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记事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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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百老话沧桑(第二集)》 图书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3266
颗粒名称: 插队记事
分类号: K825
页数: 21
页码: 211-231
摘要: 本文记述了柳云插队记事的具体情况,内容主要介绍了插秧、拉耠子、筑堤、出河工、知友情、我的妻子等。
关键词: 宁河县 柳云 插队

内容

作者简介
  柳云,男,1948年6月13日出生,天津市滨海新区北塘沽人。1956年7月至1964年2月初中肄业,1964年5月至1979年11月下乡宁河县苗庄公社刘庄大队。1979年12月返城回塘沽,1980年1月在北塘医院工作,2008年退休至今。
  1964年5月,我们塘沽区300名知青,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到宁河县插队落户,有30名知青插队到苗庄公社刘庄生产大队。一队有:赵亚琴、赵忆茹、李炳珍、于富兰、刘朝利、孙建国、辛振忠、李云、刘景洲、刘桂珍。二队有:张洪兰、张玉兰、赵鸿儒、郑秉全、马树财、王一和、赵新荣、于克敏、王美秀、杨恩荣。三队有:李荣秀、李观顺、齐秀玲、赵兰英、周秉全、柳云、许凤珍、王健、范惠敏、吴顺义、杨红村。到1979年12月,我们陆续返城,转眼过去30多年了,可在村劳动和生活的场景如在眼前。
  插秧
  到村不久,生产队种水稻插秧。一天,我争着和十几个社员去插秧。队长刘广成不让我去,说那种活不是你能干的,我拍着胸脯保证绝没问题。队长拗不过我,让我参加了插秧的行列。
  下地去插秧,每人都要自己担一挑芽子(水稻秧苗)。社员们走的相当快,我光着上身,赤着双脚,呲牙咧嘴牛一样的喘气,紧赶慢赶算是追上了他们。到了地头后,社员们把芽子打到稻田里,就开始插秧。等我把剩下的芽子全部打到稻田以后,和旁边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青人说:“喂!你替我去担芽子,我下去和他们插秧吧。”他很难为情地问我:“你会吗,原来你插过吗?”“这有嘛,不就是倒着走,把秧苗摁到泥里不就完了吗。”说实在话,我当时是嫌担芽子太累人,光脚走,地上的茅草、荆棘太扎的慌。这位哥们极不情愿的接过了我强塞到他手里的“眼笼”挑子。有位年长的大哥实际是副队长刘广朝说:“让他试试,要不他也不死心哪。”
  听到这句话,我乐坏了,马上抓起一把芽子,蹦到稻田里开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插秧。我试着学社员的模样站在稻田里,一撮大一撮小倒退着插了起来。才干了一会,累得我光剩直腰了。左右一瞅,哇,社员们插秧飘逸和娴熟的动作让我看直眼儿了。比我插手晚的社员都把我远远甩下,装在了稻秧苗当中。稻田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那里瞎忙活了,我手忙脚乱,插下了这撮漂上来那撮,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扑腾的泥水,一个劲往下流。有几个老社员在队长的带动下帮我,才勉强地完成了根本不及格的插秧劳动。到了地头,我不管不顾躺在了全是茅草的土埝上,腰跟折了一样,双胯摸一下就疼得钻心,伸出双手一看白汪汪没有一丝血色。队长走过来递给我一支自制的旱烟,坐在我的身边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柳云,记住,三年可以学个买卖人,一辈子学不好一个庄稼把式!”我没听懂队长的话(那时也听不懂),半眯着双眼坐起来,睁开一只瞅瞅他没说一句话,心里挺不服气的。
  拉耠子
  也就是六七月份吧,队长刘广成让我和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社员,还有两位年青的村姑去地里种地。从他们之间对话中得知,这位大胡子是她们的二叔叫刘振林。两位村姑名叫刘学玲和刘学香。我跟着他们到仓库,领完干活用的农具和种子,向大胡子二叔说:“你老扛的这是嘛玩意?”他扭头看看我,半开玩笑地说:“哎,小伙子,这是‘累倒驴’呀”说完了意味深长一笑,而背着麻袋的两位村姑乐出了声。二叔从嘴里拿下铜杆烟袋锅指点着她们:“好事也让:你们笑坏了!”我心想,是不是这个老头拿我找乐?也没再理他们,嘴里哼着他们不懂的小调继续走在路上。
