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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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七里海》 期刊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4050
颗粒名称: 散文
分类号: I267
页数: 5
页码: 65-69
摘要: 本篇收录了《吾家有女初长成》、《黑子》两篇散文。
关键词: 七里海 散文 季刊

内容

吾家有女初长成
  (外二篇)
  董丽敏
  从市里开会回来,我突然被“宣判”腰椎间盘脱出!一直自诩坚强的我精神垮了,养病的日子难熬,脾气更糟,就是这内心充满阴霾的日子里,女儿的爱犹如春风吹进我的心田,给我信心,给我慰籍,我忽然发现一向被我小觑的上五年级的女儿竟是那么可爱,有那么多优点,身为教师的我在教育女儿上竟然留有那么多的遗憾与失误。
  从电话里,女儿已知道我病了,汽车刚在楼下停稳,一个长发飘飘纤弱高挑的女孩便如一只雏燕,轻轻一点落在我跟前,女儿小声叫了声“妈妈”,羞涩地一笑,便扶我上楼。看得出她把母女相逢的喜悦遮藏了起来。同事们都说女儿文静得实在可爱,不像她妈妈乍乍乎乎,而我总嫌她太女孩儿气,胆小,没紧没慢,尤其是学习上不知要个强。我不止一次为她鼓捣的那些珠子、彩片儿之类的女孩喜爱的小玩意发脾气,骂她玩物丧志,不止一次地因她不敢课上回答问题而恨铁不成钢,不止一次地为女儿吃点儿小零食而怒不可遏。也许是优秀的孩子见得多了,不知不觉对女儿的要求就高了。
  进屋之后,我用惯常的祈使语气喊,“雅淑,打开箱子,给妈妈收拾东西”。一连三声,没有回音。我皱皱眉:唉!这辈子别指望她伶俐些。忽抬头,见女儿笑盈盈、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盆洗脚水,细细的臂弯搭着一条毛巾。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春意满怀,同时,愧疚也涌上心头。
  躺在床上,有了充裕的时间思前想后,想女儿十一年成长的风风雨雨,沟沟坎坎,想我育女的酸甜苦辣,长短得失。曾经在《天津日报》上看过一篇文章,说母亲学历越高对孩子越苛刻,教育的成功率则会大大降低。我心头一震,告诫自己,以平常心教育女儿,不可拔苗助长,不可过激,可真正做起来恐怕早把这份理智抛到脑后了,工作紧张,压力过大,生活拮据,身体欠佳等等心绪不宁,心情不佳的理由太多了,对女儿的批评埋怨便堂而皇之地如家常便饭。女儿当真没有可取之处吗?
  记得那次我病了,女儿说她当一天家,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还不许我们进去看。一会儿,门开了,她彬彬有礼躬身笑道:“请入席,今天的菜是雅淑小炒”。天哪!不过是一盘放多了酱油黑乎乎的烧茄子,亏她还用西红柿装饰了一溜花边儿。我虽不至于嗤之以鼻也是不屑一顾,一笑了之罢了。女儿并不失望,热情地推荐自已的得意之作,不时地夹到我碗里,我毗牙咧嘴不肯给女儿一个字儿的赞语。
  这回我又躺倒了,女儿每天放学兴冲冲地进来,跑到床前气喘吁吁地细声细气地搂住我:“噢!我可爱的病秧子,今儿好点吗?”然后以她特有的方式表达对我的问候——将她胖胖的嫩嫩的圆圆的脸贴在我脸上几分钟。我闻着女儿馨香的汗味儿嗔怪:“妈受罪,你倒高兴!”“反正天天进家能见着妈哩!”她歪着头儿,一脸满足甚至幸福。是啊!平日里与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我回家了,她睡下了,我走了,她醒来,这样的日子还少嘛!更别提与她玩耍,教她读书啦,我有什么理由为那一点点分数大动肝火?为那一个个小小的失误而妄加苛责呢?这次病中,我发现女儿真的长大了,俏皮而不淘气,自尊而又自立,善解人意,充满爱心,充满活力。
