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河区图书馆

1976年我作为一名党的基本路线教育运动工作队员在丰台公社陆庄村蹲点。
  7月28日夜，我在熟睡中被隆隆的地声震醒，只觉的房屋乱颤，哗哗作响，带着惊恐、求生的意念，我迅猛拽开了里屋门，当我刚刚迈出堂屋的门坎，轰隆一声，正房坍倒，两侧的厢房一同倒向院中，我险些被包了“饺子”。我惊恐地顺着倒塌的屋顶跑到当街，四面轰轰作响，烟尘弥漫，我被吓懵了，不知所措。瞬间，喊叫救人的声音四起，声嘶力竭，毛骨悚然。我好像从睡梦中被惊醒，又迅猛地跑回已倒塌的住所，那里有我的同事刘福奎，房东张瑞延老大爷。我破开嗓子大喊“老刘，老刘！张大爷，张大爷！”喊了几声，里面传出了声音。“我在这，小杜，我在这。”我听不出是谁，顺着声音往下刨。“不对，我在这！”里面又传出了声音。倒塌物太厚，我找了几处，才确定了位置。这时老刘在里面拼命的喊“小杜，要快，我坚持不住了。”我急红了眼，也不管是房檩、椽木、苇把子，肩杠、手刨、脚蹬，用了足有半个钟头的功夫，终于把老刘刨了出来。他不能动弹，大口喘着气，头部流着血，但脑子尚清醒，我去抱他，想把他抱到安全的地方。他用手推开我，大喊“不要管我，快去救房东，快去救乡亲！”他的话提醒了我，我急忙去找房东张大爷，他被坍塌的半截房山砸在了下边，当我将他老人家刨出时，已经昏迷。我把他抱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嘴里不停地吟叨“水、水”声音很微弱。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祈求，可在那个时刻，哪里去寻水呢？也确实顾不上啊！我满眼含泪，把他托付给老刘又去救隔壁林秀文、林秀武一家。（林秀文当时是主抓生产大队长，林秀武是村治保主任）林家全家八口人，只有林秀武的妻子跑了出来，她发疯似的哭喊“救人啊！快来救人啊！我们全家都砸在里边啦！”那时刻家家都受灾，谁还顾的上谁呢，再喊也是枉然啊。我大声呵斥她“喊什么，光喊有什么用？快刨人要紧啊！”她似乎也清醒过来了，便和我一起刨人。这时，老刘也爬了过来，跪在地上往外捡瓦片，扔砖头。就这样我们三人先后将林秀文、林秀武及几个孩子全刨了出来，虽都受伤，但不很重。待最后创出其父母时，二位老人不堪重压，已窒息身亡。老刘同志也因伤重，刨人受累，又躺在地上不能动了。我年轻，且又在那种火头上，并没感觉多么疲劳，刨完林家，又刨李家，帮了这家，帮那家，一口气救出9个人，及至天亮。
  天大亮，终看清，全村70％以上房屋不同程度倒坍，粗略统计，全村有100余人被砸在屋内，已刨出50多人，还有近50人仍被埋在坍倒的房子里，外面的人多次呼唤也没有回音。一些人认为已没有希望了，便开始扒找衣服，家什用具。我马上意识到，里边的人生死不明，应继续刨人，刨挖物件也容易造成混乱。在这紧急关头，我牵头在废墟上主持召开了支委会。5名支委都受了伤，但都支撑着参加了会议。我明确表态，目前，首要任务是放弃一切，全力救人，死去的人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不能再死；化悲痛为力量，做好群众安抚工作，稳定群众情绪；动员全体党员，团员，民兵起表帅作用，制止乱刨衣物现象。应立即做好以下几项工作：一，组织民兵持枪巡逻，防止个别人趁火打劫。二、将村砖瓦厂苫盖砖坯子的苇帘子、柳芭等物品全部取回，统一搭棚，安置群众挡风避雨。三，统一埋锅建灶，使用大队生产粮，解决群众吃饭问题。几名支委支持我的意见，但对动用生产粮有疑虑，担心以后上级追究。我说，这是非常时期，特殊情况，上级倘若追究，一切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会后大家分头行动。个人安危、饥、渴、劳累全放在了一边。大家有危险的事，吃苦的活，抢着干，无攀无比，面对强硬的指令和近似粗野的话语，无挑无捡，人人表现出了无限的宽宏，忍让，没有了争斗，没有了恩恩怨怨，彼此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如同一家。那样的情景，至今每当想起都叫我感慨万分。
  但有一件事至今使我不能忘怀。会后，一切安排完毕，我与两个民兵冒着随时都有被砸的危险，到各家尚未倒坍的房子里找饮具，顺路查询各户人员伤亡情况，当走到一姓张的农户时，发现其正弓着腰从废墟中往外拽被单。我十分气愤，大声斥责他“你为什么不去救人”？他说“我浑身疼，冷的要命，实在动不了。”我说“你动不了，为什么可以拽东西呢？人人都不许刨东西，刨衣物，你为什么偏要刨呢？今天你必须去，走不去，爬着也要去！”他瞅我十分气愤，鼓了鼓嘴，想说什么，但很快又咽了回去，只朝我点了下头说”好！我去”。似跪，似爬地一路去了。
  三天后经医疗队检查方知，他的胸部被严重砸伤，断了三根肋骨。当时我的做法过于强硬和不尽人情，后悔错怪了他，而他对我的话则不择不捡，毫无反驳，默默地听从了我的指令。这事使我一直感到内疚。
  正是这些善良的人们，才使陆庄村的抗震救灾工作顺利开展，烧水、做饭、搭棚等一系列善后工作有条不紊。至中午时分，全村每人吃到了一张一斤重的大饼；至傍晚全村人住进了统一搭建的临时防震棚，掩埋了全部尸体。第二天众人合力整修了线路，恢复了照明供电，修复了水井，解决了吃水问题。第三天刨出了磨面机，碾米机，搭建了临时机器房。群众的日常生活有了基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