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抗日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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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烽火硝烟的岁月》 图书
唯一号: 021920020230002617
颗粒名称: 第一章 抗日烽火
分类号: K820.821
页数: 38
页码: 5-42
摘要: 本文记述了与抗战相关的事件和情况,包括残暴奴役、抓劳工、敌情侦察、抗日活动、堡垒防御、惨案事件、埋地雷、破交战以及智取炮楼等。其中还提到了一些英雄人物。
关键词: 历史 抗战老兵 英雄人物

内容

我是宁河区东棘坨镇东棘坨村人,1927年5月出生。我们村在宁河区西北部大洼地区,村里有几百户人家,上千口人,是全镇最大的村庄,人老实厚道,庄风也好,邻里相处都很和谐,谁家有个为难招灾的事情大家都能互相帮忙。村里土地不少,但多数比较肥沃的土地都集中在地主手里,大多数的村民都是佃户,有的租种一些土地,有的给地主家扛长工。还有一部分最好的地属于军阀齐燮元家,当地叫“财主地”。靠租种土地维持生活的老百姓,秋天收获时,三分之一的粮食要交给财主或佃主,但好在土地比较多,年景好时能解决温饱甚至有一点余粮,但遇上灾荒年,粮食就不够吃的了,有些人家真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帝国主义野心膨胀,开始了全面侵华。侵占了东北七省,建立了满洲国,很快又向平津扩张侵略。日本鬼子攻破了长城,在不长时间内,包括我们宁河区在内的冀东22个县都被日本鬼子占领了,冀东人民成了亡国奴。日本鬼子在冀东地区这片土地上横行肆虐,为了加强对占领区的统治,他们建据点、修炮楼、实行法西斯统治。1941年的时候,我们村周边地区也来了日本鬼子和伪军。在我们村临近的板桥、黄庄、艾林庄等村庄驻扎了队伍,并在所住的村子及交通沿线修筑了碉堡、挖掘了深沟壕等工事,实行所谓的“强化治安”统治。这些日本鬼子把中国人不当人,从据点路过要检查搜身,还得向鬼子们点头哈腰,鞠躬敬礼的,否则看你不顺眼,非打即骂。大约是
  1942年开始,鬼子开始进行了奴化教育,像板桥、潘庄等据点,学生所用的课本,不再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传统文化,而是增加了“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圈”等等奴化教育内容,具体课程除了国语、算术外,还让学生学习日语,这些都是日本鬼子妄图长期奴役中国人民的阴谋。可是,在我们村和相邻的前、后大安,西棘坨、王洪、李店、胡晋等村,因为是八路军区小队频繁活动的地盘,没有教师敢来教日语,日伪军也清楚实行不起来。
  那时我们村里的老师是孙炳章和他的妹妹,是玉田县人,也恨日本鬼子,再加上受八路军的宣传教育,激发了民族爱国心,根本不听鬼子汉奸那一套。
  这些据点里的日本鬼子非常凶狠残暴,经常带着伪军到周边各村讨伐,杀人放火、抓八路、抓民兵,特别是到处抢粮食,因为日本军队需要军粮。他们在宁河县境内的马鞍子、马从庄以北,廉庄、于怀庄子以南,建立军粮生产基地,就是人们常说的“高丽圈”。在大北涧沽村、任凤村、茶淀、军粮城等地方,实行“米谷统制”,宁河县农民种植的水稻必须交给日本人,不得自己食用。日本鬼子还经常下村入户突击抽查,如果发现有吃大米的人,立即抓走,轻的打得死去活来,重者要丧命的。当时的艾林庄是鬼子据点,住着少数鬼子和伪军,他们每七天到我们东棘坨村检查一次户口,搜刮一次粮食,而且还见啥抢啥。每到一户稍有不从非打即骂,老百姓只好把粮食千方百计地藏起来。有一次敌人到东棘坨村检查时,没有搜到一点粮食,就把一些被查户的成年人和老人都抓了起来毒打,有个叫马树斋的农民被他们打得一个多月没有下炕。
  抓劳工
  为了加强统治,日本鬼子大肆破坏耕地修公路,他们还修炮楼、挖壕沟、建据点,疯狂地抓来大批民夫来干这些苦工。东棘坨村有很多人都被日本鬼子逼迫着给他们去干过各种各样的活,人手不够时,鬼子就组织讨伐队下乡四处抓劳工。在家门口被抓做劳工还有家能回,而被鬼子抓到日本去做劳工的就惨了,不但一去几年不能回家,甚至不少人没有等待解放就惨死在日本了。像我们村霍学森的岳父,在出门的路上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押到塘沽被塞进闷罐车送到了日本,一去就没有回来,连个尸首都没见着。
  离我们村不远的前大安、后大安村,那时叫前蛤蜊堼、后蛤蜊堼,就有六七个人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这些人,有的是在村里被抓的,有的在地里正干着活就被抓走了。被抓后就押往塘沽,用船运到日本。当时有一名村民在塘沽就被折磨死了,后来小日本完蛋了这些人只回来3个人。当时有好几个人都有老婆孩子了,没办法,老婆就只好改了嫁。
