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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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七里海》 期刊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3968
颗粒名称: 散文
分类号: I267
页数: 10
页码: 47-56
摘要: 本文收录了七里海的散文作品集,其中包含遥远的回忆、和新凤霞大姐共度除夕、我的母亲等。
关键词: 七里海 文学 散文

内容

遥远的回忆
  杨百成
  汽车缓缓地驶上蓟运河大堤,经过一路颠簸,终于停在所要去的地方。这时,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我望望大堤南面高高的围墙,又看看脚下坑坑洼洼、野草丛生的荒坡,在确认这里就是震亡同学的墓地后,我便从车上拿出一束鲜花和一瓶白酒,把鲜花轻轻的放在一个大土坑旁,然后再把酒洒向这坑坑洼洼的荒坡上。随着酒香淡淡远去,我的思绪也被带到那遥远的、刻骨铭心的回忆之中。
  1976年7月27日夜间,为建校劳累了一天的同学们正在酣睡之中,然而,灾难正悄悄地向人们袭来。28日凌晨3时42分,突然间地声隆隆、天光闪闪、地动山摇、房倒屋塌。这就是骇人听闻的波及到宁河的唐山大地震。当我清醒之后已被深深地埋在废墟之中。
  当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后,我才猛然意识到这是地震了。我活动一下上身,发现还没有被砸伤,再活动下身时已经不能动了,双腿被倒塌的木檩、瓦砾压住了。我想用力将腿拔出来,但越动压得越紧,便不敢再动了。这时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如何脱身,先是喊“救人”,喊哑了嗓子没有回应。然后又用砖头敲打被砸扁了的铁盆,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听不到一点上边救人的动静。此时余震不断,下肢压迫的越来越重,直到麻木。随着余震,废墟不断抖动,灰尘充斥着每个角落,我不住的咳嗽。此时我忽然想起,我是睡在蚊帐里,在我的周围一定会有蚊帐,于是我用手向四边摸索,拿开砖头,刨开泥土,终于找到蚊帐,我撕下一块,抖抖上边的灰土,反复折叠数层,用它捂住口鼻,以阻挡灰尘吸入,呛咳止住了,而下肢快要失去知觉了。由于上了一年的医学课,使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假如再有两个小时不能解除压迫,双下肢将会永远失去功能,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将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如果始终没人来救呢?那么不仅仅是残疾问题,我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又猛烈地敲起了铁盆。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来救,难道我们班的同学一个也没有逃出来吗?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你们在哪里啊?为什么不来救我呀!这时我又想到老师们,他(她)们住的房子是很结实的新房,应该不会有事吧,为什么也不来救我呢?或许他们听不到或找不到废墟下的我。这时,我又想到了家,想到了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妹妹。家在20公里以外的农村,那里地震一定很轻,不会有事,如果没事,我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可是,即使他真的来了,在这一片废墟之下,又到哪里去找我呢?最重要的是父母,二老一生土里刨食,把我们拉扯大,并寄希望于我,省吃俭用,供我读书,一旦失去我,他们又怎么能挺得住呢。