  5月12日,母亲节,女儿拿着我从未谋面带锁的日记本,背对着我,深情地朗读了她的日记:“年年这一天,妈妈都为妈姥(姥姥)买一捧鲜花祝福,我今年也要给妈妈一个惊喜,不知她是否喜欢,它一定会给妈妈带来好运气……祝妈妈健康!”然后让我闭眼,细心地给我戴上她亲手串的假水晶项链,并说还要给我一串假钻石项链,还没有串完呢!我打趣儿说:“敢情拿假冒产品对付老妈呀!”“真情不假!”女儿顽皮地一笑。登时,我愣了,很快,我的眼角湿润了……蓦地发现,女儿与我齐眉,虽然瘦弱,却有一米五几的个头。
  吾家有女初长成。
  思如水念如泉
  秋夜无眠,但见明星低垂,西风瑟瑟。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环绕在我的脚边,似乎在提醒我:又是秋天,表妹惠兵遭遇车祸离开我们整整三年了。
  惠兵与我同年,我俩都属马。儿时曾一起嬉戏,成年后却未曾谋面,但她善良的心地,沉静的举止,儒雅灵秀的气质,乃至学业上、事业上蒸蒸日上的一个又一个喜讯我都了解。周围的亲戚把众多的夸赞毫不吝惜地抛向她,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痛苦,一种酸溜溜的折磨。因为,大家每每夸赞前总要印证一句:“惠兵和你一般大吧?”是啊!一般大的年龄不一般大的成就,我怎么也想像不出,当年我印象中那个圆圆的脑袋,齐齐的刘海儿,一双忽闪忽闪大眼睛的小惠兵,那个总穿运动服、球鞋的假小子惠兵怎么一晃儿就成了儒雅博学的硕士;而且是不时驰骋于乒乓竞技场上的连外国人都啧啧称道的女教授呢。
  二舅很信任我,或者不如说很赏识我。而我觉得他这种“赏识”多了几分”移情”的分子——因为我与惠兵同年,我俩是姑舅表姐妹。他将对突遇车祸、英年早逝的女儿的爱与期盼转移到我身上一部分。于是,就有了我们爷俩一张张合影,一次次长时间的通话。我的耳鼓里便有了他无数教诲、无数叮咛;殷殷的,切切的。大到人生理想,小到去医院看病的路标。我强烈地感受到这是浓浓的父爱,想像着惠兵在这位身为大学教授的慈父的爱的教导中成长进步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故事。
  作为慈父,二舅对给了他许多自豪和欣慰的女儿的思念,一刻也没停止;从他为惠兵写的书稿可以看到。我以为不过是文字上的修改润色而已,绝没有想到会带给我的心灵的如此巨大的震动。坦自地说,二舅这位理科教授的文字水平一般,但我的红笔却总是提不起来:改起来容易,删起来难。那真诚坦率的话语,那朴素无华的文字包裹着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慈父的心啊!我实在无法删掉那些看似啰嗦的句子,抹掉那似乎有些不当的字符。于是越改越多,越涂越乱,很多页面模糊了,然而惠兵的形象却愈来愈清晰了,有如水底的冰山渐渐浮出海面。
  她是幸福的。生在文化氛围浓厚的知识分子家庭,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父母重视孩子德、行、情、意、智多方面素质的培养,少年的惠兵便既有运动员强健的体魄又有坚强的意志品质;既有一流的竞技水平又有良好的学习习惯、强烈的求知欲。与一般运动员相比,她拥有过更多的才智启迪;和一般学生相比,她多了运动精神的鼓舞。而这一切既和惠兵自身刻苦自砺,不懈追求有关,更离不开身为教育工作者的父母的精心培育。亳不夸张地说,惠兵是父母的一部杰作!
  她是幸运的。在惠兵从乒坛小将到大学教授的奋斗历程中,唐山体校、体委领导、老师、教练,唐山八中、唐山一中的老师曾给予过惠兵多少无私的帮助和教导。河北师范大学、河北理工学院两院院系领导、同事又曾为惠兵的事业基石做过多少鲜为人知的铺垫?父母、姐妹、爱人和家乡的亲朋好友又曾在惠兵遇到挫折时送来多少温馨的宽慰?