  王洪庄子有个叫李玉阁的,算是大难不死,日本鬼子投降后活着回来了。他是1943年的冬天,就该到1944年的阳历年了(元旦),他赶着马车去北塘卖粮,为的是卖点钱好买点年货过年,做梦也没想到叫日本鬼子给抓了劳工。鬼子把他押到塘沽新港码头,投进用电网圈起的临时监狱。家里人不知出了啥事儿,寻思着一个大活人咋两三天没个踪影?就托人到北塘去打听,有个开店铺的好心人告诉说,前几天有个赶马车卖粮食的人叫日本鬼子给扣了,抓了劳工了,听口音像老北(那里管宁河这边人叫老北)。马车、粮食没有啦,人也没有啦,家里塌了天!直到抗战胜利,李玉阁才死里逃生回了国。回国的李玉阁告诉家人,他当年和200多名壮丁,被押往日本静冈县的一座铝矿做劳工。在那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受着日本工头的严密监视。为防止他们逃跑,日本监工每天要几次点名,早起整队要点名,干活前要点名,吃饭要点名,收工要点名,反正就是防备劳工逃跑。劳工们一天要抡着锤头、大镐干十四五个小时的活。除了上山开矿外,下山后就要被关进低矮潮湿的工棚,没有一点人身自由。哪个劳工如果生病了,就会被扔进病号房,所谓的病号房,就是等死,日本人根本不给劳工治病,死了就叫活着的劳工拉出去埋掉。所以,劳工们生了病都不敢吭声,自己忍着,忍着也许能有条活命呢!李玉阁告诉乡亲们,宁河县东塘坨的李永年就是因病被投进病号房死的。他在挖坑埋这位老乡时做了记号,日本投降后回国时,他偷偷带回了两块骨头,捎给了李永年的家人。
  跑敌情
  那时候,日本鬼子实行了惨无人道的抢光、烧光、杀光的“三光”政策,经常下乡抓人、抢粮、抢东西,甚至烧房子。人们都提心吊胆地听着敌人的动静,随时准备跑出村子躲避,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跑敌情”,也有的叫“躲讨伐队”。
  一听说鬼子汉奸从炮楼据点出来,村里的成年人就不敢在家里睡觉,都躲藏在庄稼地里去睡,身子底下铺个被子或铺条口袋。男的怕被日伪军抓劳工,女的怕被糟蹋了,党员、民兵如果被抓更是有生命危险的。但即便这样,很多村庄也没有躲过惨案的发生,很多人被抓去修据点、建炮楼,有的送到日本做劳工,还有不少党员、民兵被杀害。
  后来共产党八路军想出了办法:一是在敌人的据点安排内线,敌人一有风吹草动,要到哪里去,要去干什么,内线就给八路军通风报信;二是各村民兵、儿童团有专门传信儿的,敌人从据点一出来,就密切观察,一村接一村地传达敌人的行动信息,人们做好粮食坚壁和人员躲避的准备,常常叫敌人的讨伐、抢掠扑空。我哥哥马玉春,就是八路军的地下交通员,我嫂子是黄庄的娘家,我哥就经常住在黄庄老丈人家。他老丈人家开着酱油铺,我哥表面是帮老丈人料理店铺,实际上是在那里收集日伪的情报,因为黄庄当时是日本鬼子的一个大据点,天津海光寺的鬼子经常到黄庄去。我嫂子叫吴桂英,非常了不起,特别有主意,知道我哥哥干的是掉脑袋的工作,不但不阻拦反而支持我哥哥,为了掩护我哥哥,她住娘家时,就左邻右舍地放风说我哥哥是来这里开店的。我哥哥搜集到情报以后就及时报告八路军,那时,我哥常接头的人叫牛焕新,这个人当时是八路军的什么干部我不知道,但知道牛焕新解放后当了宁河县武装部的副部长。
  不过,防范的再严也有突然的情况发生。记得有一次,日伪军从潘庄出发,到了离我村八里远的大港(读奖音)村时,村里的人们才知道,我们年轻人就开始往村外跑,一般我们都往黄庄跑,尽管那里是鬼子的治安区,但反而安全,因为敌人不会想到我们敢往他们统治的地方跑。我和民兵王永利、李树平等一大帮年轻人跑得快,很快跑过了小芦庄,临近了黄庄村。而个子矮小的张学增和腿脚有点毛病的李振东跑的慢,被远远甩在了后面,鬼子的马队追到小芦庄时,他们刚过小芦庄。鬼子先是抓住了小芦庄的伪保长,问他看没看见民兵八路的从村里跑过(小芦村是去黄庄的必经之路)。小芦庄的伪保长骗他们说,没有看见!见小芦庄的保长不说实话,鬼子恼羞成怒,残忍地用刺刀把保长挑死了,肠子都流了出来,然后向村西追去。因为鬼子是骑马,很快就追上了张学增和李振东,把他俩抓起来用绳子拴在马尾巴上拖着跑,把他们弄得血肉糊糊的了,看着他们气息奄奄的,也不像民兵八路的样子就放了。他俩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经历了这一场折腾惊吓,差点死掉,身体一直病病殃殃的。
  抗日火种
  1942年的时候,我们村来了共产党八路军。他们秘密深入各家各户宣传抗日主张,那时候我岁数还小,记得当时的共产党的干部有李志(佐天)、马良等人,是冀东军分区派来的。我们这里当时是冀东军分区武宝宁抗日联合县三区,区长是马良,区委书记是佐天兼武委会主任。后来,除佐天、马良外,陆续还有一些干部如何仁(宝坻县董官庄人)、劳动、野明、@、斯民、成功等都来过我们村,这些人基本都是化名,老百姓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这些人进村先建立堡垒户,白天在堡垒户家中隐蔽,或躲在野外的青纱帐中,由堡垒户给通风报信,晚上秘密召开部分群众会,宣传抗日道理,号召群众起来抗日,动员热血青年参加区小队,我村先后有赵连敏(号德林)、马普红、张学林、王作富等人参加了区小队和八路军。他们还秘密发展党员,建立党的地方组织,因为那时候发展党员保密,特别是堡垒户家的党员,保密更严。再加上党员一般不参加村里的公开活动,因此群众根本不知道谁是共产党员,只有当时的村干部知道。所以,等到日本鬼子投降,党员开始公开了,许多人恍然大悟,哇,怪不得抗日那么积极呢,原来他是共产党呀!