  我又想到了朝夕相处的同学,一起读书,一起讨论问题,一起下乡支农,还用学到的一些医学知识为房东看病。还想起了那次和县防病站的医生们一起下乡搞防疫,自己写的那篇广播稿,还得到了大家的好评。想起了那几次考试,当老师宣读的前三名都有我的时候,那种惬意、自信,还有同学们的赞许、嫉妒的目光。想起了家乡的小河,想起了儿时的玩伴,一起淘气、打架、摸鱼、钓蟹、偷瓜摘桃……假如没有这场灾难该多好啊,毕业后,我要争取去县医院工作,老师说,我性格内向,做事认真,又写得一手好字,适合干内科,如果英语好还可考研究生……我思绪万千,往事历历在目,萦绕脑际。
  突然又是一阵颤动,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头,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颤动停止了,一切又恢复了暂时的宁静。突然废墟上发出有人踩踏的声音,求生的欲望,使我顾不得呛咳,顾不得嗓子痛,又拼命地叫喊起来,然而,脚步声却渐渐地远去了,不知是上边的人没听见,还是又去救别人去了,刚燃起的一线希望又破灭了。不能就此罢休,于是我又敲起了铁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头上的废墟又响起了踩踏声,接着又隐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就在这,从这下手刨,注意别伤着人。”随着废墟不断清理,上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且听出是班长等人正奋力抢救,突然大地又传来了隆隆的声音,这时班长喊了一声“快撤!这墙要倒!”余震随着地声而至,而且震动比前几次厉害,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时间才停止。没等我再喊,就听班长说:“咱们先用绳子将这堵残墙向没人的方向拉倒,消除隐患再去救人。”大家异口同声说“好!”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闷响,大约是残墙被拉倒了,接着我头上的废墟又传来了刨挖声。突然一束光线射了进来,而且越来越大,我终于看到了外面正在施救的人们,看到他们一身泥土,一双双焦急的目光和一双双带血的手,我喊了一声班长的名字便激动的晕过去了。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离废墟不远的砖道上,身下铺着满是泥土的凉席。几位同学围在我身边,有的在给我测血压,有的在给我清理鼻孔、嘴里的泥土,有的在给我包扎划破的伤口,看到这一切,我的热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本想说一句谢谢,但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来,因为此时这一切都是多余的了。这时我动了动双腿,发现还能动,只是由于麻木,还不能站起来。一位同学知道我的心思,马上对我说“你的双腿不要紧,过一会儿就会恢复,只是被木檩压的地方有淤血,估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吸收。”此时,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我说,咱们班的同学都出来了吗?他的眼睛闪了几下,泪花在他眼里打转,说已经有五位女同学遇难了,还有两位男同学没有刨出来,同学们正在抢救”。一个小时过去了,两名男同学被刨出来了,可是他们早已停止了呼吸。据当时的同学们讲,这两位同学是被木柁砸死的,和我仅隔一个床铺。这时班长宣布:“我们班共有七名同学震亡,一名女同学腰部重伤,上一班有两人震亡,老师们全都幸免于难。”
