手挽手，他们开始公开露面。说是出差，搞不清楚刘子良的情绪是好是坏，反正对她吴青红总是阴阳怪气的。刘子良用一种嘲讽的几乎是惊讶的口吻说：哟喝，创作开始了，需要帮忙吗？
哦，是你俩呀。你们快忙你们的。吴青红笑了笑就举起笔，狠狠的挥笔下去就是一棵迎客松的枝干。她把愤怒注入了笔端。
吴青红直画到灯光四射，满目晕玄才停下。缓过劲儿才觉得浑身酸胀，吴青红跳下脚手架子，整个人散了架似的站在那儿。刘子良和苏玉才从房间里出来，后边跟着一个摄相师。这又是一次专访。刘子良一边下楼一边拍着苏玉的肩。似乎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摄相师跟着苏玉去了餐厅，刘子良凑了过来说：一起用餐？
吴青红想唾他一口，想想算了，他是以工作的名誉。要是那样做又让他抓住把柄，他的宣扬，使大多数人相信他。而不相信她。你还说人家有外遇，你跟老谢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钱吗？老谢那是多老了？她也不嫌弃。
刘子良穷追不舍，倒打一耙，说道：不去拉倒。你去找老谢。
在刘子良看来，吴青红为了钱，而吴青红是为了感情、为了报复、为了刺激他刘子良，没想到正中他下怀。他果然就跟苏玉交往起来。
吴青红想，干不了别的，凭自己的那点专业知识，画个壁画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过去刘子良认为这是吴青红的文化气质。也许刘子良追赶潮流体现在追赶女人身上。苏玉美貌实用，小巧玲珑，给人小鸟依人的感觉。符合男人寻找情人的时代标准。撒娇、喜怒、打逗、床上演练无所不通。苏玉也闹过离婚，官司打到法院。她的男人是药店的经理，卖假药伟哥、猛男、神油、彻夜欢等。被工商局查封，结果又牵出行贿受贿，吃私贪污挪用公款等。检察院起诉，法院判了刑。苏玉为男人四处活动，上下打点，最终苏玉的男人还是进了监狱。
刘子良渴望那种新感觉、新体验。女人苏玉守活寡两年多，也是久旱无雨，干柴遇烈火，两个人一拍即合。她一定对刘子良能给女人带来的物质与兴奋的机会，死不撒手。于是刘子良提出离婚。这真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故事。但是，吴青红不知道刘子良预谋已久，吴青红要让这种预谋的刘子良徒劳一场。她发誓不离婚。
刘子良支支吾吾地说：你不要闹了，检察院的找我谈话了。我想退职都不允许。这一套房子是我花钱买的。如果房子是你的名字，你最好别承担起来。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回原来的集体宿舍。我很怀念那间房子。你看怎么办吧？
刘子良这样说，无疑是试探着吴青红，对他的可怜施之于同情，也让她有一些心理准备。
吴青红料到刘子良会提房子的事，便平静地说；那我就回原来的宿舍住吧，总不能呆在大马路上呀。你大可不必为我着想。想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吧？我不想求你……我怎么帮你？
离婚。
我不会同意的。你去法院起诉吧？
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
刘子良那是死心塌地了，跟处长说要申请离婚。
处长说此事不可草率。不是万不得已，最好别离婚。刘子良说再不离婚她就把孩子生出来了。处长觉得好笑。他一挥手说：别听她要挟你，你就让她生！
他们离了，她怕什么？要是那样来个亲子鉴定我就糟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也是不得已。
你当初就不应该结婚？看来，在人们心目中离婚不是好事。多大的影响。
但是，刘子良必须讲述经过。人家吴青红说你刘子良已经跟别的女人同居了，她不离婚。吴青红还没有为他排忧解难的高风亮节。这点事多麻烦？处长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看着刘子良，可能他觉得有点儿神经不正常了，让你搞基建吧，你捅漏子。但是处长还是耐心劝告刘子良，你呀好好想想吧？别太张扬。
处长的话有道理，但也像是一个圈套。
刘子良沉默了一下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别担心我。
四
吴青红画了一天画，中午吃的方便面，累得浑身发酸。疲惫地回到家，又是一人枯坐家中，什么也不想做，最后决定洗个澡。寂静中，脑子也清楚起来，想起一件事。五年前，刘子良开始收集各种名石。什么鸡血石、雨花石等。刘子良有一块质色纹理绝佳的鸡血石，刘子良曾信誓旦旦对她表白这是他把她放在心上。那也是堪称佳品的石头。其它的石头精品不及它的收藏价值。直到今天，一堆石头离吴青红而去，她才明白那些他看得很重的东西，其实对你是一种嘲笑。
埋头苦干了三个礼拜，完成了那幅壁画已是下午四点多钟。酒店经理验收通过，吴青红长松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去呢？决定去找刘子良。
刘子良不在，说是出去跑资金去了，员工楼正在等米下锅。要不等到晚上约他吃顿饭，联系联系感情，万一他能回心转意呢？她有耐心等他。
老谢曾经约过吴青红，让她去帮他的公司画画儿，画室也准备好了。同时还把预付金交给吴青红。现在想来，刘子良的态度虽显得轻描淡写，无所谓之中充满轻视，其实她完成的很庄重。出于好奇与不肯服输，后来的结果令吴青红和刘子良皆大欢喜。虽然吴青红认为挣这个钱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是却推翻了刘子良的轻视。刘子良说过，我以为你废物了，没想到你办了一件令人感动的好事。
刘子良来画室找吴青红，准备跟吴青红最后弄出个结果。刘子良提出的条件相当优惠，说是任你随便挑，一句话，只要答应离婚。最好是协议，别弄到法院。
吴青红故意问刘子良：想好了吗？
早就想好了。你说拖下去有什么劲儿？
我懒得跟你离。
刘子良一跺脚，走过来指着吴青红的鼻子喊道：够了。我受够了。你自以为是，别人都没有你聪明。你懂画壁画？总摆出一副大画家的样子，其实你也是做了人家的情人才有了这个欲望。
吴青红说：吵什么吵？你还嫌知道的人少呀？
刘子良说：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你总挑我的不是，嫌我把你浪费掉了。你怨恨我？这回我解放你。你随便，你不也跟别人在床浪漫过了吗？还有你的怪异，见我与人说话你就犯病。你多烦人哪。
刘子良把吴青红骂的狗血喷头，吴青红想反驳，知道自己压抑得太久了。她说这跟你有关系吗？你要对我好我能去找老谢？你感觉不好的时候就去找苏玉？难道说我就不能找老谢？我要男女平等。
话没说完，刘子良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更让人想不到是，吴青红也还手也凶狠地打了刘子良一个耳光。两个人互相交换了几个耳光后，刘子良愣了，愣了半天转身就走。吴青红愤然而起，操你大爷的！吴青红也会骂人。