  据解放后统计,我们村那时先后秘密入党的有李振伶、王玉明、胡克宽(化名古月)、刘长有、刘东太、王胜林、贾志忠、李振潮、高振兴、黄振玉等。为了便于工作,还发展了一些女党员、女干部,如马恩芬(马恩元的姐姐)、马云春(烈士马进春的姐姐)、于少英(李明春的大儿媳妇)、张赵氏(小名叫小白)、宋许氏(许吉祥的母亲)、李振环(李振福的姐姐)等都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地下干部和骨干。这些人也和堡垒户的党员一样,都是地下党,当时极少有人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
  八路军的干部进村后,还秘密召集伪保、甲长开会,给他们讲,我们都是中国人,日本鬼子到咱家门口祸害咱们,咱们不能给他们卖命,要团结起来和他们抗争。同时向他们宣传党的抗日政策,争取他们“白皮红心”“身在曹营心在汉”,给共产党八路军干事。那时的伪保长有的是汉奸指派的,不干不行;有的是村民花钱雇的,为了应酬鬼子汉奸。先后担任过伪保长的有王相林、李维荣、霍学明、贾永全、赵连瑞等。这些伪保长通过八路军的教育,明着给日本鬼子办事,接待来村的汉奸,给鬼子提供一些假情报,暗地里给八路军通风报信,为共产党办事,一些村干部、秘密党员不便出面的事都由这些伪保长出面去干。人们通俗地称他们是“两河水儿”。像王相林、李维荣等都属于这样白皮红心的伪保长,都掩护过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和工作人员,特别是李维荣,他弟弟李维贵家就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堡垒户。
  条件成熟后就召开群众大会,揭露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所犯下的残暴罪行,说明我们党抗日的主张和抗日必胜的道理。通过深入宣传,激发了广大老百姓的爱国热情,增强了老百姓打败日本侵略者的决心和信心。还秘密选出了村里的抗日组织政权和村干部,通过村干部,又建立了抗日民兵组织和确定了秘密交通员。我们村第一任村委主任是张学海,第二任是霍学英,第三任是高振中。还成立了民兵队,第一任民兵队长是霍学信,妇女主任是马恩芬,村干部还有姜汉章、高振兴(高还是区里特派员)。张学海曾是我村第一任儿童团团长,高振东、黄振玉、霍学英、王栋林等都当过儿童团长。秘密地下交通员有马玉春、胡克宽等人。
  我们东棘坨村是比较富裕的村,村里的富户多又比较开明,民风又好,所以上级开辟根据地时就选中了我们村作堡垒村,在1942年就组建了村政权,当时村的化名叫“更新”。大约在1943年的时候,我们村来了八路军武工队,武工队长叫夏新。他率领武装工作队号召老百姓开展减租减息运动,解除佃户的租金。那时候,我们村是武宝宁抗日政权三区所在地。马良任区长,佐天任区委书记,区小队长是赵普。我那年15岁,就报名参加了民兵组织,在那时(1942年)民兵人数还不多,也就十几个人,分成3个组,每组4至5人,我和王永利、李树德、李振宗是一个组。1943年民兵组织就扩大了许多,有四五十人了,到1944年,全村的贫苦青壮年都参加了抗日民兵组织,有100多人了,我曾当过民兵分队长、副队长、队长。那时候村里还有儿童团,大概黄振玉是儿童团团长。胡克长、马恩轩等都是儿童团员,由于他们人小胆子大,还派过他们去大港村、小堼村等地方送过鸡毛信,都表现得特别勇敢。从此,我们村的民兵、儿童团秘密开展了抗日活动,特别是配合区小队与日本鬼子和汉奸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很得区领导的信任和称赞。
  区委和县大队的主要领导都经常在我们村落脚和住宿,以便领导对敌斗争。当时我村附近的胡晋庄、后大安、王洪庄等村也是八路军的堡垒村,但可能是怕引起敌人的注意吧,我们村只住区干部,区小队的战士或其他有关人员如果要住宿,都要到其他村去住。当时,我们周边如板桥、艾林庄、黄庄、潘庄等较大的村庄日伪军都建了据点,交通沿线都修筑了碉堡,在据点周边还挖了壕沟。那个时候,我们这些民兵除白天参加劳动,夜间秘密开会,执行站岗放哨、向其他村传递情报、行坚壁清野等,还有主要任务就是配合区小队对敌人进行打击,破坏敌人的交通线,割断敌人的电线,在敌人要经过的地方埋设地雷,防止敌人下村抢粮、抓劳工等。
  堡垒村的作用发挥是方方面面的,不仅是掩护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埋雷破交骚扰敌人、传送情报等,还积极参加县里组织的较大活动。如1945年日本鬼子刚投降,武宝宁地区组织了支援东北解放民兵团,主要是帮助八路军接收东北,要去半年左右。当时是9月份,正值秋收,家中正忙不说,还要在东北度过冰天雪地,况且许多民兵根本没有离开过家门,连区里领导都有些顾虑,但我们村的民兵们从大局出发,一个村就有40多人踊跃报名,区县领导都很受感动。考虑有些人的身体和家庭的实际情况,最后有20多人被批准参加。这些人是在村民兵队长霍学信的带领下,与县里其他地方的民兵一起步行去的东北。我记得那时我和哥哥马玉春一块报名了,可到出发前不知怎么就把我刷下来了,有我大哥没有我。后来我才知道上级不让我们哥俩都去,说二选一,哥哥和嫂子私下合计好了,说绝不能让弟弟去,因为毕竟是战争年代,哥哥和嫂子把生命的安全留给了我。同去的还有马建章,李振潮、张树华等。这些人真的很勇敢,不但在东北表现的非常优秀,过了春节东北顺利接收后返回时,每个人还扛回了一支三八枪和子弹100多发,到了玉田县的窝洛沽,用这些武器弹药装备了15军分区59团了。据说,他们回来的路上可真吃尽了千辛万苦,国民党封锁了火车、道路,这些人就全靠步撵,白天不行就黑夜走,大路有敌人拦截就走小路,有时连饭都吃不上,1000多里路,走了一个多月才赶回来的。区里给他们召开了庆功大会。后来还叫我哥哥找了村里一些人组织了贸易站,叫我哥哥当了贸易站站长,表面是做买卖,实际是经常到国民党敌占区买布买药等稀缺物品给咱们的部队。