  接下来,老师及班长又组织没有受伤的同学搭建临时帐蓬,此时,我已能站起,也帮着大家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此时,夜幕还没有降临,举目望去,全校一片废墟,尸体随处可见。然而,老天不怜落难人,这时,又下起了小雨,将幸存的人们赶进了匆匆搭建的帐蓬里。由于地方狭窄,男女同学挤在一起,尽管穿戴不整,大家也都不在意,害羞的女同学也没有了往日的羞涩。二十几个人用一个塘瓷碗轮流喝一口水,吃着直升机空投下来的压缩饼干,在潮湿、拥挤、凄凉的临建帐蓬里度过了漫漫长夜。
  天终于亮了。同学和老师们陆续地走出帐蓬,然后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理七位同学的尸体,大家七嘴八舌,意见不统一,最后由班主任决定,先掩埋尸体,然后待通讯恢复,道路畅通,再与其家人联系。说完,大家一齐动手,找来一些木板和被褥、衣服等,由女同学负责给每位遗体整容、穿戴衣服,然后搭上木板,由男同学抬着,经过操场,穿过学校后门,爬上蓟运河堤,又向东走了100米左右,将遗体停放在河堤上。
  一些先来的同学已经在选好的墓地上挖坑,由于人多,半个小时后,七个坑陆续挖好了,然后大家小心翼翼地将遗体逐个向坑里安放,当放下四具遗体后,有位同学建议,将小李和小傅的遗体放在一个坑里吧。班主任问为什么,那位同学答道:“因为他们二人生前很要好,可能在谈恋爱,生不能同床,但死能同穴,也算成就他俩阴间的一段好姻缘吧。”班长马上站出来制止,说“老师,别听他的,死者同穴要征求双方家长意见,否则会闹出事来。”这时我出来打了个圆场“把他俩葬在相邻的两个坑,让他们在地下也有个照应吧。”刚说完几个女同学便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葬礼终于举行完了,大家凝望着七座新坟,凝望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眼泪再一次滚落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鞠了三个躬,然后转过身默默地离去。
  我正深深沉浸在遥远记忆中,突然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回头望去,发现了和我一样前来祭奠的昔日同窗,这次来祭奠的同学最多。然而,岁月似水流年,葬在脚下的七位同学却已陆陆续续地被他们的家人起走了。留下的只是荒坡、野草和不尽的回忆。
  和新凤霞大姐共度除夕
  王久明
  时光隧道把我带回到上世纪的一九五八年。
  四十八年了,当时我国反右派运动尚未结束,又掀起了大跃进高潮,为保证首都北京的供水,减少潮白河下游的灾患,中央决定修建密云水库。由于当时我们国家技术落后,机械缺少,巨大的工程全靠人海战术。
  宁河县组织了七千多民兵,建成宁河支队,下设五个团,团以下是营、连、排,全部军事化。于一九五八年秋季,浩浩荡荡开赴密云县,在潮白河大堤西南角的东营子村安营扎寨,在收割完的农田里搭建了一望无迹的半地窝子工棚。
  全工程共有二十多万民工,不分昼夜,分三班倒,抬筐抬,排子车拉,拉沙砾,装大车,工地、料场,前线后勤,到处热火朝天,一片繁忙景象,遍地欢声笑语,燕山深处,无比沸腾,大堤高度与日俱增,寒冬来临照常施工。
  春节到了,总指挥部决定全体民工在工地过革命化春节,除夕之日放假一天,首都北京的各文艺团体赶赴工地慰问演出。恰巧中国评剧院抓阄分到宁河支队,除本县七千多人以外,附近十里八村的社员,邻近支队的民工,以及总指挥部修配厂工人等,慕新凤霞之名前来观看,宁河工地的广场聚集了约两万余人,安装了六个二十五瓦的高音喇叭。虽然人多,但是秩序井然。