不过，吴青红没想到刘子良对她的仇恨这么深，尤其刘子良说吴青红虚伪。吴青红觉得自己没有虚伪的地方。刘子良受教育不多，但善于搞人际关系。吴青红没有看不起他。但潜意识中，吴青红自以为很高尚。反过来，是否也证明刘子良有能耐有本事？他们的婚姻仅仅是双方虚荣心一次磨合？问题不在这里。刘子良不能忍受的，是吴青红的背叛。刘子良当了处长后，刘子良渐渐就对吴青红就不感兴趣了，刘子良开始用沉默。人一当个一官半职的就忘了祖宗，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吴青红百思不得其解。
刘子良出差回来了，刘子良刻意打扮了自己，一副风流潇洒的气度。只是戴了一副意大利进口眼镜，更显得精神。
刘子良笑眯眯地来看吴青红，进了门，吴青红一惊，刘子良张开两手就把吴青红抱住，然后就往墙上挤。吴青红的身体被刘子良挤得贴在墙上。刘子良的双手开始从吴青红的腰和胸部之间抚摸。
吴青红明白了，这不是一般的见面礼。她推开了刘子良说：你干嘛呀？吴青红把刘子良推到沙发上。刘子良点了一支烟。眼睛盯着吴青红，那是一副很焦渴的样子。说道，你不会拒绝我吧？
刘子良气呼呼的，不管不顾，没五分钟他就完了事。吴青红不动，兴奋劲儿刚起来却立马抽走了，她心里空了半截似的意犹未尽。她怎么看他都像个嫖客。她挺愤怒。
刘子良说：我饿了，做点饭吃。
吴青红磨蹭了半天才起身，眼睛斜着他问道：想吃什么？
刘子良摆摆手，然后又说出去吃饭。吴青红说你忙，我就不去了。她根本就不想跟刘子良出去吃饭，找了个借口，把刘子良打发走了。临走，他说还回来。
吴青红想，我的努力见效了，凡努力过的必有所收获吗。
刚关上门，转身想静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就像有人用一把冷手，突然抓住了你的心一样，让人担惊受怕。但是，吴青红惊喜的是刘子良可能又回来找她了，兴奋地抄起电话问是谁。没有动静。原来是好友宴丽的声音。宴丽说老洪请客。她问吴青红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吴青红把刘子良刚走的事儿说了一遍。明天吧。
宴丽说：哦，好的。老洪请你，你不会不给老洪面子吧巴？
无奈，第二天中午吴青红还是跟着他们夫妇去了，来到一家西餐馆，吴青红停在了门口直犹豫。宴丽说不喜欢西餐换个地方怎么样？最后来到了迷你海鲜馆。整了一桌子丰盛的佳肴，都是生猛海鲜，弄得吴青红挺不好意思。结果是老洪说是听了吴青红的话，没有急着把套住的股票抛出去，这回狠狠地赚了一笔。所以就请客了。
吴青红如梦初醒，其实，她说过的话早就忘了，当时看到老洪要自杀的劲头，她那是脱口而出。没想到歪打正着。救了他一条命。不，无意间改变了他的命运。
吴青红看见宴丽直愣愣瞅她，就说你有话跟我说？宴丽说你别以为你对付男人的英明与威猛有手腕，人家已经把你起诉了，上法院起诉你离婚的。宴丽说是刘子良打电话告诉她的。什么时候呢？今天上午。
吴青红真的惊愕了，正是她等着刘子良回心转意时期呢，这下可好等着他起诉了。她不明白刘子良昨天的表现。宴丽说你可以提条件，要一笔钱，反正不能饶了他，他无情你也无义。宴丽支持吴青红声讨刘子良。
老洪好像说服了吴青红。她答应他考虑考虑再说。
吴青红拦了一辆出租车，头转向窗外。车路过单位她没下车，路过帝豪大酒店她也没下车，倒是好好想老谢与帝豪大酒店。也许那个梦想开始了。吴青红让司机开到了野外，付了车费她才看见秋天来了，顺着河堤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脖子有点儿凉。原来一片树叶落在脖子里。
五
吴青红在家等着，等到上午九点多来了男女两人，刘子良介绍说：程法官和书记员小赵。吴青红给二位法官倒了绿茶，让了坐。心想，看来刘子良是死心塌地要和她离婚了，他还托了人，他毕竟是个处级，也要面子，离婚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姓程的法官说：我们来呢，一是先调解，调解不成你们商量着定个协议，再不行就由法院判决。说实在话，我们都在这儿住着，刘子良我们也熟悉。他起诉了，我们就得过问？怎么样？你俩谁先说说？
他起诉的，那就他先说吧？吴青红瞅了一眼刘子良。
刘子良说，我们之间感情破裂了。说完，刘子良低下了头。
感情破裂？怎么破裂的？我认为我们相处的很好。因为苏玉的出现！
咱们的事，你扯人家干嘛？
没她，你敢说没感情？吴青红不想让他们的婚姻彻底破裂。不过，既然他起诉到法院了，说明他是死不悔改了。我何必纠缠人家呢？要是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他，又觉得委屈。于是她就想哭。
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你就甭想离。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程法官说。子良，你不说商量好了吗？
我不离。吴青红腾地站起来，愤愤地说商量什么？没商量。她拂袖而去。把他们三个人扔在了屋子里。
吴青红匆匆离家而去，她打了的，也不知道要上那儿。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老洪找她，说宴丽有点儿不舒服，所以他打电话，有个客户找你，也是关于画壁画的事。
中午，吴青红想吃肯德基，快餐方便、省时，没想到处长找她。说是今天他请客。吴青红说：得了吧处长，还是我请您吧？无非是关于她的家事。处长也劝她，跟刘子良离了算了，他也是为了你。细情我就不说了。
这顿饭在大雁湖吃的，处长带着夫人和司机，吃了不少野味。吃饱了喝足了，处长夫人跟司机钓鱼去了，所以处长才趁机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莫明其妙的话。你是聪明人，你会理解的。你们的事儿……
临别，吴青红说：我还得休假。处长说你随便，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干一天，你上不上班我照样给你开工资。不过你赚了外块交点费用，你灵活我也灵活。
没想到刘子良一本正经。他说自己决不会把希望放在苏玉身上。婚姻是平等的，尤其女人要有自己的事情做，要能够容忍男人天性中的自由。过去刘子良交过几个女友，一个同学，狡猾聪明。一个是工商局的，才貌挺出众。不管是做朋友还是有两性关系的，即使是男女友情，女人们有许多让男人爱不释手的优点，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依赖男人，目标就是结婚。这种条件刘子良不能满足，刘子良不愿意被女人拴住。他也不想拴住女人。
刘子良说：我……我都没机会关心一下我的女儿。
吴青红说：你对起我了？
刘子良说：我……
吴青红望着心事重重的刘子良，腾地坐起来望着他：你真的有问题？
刘子良一惊，尴尬地说：谁也不能出污泥而不染呀。
吴青红说：为什么？
刘子良说：为了爱？
吴青红说：除了爱还有什么？
刘子良说：为了钱。
吴青红说：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刘子良说：习惯了。
吴青红说：真要命！
刘子良早有准备，焦急地掏出离婚协议书递给吴青红，而她连看也没看就在上面签字。签完字吴青红瞪着他说：这回你满意了？刘子良哦了一声；也是为了你。