  堡垒户
  我们东棘坨村,是抗日游击区的核心村庄,村子比较大,民兵也比较多,抗日工作非常活跃,是坚强的堡垒村,村里有不少忠诚可靠的堡垒户。那时堡垒户是相当保密的,除了共产党八路军和主要村干部知道,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怕被坏人告密。后来听我哥哥和老人们说,马良、佐天、大武宏等八路军的领导来我们村,常住在赵连生家(区小队战士赵连敏的叔伯哥哥)。赵连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很本分,妻子为人善良贤惠,这个户非常可靠。赵连生曾经有个事儿,很长时间在村里是个迷。那是1943年底,赵连生到集上卖牲口,但不知道怎么把卖牲口的钱丢了。回家后,见了乡亲们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也有人就怀疑,说赵连生平时仔细得掉一个豆粒都要扒拉着捡起来,咋会把卖骡子的那么一大笔钱丢了?而且也没见两口打架吵闹的呀?许多年后,人们才知道,原来当年是赵连生故意把卖骡子的钱落在了一个摊位上,然后,由暗地里接应的共产党员李振潮悄悄把钱拿走,交给了区小队长赵普了。
  据说,那时选择堡垒户基本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必须忠诚、可靠;二是要便于进入和撤退;三是有住处和粮食。还有,为了便于晚上出入,由村干部出面,动员近邻养狗的户,要找借口把狗处理掉。
  赵连生家中粮食比较充裕,其岳父是在东北做大买卖的,认识的人很多,八路军干部来了,若有人问时就说是岳父做买卖的朋友。他家是前后两层住宅,还有一间厢房。两间正房分别由哥俩住,厢房是马良、佐天等人居住。房子在村的最东边,房子后院连着庄稼地,一有情况就能迅速撤退。马良、佐天、大武宏管赵连生的老婆叫大姐,一次聊天,赵连生的老婆抱歉地说八路军住的厢房太窄屈了,马良说了一句“不要紧,你们家房窄但粮宽呀”。意思是说他家的房子虽然不太宽敞,但粮食充裕。直到2016年7月13日,在东棘坨村革命历史座谈会上,赵连生的儿子赵洪忠还激动地讲起他母亲跟他说过的这个“房窄粮宽”故事呢。
  还有一个堡垒户叫李维贵,就是烈士李振远的爷爷。有一次,区干部在堡垒户李维贵家正开着会,忽然,李维贵的哥哥伪保长李维荣来报告,说伪军马上要来了。李维荣叫弟弟李维贵安排区干部从后院向村外转移,他自己去村头应付敌人。李维贵叫自己的儿子李明春套上自家的大车,拉着区干部就朝七里海的方向跑,敌人发现了,就边追边喊边放枪,一直追了很远。家里人听到枪声响了很久,以为这回李明春肯定会被鬼子的枪弹打死,不料傍晚时竟安全回来。原来,李明春拉上区干部后,没敢怠慢,把大白马打得奔跑如飞,敌人眼瞅着追不上了,就气得胡乱放了一阵子枪。
  其实,李维贵人特别老实,且有点胆小怕事,但他的老婆特别能干,是李氏大家族里有名的二奶奶(李维贵行二),李氏家族的外事由哥哥李维荣负责,内事由二奶奶当家。李二奶奶脾气虽然暴躁,但遇事有主意,胆子也大,特别地拥护共产党八路军。有一次,鬼子进村搜查八路军、区小队,正巧有一个八路军的女干部,化名叫“干青”的住在她家,二奶奶急中生智,告诉这个女干部就说是自己的女儿,又叮嘱自己的闺女、儿子管这个女八路叫姐姐,敌人端着枪进来了,小儿子李振才一下子吓坏了,哭着扑到女八路的怀里,女干部趁机把李振才抱在怀里哄说,弟弟,别怕,别怕,太君是抓八路的。敌人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只好走了。
  这个堡垒户还有许多感动人的事。1947年,上级号召青年参军,李维贵老两口子带头动员自己的二孙子李振远去当兵,那时,李振远刚刚结婚,还没小孩呢,就和我一起参军了,1948年,就在大艇的战斗中牺牲了,李振远的父亲李明春赶着马车去芦台一带找部队去拉儿子的尸体,却没有找到,后来分析当时正值夏季,河水暴涨,尸体可能被水冲走了。家族的人闻讯都痛哭不已,这老太太很刚强,说,都别哭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都怕死,谁还去打仗!
  在这补充一件事情。这次去东棘坨村开座谈会,证实了我们当时分析的正确。烈士的弟弟李振才在会上讲了一件事:十几年前,在宝坻当教师的女儿李淑敏在外出的公共汽车上,发现一个老头总瞅她,把她瞅得都不好意思了。那个老头就对她说,姑娘别怪啊,我瞅你像一个人。淑敏就问像谁啊?老头说,像我的一个战友,他叫李振远,是宁河县东棘坨村的人。当知道李振远就是李淑敏的亲二爹时,老人就说起了大艇的那场战斗,说当时我们追敌人时被增援的敌人反包围了,敌人的火力很猛,我们突围时跑散了,到了蓟运河边,你二爹和我都中弹了,同时倒在了水中,那时河水正暴涨,我被冲出很远,在芦苇边被老百姓救了,你二爹被水冲得连尸体都没找到啊!