  由于当时的政治形势,新凤霞受反右派运动的影响和株连,剧团领导只安排她唱开场帽儿戏,大轴戏让给别人。新凤霞只演出了《小借年》就到后台休息,这样一来,观众有些骚乱,数以千计的民工挤向后台争睹新凤霞的芳容。芦席苇箔搭建的戏台被挤的吱吱作响,我当时在保卫科工作,身着警服指挥警卫维持秩序,见势不妙,我就请新凤霞到保卫科休息,围观的民工才无奈散去。
  新凤霞来到我的办公室,我用茶水和水果招待。当时新凤霞梳一条大辫子,穿一身青布棉衣,脚穿一双青布棉鞋,非常朴素,谦恭有礼,落落大方,笑容满面,谈笑自如。我口口声声称她老师,他却婉言说:“你别叫我老师,咱俩还是姐弟相称的好,我比你大十几岁,你就叫我大姐吧,这样更亲切。”我非常高兴,我觉得全国著名的评剧表演艺术家,竟如此谦虚又和蔼可亲,丝毫没有名人的架子,非常难得,比起那些稍有名气或地位就无功自傲,得意忘形之辈,真是天壤之别。话说长了,我也就无拘无束谈笑风生,凤霞大姐更是满脸堆笑与我交谈。
  大轴戏唱了近两个小时,我陪凤霞大姐说话也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深刻印象,短短两个小时,叫我领略了一位艺术大师的高贵气质和德艺双馨、受人尊敬的不凡气度。短短两个小时,让我认识了这位评剧表演艺术家的品行和修养。
  广场上演出结束后,万众欢呼新凤霞。虽然剧团领导只安排新凤霞唱开场帽儿戏,可是观众却非常喜爱新凤霞,强烈要求她再次出场。
  我扶着凤霞大姐从保卫科走上舞台,应万众之邀,凤霞大姐演唱了评剧《刘巧儿》选段,唱了一段又一段,观众还是不满足。凤霞大姐一连唱了四段,在主持人的一再劝说下,观众才依依不舍的逐渐散去,凤霞大姐才得到休息。
  回到保卫科,凤霞大姐与我话别,嘱咐我去北京一定要去她家。临别,我请大姐留下墨宝,大姐豪爽的接过我的钢笔,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了珍贵的墨迹:
  亲爱的王久铭同志,今天是春节,在密云和亲人们一起过的,让咱们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大步前进吧! 新凤霞 1959年2月7日
  在暗无天日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当中,魍魉横行当道,好人挨整,国无宁日。凤霞大姐也和我们成千上万好人好官一样被打倒,成了黑线人物,被整得死去活来,受尽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文革结束后,虽昭雪却身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凤霞大姐已仙逝数年,宝婺星沉,瑶池添坐,当时小青年的我也已成为古稀之人,四十八年了。
  回首往事,历历在目。凤霞大姐的音容笑貌,朴实无华的服装,平易近人的谦恭,以及独特的演出风格和甜润的嗓音,仿佛就在眼前,回想起来宛如昨日,刘巧儿,花为媒的优美唱段,始终在脑海里回响,真的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土地·爷爷·榆树
  爷爷从小生长在农村,对土地格外眷恋。家里的土地共有两处,一处是一亩多的园田,一处是庭院前二分多的空地,尽管不大起眼,可这些土地都是爷爷的命根子。春天,大地回春,爷爷一天得去几次,对着土地观察。他用脚踏,看土地是否松软。用手去摸、去握,看看有些化解的土粒是否变得更小、更细,好选择最好的时机播种。夏天,田里种上了各种作物,这些作物生长起来像无数张嘴把土地里的水分吸个干净,土地渐渐出现了裂纹或小孔。此时,爷爷便开始挑水浇灌,一直到喝足了水才罢休。秋天,地里一片金黄,爷爷的胡须撅着,显得很神气,好象打了一场大胜仗,冬天,地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了,爷爷好象发现了什么珍贵矿藏,习惯性地每天到地里去转去遛,无论刮风还是下雪。