两个人对视着，仿佛陌生人一样，目光都很冷。
这时，电话及时打了进来，宴丽说：老谢死了。
她并不感到意外，但她木然地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双手捂住脸。
灵堂里响起哀乐，吴青红、宴丽跟在老洪后边，走进了告别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些冰冷和肃穆、僵直的神色。听着那沉痛的悼词，感觉人生的短暂，归去的匆忙与无奈。怀念他的人唯有沉默。
吴青红木偶一般跟着转了一圈，木讷的只是跟着前面的宴丽默默地走。
晚上，吴青红独自己徘徊在阳台上，深秋的风很凉，稀薄的云挂在天边，几粒星光悠闲地眨着眼睛。没有风也没有雨，是个晴朗的夜。夜间是美丽的，也是罪恶的。人为什么活着，活着为了谁？
村长马大嫂
王士勋
马大嫂是在前年竞选村长那天以高票当选的。那天，湛蓝的天空上高挂着一轮太阳，给初春的大地送来无限暖意。全村人心情亢奋的来到了村队部的老槐树下。这里是临时的竞选会场，只见搭个很简单的主席台，台上挂一幅横标，上面写着“高淀村民主选举大会”。台下是人头攒动，老头搀着老婆，妇女抱着孩子，好不热闹！
竞选村长可是件新鲜事。以前都是镇上委派。委派的村长不是当官不办事，就是搂、贪、耍的，村民们心都凉了。这民主选举就是我们大家都来投票，选出我们自己佩服的人当村长。什么是佩服？只有让我们敬佩，才能叫我们服从。看起来共产党今天是真给我们权利了，我们必须要用好这民主的一票呢！只听人们叽叽喳喳的互相议论着。
马大嫂来竞选村长更是新鲜事。哪听说过女人能当官呀？兔子能拉车，谁还买骡子呢？母鸡下蛋、公鸡打鸣，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人们鸡一嘴鸭一嘴的议论着。不过人群中突然传出很大的声音，好像洪钟大鼓一样的说：“女人怎么了？早就是女人能顶半个天的时代了，还这么小瞧女人？古代的武则天不也是女的吗？还能当皇上呢！现如今，人家外国女人还能当总统呢！我看马大嫂这样的女人心细，做事果断，说话算数，而且，能一门心思为咱村办点实事，当村长准行！”“说的也是，中国的女老板、女企业家也不少呀！只是最低级的一把手还真是少听说呢！”另一种声音从人群中也传出来。
人们就这样嗡嗡的喧闹着。只看马大嫂走上台来，台下立时鸦雀无声，齐刷刷的目光投向了马大嫂。
马大嫂今天穿一身藏蓝色衣服，据说这种颜色的衣服看上去给人庄重、沉稳的感觉。身材虽然微胖，但是，一脸干练又豪爽的表情，衬托那微胖的身形正是得当。齐耳的短发梳理得整齐又潇洒，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免也晃动着几棵刺眼的白光。毕竟已是近50的中年女人了。年龄不饶人，更何况在农村经受了这么多年的风雕雨饰呢？有些许白发很是正常。
马大嫂今天的竞选纲领只有两点：一是要改变村庄的脏乱环境：二是要改建小学校，给孩子们优良的学习环境。这两个环境真可谓说到点子上了。
马大嫂所在的村叫高淀村。村庄有两千多口人，也是个不算小的村庄了。近年来，修了马路，整了街道，村庄的格局越来越好。但是，人们在公共地方乱堆柴草、乱扔垃圾的习惯却是一点没改。就好像女人那白净的脸上总是抹不掉黑斑点点，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那种令人心烦的光。每当雨季，雨水流淌发出哗哗的声音，宛如是美丽的女子在墙角发出的呜呜的哭泣声。
每当这个时节，人们走着路，总会愤愤的怒骂着。可是，说归说，骂归骂，村上的领导也用大喇叭广播了几次，就是不见起色。领导们眼见无能为力了，就只有顺其自然了。每当走路的时候，多找找能落脚的地方，多绕几个弯，累不死人。就这样宽心的想，然后天黑了就睡觉，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来。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得去。
可是孩子们上学的地方总不能也这样凑活吧。自打马大嫂嫁到这个村庄来也有二十几年了。结婚那天，马大嫂的丈夫就说自己的小学就是在那里上的。这么算起来，小学校也有半个世纪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就是人也会浑身生病，何况是没修没改的房子呢？
说起小学校，更是戳痛了马大嫂的心窝子。那还是十年前的一天，狂风夹裹着暴雨，瓢泼似的从天而降。老师早就告诉过学生家长，校舍早就是危房了，如果是大雨天，赶紧把孩子接回家，免得发生意外。所以，这样突如其来的天气，马大嫂赶紧叫丈夫去接孩子。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马大嫂的丈夫接孩子回来的途中，不幸发生了车祸。自此，家里失去了顶梁柱，马大嫂成了寡妇。从那时起，马大嫂就立志，一定要重新建造小学校。只是这么多年了，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东奔西走的呼吁，也没见什么成效。只能每年都要在雨季来临前，亲自去修补房屋，直到自己放心为止。马大嫂无私修补小学校的事情也着实感动了好多人。只是感动归感动，总没能拉来资金。小学校照样飘摇在风雨中。
马大嫂终于竞选村长成功了。马大嫂说，村长的官不大，但是，只要真心为村民着想，为村民办实事，就是大官。村长就是村民的天。这掷地有声的语言，缭绕在高淀村的上空。一时间，高淀村的天空宛如飘起了祥云一样，异常热闹起来。
那还是马大嫂刚刚嫁到高淀村的时候，村里只有一条主街是公路。每到雨季，其余的街道都有两条很深的车辙，雨水汇集到车辙里，如两行眼泪般由这头流到那头。马大嫂结婚那天，又赶上蒙蒙细雨，把前来道喜的人们也搅得心情湿漉漉的郁闷。虽然马大嫂内心爽朗，可脸上也是不见了太阳般的笑容。最忘不掉的是泥泞的街道弄得马大嫂那身漂亮的红衣硬是半身污泥，哭笑不得。
太阳照旧升起来也落下去，马大嫂也照样要早出晚归的做农活。可是，马大嫂心中一直郁闷着，盼望着。哪天能把公路修到自家门口呢？
有一天，上头传来消息说，国家、集体、个人都拿一点钱出来，把高淀村所有的街道都修成公路。马大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马上到商店买来一箱子一万头的鞭炮，高兴地放了半个小时。那天，高淀村所有的街道都缭绕着火药的香气。
公路修好了，可村民的小农意识硬是没改过来。好端端的公路两侧仍然堆放着柴草，乱丢着垃圾。北风嚎叫的冬天，不知谁家的主人忽然在公路上泼下一盆脏水，还升腾着腥哄哄的热气呢！不一会，结了一层薄冰，走到这里的小孩不小心摔得哇哇哭了。哭着的小孩回家，引来孩子娘的一阵叫骂声；盛夏时节虽然水汽蒸发得快，可是到了晚上，纳凉的人们总是被蚊子叮咬的没了心情，即使月亮很明亮、很美丽，就像人们梦中的情人那样，可人们仍然没有好心情多陪伴一会，只能丢下这孤零零的美人在天空游动。
马大嫂上任了，人们把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马村长出手不凡，上任就搞沼气池。一家一户沼气池，即改变了人们做饭烧柴的方式，又把垃圾处理掉了。一举两得。好好好”。那个洪钟大鼓样的声音又在人群中传扬开了。