  后来,我还听说了他家的一件事。1948年,东北野战军打天津,部队路过号房子,这个老太太领着全家住草棚和牲口棚,把屋子让给部队住。儿子李明春和母亲一个心眼,连脾气都相似,只要为了共产党的事情,一切都能豁出去。尽管棚子里铺了厚厚的草,但时值冬天,把小儿子李振才冻得睡不着,觉得身下有东西在拱,拨开草一看是个大刺猬。
  东棘坨村惨案
  敌人把我们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遭遇了敌人两次疯狂的报复。
  一次是1943年的7月份,住在板桥村的日本鬼子队长清水带领着150多名日本鬼子和200多名伪军,在一天夜里突然包围了东棘坨村。由于村里人事先没有得到消息,村民都在家里睡觉,早晨5点多,敌人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赶到村大庙前的空地上,周围都是日伪军包围着。这些日本鬼子耀武扬威,日本翻译官小红和特务吴乃彬哇啦哇啦地叫喊了一通后,就从人群中拉出来张永善、张洪文、尚大等15名群众,用木棒边打边审问八路军和区小队的下落,以及村干部的姓名。这些群众对日本鬼子恨之入骨,他们都宁死不屈,没有一个人说出八路军的下落和村干部的姓名。敌人恼羞成怒,就用白布把这些群众眼睛蒙上,准备用刺刀挑死他们。
  由于特务吴乃彬是我们东棘坨村的女婿,他对村里的情况特别清楚,由他点名把八路军区小队的德林(赵连敏)的母亲抓来,由日本兵带到村大庙的院子当中,吴乃彬又把在村里老霍家扛长工的尚大从人群中叫出来,日本兵用木棒对其进行毒打,逼其承认是八路。长工尚大是山东人,是个暴脾气,长得也壮壮实实,不堪忍受日本兵的毒打,就夺过日本兵手里的木棒用力向这个日本兵打去,当即一棍子就把日本兵打倒在地,然后乘日本兵和伪军慌乱之际,拔腿就向庙外跑去。日伪军醒过闷儿赶紧开枪射击,但是没有打中尚大,尚大钻进高粱地里就跑了。这时候,日伪军气急败坏,决定先把给八路军办事的群众房子烧了,然后再把在庙中关押的群众和德林的母亲杀害。于是日伪军在特务吴乃彬的指引下,开始点燃了村中部分房子。等到敌人回到大庙要杀人时,天已经黑了,这时,区小队长赵普带着区小队战士们赶来解救乡亲们,正在王洪庄执行任务的赵连敏知道了消息也赶来了,他们从村外不同方向朝村里开枪射击。敌人以为八路军的大部队来了,加上害怕夜战,所以就急忙集合,仓皇地向艾林据点撤退了。敌人跑了以后,群民们开始救火,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家的房子在燃烧着,直到深夜才把火扑灭。
  第二次是在1944年4月的一天。我们村霍学信和贾志忠等村干部正召集民兵们在村大庙里开会,研究如何配合区小队,把敌人艾林村据点附近的公路和电线破坏掉的事,这时候,大港村的民兵送来情报,说日本鬼子100多人,还有伪军150多人,从天津海光寺出发,已经到了潘庄,据说要来东棘坨村和艾林村敌人的据点。我们村得到这个情报以后,由我负责把情报送到小堼村,区小队当时正住在这个村。区小队长赵普接到这个情报以后,分析到敌人这次来,报复东棘坨村的可能性更大,于是就马上组织区小队在我们村外埋伏,准备打敌人的伏击。当时区小队只有几十人,打伏击的目的就是想把敌人引开,干扰敌人报复,减轻老百姓的损失。
  果然,上午10点多钟,日伪军250多人包围了东棘坨村。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村里的青壮年这时候都已经撤离到了村外。日伪军进村以后,首先挨家挨户清查。甭说没有找到一个八路军和民兵,连一个青壮年也没有,敌人恼羞成怒,就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把老百姓的粮食、鸡鸭统统掠走,为了防止老百姓给八路军和民兵做饭,还把全村家家户户的锅碗瓢盆和水缸全部砸碎捣烂。敌人把村里的财物都抢掠精光还不解恨,还叫嚣着要把房子统统烧光。
  正在这时候,在村外埋伏的区小队,为了迷惑敌人,把人员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开始向村里打枪吸引敌人。敌人不知是计,马上集合队伍,向村外追去。区小队边打边撤,把敌人引出了村外,敌人不知虚实,怕被我们的大部队包围,没敢追多远就向艾林庄敌人的据点去了。在区小队的援救下,东棘坨村才躲过了毁灭性的一劫。
  敌人逃跑后,老百姓开始收拾被敌人破坏的东西。那时候老百姓家里都很穷,有限的做饭盛水的东西都被敌人砸烂了,除了埋藏的粮食外,鸡鸭畜禽也都被敌人抢走了,家里家外,一片狼藉,景象惨不忍睹。人们咒骂着日本鬼子,互相救济着生活。我家的锅碗瓢盆也都被捣烂了,多亏我婶子在柴草垛里藏了一口锅,不但我们家用,对门隔壁的都用着做饭,一直用到有外村的亲戚们送来锅碗瓢盆或买了所使用具为止。老百姓愤恨地说,日本鬼子这帮“夜挣玩意儿”连牲口都不如啊!