  到了地头,二叔把“累倒驴”放下。捋了农具上的绳子,又叼上了他那个锃亮的烟袋锅,坐下来大口地吸着。两个村姑把麻袋里的种子倒进了圆形笸箩里。我没事干就掏出了香烟,顺手递给我这位不太喜欢的二叔。嘿,他不买账,连看也不看,摆手说:“没劲”,我又纳闷了,嘛叫没劲?难道说我没劲,等会干活时让:你看看我有劲没劲。
  二叔扶“累倒驴”,刘学香前面拉套。后面刘学玲点种子,钻进“累倒驴”的辕里看起来非我莫属了。(后来我知道二叔说的“累倒驴”是耠子)。从这边地头拉着个耠子到那边地头,一步一滴汗,一步一扎脚哇。火一样的太阳在头顶着烤着,套绳勒进皮肉冒出了血渍。经汗水一沤,那个疼。我一声不吭,东倒西歪按我的步法速度使劲拉。一条垅总算是种完了。我目测一下,这块地照这个样子往返拉几十趟,一上午也种不完。心里就打起了小鼓,嘛时能收工啊,这不把人累死吗!我才真正明白了二叔说的“累倒驴”真实含义。这是人干的活吗!我越想越憋屈,抬起腿径直奔河埝大水渠就跑了过去。“你想干啥”,二叔大声地吼了起来。我边跑边摘套在身上的绳套,回头一瞧,二叔拎着耠子,嘴里叼着烟袋,披着的上衣甩到了一边,刘学香拽着绳套跟我跑出了十几步,“渴死我了,上小河里喝口水。”我声不算大,算是对二叔的正面回答。跑到“驴尾巴河”扑通跳了进去。先捧着喝一肚子河水,又痛快地洗了一个澡,然后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一屁股坐在地头的土堆上。二叔用手轻轻抚摸着我被勒的冒血痕的双肩,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拉耠子这种活,不能着急,要稳一些,更不能左右晃,越晃你越累,我也不好扶把,比你还累。”我斜了二叔一眼说:“要不咱俩换换,你拉我扶怎么样?”二叔一怔眯起了双眼,瞅瞅我点点头说:“好哇,那咱俩就换换。”
  二叔钻进了驾耠子的位置,而我自鸣得意的双手扶着耠子把儿,还不恭敬的大声喊了一句“驾!”“小伙子,你扶好喽。”二叔叮嘱了我一句就和刘学香都使足了力气,一哈腰,就听“哎呦”的一声,爷俩都趴在了地上。原来是我光顾抬耠把,忘了把耠头插下去。最属刘学香摔得惨,她连着翻了两个跟头,爬起来就急了,朝我嚷:“你干啥呀!”而二叔摔了个嘴啃地。老人指着我无奈的说:“唉,毛还没长齐就想飞!”后边的刘学玲倒是笑得前仰后合,把点种子的笸箩都扔到了地上大声笑着说:“二叔,您的鞋哪去了?”这件事我至今难忘,那一次我感知了自己的无知,更感知农民的淳厚善良。
  筑堤
  1967年夏,连续的暴雨使蓟运河水猛涨,加之上游泄洪更加重了蓟运河的承受能力。沿河两岸村村抗洪、庄庄防汛。刘庄大队也不例外,组成了以基干民兵为主体的近200人的抗洪队伍全部投入到村西头的河埝之上。
  那时的救灾物资较为匮乏,我们基干民兵不分男女,全部跳到水里,冒着瓢泼大雨,站到距离河埝20至30米的水坑里,用双又脚踩“泥剂子”(就是一种从水坑里捞出踩成圆形的大泥坨),然后,把踩好的“泥剂子”连拖带抱的递到另一个人,码到河埝上。就这样,一层“泥剂子”一层芦苇,层层加码给河堤增高加厚。雨下的更猛,河水流速更急。人们拼命的干着,忽然,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哎呀,杨红村不见了!”大家互相传讯,我大吃一惊,因为我刚才还看见她踩泥呢,我把怀中的泥坨往另一位社员身上一抛,一头扎进混浊的泥水里,双手在水中划拉她。说来也巧,一把抓住了杨红村的头发,把她从泥水中拎了起来。只见她双眼紧闭,好像没有了气息。我大声喊她,用手打她的脸,她没有任何反应,我以为她就这样死去了,我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这时蹚过来几个知青,七手八脚的把她抬到了较为平坦的地方抢救。民兵连长刘万荣,三队队长刘广朝急速安排4个女青年送杨红村回房东家,连长指着身边的一个民兵命令:“你,去马号套车(饲养牲口的地方)。记住了!如果她行了你回来,不行你马上和她俩(指了一下刘学琴和刘庆兰),快送县医院。”