  土地是爷爷的命根子,割去一块土地比割他身上的一块肉还心疼。那是七十年代某年夏季的一天,姑姑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对爷爷说:“他们来了!”爷爷一惊,干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村里进驻工作组,开始大割“资本主义尾巴”,从多占房基地开刀,房前只许留几米宽的院子,当场丈量,多出部分一律归公。同时,规定对多出部分种植树的一律砍倒。姑姑在村子里任职,前几天,把消息透露给爷爷,爷爷用尺丈量一下,从房根量起,宽度多出一米。那里长着一排胳膊粗的榆树。这两天,爷爷着魔似地在树旁转悠。一天,姑姑指着榆树,试探着说:“爸爸,咱自己砍了吧,闹个主动,要不也躲不过去。”爷爷稀疏的胡须一撅,气呼呼地说:“砍,我下不了手!”今天姑姑也奉命参加了“伐树队”,为了不使爷爷因有对立情绪和村干部闹僵,提前一溜小跑到家里送信儿。
  爷爷像丢了魂儿,被我拽进屋,关上堂屋门恰好,门上有个松节脱落后形成的圆洞,一束阳光从那洞里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顺着倾斜的光柱看出去,有无数颗粒浮动着、撞击着。爷爷跪在地上,脸紧贴着门,右眼透过门板上的圆洞,窥视着外面的动静。
  “先从这儿开始吧。”
  伐树队头头儿指着那排榆树说。几个人应着,两个年轻人盘坐在地上,将锯齿对准树根推拉起来,没一会儿,树开始倾斜,然后倒下。爷爷一声长叹:“唉,完了。”一脸痛惜。
  干瘦的“头儿”扬着脸,指间夹着自卷的旱烟,蹲在一边观战。两个年轻人小憩片刻后又把锯齿对准了另一颗树。爷爷满脸通红,手上青筋暴起,豁然站起来挣脱开我的手,身子绷成一张弓,往外冲去。
  如果让爷爷出去,非是一场恶仗不可。我急忙伸开双臂,从后面将爷爷的腰死死抱住。爷爷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压抑而有力的喊声:“孩子,不要拉我,人在树在,我和他们拼了!”我说:“爷爷,出去也没用,村头喇叭说了,那叫资本主义树,不让砍,他们会在您头上扣一顶走资本主义的高帽子。”爷爷的身体忽然就没了力气,热泪夺眶而出,转过身来,扑通一声倒在锅台旁。
  砍树的人走了,爷爷走到树旁,像救伤员似地,用一块纱布,将被锯断的榆树茬子包裹得紧紧的。爷爷说把树根保养好,兴许还能从那儿滋出小树来。后来,上面下来文件,批评了这过“左”的作法,其余的几棵树才幸免罹难。
  这件事过去多年了,它由失去一米宽的庭院引起。我曾反复琢磨,为什么爷爷对失去一点不大起眼的土地而悲痛万分?我相信祖祖辈辈在土地上繁衍生息的农民与土地之间的感情是任何局外人都无法理解的,也是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述的。我怀念爷爷与他那洒满心血与汗水的土地,更怀念那片横遭劫掠的绿荫。
  河运河畔的童年
  陈德宏
  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中的许多往事都沉淀心底,逐渐淡泊,唯有童年时代那些天真烂漫的趣事时常令我魂牵梦绕,历历在目。
  我出生在冀东平原上的千年古镇——芦台镇。家乡被人们称誉为北方泽国水乡,美丽的蓟运河蜿蜒流淌,犹如一条碧绿色的缎带,拴着河两岸的村村镇镇,给家乡带来繁荣和生机。小时候几条运输船鸣笛逆水而上,总是让我萌生遐想,要是跟船到天津逛逛,看看外边的世界有多大,那该多好!于是就奋力追逐,拉住船尾的舵艄,随船行进。但每次都在中途自动放弃,顺水游回,因为那遥不可知的城市对我是那么陌生。