“好事肯定是好事。但是，搞沼气池要花钱的，我家可没钱。”一个声音萎缩着说。
“要么说农民永远是农民呢，手里的几块钱不会算计着花！马村长说了，所有的费用施工者垫付，各家按季度还账，这叫分期付款。现在每家烧的液化气将来肯定要涨价，搞个沼气池是一劳永逸。这样算下来，哪家都有便宜！”洪钟大鼓样的声音说。
“还要看看效果呢。如果效果不好，咱们就都不给钱了？”
“你就不知道社会上还有科学。如果没有好效果，人家施工的老板敢订合同？”洪钟大鼓样的声音有些急了。“和你们说话真是对牛弹琴”他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愤愤的离开了。
村庄大了，什么性格的人都有。正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建造沼气池的事情在高淀村引起了不小的议论。这也正是马大嫂上任伊始允诺的“村中重大事情要经过民主协商”。几轮辩论下来，大多数村民心气顺了、心气高了。不能光说农民的眼光短浅，眼前利益为重，其实他们是很明智的，只是被往届领导忽悠怕了。马大嫂心里这样想着。就这样，建造沼气池的事情在一片鞭炮声和呐喊声中动工了。施工者技术熟练，又赶上农活不是很忙，各家配合着进展很是顺利。马大嫂一再叮嘱施工方：想方设法，克服困难，一定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干完。否则，雨水掺和着泥土，会给各家各户带来很多不便。看马大嫂想得多周到！
晚上，在外操持着累了一天的马大嫂觉得头有些晕，回到家，就想躺在炕上睡一觉。这时，听到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她的儿子满身污泥的进来了。
“怎么弄成这样？小燕没和你一起来？”马大嫂看到儿子这样情形，一连串的问道。小燕是马大嫂没过门的儿媳妇。
马大嫂儿子醉醺醺的没答话，径直回屋了。
“看样子不像是和人打架，准是喝多了，跌跤了”。马大嫂心想。顿时，心里也凉快了一半。
马大嫂的儿子真叫人费心。说起来也是马大嫂自己找的。
马大嫂的儿子叫草根。农村人都相信“孩子的名字贱一点，好养活”的说法，所以，白白胖胖的儿子落地后，马大嫂立马就起了草根的名字。说什么孩子长的太俊了，命薄，用草根做名字，就能像草根那样随处生存，生命就一定旺盛。马大嫂自从失去了丈夫，草根更成了她的命了。这么多年来，草根是娇生惯养，要星星，马大嫂不去摘月亮。“失去了丈夫，儿子就是自己的命呀”，马大嫂总是这样对人家说。所以，不管儿子在外惹了什么祸，马大嫂总是拿自己的脸去求人家放过自己的孩子。乡里乡亲的都知道马大嫂爱子如命，也在背后说：虽然马大嫂能做得一村之主，但是，这样教育孩子的方式，不知道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呢。
那是马大嫂丈夫去世后不多时间的夏天，本来这个时节，人们穿的都很单薄，草根也正是刚刚有了萌动的男人意识，所以，看到女人就产生了好奇心理。一天中午，大人们都在睡午觉，只有隔壁那五岁的小女孩在庭院中玩耍。草根一看，就哄骗说要给小女孩葡萄、丝瓜的，小孩子信实，就跟着来到了马大嫂家的庭院。马大嫂的勤快是村里出了名的，她家的庭院整洁有序：哪里放柴，哪里撂镐总是规规矩矩，一丝不乱；东边种丝瓜，西边种葡萄，很有那种田园格调。草根把小女孩哄骗得很是高兴，此时，他要看看小女孩的私处，小女孩很顺从的给他大开了眼界。如果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可是，小女孩有嘴没心呀，到家后高兴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妈妈。当妈的可是又恼又气，还不敢声张。左思右想的来找马大嫂，要讨个说法。马大嫂顿时翁的一下，头像炸开了一样。先上医院吧，检查结果小女孩没受到伤害。马大嫂很是气恼，但也没对草根责备什么，只是想自己的命好苦呀，要是丈夫还活着该多好呢！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子不教，父之过。可是没了父亲的孩子，马大嫂怎么也不舍得惩戒式教育，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孩子说上学太累，就随他辍学了。不上学的孩子，就像一头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简直是胡作非为了。今天打了这家的孩子，马大嫂要去讨好人家；明天叫人家孩子给打了，马大嫂也要去讨好人家。草根这种无事生非的性格一天天就这样养成了。
总算熬到了草根该娶媳妇的年龄，马大嫂说，不管女方家提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只要给儿子娶上媳妇就行。马大嫂就是这种胳膊折了往袖子里吞的性格。这不，有个外村叫小燕的要过门了。马大嫂儿子喝酒成性呀。今天又是喝多了，还好没和别人打架。马大嫂在心里庆幸着想。
一夜难熬，当天空微亮的时候，马大嫂就起床准备烧火做饭。一想到沼气池工程还有几天就能结束了，马大嫂心理畅快了一些。
“马大嫂，早呀！”马大嫂刚出门，就听到了洪钟大鼓样的声音传过来。
“早呀，他大叔。”马大嫂答应着。
“太阳刚出来就这样高的温度，今天又是热天了。”
“是呀，他大叔。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雨季要到了，你给算计一下改造小学校要用多少资金呀？”
洪钟大鼓样的声音说：“揭瓦，重新粉刷，再磊好院墙。怎么也要十几万吧。”
“哦！”马大嫂应着。“还有，下个月十六是草根结婚的日子，我找你给操办的。别忘了日子！”
“好呀！提前给大嫂道喜了”说着，双手抱握在一起。
两个人一起笑了。
那个洪钟大鼓样的声音的人是村里有名的全才，姓李，绰号李巧手。意思是说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说起话来声音洪钟大鼓一样。其实，他心灵手巧，各门手艺，一学就会。前些年，农村人家条件好起来了，各家各户开始翻盖新房。可是村里没有建筑队，只能去几十里外请。李巧手就利用给别的建筑队当小工的机会，硬是偷偷学成了大工，而且自己成立了建筑队。村里人都信服他的手艺，据说他不挂线，照样能把砖码的倍直。他算计好的工程料，保准一点不浪费。
“回头你仔细算计一下，我听个准信。好不好？”马大嫂说。
“好的。保证完成村长交给的任务。”李巧手开玩笑的说。
李巧手在村里也是名人，是个谁家婚丧嫁娶、大事小情的离不开的人物。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心可细着呢。他操办的事情，真是滴水不漏。所以，在村中，李巧手的人缘很不错，他说的话也就很多人信服。