  经过一夜的玩命苦干,河堤保住了,基干民兵们都松了一口气。大队党支部书记刘振玉、民兵连长刘万荣宣布:“留下30个人,10人一组。沿全段河堤巡逻,有情况马上敲锣!其他人全部回去休息:”由于我救人的突出表现,理所当然地被留在了河堤上,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杨红村到了队长刘广成家以后,大嫂给她熬了姜糖水,用棉被捂出了一身汗,经村赤脚医生调理很快痊愈。
  出河工
  1968年冬季,我报名参加蓟运河清淤和挖防潮闸机槽的工程,全县近万名河工,分别住在荒芜人烟的盐碱地上,各公社用油毡、苇箔和稀泥巴搭建起窝铺。苗庄公社搭的筒子窝棚有30排之多,每排里面住30至40人不等。地上铺一层稻草,上面铺张苇席铺盖卷往上一丢就是我们河工休息、睡觉的地方。
  挖河的劳动,每天要超过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上河段干活都在凌晨5点,中午伙房的人把冻的梆硬的窝头、冻白菜、馏锅水送到了河段上。想吃口热的饭菜,连想都甭想,就是馏锅水,吃的慢也捞不着喝,只能去喝地表渗出的又苦又涩的水。下午1点,又开始干活,晚上8点收工。这样的劳动,无论是刮风、下雪,天天如此,还时不时的搞几回大练兵,“放卫星”(指加班加点)。累了一天的河工,刚迷糊着进入梦中,起床的哨子响了,带工的干部也可着嗓子高喊:“放卫星了,快起来放卫星。”河工走出窝棚,抬头看一下天空的星星,才知道这时是凌晨的1点多。
  知友情
  知青楷模赵亚琴。她毕业于塘沽二中,下乡分到一队,由于她工作出色,被评为知青模范代表,曾和知青积极分子邢燕子、侯隽一起,受到河北省委书记刘子厚的接见,河北省专员公署董秉枢夸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知青代表。
  知青岁数较小的李云和于富兰。当年才只有15岁。初到村时,生活等各方面都不习惯,夜里睡觉时暗自流泪,赵亚琴就深情劝解、安慰。谁的被踹到一边了,她给重新盖好;谁的衣服破了及时补上,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妹一样照顾。
  对男知青她也体现出一个大姐的风范。那时我们这些男知青,胃口大的出奇,那点饭票根本吃不到月底,只能喝稀饭。每到这时,她都会主动的把她节省下来的饭票塞到我们手里,是我难忘的。
  知青才女张玉兰。她毕业于塘沽三中,下乡分到二队。她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是刘庄文艺宣传队台柱子,各种舞蹈的编排、导演都出自她之手。由她编导的文艺节目,在四邻八庄非常受社员的欢迎。
  她不仅演唱,而且教会我们,使文艺宣传队每个队员的才能得到充分发挥。给小村庄带来了无限的欢乐,也注入了我们年青人的青春活力。1979年张玉兰回城后,开始在塘沽工作,1981年报考汉沽工商局被录取,工作至退休。
  会计成手张洪兰。她毕业于新港船厂技工学校。1965年“四清”运动时,她被贫下中农推选当了二队的会计。对这项陌生的工作,她并没有向困难低头,短短3个月集训学习,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知识。农村会计,账目非常的繁杂,要把种子、化肥、水、电、人工劳务及各种成本要算的一清二楚。还要按人七劳三做分配方案,核算每人每年应分的红利。工作量及难度都很大。为胜任工工作,她每天晚上宿舍灯都亮着,有时至天亮。实在累的不行了,她就靠在炕上被垛休息片刻,继续整理账目,在大队会计刘振瑞和二队仓库保管员的帮助下,经过二年的努力,她的工作别人无法替代。由于工作出色,1970年她被选调到苗庄公社供销社工作。
  知青组长李荣秀。她毕业于新港船厂技工学校,是三队的知青组长。她管理的10名知青(3男7女),有一件事可见她的智慧和真情。
  1964年的8月份,三队的王健拿走了一队女知青李炳珍的布票。事发后,王健却不见了。李荣秀得知后,叫上我和几个女知青,急忙跑到村里各处找王健。一个社员告诉她,有一个男青年跑到村头西河埝上去了。她带着我们六七个人又找到了河埝,只见王健已经一步一步走向河心。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因追的步伐快,摔了一个大马趴。几个女知青边扶她边喊:“这个死王健,偷了人家的布票,还要想不开!”李荣秀说:“你们别这样喊,他也知道害臊,要不然绝不会往河里去的。”她不顾摔得疼痛,爬起来对王健大声说:“你今天要是不上来,我们一块跟你往河里去。咱一起淹死算了,有嘛了不起的,不就几尺布票吗,李炳珍大姐说送给你了。你赶快上来,去谢谢李姐。”就这几句话,把这王健说愣了。他站在齐胸深的河水里说:“你别糊弄我,李姐真说是给我的?”这时几个女知青,也高喊:“是这样说的!你再不上来,李荣秀也下去了!”王健慢慢回转,李荣秀扑了上去,抱住他又打又捶,边哭边安慰他。(王健,1965年回城分配到塘沽酱菜厂工作,1989年去世,时年31岁)。李荣秀1969嫁到芦台镇国家园村后,当赤脚医生,1980年选调到宁河县粮食局工作。