  她是平凡的。她是我身边的令我敬佩让我感动的凡人。虽然她的英年早逝并没有得到任何级别、任何部门的荣誉追授,但在我心中,她的奋斗精神永存!特别是她质朴宽厚的为人,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谦逊好学的精神乃至那股永不低头永不服输不甘人后的运动员劲头儿,将永远珍藏在我心中,将是我一生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思如水,念如泉。流淌在我心中的不尽是对惠兵的怀念,还有荡涤我心灵尘埃的汩汩清流。是的,人需要一种自我心灵修复的能力,生活在纷繁复杂的信息时代的人是多么容易迷失自我!“我是谁?”“我该做什么?”这两个问题始终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我。在喧嚣的世界找一角儿幽静的绿茵,难;在浮躁的心灵之壤辟一块踏实的沃土,也难。惠兵以她短暂而精彩的一生告诉我们:人生不是游戏,需要踏实本分,像勇士一样无畏,像老农一样勤恳。做一个人生麦田的守望者、耕耘者。
  秋登天马山
  有一座山,心仪已久。
  秋风渐起时节,怀揣一份莫名的惆怅,一袭对亲人的思念,悄然伫立于冀东天马山脚下。
  拾级而上不远便气喘吁吁,朋友笑我身体太虚。无奈,拣一块高石坐下,举目仰望,山形恰如巨马,连鞍辔都依稀可辨,真是不虚此名。顾盼左右,全是红色花冈岩,大大小小,浑然天成。越到山顶,树木越稀,裸露在秋阳之下的是无数写满沧桑的山石,若天马铮铮之脊苍劲有力,那块块胸肌正散发着生命气息,整座山仿佛一匹奋蹄急驰的骏马,仰头嘶鸣,直奔远方。晴空将天马山映衬得格外矫健,西风捎带些红叶点缀苍山绿海间。呵,初秋的天马山竟没一点凋敝的痕迹!看着看着,好像浑身有了力气:“走,到山顶去,骑上天马山!”
  一路狂奔,汗很快浸透衣衫。山风一吹,凉飕飕的,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山间的小路不似名山奇峰那般崎岖难行,比较平缓。石阶顺势而建,宽窄不一,形态各异,但恰合我的心意:少一分古板,多一分自在。石径两旁的杂花生树更无规律可寻,一会儿一株古柏挡住去路,一会儿几丛灌木绊在脚下。秋凉让它依愈发苍郁、深沉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就走完了石阶,转入了平缓的山间盘路。我们一行仿拂没入了无边绿海,再想望望山巅,已是不能。但并不遗憾,沁入心脾的是浓浓的草木气息。明明闻到了幽幽花香,你却摘不到一朵野花。它们都像山里的村姑,腼腆而羞涩,悄悄躲在山崖之侧,只是在那儿偷偷回眸而笑。想不到,看上去刚性十足的天马山,其腹地竟有如此妩媚的风姿,如此脉脉柔情。迷花倚右,我不愿前行,友人笑我忘了上山时的誓言。“走呗,不就骑上天马山嘛!“我挥挥遮阳帽,一脸的灿烂。
  谁知,快到山顶,我却迷路了。友人说“有路,得来个‘燕子翻身’。”果然,巨石之上赫然镌刻着这四个大字。“燕子尚需翻身而过,可见其高峻。”我自忖。朋友引我低头钻进石壁的罅隙,黑洞洞的,躬身摸索而过。爬出洞来,我们即登上了观景台。俯视山下,并不觉山势巍峨,回望所翻巨石,犹如燕之两翼,双双翘起。原来我们是从两翼缝隙摸索而出的。我骑上天马了吗?我怎么毫无察觉?朋友说:“山下的人看,你就是骑上啦!我们脚踩的不就是刚才你在山脚看到的像马鞍子似的山石嘛。天马山得名是有民间传说的,我们去看看后山天马的脚印吧?”我含笑不语,凝视远方山与海的尽头,心想,我宁愿相信天马山因形得名,不管有无传说。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的感觉:它就是一匹骏马,一匹正在驰骋的骏马。虽然,我汗涔涔地登上了天马山,但却没有驾驭长风,扬鞭飞奔的畅快。也许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满心向往之时的感觉最美,太真实地面对,反而失去了美。
  下山几乎是一路悠闲,思绪更是纷飞如柳絮。想刚才扮作羽燕艰难翻山,明明无路可寻,却偏有一罅隙等你;想天马山明明山如骏马,却恰有几只蹄印为其释名。唉,不觉摇头苦笑起来。无论如何,今天,我紧锁的眉头算是舒展开了。是天马的召唤吗?万里晴空,仿佛传来嗒嗒马蹄声。和着松涛,伴着海浪,天马,它急,驰而来,飞奔而去,冲向苍穹。是的,天马不懂什么叫等待,冲杀腾越是它生命的常态!