  我的家住在离蓟运河二十多米的河边。每到夏日,游泳便是我最惬意的事,记得初学游泳时,是在同院两个比我大三四岁的小伙伴的怂恿下溜到河边,下水学“狗刨”,而后就一发不可收。每每放学,背着父母跑到河边尽情的玩耍,于是慢慢的学会了蛙泳、仰游等各种姿势,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那时的蓟运河潮涨潮落,风浪很大,而我们时常结伙横渡200米宽的河面,或从上游大桥上跳入水中,顺流而下,游约两公里再上岸,或在河中心随波逐流,乘风浪起伏。有时几个伙伴分成两拨儿,在水中打水仗、捉迷藏。那时我家兄妹多,生活很清苦,父母限制我游泳除怕出事外,也怕我游泳后吃的多。记得有一次,我游泳后把上衣忘在河边,等到想起来回去找时,早就没有了,吓得我不敢回家,一直等到傍晚才悄悄溜进家门。进了家也不敢吃饭,倒头睡去,到第二天早早起床,假意在家中找衣服,好蒙骗父母。其实这样的小把戏,父母早已识破,只是没有戳穿罢了。
  每年初夏时节,蓟运河北岸各种水草长得蓬蓬勃勃,犹如在大堤上铺上绿毯,这里便成为我们玩耍的乐园。那时我们时常腰系一条绳子,背插一把镰刀,游到对岸去割草,然后把草捆结实,骑在草捆上顺流游回,背回家中。有时几个伙伴一起游过河去,钻进繁茂的玉米地里捉蟋蟀,把捉到的蟋蟀装进用纸折成的纸筒里,封好口,一只手高举着装有蟋蟀的纸筒,一只手游划回南岸。然后找来瓦罐,几个小脑瓜挤在一起,各自拿出自己捉的蟋蟀,观看它们争斗,说长论短。到七八月份,是青玉米收获的季节,我们这些淘气的孩子,又渡河采青,一个人守在玉米地边儿,其余人钻进地里,每人拣长成的青玉米掰几个,猛跑窜到河中,游回岸边,我们找来土炭,架起火,用红红的炭火烧烤玉米,当烟气弥漫中飘逸出玉米的清香时,几个人便一抢而空,吃着外焦里嫩的烤玉米,却不知,烤玉米外边的黑已沾满了双手,一抹鼻子便个个成了花脸包公,几个人便嬉笑成一团,又跳进河中。
  记得蓟运河北岸,长着大片茁壮而茂密的芦苇,铺展的面积也宽。那芦苇丛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颜色,最美的要算夏天和秋日。夏天是翠绿一片,秋天是一片金黄,在温煦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青色的、黄色的细碎光点,映照水中,让人眼花缭乱,不禁产生种种奇特的联想,要是有微风习习吹来,摇动芦苇丛发出好似清波袭岸的瑟瑟声响,如同用悄声细语在絮叨什么。秋天是芦苇扬花的季节,芦花洁白轻柔,犹如棉絮,这时我们走进枯败的芦苇荡中,很快就被芦花沾一身白绒绒,扑也扑不掉,赶也赶不走,弄得手忙脚乱。芦苇丛中栖息着不少的鸟儿,至今有很多鸟我都叫不出名字,更不知道它们的习性,但掏鸟窝的旧事记忆犹新。我们经常结伙,钻进茂密的芦苇丛里,栖息在芦苇中的鸟儿被惊动,扑棱棱的成群飞起,鸣叫着在低空盘旋,然后直直的、迅速扎进芦苇荡深处,那情景颇像万剑齐发,极为壮观。鸟儿飞走却留下它们的鸟窝,我们兴高采烈掏出鸟蛋,或轻轻捧出雏鸟,满载而归。
  蓟运河畔的芦苇,叶子又宽又绿。大人们拿来包粽子,我们喜欢苇叶,有时兴致一来,每人采几把,围坐一起折各式各样的小船,放漂河里,很是好看,有时选几片青嫩芦苇叶子,卷成一个形似海螺的小喇叭,吹起单调而美妙的音响,那带着水灵灵潮气的声音,呜呜的连成一片,听起来非常亲切,让人有种感情上的愉悦和满足。
  菜窖
  王士亮
  时光逝去,带走了我的童年,但它还是在我的记忆中,我深深的思念那段金子般的日子。
  自从来到镇里居住,已经是15年了,这些年里的近冬季节,我几乎没有大量地储存过白菜。农村里有每到冬季储藏白菜的生活习惯,过去,每天几乎总是吃白菜。一到入秋季节,家家种植很多的白菜。差不多家家都是用水斗打水。就是两个人在码头井的两边站着拽着斗子的两个把手从下面往上淘水浇灌小菜。我不知道现在城里的孩子们见过这样的劳动方法没有。时间长了是很累人的。我和父亲那时候就经常这样地劳动。每次灌满水就有一次成功的喜悦感觉。因为技术不好,经常是打半斗水的。我看到人家每次都能够将水打得满满的,就感觉这样很过瘾,实不知道,这是需要锻炼很长时间才能够掌握的技能,关键是要有体力的付出。
  白菜好吃,水难打啊!
  小时候我们吃的白菜叫“绿麻叶”,冬季里天天吃这菜,也有吃够了的时候,尤其是菜里没有几滴滴油,再加上,我做菜的时候经常不忍心将菜帮子去掉很多,那做出来的菜就更是多了一些猪食的味道了。很清楚地记得,我一次将很多的菜帮子都放到了锅里,等到熟后,我一吃,实在是太难吃了!