  身残志坚的赵鸿儒。他毕业于塘沽明星路小学,下乡分二队。因患小儿麻痹症,腿部有残疾,双眼还高度近视。就是这样一个身体,在农村坚持10多年,获得全村人的好评。
  那时,村里“历史反革命分子”刘振硕,是专政的对象。有一次刘大爷去井边挑水,老人岁数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不小心脚底一滑,摔到了。他看见了,马上跑过去,扶起老人,重新接了一担水,挑着送回了家。有人好心劝他:“鸿儒,听说他是军统特务哇!”“我不管那些,我只看到了一个需要帮助的老人!至于他是不是特务,我一概不知。”
  有一个60多岁的孤寡老人叫赵福兰,是个五保户,虽然生产队有照顾,但也有不便的时候。当时赵鸿儒已被分到大队部值班,负责分报纸,送书信,开广播喊通知,连同看水井。赵福兰老人经常去井上担水,每次都是他帮老人把水接满,然后挑着到老人家,并嘱咐:“大娘,您老别自己挑了,每3天我就会给您挑一回水。”他的一句承诺,坚守到他选调回城。
  1974年,赵鸿儒选调回塘沽,分配到北塘街道办事处,后调到塘沽大沽化工厂工作。记得离村那天,全庄的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一直送他到驴尾巴河。他流着泪挥手说:“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兄弟姐们都回去吧,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远处高台上站着的刘振硕也迎着寒风向赵鸿儒挥手,忍不住老泪纵横。
  开朗豁达的李云。她毕业于塘沽第一中心学校,下乡时只有15岁,被分到一队。1965年被社员推选为一队的会计兼仓库保管员。在她14年的会计生涯中,没有出现死账、呆账或收支不平衡的现象,受到大队干部和社员的好评。
  一天,我从外村知青点骑回一辆自行车,感觉贼格拉的累人,卸下后轮,发现后轴滚珠没有一丝黄油。在寻思时,上哪找黄油呢,我四下搜寻,忽然发现了女知青宿舍窗台上有个小瓷瓶,屋里没人,我顺手掀开,一看一瓶油制雪花膏,那是当时的奢侈品,平时舍不得擦的。我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全把它抹在后轴碗里,还真见效,立马车轮飞转。我暗自欢喜,又有点做贼心虚,偏偏中午快吃饭时,马树财端着碗,抽着鼻子:“哎,是谁擦了粉了,这么香?”他这一说不要紧,李云第一个反应过来了,放下碗跑回她的屋子,回来就闹开了。“是哪个缺德的!把我雪花膏全都用了!你们大伙看看我这个瓶子!”我旁边的自行车正香气袭人呢。李云明白了,生气的一把抓住我:“你这个死鬼,自行车能擦雪花膏吗?有你这样祸害人的吗?”我一看坏事了,就说:“李云,我赔你不行吗?”“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你要当众给我赔礼道歉!”我挺了挺胸,道歉的话硬是没有说,饭也没吃就灰溜溜留地跑了。
  过了几天,她从食堂出来碰到我:“倒霉鬼,给你几个西红柿吃!”我头也没敢抬,接过东西。“李云,我赔你两毛钱行吗?”“真格的,我能让你赔吗?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短短一句宽容的话感动的我差点掉泪。
  我结婚时,李云已和男知青辛振忠确立了恋爱关系,只等男友复员才能结婚。我的爱人生第一个孩子时,李云忙前忙后,和村的“老娘”(接生婆)配合,一会儿抱柴禾烧水,一会儿又跑到炕边为我的妻子加油。生下孩子后,她又端来了红糖水,喂妻子,这一幕现在回忆起来是那样的沁人心扉。
  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屠桂珍,毕业于北塘第一小学,是下乡到苗庄公社南朱庄的知青。1965年,我们曾经一起搞过“四清”运动,她在本公社的东窝村,我在倒流村。集中学习、开会时经常打头碰脸的,而真正彼此加深印象,建立感情是在“文化大革命”中。