  杨拨庄和杨富村惨案
  我们村还不是最惨的,我知道最惨的要数杨拨村和杨富庄子。杨拨村被鬼子用刺刀挑死了好几个人,杨富庄村,日本鬼子的大刀队一气砍死了十来个人。
  记得是1944年,快过八月十五(中秋节)了,杨拨村的民兵在区小队队长赵普的组织下,一夜之间就把宁河通往芦台的电话线割了,电线杆子撂倒了,使两处的日伪军顿时失去了联络。鬼子火了,第二天就带着特务们沿村报复,到了杨拨村,就把全村的人圈到村大庙的空场上,追问八路军的下落,要群众说出谁是参加破坏交通通讯的民兵。老百姓谁也不说,敌人就找伪保长,伪保长供出了两个人,敌人就把这两个人从人群中揪了出来,后来又用威逼的方法,抓出来3个人。这5个人都姓张,有两个被枪杀(后来知道是张启照和张启善),有3人是被刺刀挑了。对这5个人行凶后,日本鬼子又开始烧房,撤退时又把全村老百姓押向芦台,中途遇上瓢泼大雨,敌人狼狈不堪,老百姓才因雨被放回。
  杨富庄子惨案也是1944年,大约是在10月底。农历八月十五过了以后,日本鬼子的艾林庄通宁河据点的电话线,被八路军区小队组织的赵本、高庄、杨富等村的民兵给毁断。由于杨富庄子的伪保长告密,日本鬼子、伪军、汉奸还有鬼子训练的大刀队二三百人,连夜就把杨富庄子包围了,挨家挨户搜人,然后把全村的人都轰到村西路口围起来。特务头子吴乃彬,还有一个姓高的汉奸陪着鬼子军官,要老百姓交出八路军和破坏电话线的民兵,否则全村都死啦死啦的。吴乃彬是东棘坨村老张家的姑爷,两个小舅子都是正直的庄稼人且长得高高大大,相貌堂堂,两个小舅子看不惯他的行径,屡屡劝他不要作孽否则不得好报,特别是警告他在东棘坨不许杀人,否则一刀两断,所以吴乃彬除在东棘坨村有所收敛外,到其他村仍肆无忌惮。老百姓谁也不吭声,鬼子就叫那个告密的伪保长指认,从人群中拉出了9个人(后来,我看抗战史料时才知道这9个人是赵长利、刘文凯、李守先、刘连向、王怀秀、赵永、王殿奎、翟殿元、曹万春。当时知道有一个人是跟我们村老赵家有亲戚)。这9位民兵被押到村北的一块空地上,鬼子军官挥着战刀威胁他们,要他们说出八路军区小队的去向,这9个人谁也不说,鬼子气急了,就叫大刀队对这9个人行凶,这9个人真是好样的啊,有骨气!直到被大刀队都砍倒了,血流遍地啊,也没有一个人出卖八路军区小队的。
  后大安村惨案
  大约是1945年开春,家住后大安村(那时叫后蛤蜊堼)的第二区小队队长田铁军执行完任务想顺便回家看看老母亲,走到前大安时(那时叫前蛤蜊堼)天已经黑了,警惕性很高的田铁军忽然想到该打探一下情况才好,就敲开了前大安村头董申家的门,董申的父亲一见是他,马上紧张地告诉他说,可了不得,你们村有鬼子,千万不能回家!田铁军就从董申家借了一床被子,在路边的一个坟地里躺下休息边观察敌情。大约凌晨三四点钟,田铁军迷迷糊糊中听见动静,黑暗中,鬼子已经到了跟前,连忙爬起来,朝着鬼子就开了枪。突然响枪,把鬼子打蒙了,田铁军就趁机跑回了区小队的七里海驻地。鬼子一死一伤,恼羞成怒,不知后来咋知道是田铁军干的,先是出一百大洋悬赏田铁军的人头,后来一看这招儿不灵,就由汉奸吴乃彬领着包围了前、后大安两个村,把两个村的老百姓都赶到了后大安村的街中心,威逼老百姓交出田铁军,否则就要杀人。这时,铁军的母亲一看敌人真要杀人了,就挺身而出说,铁军是我儿子,与老少爷们没关系!鬼子让吴乃彬问,你儿子上哪去啦?铁军的母亲说,他是八路军你们不知道哇,八路军去哪儿你们都不知道,我一个老婆子咋知道哇!把吴乃彬噎得说不出话,田铁军的母亲趁机小声狠狠地说,不学好,等我儿子回来收拾你!吴乃彬一下子愣了,吴乃彬是艾林村人,与后大安是邻村,只有二三里远。吴乃彬早就知道铁军会武术,又是神枪手,就吓得不再问铁军了,转问铁军的母亲说,你男人呢?田铁军的母亲说,死了!正好田铁军的奶奶刚去世,铁军的母亲还穿着孝鞋。敌人不甘心就问,你二儿子、三儿子呢?田铁军的母亲就说,都不在家,去黄庄了。日本鬼子不耐烦了,就开始烧铁军家的房子和抓人。躲在人群里的田铁军的三弟见事不好,就顺着墙根儿往村外跑,被鬼子发现了,开枪打倒在村外的水沟里。鬼子当时见打死了田铁军的弟弟(后来被人救活,人虽然没有死,但双眼被打瞎),又烧了房子,就撤退了,撤退时又把村干部董永芳、董广金抓走,在高景村的村头用刺刀挑死了。
  埋地雷和破交战
  记得是1943年的秋天,我正在地里收庄稼,民兵队长霍学信来找我,悄悄告诉我晚上去学校大庙里开会,我问他啥事,他没告诉我,只说有行动,你去了就知道了。天黑时我到了村中央的大庙,里面已经有六七个人了,点着泡子灯,队长霍学信给我们开会,很简短,说是有情报,黄庄据点的鬼子汉奸要下乡抢粮食,告诉我们这几个人夜里去黄庄道边埋地雷。我们事前有过训练,很多民兵都亲自埋过地雷,只有我是第一次。说完后就宣布分组,我和王永利一组,然后就散会,叫我们各自回去准备。约莫半夜时分,我们带上小镐子(埋地雷刨坑用),背上上级发的地雷就出发了,村子离黄庄18里,一个小时多点儿就能赶到那里的。