虽然都知道李巧手生性耿直，待人真诚。可是，李巧手力推马大嫂当上村长后，还是有很多的闲言碎语传出来。常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李巧手和马大嫂同龄，又曾传出过他俩差一点成为夫妻的说法呢？农村人总有些闲着没事爱嚼舌根子的人，三五成群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说什么昨天谁家的狗发情了，今天谁家的女孩穿的妖精似的。好像总有传不完的新鲜事。有一天，李巧手喝醉了酒，想起有人说他和马大嫂有一腿的事情，就借酒撒风的骂起海街来，直骂得天都昏暗了。李巧手说自己眼里不揉沙子，谁好谁坏分得很清楚。李巧手说谁要是糟践他，他要日那个人八辈祖宗。最后，还是马大嫂出面，把李巧手弄回家。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李巧手遇到马大嫂，显得很是难为情的样子。马大嫂说，脚正还怕影子斜吗？时间自有公论。从那次后，李巧手更是对马大嫂尊重，更加支持马大嫂的工作了。
其实改造小学校这件事情，村民们一直是各有各的想法，意见没能统一。上次马大嫂把大家叫到一起开会，专门对这件事情进行研究。会上，有人说改造小学校是政府的事情，村中不能管，管的话就是村民的包袱，也很沉重的；有的说要想富搞建筑，改造小学校当官的就有贪污受贿的嫌疑；也有人说，小学校是应该改造了，再穷不能穷孩子呀；更有人说，改不改和自己没关系，反正没孩子上学。这时，李巧手站起来说：改造学校不是哪家的事情，更不像种庄稼那样，今年种的棉花，明年改种辣椒。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长远眼光，我们的子子孙孙总是要上学的。当然，改造小学校，村中就要花钱，但是大家想，今天花的钱换来明天孩子们好的学习环境，村里多考出几个大学生，我们脸上都有光呀！这也是造福子孙的好事情呢！大家看李巧手说了话，也就同意了。不过，人们建议要把预算公示出来，村中花钱，村民们要明了。李巧手很痛快的答应了。
几天来，李巧手跑了学校跑料场，然后回家仔仔细细的算计工料款。就这样，最后出来个明细，要十三万才能保质保量完成任务。马大嫂点头答应了，然后张榜公示，开始招标。
招标那天，李巧手来了，草根也来了。草根来招标，可是马大嫂没有预料到的。马大嫂对草根问道：“你有资质书吗？”草根说：“没有。”“那你没有招标资格呀！”马大嫂有些气愤了。草根这才明白建学校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自己满意为马大嫂当了村长，村长的儿子还不优先吗？哪知道，第一关就被刷了下来。草根又羞又气，对马大嫂很是不满。这孩子，啥也不懂；要么说娇养的孩子不成器呢！来看热闹的人逼视着、嘟囔着。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农历四月十五。晚上，圆圆的月亮挂上中天，抬头望去，就像马大嫂那喜气洋洋的笑容。马大嫂家灯火通明，进来出去的人流不断。明天是草根结婚的日子，按照农村风俗，今夜，马大嫂家会和过年一样热闹。
李巧手喜笑颜开的前来祝贺，也是大操。大操就是农村人家有个婚丧嫁娶事情的，前来给操办事情的人。定车队、写礼帐，安置饭桌、挂喜字，总之是尽能力使喜庆日子圆圆满满。
李巧手一一查看明天迎亲需要的各种东西，一边查看，一边笑着说：“马大嫂是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眼看着就要省心了！”马大嫂说：“头发见白了，你还不知道我有多操心吗？”人们心里想：这么多年马大嫂也真是太不容易了，儿子一直不是省油的灯。但愿结婚后，孩子能收心过日子，马大嫂的后半辈就算享福了。就这样，人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忙活着。马大嫂家充满了欢乐气氛。
早晨，安排好迎新娘的车队，草根就带着车队出发了。草根今天是新郎，当然满面喜气。洗了三次脸，梳了五次头，一改了往日邋邋遢遢的面孔。李巧手又开始安排各种程序了。从迎新亲入门开始，谁接物，谁放鞭。哪些人陪着吃果茶，新媳妇坐在什么位置……农村的风俗就是繁琐，只见李巧手驾轻就熟，不会乱了方寸的。只是忙活的嗓子有些沙哑了，头上汗渍渍的。
近中午时候，只听大门外鞭炮声声，汽车鸣笛。只见草根从车里抱下新娘，一路抱进新房。新郎喜形于色，新娘面若桃花。令所有在场的人艳羡不已。又过了一会，只听李巧手敞开洪钟大鼓样的嗓音喊道：“马上举行新婚庆典，请主婚人、证婚人入场，录像师准备！”大家早就聚拢到了结婚庆典现场。一个个含着喜糖、嗑着瓜子，笑闹着要看草根的表现。
虽然草根平时不苟言笑，但今天还是有些害羞和胆怯了了。当新郎和新娘喝交杯酒的时候，草根手中的酒不小心撒了自己一身，惹得人们哄堂大笑。
高淀村办喜事的风俗是中午要有大席面。新郎新娘挨桌敬酒，说一番喜庆话、祝福话。前来贺喜人的心情也像满桌的酒菜那样热热的、香香的，缭绕在高淀村的上空。
吃完午饭，下午李巧手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了一觉。晚上，是孩子们闹洞房的时间了。
虽然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一天下来，马大嫂还是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要好好睡一觉才行。人呀，不服老不行呢！但是，小学校要改造也是迫在眉睫，晚上吃完饭，马大嫂还是强打精神把李巧手留下，具体研究改造小学校问题。这时，草根醉醺醺的进来了。“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怎么喝成这样？”马大嫂一边生气一边说。李巧手赶忙站起来。草根坐到炕沿上，笑嘻嘻地说：“今天高兴，喜酒不醉人呢！”马大嫂赶忙叫草根躺下，然后站起来去安抚闹洞房的人们。李巧手哀叹一声，心想：草根什么时候才能叫马大嫂真的省心呢？摇摇头长叹一声，然后回家了。
这些天，马大嫂家一直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小燕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姑娘，总能帮马大嫂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利索。虽然草根还是任性，但也收敛了不少。这让马大嫂很是宽心。人们都说，什么秉性的婆婆使唤什么秉性的媳妇，小燕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媳妇！每当马大嫂听到这样的议论，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天还没亮，马大嫂就风风火火的起来了，小学校屋顶还漏吗？上不漏，下不坍。马大嫂深知其中道理。虽然李巧手改造好了小学校，但是，还没经过一场风雨，马大嫂不放心。那屋的小两口还没起来，马大嫂赶紧点着了火，做点饭吃。刚要踏出门的时候，小燕两眼红肿着来到了马大嫂面前。