  走过的名山大川也有几处,不是置身一片嘈杂,就是挥汗追赶队伍,赏景品性的时候少,更不用说深思回味了。秋天的天马山,先以它的野性不羁震撼了我,又以它的青春自由感动了我。天马呦!是你撞开了我的心锁。
  一回头,山门处,一匾高悬:天马行空。
  黑子
  宁克东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亲历过这样的事情——人们亲手杀死了为他们操劳了一辈子的牲畜,并愉快地分而食之。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忆及当时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那是一头老牛,我看到它时,它已被牢牢地拴在了一棵大树上,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老牛拼命挣扎着,但无济于事,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险恶,它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眼眶里似乎能见到泪水的光亮,眼里透出的神色,分明让人感受到它的恐惧、绝望,还有苦苦的哀求。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大汉——村里一个非常有名的车把式,就是它曾经赶着这头待杀的老牛一起干了好几年的活,而今天送老牛“上路”的也是他。他拎着一柄大铁锤,嘴里叼着烟卷,一边与人们谈笑,一边向和他一起工作了多年的“老伙计”走去。到了跟前,他停了下来,看了看老牛,然后狠很地丢掉烟卷,高高地抡起铁锤,铁锤在空中停留了一刹那后,猛地向老牛头上砸去,只听“啪”的一声,伴随着老牛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只见白的、红的液体混合在一起,从老牛头上流了下来,流了一地……晚上,每户社员的家里都分得了一份牛肉,胃里难得见到一点荤腥的社员们,均盛赞牛肉的可口,脸上洋溢着过节时才有的笑容。可我却吃不出什么滋味,脑海里总是闪现着老牛那透着恐惧、绝望和哀求的一双泪眼。
  与这头老牛一样,黑子有着类似的遭遇。回想第一次见到黑子时,我还在上初中,那天我回到家,听说组里(那时已实行了包产到户,生产资料都分到了各户,但一些诸如牲畜、车辆等一些投资较大的常常是几家组成一组共同使用的)刚分到一头骡子,忙放下书包,跑到牲口棚去看。那是一头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骡子,听大人说它还未成年,但它的骨架已有了成年骡子的气势,肌肉丰满,十分健壮;它的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两潭黑黝黝的水,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它浑身上下都是黑的,没一丝杂色,仿佛黑缎子似的,油油的闪着光亮,于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黑子。从外表来看,黑子绝对算得上骡子中的“美男子”。
  那时的黑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一般处在这个阶段的牲口大都桀骜不驯,而黑子却不是如此,它极温顺,几乎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驾驭它。父亲从城里休假回来,从没赶过大车的他在黑子的配合下却也能很快地胜任起“车把式”的角色了;那时我才十几岁,几次短暂的训练后也能赶着它去做一些农活了。人们对黑子大加赞赏,都说这是一头难得的好牲口,都爱赶着它下地干活,左邻右舍几乎没有不曾借过它帮忙的,而它也因此多受了不少的累。
  黑子不光性格温顺,而且干起活来也不偷懒,即便有时实在力不从心,也要使出最大的气力一次次去努力,直到筋疲力尽。记得有一次,我和父亲一起赶着它去拉玉米棒子,当时刚下过雨,道路十分泥泞,加之满满的一车棒子,它拉起来十分吃力,走着走着,车子突然陷入了泥坑,它也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滑倒了,车身剧烈地颠簸,不少棒子撒到了泥里。在这种情况下,别的牲口你不用鞭子抽,那是不肯起来的,而黑子却没等我们吆喝一声,就一连试了几次,试图站起来,但都没能成功,最后一次已经接近成功,可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有不少棒子撒了出来。见此情景,我着起急来,大骂黑子是废物,举起鞭子没头没脑地向它抽去,在雨点般地抽打下,它一次又一次跃起,又一次又一次倒下。见此情景,父亲连忙制止了我,说道:“别打了,打死也没用,它已经尽力了。”