  摸黑到了离黄庄有四五里远的地方,我们就停了下来开始埋地雷。虽然是第一次,但我不害怕,还有点兴奋,我拿小镐子刨坑,王永利负责埋雷。我们把拉线放得长长的,然后趴到路边的庄稼地里,等鬼子汉奸来了好拉弦。王永利大我几岁,见我不害怕,很高兴,就说等看到把鬼子炸死你就更高兴啦!我们耐心等,可是,天都麻麻亮了,鬼子汉奸也没来。天大亮时,传来了信儿,说鬼子汉奸今天不出来了,要我们收雷。没炸到鬼子汉奸,心里挺遗憾的。但后来在艾林据点附近炸到鬼子了,心里就满足了。那天,得到的情报是艾林庄的鬼子汉奸要下乡讨伐。我们是凌晨4点左右去的,因为离的近,很快就到了,我们这回有经验了,埋好地雷再搞伪装,把真有雷的地方印上鞋印,或盖上破柴烂草,为了迷惑敌人,还布置了假雷。这伙敌人可能也是急着找死,天还没大亮就集合跑出据点上路了。地雷把鬼子汉奸炸懵了,乱成一团不敢往前走,就胡放枪,我们藏在庄稼地看着特别开心。我们还到过板桥据点附近埋过地雷,我们的这些行动,吓得敌人走路都提心吊胆的怕趟上地雷。
  我们还破坏敌人的交通道路,就是现在说的破交战。记得一次是十五的晚上,月儿很亮,我们村的民兵都到大庙集合,扛着铁锨,在民兵队长霍学信的带领下,到了从艾林庄到潘庄的公路上,开始挖沟,隔一段距离挖一条一米宽左右的深沟,把土尽量四下散着扔,造成敌人回填时也困难。破交战是许多村一起行动,分好路段,每次都有区小队的人组织和保卫,有时敌人知道消息赶来了,区小队的战士们就开枪阻击敌人,掩护民兵们撤退。
  我们还割敌人的电话线,砍电线杆,这也都是区小队组织,民兵参加,许多村一起行动。把敌人几十里长的电话线掐断,电线杆锯断,造成他们的联络通讯瘫痪,鬼子汉奸气急败坏,就经常到处抓民兵报复,但民兵群众反而有更多的人参加破交战。
  智取艾林庄炮楼
  记得有一件特别令人高兴的事,就是大武宏的部队回来了,把老百姓恨坏了的艾林庄炮楼给拔了。而且部队没有一点伤亡,只朝天开了一些枪,洒了一些狗血,说是和平端炮楼。
  艾林庄是日本鬼子的一个重要据点,修有高10多米的炮楼。最初只有一两个日本鬼子带着伪军驻扎着,到1944年的时候,鬼子感觉不妙,就跑到主要城镇的大炮楼去了,只有一帮子伪军把守,大约30多人,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怕哪一天叫八路军给端了。就是这年冬天,转战在外地的大武宏又到了宁河四区,人们一见大武宏来了,就纷纷要求把艾林据点拿下。大武宏和当时的四区区长@分析认为,认为这个据点的敌人已成惊弓之鸟,打下来不成问题,不过肯定部队会有伤亡,最好的法儿是智取。因为他们已经了解到这些伪军里有不少是穷苦的老百姓,况且许多伪军家属也觉得当伪军不光彩,还说不准哪天八路军打炮楼把小命儿再丢了。于是,部队的干部和区里的领导就决定先瓦解守炮楼的伪军,利用各种关系与炮楼的伪军和其家属做工作,告诉他们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不要再给他们卖命了。王洪庄子的伪乡长李玉轩、胡晋村的伪保长李勇也积极配合八路军,以慰问的形式去炮楼做工作。因为这两个村离据点最近,和伪军也熟。在强大的政治攻势下,不但不少伪军不愿给鬼子卖命了,连伪军的队长叫李连第的也不想给鬼子干了。
  于是,在一天晚上,根据商量好的方案,伪乡长李玉轩在家中宴请伪队长李连第和其他的头头,李勇作陪。席间,李连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和心中的顾虑,这时,大武宏和区干部突然出现,大武宏郑重表示,只要放下武器,绝对不受伤害,而且既往不究,回家后也会受到保护。
  在大武宏给伪军头头做工作的空儿,区长@乘机离开,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去了艾林炮楼,和早已联系好的伪班长刘宝海见面,把伪军召集在一起,全部集合在院子里。这时,为预防万一,随后赶到的县大队已经把炮楼包围起来了。时间不长,大武宏和伪队长李连第等随后赶到,伪军列队向大武宏和@敬礼,交出了全部武器,一些伪军当即表示参加八路军。一些想回家又居住在当地的伪军担心回家后,被鬼子汉奸追查不好交代,大武宏和区领导体谅他们的心情,就找来一只狗杀了,把狗血洒在地上和炮楼的墙上,还朝天放了一阵子枪,以示这里经历过了激烈的战斗。
  我们村的青年民兵响应号召,在党的抗日组织带领下,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抗日斗争,配合区小队给了日本鬼子和伪军以沉重打击,一直到1945年8月日本鬼子投降。鬼子投降后,我们村公开成立了革命政权,建立了党支部,有了党支部书记、村长、公安员、民兵队长、财粮员以及儿童团、妇救会等组织。而后,村里又实行了土地改革,把地主的土地分配给了没有土地的老百姓,老百姓分到了土地,吃饭有了保障,更加拥护革命政权。
  英雄人物
  与日本鬼子斗争中,我们这个地区有许多英雄人物,当时流传着这样的歌谣:“宁受三年穷,出门别碰上大武宏”“宁受三年苦,出门别碰上铁军野明傻赵普”形象地描写了鬼子汉奸胆战心惊的心理状态。人们赞颂的大武宏是外地人,当时是县大队长;而“武宝宁,三只虎”之一的铁军,就是离我们村不远的后大安村人,当过二区、三区、五区的区小队长,跟唐山地区著名的抗日英雄节振国学过武术,身手不凡,枪法特别准,鬼子汉奸都怕他。有的伪军汉奸互相诅咒都说,
  “出门叫你碰上田铁军!”鬼子曾出100大洋悬赏他的人头。