马大嫂看着很受了委屈的小燕，心里盘算着一定是草根闹出了什么乱子。这刚刚省心了几个月，草根就反腥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但是，儿大不由爷，再说，这么多年娇惯成性了，一时还真是改不掉坏习惯。自己以为给儿子娶上媳妇，叫媳妇拢着，也好让儿子收收心。但是，这孩子就是这么不争气呀！这不，早晨起来，两口子就阴云密布。小燕哭红了眼，儿子还没起来。马大嫂说：“小燕，好闺女，别哭了。和娘说说好好的日子，为什么生气呀？”小燕听到这话，更是委屈起来，弄得马大嫂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马大嫂气急了，疾步冲进屋里，来到儿子头前，高高扬起手，照着儿子的屁股打了下去。高扬手，轻落下。马大嫂哪能真的打儿子呢！马大嫂不忍心呀！此时的小燕看到马大嫂真的急了，又劝马大嫂说：“妈，别生真气了，气坏了身子，也是我俩作孽了！”马大嫂也不便再说什么，心想：小燕真是懂事的媳妇。等我从小学校回来再说吧。
自从草根结婚后，还真变个人似的。村上人们说草根知道过日子了，以前是油瓶子倒了不去扶的主儿，结婚不几天，就去了附近的一家工厂上班。进步不小呢！甚至，人们把草根当成了榜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就说再懒的话就早早给你娶媳妇，叫媳妇管教你。就这样，草根还真是安分守己的上班有三个多月了。
昨天晚上回到家，草根就像热锅上烙饼——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他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悄悄地捅醒了小燕。小燕以为草根是想自己了，虽然很困，但还是去到草根的被窝。小燕隐约只听见草根唉声叹气的，没有别的动作。就睁开眼，问怎么了？草根就像阳光下暴晒的青草样蔫蔫的，说自己赌钱输了，不但工资没拿回来，还有一身的赌债。小燕一听，马上没了困意，愤愤的坐起来。草根这次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任凭小燕捶打也不吭一声。小燕累了，小燕哭了。小燕就这样哭了一夜。
马大嫂从学校回来了，草根还是那样蔫蔫的。等问明了情况后，马大嫂气得浑身哆嗦，就好言相劝，对小燕说：“你也别生气了，差多少钱我给补上，以后别再赌了就好。”小燕想：自己这样生气下去，给婆婆气病了，结果就更不好收拾了，所幸听婆婆的。然后洗脸，吃了点饭，就下地干活去了。草根越想越没趣，饭也没吃，草草洗了脸，赶紧上班了。
农忙时节，小燕和马大嫂一起早出晚归，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母女俩呢。婆媳俩有说有笑，和和睦睦。棉花苗墨绿墨绿的，辣椒苗也钻出了头。看情形，秋后又是个好收成。草根继续在那家工厂上班。不赌钱了，据说有了很大进步。这时的马大嫂经常在梦中笑醒。她经常梦见自己抱着孙子，在村队部那棵老槐树下乘凉；又梦见孙子给奶奶买来好多吃的。孙子比草根可是强太多了。马大嫂梦里的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
昨天，镇里发来通知，叫马大嫂今早去镇上开村长会议，研究开发高淀村南边那一千亩洼地的事情。
高淀村南边是一片千亩的洼地，自打包产到户，这么多年没有开发。村民们只是种上不怕雨涝的高粱什么的，经济产值很少。前些年，李巧手曾经想过要全部承包过来，然后重新规划，使之横竖有沟渠，利用挖沟渠的土给地加高，这样能形成千亩良田。但是算来算去，没有那么多的资金。贷款吧，没有担保支持，也没办法给村民补偿，所以只好做罢。
马大嫂从镇上回来，李巧手就急急忙忙的来马大嫂家打探消息。马大嫂说，下午开个村民会议吧，传达一下镇上的指示，再来合计一下我们村应该怎么落实。
中午吃过饭，趁着村民们休息的时候，马大嫂用广播把村民们召集到了村队部的院落里那棵老槐树下。
此时，那棵长了百年的老槐树正是槐花点点、香飘长空的季节，中午的太阳照在老槐树上，槐花四射着醉人的光。老槐树很粗，要两个好小伙子合抱才能围拢过来。听老人们说，抗日战争的时候，村民们硬是把一个八路军伤员藏到老槐树中，才躲过了敌人的搜捕。至今，老槐树的根部主干里也是空空的，树干上有一条能钻得进人的空子，小孩子们经常到那里藏猫猫。老槐树可谓经风雨见世面了，它见证了高淀村的兴衰历史，或者说，老槐树就是高淀村浓缩的一部书。所以，高淀村的人们都叫它祖宗树。自打改革开放后，老槐树更是老树发新芽。村民们惊诧之余，每年的三十晚上，都自发的来到老槐树下。尤其是李巧手，总要把第一碗酒洒在老槐树的根部，盼望着能给人们带来新年的吉祥和丰收。当然这是迷信，但这迷信好像成了高淀村人的信仰了。
马大嫂站在老槐树下，俨然一个将军指挥即将出征的军队，只见她高声宣布着镇上的决定，然后从容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征求大家意见。
马大嫂说：“要把这千亩洼地统一改造：五百亩发展养殖，利用这五百亩开挖出来的土加高另外五百亩，使之成为五百亩良田。这样，就把这千亩洼地变成了两个五百亩，然后各自招标，承包期限为十年。这就是借鸡下蛋，何乐不为？”
李巧手第一个大声赞成，并且暗下决心要承包那五百亩水面养鱼。要养好多好多的鱼：鲤鱼、草鱼、鲶鱼、甲鱼，呵呵。好多好多池子，好多好多欢蹦乱跳的鱼，然后换来好多好多的票子。李巧手越想心里越开心，偷偷的笑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马大嫂觉得离自己很近，近的能看清楚那棵桂花树和正在树下休息的小白兔。看着看着，马大嫂心里想：自己为官一任，村民们得到了实惠，也对的起死去的丈夫和自己的良心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办成农村书屋，尽快提高村民素质。尤其要尽快提高像草根这样的年轻人的素质。草根是自己惯坏的，如果家家的年轻人都那样，家家的父母就都会有操不完的心了。社会还怎么进步呢？等农村书屋办成后，自己也像小白兔那样安详的休息。自己不可能当一辈子村长，还是退下来给年轻人干吧。年轻人会干的更好。就这样左思右想着，忽然感觉有些胸闷，就赶紧回到屋里，吃了药，躺下休息。
冬天来了，马大嫂觉得高淀村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觉得几十年没遇的样子。昨晚，草根又不知什么原因和媳妇闹起了别扭。前几天，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的小花小产了。这件事情闹得马大嫂好几天没吃好饭，心里一直堵得慌。小燕属于小月子，当婆婆的也要好好伺候呀！如果草根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好伺候媳妇……马大嫂越想越觉得草根不省心。当妈的能跟孩子过一辈子吗？
早晨起来，马大嫂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吃了药，也就没在意。她想：今天开个班子会，首先研究一下农村书屋的事情，顺便布置好明年工作。正走着，看李巧手领着孙子从前面走来。李巧手忙指引着孙子叫马大嫂奶奶。马大嫂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忙说这孩子真懂事，长的真俊。心里又不免酸溜溜的，心想：自己等有了孙子，享受着天伦之乐，也像李巧手样神仙样的美了。