  1966年开始了“文化大革命”运动,“四清”工作队借调干部全部回原单位参加运动,我们俩也就回到了各自插队的村。当年知青成立了一个造反组织,全公社300多知青,有11名核心人物,屠桂珍和我都是其中的一员,每天朝夕相处,互相加深了了解。经过一年的时间,1967年初,我们正式公开了恋爱关系,但我万没想到的是,命运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直搞运动的我,竟然被运动进去了。在公社万人大会上,数次和当时的“历史反革命”“地富反坏右”分子同台挨斗。而她义无反顾地对我不离不弃。在我最灰暗时,她顶着巨大的压力,频频的给我送烫人心肺的书信,增加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当时公社纠察“小分队”有一名队员是杨庄子的复员军人,姓杨,他跟我说:“你小子算是找了一个了不起的人。”信件、食品等传递都是杨同志,我很感谢他,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鼓励我活下去的同时为我鸣不平。一天,她去找当时任公社社长的于京广(此人地震时遇难),进门就以质问的口气:“老于,你们这么折磨他,是否有些过分?听大会念他的这些问题,似乎该枪毙了!他究竟有什么反革命的言论和行动?于京广社长只是小声的说:“哎,我们不过只是教育教育他而已!”“有你们这么教育人的吗?他是一个父母双亡,没有任何亲人的孤儿,你们不但万人大会批斗他,还把他吊到房梁上用木棍打他!这就是你们的教育方式吗?柳云才只有18岁呀!如果他一时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跟塘沽区交代?怎么跟公社这300名知青交代?”说完,咣当摔门而走。
  和屠桂珍一起搞过“四清”的女干部崔淑琴,县公安局的郭绍增都曾经来说服她和我断绝恋爱关系。遭到她的拒绝:“别说他挨斗,就是你们真的按你们捏造的罪名逮捕他,只要他不死,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
  1968年屠桂珍和我结婚了。家安在了三队男知青的宿舍,一间屋子半间炕,生产队给我们的一口掉了缸沿的水缸。赵鸿儒、马树财、吴顺义从马号弄来的破苇席,炕上两条嫁妆来的半新不旧的棉被,二条线毯子。记得当时她望着房顶,来回走动着,眼中噙着泪花,我问她她说灰尘眯眼了,说完眼泪流下来了。我找些旧报纸,从小钢磨(机米加工房)收点土面打浆糊,把屋子糊了一遍。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
  1969年,受自然灾害的影响,家家断顿,户户没粮。青黄不接的季节,她拖着不方便的身子,非要去讨饭,我大声地呵斥她:“嘛?去要饭?!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这样的身子能行吗?再说你不是给咱知青丢脸吗!”她哭了,哭得相当委屈:“你不让我去,看咱还有吃的吗?”她指了一下地上放着的布口袋。我过去打开一看,只剩下半袋米糠。我无语站在当屋地上,半晌才说:“你等着我!”
  第二天早晨,我浑身是汗进了屋,把她吓了一跳,跑过来抱住我嚎啕大哭。边哭边用双手捶打着我,“你干嘛去了?我一夜都没合眼啊!”我替她擦去了泪花,“回塘沽了,借了自行车去的。到姐姐家和姥姥家(屠桂珍娘家)拿回了几斤粮票和9块钱,别哭了,一会儿我去公社粮站买点棒子面。”
  屠桂珍和我在刘庄共同生活了16年,我们养育了3个儿子,全都健康地长大成人。她在1979年11月回城在塘沽粮食局工作,2010年12月去世,享年66岁。
  现在,我们这群当年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已近古稀之年,都已是儿孙满堂。我们永远忘不了在农村广阔天地的那段岁月,使我们得到锻炼成长,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是值得骄傲的一代!

知识出处

百老话沧桑(第二集)

《百老话沧桑(第二集)》

本书主要涉及一些人物和事件,包括驾机叛逃事件的真相,大杨庄旧事中的第一次群众大会和土改分田地,以及关于"五七大学"的始末等等。其中还有一些个人回忆,如王海臣回忆自己当"四清"工作队员的经历,姜文英的教师生涯,以及姜桂芝在地震中受伤后的治疗和工作经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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