  我前面已经讲了他的一些事,他的斗敌故事很多,如他带着赵普等人在黄庄集市上锄奸的事,到现在许多老人们还都津津乐道。那时候,宝坻黄庄是日伪军的大据点,是他们所谓“治安区”。敌人很嚣张,特别是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们,平日里更是耀武扬威的。黄庄有个大集市,逢集日,这些汉奸就欺行霸市,祸害老百姓,老百姓苦不堪言。田铁军是区小队长,听到老百姓的诉苦就报告了区委领导,区领导决定由他负责除掉为首的汉奸,杀一儆百。于是在1944年开春的一个集日,田铁军就带着野明、赵普化装成买粮人,进入了黄庄集市。因为有鬼子的宪兵队在集市上巡逻,弄不好,袭击伪军汉奸后不容易脱身。田铁军就决定保持距离,分开行动,谁发现了目标谁就动手,另外两个人听枪响马上配合掩护撤离,分散跑,去黄庄村东南方向的八里庄集合。赵普首先发现了那个汉奸,给了田铁军一个信号,田铁军示意赵普马上动手。这个汉奸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临近,还耀武扬威的咋呼着呢,赵普快速上前朝其脑袋一枪毙命,田铁军和野明此时也分别朝天开枪,这一下子炸集啦,整个集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田铁军他们三人趁乱撤出了黄庄。此后,黄庄集市安宁了许多,那些汉奸们都不敢奓翅了,老百姓拍手称快。
  田铁军后来因病从部队回来,担任过村党支部书记,但是他从没讲过自己的功劳,也从不给政府提要求照顾,上级曾安排他疗养,安排工作,都被谢绝,坚持回家当了农民直到1989年去世。
  还有我们村的赵连敏,号德林,长得高大魁梧,空手夺机枪的事迹,很多人都在传颂。那是1944年,他由区小队抽到了武宝宁县支队,在侦察排当侦察员。3月里的一天,根据内线报告,盘踞在潘庄的日伪军要外出讨伐抢掠。县支队长王全荣决定集中县支队和区小队的力量打一个伏击战。王全荣带上赵连敏连夜侦察地形,把伏击的地点设在了纪庄、杨庄、孙庄之间。当敌人进入纪庄后,发现情况不对,就架起机枪疯狂扫射。埋伏在村里、村边的县支队、区小队向敌人发起攻击,逃到村外的日伪军在机枪的掩护下开始撤退。指挥战斗的王全荣支队长,抓过一杆长枪将鬼子的一个机枪手击毙,另一个鬼子抓起机枪刚想射击,就见赵连敏箭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滚热的机枪管,把鬼子和机枪一起拽了过来,随后飞起一脚把鬼子踢翻在地,夺过了机枪。他空手夺机枪受到了支队长王全荣的夸奖,很快就被提拔为侦察班长,但他的双手由于机枪管的烫伤,十个手指头都弯曲着,直到几十年后他去世时都伸不直。
  我们村也常常把赵连敏列为三只虎,说“宁河县三只虎,铁军、德林、傻赵普”。后来他负伤时在家养伤,没有随军南下,与部队失去了联系,他也没有再找,就在村种地务农了。我当民政局副局长的时候,正好赶上给过去的老战士落实政策,就给他落实了军人政策(也给和我一起参军或前后参军的其他人都落实了军人政策)。当时大武宏在北京当了少将,听说赵连敏现在还是个农民后非常惊讶,也热情地给他出具了证明。
  多说几句啊,那个时候,经历过流血牺牲战争的人,都有一个共识:活着就好!对名利和享受都看得很淡,说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相信,我可以举两个例子。一个是我们东棘坨村有个叫朱老二的,他的大名叫朱永岭,和我一块参的军,作战很勇敢,曾经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几十年过去了,我当了县民政局副局长,一次到家乡去检查敬老院的工作,在乡敬老院我看见了他,他竟然在这里当了做饭的,我很震惊,就对他说,你没儿没女的,跟我走吧,我介绍你去县光荣院生活。不料,他笑着摇头说,我不去,比起牺牲的战友,这不挺好么!就这样,枪林弹雨中立过功劳的他,在乡敬老院默默地为孤寡老人们做了一辈子饭。
  另一个例子是一个叫王俊友的,朱头淀人,和我是一年参的军,是我原建制班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俩无话不谈,他曾告诉我,他家兄弟三人,大哥不顾家,弟弟又小,他又参军在外,父母年事已高,他曾想着,等着革命胜利了,回家当个农民,守在爸妈身边,好好孝敬老人,过安稳日子!打茶淀时他负了重伤,是我把他从战场上背下来的,临牺牲前,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对我说,看来,我没有这个福气了,能活到全国胜利了,哥哥求你件事,替我常回家,看看我的爸和妈……
  多么令人感动的战友啊,经历了枪林弹雨,心中最大的愿望,竟是回家种地当农民伺候爹和妈!我记住了他的话,有了稳定的工作后,我就常去他的老家看望他的父母。在他的父母去世时,我赶去乡下分别为他的父亲和母亲披麻戴孝,送老人入土为安。

知识出处

烽火硝烟的岁月

《烽火硝烟的岁月》

出版者:宁河区档案局

本书记述了宁河区离休老干部马宜春同志十多年以前写的回忆录,其中包括从“革命史料”“历史风貌”“民众生活”“重大事件”“社会变化”等方面,进行深入挖掘、整理、编研,以便更好地再现宁河历史的发展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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