这一年，李巧手一跃成了高淀村的富户。李巧手承包了五百亩水面养鱼，到年底挣了六万元。现在是领着孙子买东西去的。李巧手对马大嫂说，还有一池鱼是等过年的。过年给马大嫂几条最大的鱼，不是贿赂呀，是看马大嫂为村民办事犒劳马大嫂的。说着，俩人都大笑了起来。
马大嫂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一黑，两腿发软，就倒在了地上。李巧手赶忙丢下孙子，大声喊人，把马大嫂抬到了家。
医生来了。李巧手一直守护在马大嫂身边，守护着马大嫂输液。等马大嫂醒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得了偏瘫。马大嫂哭了，那样呜呜的大哭。李巧手看着平日里刚强的马大嫂突然间象个孩子似的大哭，心里酸酸的，眼睛里充满了泪花。这时，李巧手回忆起二十几年前的情景：
年轻时的李巧手虽然心灵手巧，但是家境贫困。他和马大嫂年龄相仿，住的又是相邻村庄。经常是赶集上店的碰到一起，自然早就熟悉。等各自到了当婚当嫁的时候，就有同龄人给他们牵线。或许不是姻缘不成亲吧。这事传到了马大嫂父母的口里，她的父母害怕孩子将来的生活照样贫困，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婚事。就这样，虽然李巧手很是喜欢马大嫂，但最终只能擦肩而过。这也成了李巧手一生的心痛。
马大嫂结婚后，李巧手也结婚了。好像生活故意和他俩开个玩笑，以后的李巧手凭借自己的聪明灵巧，日子越过越红火，马大嫂却有了后来的丧夫之痛。可李巧手没有忘掉马大嫂，他默默的帮助马大嫂。当马大嫂竞选村长成功后，李巧手暗下决心一定要帮马大嫂一膀之力，治理好村庄，助她青史留名。
马大嫂太累了。不只是草根叫她累心，一个女人坐镇一村之主更是累心。李巧手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扪心自问起来：是不是帮助马大嫂当村长错了？如果她不当村长，是不是就不会倒下呢？李巧手又埋怨起马大嫂来：不懂得如何教育孩子，否则草根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马大嫂就不会这样快的倒下。此时的李巧手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埋怨。总之李巧手觉得马大嫂虽然治村有方，但教育孩子是失败的。
清晨，暖融融的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来，家家烟囱上的袅袅炊烟照样升起来。世界仿佛没发生任何变化。
马大嫂的病终于渐渐好转了。这时，马大嫂辞去了村长职务，只是在辞职的时候，马大嫂对自己没能办成农村书屋一直心有不甘，这也成了马大嫂永远的心痛了。
草根的变化最大，一夜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草根开始学着做饭、学着料理家务了。草根还是在厂子上班，歇班的时候料理农活。
一天，小燕觉得一阵阵翻心，要呕吐的样子。又过了些天，小燕说想吃酸东西。马大嫂看着小燕，乐在心里。自己离着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的生活不远了。
草根今天下班早，回到家勤快的叫小燕好好陪妈妈说话，说自己去做饭。只听小燕说：“煮几个鸡蛋给妈补补身子，妈会尽快好起来的。”话语间带着诸多的温暖。草根高兴地答应着。此时，屋外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宛如给世界送来了无数的精灵；屋内，一家三口高兴的议论起了明年的生活，满屋里充满了暖烘烘的气氛。马大嫂爱怜的看着小燕。看着看着，眼光溜到了小燕的肚子上。小燕羞赧的脸红起来，扑到马大嫂怀里……
梦的彼岸
于梦君
呜——
火车开走了，载着她和她的梦想，一起去承载梦的彼岸，她回头望了望送他的父老乡亲，不觉热泪盈眶。
她叫赵石，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沟里妞子，凭借着自己超凡的毅力，考上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但是她的命运可没有她的学习成绩好，她真的很不幸，同时又很幸运。不幸的是，她妈妈在怀着她时，出了车祸，幸运的是，经过医生的努力，救出了她，但是无论医生再怎么努力，母亲也是去了，但是走的很安详，仿佛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叹和敬佩这位伟大的的母性，还有那个可爱的，勇敢的，坚强的她。
但是，这一切挑费，早已让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承受不起。
渐渐的，她长大了，家里虽贫穷，但是，却也安乐，直到她长到8岁。
“奶奶，为什么别人有妈妈，而我却没有，哇——哇——”，那天是她上学的第一天，各位妈妈在学校里出出入入，就像一幅流动的风景线，而对于坐在角落的她，却是那么扎眼。
“孩子，别哭，这都是命啊！”奶奶别过脸去，用手拭去了眼角的泪。
她呆呆的站在那儿，抽泣着，一声不吭。
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此以后，她再也没问过类似的问题，反而懂事了许多，什么事都可以帮着干一点，再加上邻里的帮助和父亲的努力，家里的生活也日益好起来了，而她很开朗，爱笑，却从不哭，她也已经懂得只有知识才能击退贫穷，她想让家人过上好生活，所以她便更加努力的学习，只要考试，她便一定能取得第一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昨天的黄毛小丫头，如今已婷婷玉立，但是奶奶的腰却弯了，爸爸的头发却已增添了许多银白，是啊！她长大了，今年都要考大学。
每天，她的烛光都要点到半夜，爸爸每天都过来说一声：“唉，早点睡吧！别累坏了。”然后便端来一碗热烘烘的鸡蛋羹，每天如此，直到她高考那天。
那天，天气特别好，天空中白云朵朵，有时传来几声鸟叫，让人看了心情很舒畅。
她进入了考场，日过云端，天灰蒙蒙的，她出来了，面带笑容。
几天后，成绩单出来了，谁也没有想到，她考上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学。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爸爸怔了一下，随后便闷坐在那里抽闷烟。
奶奶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屋子里除了回荡着她的那句话，其它便静得可怕。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好久，直到父亲说：“学一定要上”，之后就走了。