  我也帮助父亲挖过菜窖。长方形的,大约是2米乘3米的样子,深度有2米多。那里可以储存2吨菜。家家都挖这样的菜窖,到了冬季几乎没有其他的菜可吃。可不像现在,什么菜都有,还经常感觉到没有什么好吃的。实际上是吃过的东西多了,口味高了。
  在菜窖的上方还要留一个方口,可以让人自由地进出。一冬里要“打了菜”两三次的,就是将烂掉的菜叶擗掉。做一次这样的劳动很耗费时间,也很脏的。这活我干得很少,有我父亲,我就是帮个闲的。
  可我的父亲1999年春只有66岁的时候便告别人世了,有高血压的疾病,治疗不了,没有好办法啊!我始终很想念他老人家,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知道人总是为什么失去才知道珍贵!
  在镇上生活,所以不买很多的菜,一个是因为我不愿意挖菜窖,一个原因是菜市场有很多的菜,可以随吃随买啊!即使涨价,也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感情可以像白菜一样可以储存,那就愿意不停止地挖啊挖,挖上一个长无边,底无底的窖,将我的全部感情都放到那个窖里,让欣赏我的人随吃随有,永远无忧愁,那样该是很好的。
  想念我的父亲,是真切而实在的,想念我过去一起工作过、生活过的同事和朋友也是情真意切的,所以我才能不知辛苦而快乐地为他们不停地挖着感情的“菜窖”。不知从何时起,为他们写作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我的母亲
  于文娴
  母亲今年的体检结果出来了,一切指标都正常,一种由衷的喜悦占据了我的心,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是她做完恶性肿瘤手术后的第五个年头了,长期以来母亲的身体状况成了我们最关注的焦点,唯恐那可怕的癌细胞再次侵蚀她肌体。
  母亲没有多高的文化,没有体面的工作,她就是中国千百万平凡农村妇女中的一员,可正是这么一位平凡的农村家庭主妇靠勤劳的双手培养了我们姐妹三个大学生,在九十年代初这在一个边远穷的小村是不常见的,如今父母身体不好,年岁也大了,搬到小镇和我们同住,村里人都很羡慕她,都说她命好,听了这些话母亲也只是会心的一笑,只有我们能深刻理解在她那笑容背后承载了多少苦辣辛酸。
  的确,能够健康快乐地安享晩年生活应该是命运对母亲最好的回赠,因为母亲的前半生已经承载了太多的生活磨砺。
  外婆去世时,母亲年仅三岁,三岁应该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也许正是自小因母爱的缺失练就了她过早独立、坚韧的性格,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能够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母亲的兄弟多,为了能够供哥哥和弟弟继续读书,本来品学兼优的母亲初一就自动退学了,她是那么留恋学习生活,时常会梦到上学读书的情境,也许这正是她坚持让我们读好书的最直接原因吧。明智的母亲不想让我们继续她的遗憾,可是因为家里缺少劳力的所有的农活都落到了她的柔弱的肩上。拮据的生活和我们姊妹三个的学杂费都形成了巨大的压力,而坚持依然写在母亲的脸上。为了保证我们的开支,酷暑母亲给别人去打短工、晩上整晚地编制苇席、寒冬农闲肘编织渔网和柳活。母亲的辛勤劳作让我们的生活略微显宽裕,可是因长期熬夜她却越来越消瘦了。长久地饮食不规律使她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因编柳活和织渔网,母亲的手上经常看得到流着血的口子和刚刚长出的嫩肉,胶布缠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却依然灵巧。我们常常在凌晨醒来时看到灯下母亲那消瘦的背影和在她手下跳跃的柳条。现在每当我们回忆起那段生活时母亲却说那时的汗水是甜的。
  母亲的烟癮很大,戒了几次都没戒成。以前一直不理解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对烟有如此的钟爱,可当母亲患了大病准备第二天逬行肿瘤切除手术时,我才体会到烟能缓解人的精神压力。那是2001年的9月,母亲不明原因的发烧、呕吐和胃部的疼痛已经持续几天了,在我们的一再坚持下母亲才同意到医院检查。当时她已经被疼痛折磨的不成样子,从来没有见过坚毅乐观的母亲那么无助过。仅仅两天时间,持续的病痛就把她折磨得面容憔悴、眼窝深陷。