这时,再看看黑子,它被重重地压在了车辕下,卧倒在泥水里,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浑身的汗像水淋过一样,前腿一处已经摔破,鲜血正从那里流出来……最后在别人的帮助下,我们总算把棒子运回了家。卸了车,我把黑子牵到了棚里,然后找来一桶水,为它刷洗身上的泥,这时它身上一条条被鞭子抽过的痕迹都明显地露出来,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大概是疼的缘故,那条受伤的腿在微微地抖动,我赶忙找来一些药给它敷上,并用纱布缠了起来。黑子温顺地看着这一切,大脑袋不住地蹭我,那双深邃的大眼睛里透出来的目光是那样的平静、温和。
  长时间的相处,我发现黑子是颇有灵性的,有时竟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黑子的棚圈紧挨着街道,一天里街道上往来走着很多人,耳朵里满是杂乱的脚步声,黑子对此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可每当我走过街道的时候,它立刻来了精神,“咴咴”的叫起来,于是我连忙走进棚圈,为它添加些草料和水,然后轻轻地拍打它几下。黑子则像一个小学生受到老师表扬似的,低着头,四蹄轻轻地刨着地,尾巴一甩一甩的,模样是那样欢快。
  后来,由于上学和工作的缘故,我不得不离开家乡,这期间已很少有机会回来,自然很少见到黑子。但我了解到它还是那样温顺,干起活来还是那样任劳任怨,虽然一年老似一年,体力渐渐不支,但它一直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人们辛勤地劳作。“这骡子真仁义呀,太难得了!”每每看到黑子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拉着满满一车东西,艰难而执着地行进在坎坷的乡间小路的时候,人们纷纷发出由衷地赞叹。
  然而,黑子毕竟老了,它无法抗拒大自然赋予万物的生老病死的规律。它经常生病,体力一日不如一日,仿佛一辆奔跑了一辈子的汽车,随着各部件的老化,几乎不能上路了。这时的黑子对人们来说,除了自己身体本身残存的那一点点价值以外,已没有了太大的用途。于是,黑子的命运就像汽车报废后卖废铁来给车主变现出最后一点金钱一样,它被送进了屠宰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使它的主人手中又多了一叠钞票,这是它这辈子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为人们操劳了一生,最后还要被迫粉身碎骨,为主人换得最后一点点收益,想起来人竟是这样的无情无义——然而,这却是一个预料之中,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结局。
  得知黑子“遇难”的消息,已是几个星期以后的事了,碰巧我有机会回到老家,于是来到黑子的棚圈去凭吊这位忠实的朋友:狭窄阴暗的棚圈散发着一股霉变的味道,棚圈一角的地面上有些凹陷且十分光滑,那是黑子经常卧伏休息的地方,石槽底部还有一些草料,想必是黑子吃剩的吧,后墙的钉子上依次挂着一些工具,那都是黑子以前下地干活时戴的……站在棚圈里,环顾着这一切,我仿佛又回到了和黑子在一起的时光,一股暖意不禁涌上心头,忍不住伸手去拍它的头,不想触到了冰冷的石槽——黑子是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不忍想像它是怎样地遇难,然而十几年前村民杀牛的那一幕却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黑子也是这样去的吧?我想像不出它那双深邃的大眼睛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瞥,是否还是那样温顺、平和……我再一次环顾着棚圈里的一切,睹物思“人”,不禁潸然泪下。
  丰子凯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切众生,本是同根,凡属血性,皆有共感。”不错,自然万物同生在这个世界上,冥冥中自有因缘,应相互提携相互护佑才是,如此这个世界才会和谐而有生气。真希望黑子还活着,真希望人们看待其它动物的眼神不要总被贪婪所笼罩,也留一点温情给它们吧,在这个世界上,它们和我们其实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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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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