消息一下子传开了，小屋里挤满了人，其中乡政府也来了人，留了些钱，奶奶忙里忙外，乡亲们送来了许多东西，忙了一下午，忙走了所有的人。奶奶笑着说：“唉吁，这还想什么钱。”
可是，爸爸在工地打工时，意外从建筑工地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死了。工头赔了些钱，奶奶哭得昏死过去了，她呢！她看着爸爸冰冷的尸体，眼里充满了恐惧，她哭喊着：“爸爸，你醒醒啊！看看我和奶奶吧，奶奶好伤心啊！爸爸，你别睡了，求求你。”邻居们看着都流下了眼泪，其中，赵大娘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说：“小石，别哭了，让爸爸睡吧，爸爸累了。”她流着泪，挤出了人群，只是悄悄的走掉了，心里觉得空空的，仿佛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屋里面，众人们正在喊着：“大勇啊，一路走好，不要……”其中有些姑姑嫂嫂说着：“你走了，小石就交给我们了，”接着便是抽噎着，里面乱作一团，她还在往前走，里面的声音渐渐的，渐渐的，一直到再也听不到，她走到大山前，她看着大山，大山仿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爸爸走了，带着她的依恋，日子一天天的恢复了平静，她学着更坚强，奶奶一遍遍的说：“这都是命啊！”但是她还是默默的说：“我不信命，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她真的很想去，但是却放心不下奶奶，幸亏邻居们帮忙看护奶奶，所以她才放心的走了，临行这天，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来送行，有的哭了，有的嘱咐几句，有的摸着她的头，一言不发。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赶忙擦掉，心中默念，赵石，你能行，她的眼睛闭上了，在梦中，她又看到了家乡的那座山，看到了山脚下劳动的乡亲质朴的脸……
呜——
她到了市里，下来时，赶忙用手遮住了眼睛，仿佛这里的阳光会刺瞎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那一座座高楼，简直是要捅破了天，这山可要比家乡的山要高啊！还有这川流不息的车，她提着行李走着，心里没有兴奋，有的只是感伤，她到了学校更是惊奇万分，她从没想象过会去这样的学校，这么豪华，她刚想走进去，就被门口的大爷叫住了，说：“哪儿来的野丫头，去去去，哪凉快哪玩去。”她这才意识到，她的破衣服，上面都落满了补丁，鞋子，也是破布做的，上面还有两朵俗气的小花，他向大爷介绍，最后把通知书都拿出来了，大爷看着通知书大吃一惊，笑哼哼的说：“啊……唉……这事闹的……哈哈……快进来，喝水。”但是，大爷那疑惑的眼神却让她心痛如绞，这一天，绝对让她终身难忘，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想学习，学习好了出人头地，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带领乡亲们都富起来，虽然，有时，同学们会打趣几声，说她村姑、傻丫，但时间长了，也便少了，她每次都能拿到奖学金，但是同学们还是会排斥她。
有一天，她突然感到累了，倦了，也知道村里不富，她悄悄地打包回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学校也许到了第二天，也不会有人知道，也对，她是那样默默无闻，但她现在已不在乎了，到了家，奶奶先是呆了一下，随后什么也没问，只是说：“回来了，好啊！奶奶给你做你最爱的面汤，”村里听说她回来了，几乎都来看看她，说了好多鼓励的话，小石哭了。其中赵伯说：“小石啊！在城市不比在家，万事要学会谦让，咱农村孩子，有什么好挑好捡的，有用钱的地方就和大伙说，你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对啊”，“好好学习”“努力啊，小石”乡亲们说了好多，小石给大家跪了下来，但什么也没说。
到了很晚，乡亲们都散了，奶奶也睡了，只是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想了好久，家乡的人多么朴实啊！而城市里，家家用一扇扇铁门隔绝了心与心之间的爱。不经意间，一个转身，她不觉“哇”了一声，好多星星，多么美丽，那么大，就像老师手上戴的钻石，难道星星也讨厌那个灯红酒绿的城市吗？也喜欢独享这一份宁静吗？
第二天，她突然对奶奶说：“我不想上学了”，奶奶呆了好久，叹了口气说：“石头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了，石头，你想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吗？”她一怔，只是睁开了眼睛，什么也没说。“你母亲其实是市里人，她来到咱这穷旮旯，是来当老师的，本来是一年，但是舍不得这儿，却嫁给了你爸，可惜，好人命短，再去给孩子们买书的时候，出了车祸，就……就死了，”奶奶哭了，她傻了，“那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你干啥，让人伤心，石头，大伙对你好，是对你有望啊！你妈当年也是有很多不如意”，她哭了，深深的埋下了头。
上了车，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她也想学妈妈，做一个为家乡做贡献的人。
在这条大街上，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经意的转身，却看到了一个为捡球而到马路中间的小孩和小孩后面那辆急速的车，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推走了小孩，而自己却再也来不及躲闪，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听到传达室大爷说，对自己虽贫志坚的敬佩，看到了老师和同学找她的身影，跃过千山万水，看到奶奶和乡亲们谈笑风生，看到奶奶说自己时那骄傲的眼神，仿佛也看到了当时妈妈去买书时，急切的表情，和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一切过得太快，却漫长，她仍在飘，飘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恶梦醒了，原不是梦。她睁大眼睛，感觉光线刺目，随即她被一阵唏嘘声惊醒。老师和同学们围着站在她的病床前，呼喊着她，伸出了所有的手，她想努力地坐起来，看到病床上方是一串串千纸鹤。她笑了，眼里却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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