  当她那羸弱的身躯被抬到CT检查仪上时轻得就像一团棉花。隔着玻璃望着随仪器移动的母亲,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自信有着铁打一般身体的母亲终于被病魔击倒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母亲的肾上包裹着一个巨大的肿瘤,当医生暗示母亲回避时,聪明的母亲就意识到了疾病的严重。决定进行手术后,母亲却笑着安慰我们她不会有事的,面对疾病,母亲再次显示了她坚强的个性。当夜我在徘徊医院寂静的走廊上,一种将要失去母亲的巨大恐惧包围了我,平生我第一次意识到,在我们的生命中,母亲是多么重要。一直以来她就像一把擎天巨伞支撑着母爱的天空,在她无言的爱的沐浴下我们成长、成人、成才。
  我一直以为母亲是无所不能的,而如今她也被病魔击倒了,恶毒的肿瘤正在威胁着她的生命,而我们却束手无策。这时我才真真正正地体验到那种无助的感觉。母亲的手术很成功,高明的医生从母亲的肾上腺切除了三斤多重的罕见巨大肿瘤,参加手术的医生们都惊异于母亲的坚强。因为这么巨大的肿瘤发作时会疼痛难忍,而母亲却默默忍受了那么长时间。术后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在ICU里进行重症监护的母亲终于脱离了危险,当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环视我们时,我们都哭了,因为我们的天空随着那把巨大的母爱之伞的再次撑开而又豁亮了。
  以前,我曾问过母亲为什么会染上烟瘾。母亲却含泪说起了四岁的哥哥因为无钱看病拖延成肺部严重感染而死亡的事。这是母亲第一次向我们说起这件事。我的心被击碎了,那正是我可爱的小女儿的年龄,做了母亲的人都能体会到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母亲默默地把这巨大的创痛隐藏了那么多年。
  模糊的泪眼中我似乎看到了母亲那颗仍然在淌血的心。母亲说哥哥是死在她怀里的,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他那迷离的眼神。那时家里穷、农活忙,又有两个体弱的老人需要照顾,很少顾及到孩子,没有让他享受到多少母爱和人间的欢乐就走了。年幼的哥哥死后,为了顾及老人的感受,母亲没有在人前掉一滴眼泪。为了忘却,白天她拼命干活,可每到夜深人静时,孩子那可爱的小脸就会浮现在她的眼前,“妈妈”的叫声就会撞击她的耳鼓……她无处可逃,这种挥之不去的痛楚每晚都折磨得她彻夜难免,所以母亲学会了吸烟。
  如今我也身为人母,在经历了孕育的艰辛、生育的痛楚和养育的快乐后,我越发的体会到了母亲的伟大。在将母爱传递给女儿的同时,我也更加珍视和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天。
  母亲,无私的母亲,诸多的不顺和生活的苦难磨练了您坚韧的意志。您没有男儿的伟岸身躯,却承载了太多的生活压力。您总是说没有给我们太多,而您那金子般的心早就照亮了我们生命的每个角落。
  母亲,我们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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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海

《七里海》

《七里海》文学季刊共分为44期,刊物将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养文学艺术人才,繁荣地方文学创作,为宁河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事业服务。刊物突出时代特征、民族特色,使其成为地方文化建设的亮点,宁河经济发展的窗口,文学创作者展示才华的平台。火热的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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