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区图书馆

四十多年前，刘止庸先生已是一位颇具名气的国画画家，同时也是一位从教多年的书法教师。当时我与他在天津市河东区同一所中学同一教学组工作。提到这“家”，人们往往会立即想到这样的情景：才华横溢，神来之笔，一挥而就，无不非凡等等。而我所认识的刘先生却首先是一位负责而又普通的教师。他数年如一日在教学上不断重复着一个过程三件常事：课前检查解决学生忘带笔墨纸砚的琐事；课上讲授演示作为书写范例的“永字八法”；课后精批细改学生书法作业。不仅如此，在教学之外，他还欣然包揽了为学校、班级书写各种活动、教育标语的工作。久而久之学校几乎成了刘先生的书法展馆。
  那时，刘先生已是蓄着长须的50多岁的老教师，且在文学艺术等方面的学识造诣都很深，但他却从不放松读书，尤其是练习书法。当时各种纸张缺乏，他便把废报纸派上新用场，利用工作间隙，在其正反两面密密麻麻书写，以致常常几周过后案上便堆起了高高一摞黑乎乎的“成果”。对此，我们年轻教师，开始是欣赏羡慕，而后是“拜师”求教，最后是动笔临摹。见此情景，他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高兴的对我们说：“初学常宜临摹柳公权的《玄秘塔碑》，随其兴趣喜爱如先学颜、欧、赵诸体也无不可，不过学习书法贵在坚持与思考……”在刘先生的带动指导下，学校讲究学习书法，迅速蔚然成风，并在此后持续多年，形成传统；而教师中书法在形、力、神、韵诸方面有相当长进或成绩者也不乏其人。
  刘先生早年毕业于北平美专，曾受业于齐白石、李苦禅等美术大师，他很早就有独到的艺术主张，创造过全新而又独特的绘画技法，有“画鱼国手”之美誉。但他从不在同事中提及这些，他为确保做好本职工作，又一向坚持业余作画，因此在相处的几年中，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得以了解他作为艺术家的一面。记得是在一个学期的开学之初，有人建议布置美化一下办公室，刘先生当即表示为此画一幅画，我们都觉得新鲜，当时将画桌围得严严的。作画似采用讲求神似的大写意画法。先于画纸右部纵向画出数头游鱼组成鱼群，并使其疏密聚散，虚实藏露均自然生动和谐得体，而每条鱼则各具姿态，但其总体又呈顺行鱼贯之状，一眼看去，游动之势跃然纸上。之后又于远近堤岸横向补以或朦胧或真切的垂柳与芦苇，突出其景物的深远与层次。最后在画纸下方轻轻点出几根水藻，绘画部分便告结束。“可是，水呢？”观者开始禁不住有些疑惑，刘先生却笑而不答。但当人们转而再细看那游鱼各自鳍摆尾转的动势，前方与侧面的大片空白处忽然便神奇的化作了浩淼的如镜湖水与天际相连，令人脱口叫绝。接下来，刘先生更是成竹在胸，提笔又在左上方空白处题写了内容别具新意，形神古朴苍劲的两行字：“游踪无定止，心与海天宽”，而非传统的“吉祥有余”之类。此后这幅画在室内挂了几年，每当看到那栩栩如生几欲脱画而出的游鱼，总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意趣无穷；尤其那“心与海天宽”的“宽”字，更使人深受教益，因为在生活中，志向、待人还有那特殊时期的特殊心情，哪一点不需要“宽”呢？
  刘先生绘画艺术所达到的境地举世瞩目，他的一些鱼作曾分别为美国和英国的某博物馆所珍藏，为祖国争得了荣誉。刘先生早已离我们而去了，但他作为一位忠诚教育事业的教师，一位青年人的良师益友，一位有思想、有才华、有贡献的艺术家，永远值得我们怀念！